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霈霈小姐,花又送來了。”何媽抱着一大束的花和一個空的花瓶,走進了左渝霈的房間,將花插進花瓶。
自從聖誕夜的隔天開始,這已經是第五束花了,她的房間不管是化妝枱、小桌子、床頭櫃、矮櫃,全都擺放着鮮花。這些花從百合花到紫羅蘭、向日葵、鬱金香,就連這個季節台灣沒有的薰衣草都有了。
左渝霈的臉上堆滿了笑容,單鳳眼眯成了一條線。
她沒想到季谷宸真的會開始送花給她,他這算是追求她的開始嗎?
再兩天就是元旦假期,不知道他會怎麼安排這樣的假期,這可是她認識他后的第一個元旦,他們之間擁有無數的第一次。第一次的相遇、第一次的接吻、第一次的做愛、第一次的約會、第一次收到他送的花……
所有的第一次,對她來說都具有深刻的意義。
何媽看着她,一副沉醉在戀愛中的少女模樣,心中也不免替她感到高興,於是悄悄的退出了她的房間,將喜悅留給她獨自去品嘗。
還蜷縮在床上的左渝霈,忽然好想見季谷宸,好想圈住他的脖子,好想親吻着他的唇,好想告訴他,她愛他。
想着想着,她拿起床頭柜上的電話,打了電話到谷海科技企業找他,沒想到他現在正在開會。
也罷,就給他一個驚喜。
左渝霈離開暖暖的被窩下床,冰冷的空氣早已被她心裏的暖意給驅走,愛情的熱度也能溶化北極的冰山。
下了床,進浴室梳洗好,愛情的滋潤,讓她看起來更加容光煥發、神采奕奕。
做好保養動作,換好了衣服,找出一條她最喜歡的絲巾打在脖子上,搭配着格子的襯衫,外面再套上一件黑色的西裝式外套。
這就是她平常最喜歡的穿着打扮,既帥氣又舒服。
最後攬鏡自照,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沒什麼不妥之後,才滿意的點頭。
下樓向何媽說了聲不在家吃飯後,就開着她的車離開了左園。
聖誕節的前兩天,爸媽一起到瑞士去看爺爺、奶奶,去陪他們過新年假期,如果沒有意外,他們至少也會待到農曆年前,四個人才會一起回台灣。
看看時間,從陽明山開車到市區差不多才十一點半左右,她還可以先去百貨公司買個禮物送他,然後再買東西到公司一起陪他吃午餐。
今天中午就吃壽司好了,好久沒吃壽司了,他應該會很高興!
天氣一冷,路上的車輛似乎也減少了,沒花多少時間,她就到達市中心,到百貨公司買了一條領帶,又到日本料理店買了一份壽司,然後就直接開着車來到季谷宸的公司。
左渝霈拿着包裝漂亮的領帶,笑意飛揚的跨着步伐正要走進大樓內時,一個聲音卻叫住了她。
“小姐,請你等等。”王鳳如已經來了快半個小時,她進去了卻又被趕出來,只能在寒風刺骨的天氣里,穿着少少的衣服,縮着身體守在大樓外。
左渝霈聽到有人叫她,停了下來,轉過身看着喚住她的人。
“是你!”她記得她。
“小姐,”王鳳如沒想到她會再遇到她,這是她惟一的機會,再失去,只怕友濤將帶着遺憾離開人世。“我求你幫幫他吧!”
“幫幫他?”她指的是谷宸的父親嗎?
“他的日子剩沒幾天了,惟一的心愿只想再看他的兒女一眼,親口向他們說聲對不起。”
“對不起,這件事我恐怕幫不上忙。”
“你是個善良的女孩子,如果你再不肯幫這個忙,就沒有人可以幫了。”王鳳如緊抓住她的手,彷彿像個將溺斃的人,只能緊抓住一棵浮木,才有一線生機。“我知道谷宸這輩子永遠不可能原諒友濤,但是心憶,她是叫心憶吧?”
左渝霈聽了點點頭。
“她——她如果不去見他一面,就將永遠看不到她父親了。”
“就算芯逸去看了他,也等於沒見到。”這樣去與不去,又有什麼差別呢?
