楔子

楔子

在寂靜的夜晚我被清脆的電話鈴聲吵醒。困頓的雙眸以及尚未完全清醒的意識促使我不願去理會惱人的鈴聲。我移動一下疲憊的身體,將臉頰窩進柔軟的枕頭,準備延續睡眠。按常理推斷,最有耐心的撥號者在響鈴三十秒而無人接聽後會自支動掛斷,所以,多數時候我不予理會。

多數亦指大部分,例外當然另當別論。因為在我身邊就有一個例外,他的思維方式永在常理之外。

他就是我的老公--倉銘!

一分鐘,二分鐘,三分鐘--鈴聲在空蕩的房間裏迴旋,如古代武俠片中奪人魂魄的魔音,誓死方休。

我從平靜,到微皺眉宇;從喃喃低咒,到忍無可忍。第五分鐘,鈴聲堅持不懈。我有些認命地抬手,閉着眼沿床伸展至床頭櫃胡亂摸索而去。電話機因我的盲掃而掉落地面,在墜落之前我抓住了話筒。幸好,半夢半醒的困頓尚未完全消散。

我小心翼翼地保護睡意,一手無意識地將話筒貼近耳畔。

「你在做什麼?這麼久才接電話!」

我能想像電話另一端的他的動作,食指敲打桌面,隨着鈴聲拖延的時間,頻率越快且越有節奏。他一定很惱火,但天生溫柔的嗓音讓他無法貼切地傳達此時此刻的真實心境。柔軟而磁性的聲音反倒有若天籟催眠之音,令我睡意漸濃漸郁。

「唔!」我不願開口,如貓低囈。

女人總是很容易被有着溫柔喉音,溫柔笑容的男子所迷惑,因為天生的親和力能輕易瓦解她們的警惕,劈斷中樞防衛系統。我就是此類女人中的佼佼者。

「你在睡覺?」他又問。因為前一問題未得到確實的回答,他的惱怒似乎加甚了一分,我甚至能聽到指尖敲打桌面的節奏在加快。但他的聲音依然柔和並且略帶虛幻的笑意。

「唔!」我收一收腿,蜷縮得更緊。今天為頂頭上司模擬了兩份建議書,滿腦袋的細胞死傷慘重,我必須睡!睡!睡!充足的睡眠才能令我精神煥發地投入明天新一輪的戰鬥。我真的很想睡覺,希望他不要再打擾我。

「你一定是一進家門,連晚飯都沒吃就倒頭大睡;你是不是連衣服也還沒有來得及換就躺上了床?」

我勉強睜開眼,看到已被不良睡姿蹂躪得滿是折皺的套裝;再看一眼正對床頭牆壁上的夜光時鐘--八點半。六點踏進家門,我已睡了整整二個半小時。進門時我連燈都懶得開,更何況晚飯?不管,我很累,我想睡覺。我閉上眼。

「唔!」做老公的,怎會不了解老婆的惡習?我們已結婚一年十個月零五天了。

「你先起來!吃過晚飯,換掉衣服,洗完澡再上床睡覺。」

我就是那個被他溫柔喉音劈斷中樞神經的蠢女人。從小就對聲音動聽的人有着奇怪幻想的我,總認為聲音能最真實地反應人的性格。我講話速度緩慢,所以我是個懶惰的女人。他的嗓音柔和而磁性,我因此斷定他會是個體貼溫存的好老公。

但,我錯了!錯得徹底,更無處伸冤。因為他沒有用偽裝來欺騙。喉音是天生,而強勢與霸道是天性。怪只能怪我太愛幻想,我倒霉,我看走了眼,我託付「錯」了終身。

他的強勢與霸道並不僅僅表現在命令我吃晚飯,命令我必須換好衣服、洗完澡才能上床睡覺。他骨子裏的真正強勢我還沒有公佈於眾。那才是真正的可怕。

「唔!」我無動於衷。隔着電話線他根本拿我沒有辦法。他快要跺腳了,我似乎聽到他很無奈的嘆息聲。

「聽我的話!」這一回我是真的聽不出溫柔喉音背面的真正心境。仍是急躁,或是無可奈何?「今天我要加班,會回來得晚些,因為公司里……」倉銘的聲音略做停頓,以至於我清晰地捕捉到電話那端有個嬌媚的女人的聲音閃過,倉銘緊接着道:「明天公司里有個重要會議,我必須先處理完前期工作才能回家。你不用等我,先睡吧。」他似在掩飾什麼,匆匆說完,果斷掛線。

我聽着電話里殘酷的嘟嘟聲源,神志恍惚。

男人真奇怪,出去偷腥時總會千篇一律地找尋正在處理未完的工作,或是為了公事應酬而晚歸的種種借口。

其實何必如此辛苦?他了解我!我從不是個愛計較得失的女子。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在我看來又累又有損風度。我寧可坐壁上觀,只要他能兩頭兼顧,不至於讓我難堪就好。

我很早就知道,他除了我以外還有個超出尋常關係的女人。從我們結婚一年零六個月的時候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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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想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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