“所以為了心億,你就更該帶她去見她父親一面。”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想知道心憶的眼睛是從一出生就看不見,還是後來才瞎的?”
“是一場車禍所造成的失明。”
“所以說,只要有一對眼角膜,她就能重見光明?”
“你的意思是……”他想將眼角膜捐給芯逸嗎?
“他已經是一個將死的人,若不是心中還有心愿未了,說不定他早就……”王鳳如想着季友濤骨瘦如柴的樣子,忍不住也紅了鼻子。“我想這是他這輩子惟一可以替他女兒所做的一件事,你就算是可憐他,替他圓了這個心愿,讓他也能走得安心點。”
左渝霈仔細思索着她的話。芯逸的確是需要一對眼角膜,若是等着國內的捐贈者,只怕她這輩子只能永遠活在黑暗中。
他們的父親年輕時,的確是對不起過他們,也讓他們從小到大吃了很多的苦,但也不能因為這樣,就完全不給他一次贖罪的機會。
“你可不可以先帶我去看看他?”她決定了,為了芯逸就算是谷宸會怪她,她也必須這做。
“當然可以,你什麼時候有時間?”王鳳如一聽高興不已。
“就現在吧!”如果真如她所言,他已經病得那麼嚴重,就不能再拖了。
“我的車就停在路邊。”左渝霈依着她的帶領,開着車來到永康街的一條小巷子,他們住在一間很小的房子裏,從外面看起來十分老舊不堪,一走進去,撲鼻而來的霉味,昏暗的光線,這樣的環境能住人嗎?
住在這種環境,不生病才怪!
若不是親眼所見,左渝霈很懷疑,在台北市還有這樣的地方?還有人住在這樣的屋子裏。
這些老舊的房舍早該拆除重建了。
“友濤,有人來看你了。”王鳳如一走進房子,先將屋內的燈打開,在外面便嚷嚷叫着。
左渝霈跟着她走進去惟一的一間房間,狹小的房間,除了一張床之外,什麼都沒有。
整間房子只能用家徒四壁來形容。
王鳳如看着躺在床上的季友濤,閉着眼睛似乎睡着的模樣,便有些擔心的走過去,先探探他的鼻息,還有氣,她才稍稍放下心來。
她很害怕,當她一回來時,面對的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左渝霈看着他骨瘦嶙峋、毫無生氣的躺在木板床上,那模樣讓人見了忍不住鼻酸。
就算他曾經犯了錯,看他現在過的生活,看他現在躺在床上,瘦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已經受到該有的懲罰了。
“你先把他送去醫院,他得接受治療,不能這麼拖着。”左渝霈說。
“我也想送他去醫院,至少讓他不這麼痛苦。但是我根本沒錢,怎麼送呀?”
“錢的事你不用擔心,我會負責。”不管怎麼說,躺在這裏的到底是谷宸和芯逸的父親。
左渝霈走到外面,用手機叫了救護車。
王鳳如跟着出去。
“你先準備一下,待會救護車就來了。”然後她從皮包里將自己身上所有的現金鈔票全都給了她,又將自己的電話號碼抄給她。“如果有什麼事,你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
“小姐,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跟你道謝。”
“這件事我會和芯逸談談,現在我沒無法肯定芯逸是不是肯到醫院去看他,我希望你別抱太大的希望。”
“不管怎麼樣,我都要感謝你。”
“我先回去了。”
☆☆☆
“芯逸,你聽着,我有話要告訴你。”左渝霈一離開,便驅車直接來到了季家,拉着季芯逸進房間。
“什麼事?聽你的語氣好像很嚴重。”
“你還記不記得那名婦人?”
季芯逸點點頭。她怎麼可能不記得,那個父親為了她而拋棄他們的女人。
“我剛剛與她見面了。”左渝霈仔細看着她的表情。“我也見到了你父親。”
季芯逸一聽到父親兩個字后,神情微微一慟,“霈霈,對不起,我不想知道任何有關於他的事。”
“芯逸你先聽我把話說完,至於你想怎麼做,我絕對尊重你的決定。”她不是當事者,沒有這個權利為她做決定。“我剛剛打電話叫救護車送他去醫院,我想他可能拖不到過年了。”或許時間更短。
季芯逸聽着,感到十分的難過,臉上也浮現了擔憂。
“或許他不值得你們兄妹的原諒,畢竟你們兄妹因為他的狠心,從小到大吃了很多的苦。但他終究是個行將就木的人,一切的怨恨也該隨着他死去而結束。如果你不去見他最後一面,你的心裏難道就不會有遺憾嗎?”
“霈霈,我不想讓我大哥生氣和失望。”
“如果你真的想去看他,我們可以先瞞着他,先不要讓他知道。”
“我需要時間,你讓我想想吧!”
“的確,你是需要時間好好的想想。”是任何人都沒有辦法馬上下決定。“不過,記得別想太久,我怕他沒時間了。”
“霈霈,這件事先別讓我大哥知道。”
“我曉得。”
☆☆☆
又過了兩天,元日便期來到,新的一年充滿着新氣象。
在新的一年裏,每個人皆抱着無比的希望,有着無限的憧憬,希望國家的經濟愈來愈好,希望人民的生活愈來愈安康,希望失業率不再節節攀升,希望人人有飯吃,希望政治別再亂了。
季谷宸也難得放自己兩天假期,他打算在這兩天裏好好的陪陪左渝霈,學習當一個好情人。
他先帶她一起到華納威秀看電影,看完電影之後陪她逛街,逛累了又找了一家咖啡廳坐下來休息。
他曾問過公司里年輕的女職員,請問她們戀愛中的男女假日時都做些什麼休閑活動。
他只不過照着她們說的話做,然而渝霈卻彷彿心事重重,始終悶悶不樂。
“你有心事嗎?”
“啊!”陷入沉思中的左渝霈突然被他的聲音給驚醒。“你說什麼?”
“你怎麼心不在焉的?”他感到她有些怪怪的,彷彿有什麼事在隱瞞着他,怕他知道。
“你沒事瞞着我吧!”
“我會有什麼事瞞你。”她說得有些心虛,不太敢直視他的眼睛,逕自低頭喝着飲料。
“沒事就好。”既然她都這麼說了,他就相信她。“我有東西要送你。”
“你要送我東西?”他到底是怎麼了?除了每天送花之外,現在又開始送禮物了。
“你不是說你是個愛慕虛榮的女孩子,只要我送,你都會收。”
“那是當然的。”左渝霈大聲的說著,“你是不是準備送我鑽石啊,鑽石最值錢,缺錢的時候我還可以拿去當鋪賣點錢。”
季谷宸笑着拿出一個像鉛筆盒大小,寬了一點的包裝。和她相處愈久,他愈覺得她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孩子。
明明不是個愛慕虛榮、見錢眼開的人,卻把自己說得像個錢嫂一樣,說的話、做的事,可比周星馳還無厘頭。
左渝霈接過禮物,先秤秤它的重量,“不太重,你告訴我這到底值不值錢?”
“禮輕情意重。”
“情輕禮就要重,這樣才不會吃虧太多。”左渝霈硬是和他唱着反調,明知他這段日子為她所做的事,對他來說已經不容易了,她應該滿足的。
左渝霈快速的動手,將漂亮的包裝紙給小心的撕開,裏面是一個長形的紅色絲絨盒,一翻開,竟然是一個水滴造型的鑽石項鏈。
“好漂亮呀!”左渝霈拿起項鏈,眼睛都亮了起來,鑽石雖然不是很大,但看得出鑽石的切割之精細,這價值不菲,更令人愛不釋手。
“謝謝你。”
“你喜歡嗎?”
“當然喜歡,只不過能再大——一點,就更好了。”
“我幫你戴上。”季谷宸從她的手裏接過項鏈,站起來走到她的後面,替她戴上。
“其實前兩天我也買了一樣禮物要送你,只不過一直都沒機會送。”
“什麼禮物?”
“一條領帶。”
“一條領帶!”
“你別看不起一條領帶,它有着特殊的意義。”
“特殊的意義?”季谷宸不懂。領帶就領帶,還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女人送男人領帶,無非是想將這個男人緊緊的綁住,而男人送女人戒指,則是想將女人給套住。”
“真的是這樣嗎?”他從來不曾聽過這些。
“現在你知道了,如果我再送你領帶,你敢不敢接受?”
“當然接受,有禮物不收的人才是傻瓜。”
“你不怕我藉機想將你綁住嗎?”左渝霈直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一張結婚證書都不能綁住一個人了,一條領帶又能怎麼樣!”季谷宸語氣裏帶着諷刺。
左渝霈明白他說這話的意思,曾經受過傷害的人,要他去相信世上有恆久不變的愛情,那是很難的事。
“谷宸,你真的無法原諒你父親嗎?”
“我不想在這樣的氣氛下,去談論會讓人不愉快的事。”
“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問你。”為了芯逸的眼睛,她還是得試看看。
雖然她曾答應芯逸,給她時間考慮,而在這之前,不可以告訴谷宸。
然而今天早上,她接到王鳳如的電話,說季友濤的情況惡化,經過急救后才恢復了生命跡象,後來就被送進了加護病房,只怕再也沒機會離開加護病房了。
“你想談什麼都可以,除了關於他的事。”
“我只想問你,芯逸的眼睛沒有希望了嗎?”
“除非移植眼角膜。”
他曾經問過台灣的器官捐贈協會,目前台灣等待眼角膜移植的有兩萬多人,要輪到芯逸,只怕這輩子不可能了。
除非捐贈者指名捐贈,她才有希望。
“那如果說有人願意捐贈眼角膜結芯逸,你願意嗎?”
左渝霈知道這輩子要他原諒他父親,是絕不可能的事。她也知道他最在乎的人就是芯逸,或許為了芯逸,他肯到醫院一趟。
這樣,或許也能了了季友濤的一樁心愿,讓他能安心的走。
“你說有人願意捐眼角膜結芯逸?”左渝霈肯定的點點頭。“告訴我是誰?我馬上去找他,不管他開什麼條件,我都答應。”
“谷宸,你心裏應該知道我說的人是誰。”
是誰在沒有任何關係下,會願意捐贈出自己的器官,除了至親的親人外,還會有誰。
“你是說他!”
左渝霈又再次點點頭。
“谷宸,為了芯逸,你必須先放下你心中的仇恨,現在讓芯逸的眼睛治好,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今天早上王鳳如打過電話給我,說他被送進加護病房,我想他已經拖不了多久了,你難道想讓芯逸惟一的機會,就這麼失去嗎?”
“芯逸知道這件事嗎?”
“她知道,不過她要我別跟你說。”這件事已是燃眉之急,沒有時間再拖下去了。“我相信你母親若地下有知,她一定也希望你放下仇恨,去救芯逸。”
“你不用再說了,我會考慮考慮。”
“別再考慮了,他已經快沒時間了。”
“他住在哪家醫院?”
他一問,左渝霈馬上告訴他,只要他肯去看看他,就有機會。
☆☆☆
季谷宸先送左渝霈回家之後,開着車,去了一趟醫院,才知道季友濤在今天早上病情惡化,已經被送進加護病房。
隔着透明玻璃窗,看着躺在病床上毫無生氣的人,他和他記憶中的模樣完全不同。
季谷宸知道自己這些年,就是因為靠着對他的恨,才能夠撐下去。他想成功,他想報復他,他想讓他後悔曾做過的事。
然而他卻無能的事業失敗,等不及他報復,現在竟然也來不及看到他的成功,沒有後悔的機會。
愛和恨其實是一體兩面,沒有愛哪裏來的恨!
從小他就將他當成偶像般崇拜,他不止是他的父親,也是他的偶像。
因此在他背叛母親,拋棄他和芯逸時,他對他的恨意深似海!
也是因為對他的恨,成了他的動力。
季谷宸離開醫院,開着車直接回家。
他走到妹妹的房門口,輕敲了一下,直接推開們走進去。
“哥,你回來了。”今天哥哥和霈霈第一次正式約會,她比任何人都要高興。
季谷宸靜靜的看着她,粉嫩漂亮的臉蛋,聰穎敏慧、溫柔善良、善解人意,像她這麼完美的女孩,不該只因為一次意外,就永遠生活在黑暗之中。
她還年輕,還有很美好的未來,她也應該和其他女孩一樣,看喜歡看的電影,自由自在逛街、談戀愛、結婚、生子,她應該擁有這些權利,不該只因為一次的意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渝霈說的沒錯,芯逸的未來比什麼都重要,怨恨又算得了什麼?
“哥,你怎麼了,是不是和霈霈吵架了?”季芯逸感覺到哥哥有些不太對勁,好像發生了什麼事。“芯逸,明天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你要帶我去哪裏?”
“明天去了你就知道了。”
☆☆☆
季芯逸一聞到濃烈的藥水味,就知道這裏是醫院。
兩年前,車禍發生后,她在醫院足足躺了兩個月,對於這樣的味道,她太熟悉了。
只是她不懂,哥哥為什麼會帶她來醫院?
“哥——”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季谷宸扶着她,搭着電梯上到五樓腫瘤科的加護病房外,替她先換上無菌衣。“他現在就躺在裏面,你進去看看他吧!”
“哥,我不想見……”
“芯逸,我知道你很想見他,只不過怕我生氣,你才隱瞞着這件事。”季谷宸握着妹妹的手。“或許這是你與他見面的最後一次機會,我沒有這個權利剝奪。”
“哥!”
季谷宸叫了護士,麻煩護士帶她過去。
季芯逸在護士小姐的帶領下,來到季友濤的病床旁。
“芯逸!”王鳳如看着由護土扶過來的她時,心中充滿着震驚。她沒想到左小姐真的把芯逸帶來了。
不過也因為左小姐的從中牽線幫忙,在確定眼角膜受贈者的名字時,她才看到了芯逸名字的寫法。
“我……”季芯逸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王鳳如趕緊喚醒季友濤,“友濤,你快點醒醒,你心心念念的女兒真的來看你了,你趕快睜開眼睛。”
“你不要叫他了,讓他休息。”
“不行,如果不叫醒他,他就沒機會了。”她心裏很明白,他在等的就是這一刻,從昨天早上他被送進加護病房后,他就沒再醒過,所以現在她說什麼也要把他叫醒。
季友濤彷彿聽見了她的呼喚,終於慢慢的睜開雙眼,看着站在面前的漂亮女孩。
他的嘴裏插滿管子,根本無法開口說話,只能吃力的抬起手。
“芯逸,你爸爸想握你的手,可以嗎?”王鳳如為他們傳達。
季芯逸也將自己的手伸出去,透過王鳳如,讓兩人的雙手握在一起。
季友濤終於握住女兒的手,眼角的淚水落了下來,他艱澀的想開口說話。王鳳如只好替他把嘴裏幫助呼吸的氧氣管先拿掉,讓他開口說。
“我……我對……”季友濤每說一句話,都十分的痛苦,但他一定要將心中對他們的虧欠說出來。
“對……不……起你……們,希……望……下……輩……子!有機會……可……以補……償……你們。”
他只來得及說這句話,便雙眼閉上,而握住女兒的手也滑落了下來,他已經走了。
王鳳如看了,忍不住抽抽嘻嘻的哭了起來。她不知道友濤是不是已經沒有遺憾的走了,還是有了更多的牽挂!
季芯逸握在手中的手突然不見,她心裏竟然慌亂起來。雙手在空中胡亂飛舞,只為了想再一次緊握那一雙只剩骨頭的手。
醫生、護土全都跑了過來,做最後一次的急救,在急救了幾分鐘后,終於拔掉插在他身上所有的醫療器材。
“十點十三分。”醫生看着手錶,宣佈時間。
“他已經走了!”王鳳如難過的說。
季芯逸一聽,只是神情木然,雙手垂了下來,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也流不出一滴的淚,卻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季友濤很快的被推出加護病房,往手術室去。他在一住院時,就已經簽下器官捐贈同意書,同時指定了受贈者。
他們必須在最短時間內,取下他的眼角膜。
“請你快點通知受贈着,馬上到醫院準備移植手術。”醫生一交代完,匆忙的走出去。
“你爸爸已經簽下同意書,他希望你能接受他的眼角膜,這是他最後的心愿,也是他惟一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王鳳如告訴她。
季芯逸聽到這句話后,眼淚終於忍不住的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