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雖然放箭的兇手沒有抓到,不過已經有了確切的線索。

“我就知道你會反對。”他的反應在鷹司武的意料之中。

“不只小的會反會,幕府上下沒一個人會贊同你這個決定,尤其是將軍,要是他知道少主為了一個身分不明的女人,連朝野關係都不顧了,將軍可是會發火的。

”岩蒼俊仍極力勸說。

“這個問題我不是沒想過”””他的話末說完就被搶去。

“為了幕府,也為了左姑娘着想,請少主收回這個決定!”岩蒼俊低喝一聲,跪地請命。

“現在由父親掌權,但我無法再忍受幕府的局勢這樣苟且殘喘下去,或許可以藉這樣的機會,徹底和朝廷劃清界線。”他說出自己的想法。

“少主,這太荒唐了。現在西洋列強不斷入侵,我們自顧不暇,和朝廷方面絕不能再有衝突。就算你想利用左雨萱,結束現在這種處於緊張局勢的朝府關係,但你有沒有想過這一點火花,引起的將是一場可怕的腥風血雨?!關東關西戰爭一開打,雙方的老百姓們都將會是最大的受害者。”“或許一開始我是想利用雨萱,但現在的狀況已經不同了。我們不能再自欺欺人,其實父親也很清楚,唯有流血才能真正維新改革。”他嚴肅的表示。

再苟且偷安下去,保守鎖國的話,只會讓幕府和朝廷共同走向毀滅之路。

“少主的想法我能理解,也很贊同,但畢竟這不是件小事,需要從長計議。眼前,不是犧牲藤靜公主的幸福能夠解決的。”岩蒼俊誠懇忠告道。

“國家的幸福已經蕩然無存,公主還談什麼個人幸福呢?!”鷹司武的神情轉為嚴肅。

“少主……”“西洋列強叩關通商,對我們來說,不全然是壞處。我贊成開放商港,讓西洋列強的先進科學和技術傳進我國。如此,不出幾年,相信我們很快就會迎頭趕上,不再任洋人予取予求。想要改革維新,這中間勢必耍有人流血犧牲。”他語重心長地說道。

“可是公主她一直很仰慕少主,要是少主毀約,公主一想不開,第一個因此流血的人,很可能就是她啊。”岩蒼俊替藤靜公主抱不平。

“感情這種事不是一廂情願就能幸福的,公主她以後一定能夠明白。”鷹司武冷聲道。

“少主,那麼你對左姑娘呢?難道是兩情相悅?”岩蒼俊不死心地勸主子。

一提起左雨萱,他原本剛硬的臉部線條瞬間軟化。

“少主,你被左姑娘沖昏頭了。我不懂,那個小姑娘有什麼地方值得你如此迷戀?她不過是個會說洋文的漢人罷了。宮中美女如雲,藤靜公主更是比她來得優秀美麗。沙主你為何執意娶她呢?”“我對她……一開始只是利用,但後來,我從她身上看到了所嚮往的希望和未來。雨萱所身處的末來世界,就是我的理想。所以我自私的希望在她的幫助之下,我可以建造一個新的美麗世界。”“我不懂你的意思。那是什麼樣的世界?”“我也說不上來,總之那個世界是富足自由的。”他沈笑一聲。跟她在一起時,他彷彿就可以感受到那樣的氣息,一股令他深深迷戀的幸福感受。

“少主……你愛上她了?”岩蒼俊驚慌地問。

“嗯。”他沒有否認。

對於主子的坦白,岩蒼俊更加難以置信。

鷹司武對個人感情向來低調,可是他現在竟然大方坦誠對左雨萱的感情。

“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你對在姑娘……”“這個問題可難倒我了。”鷹司武搖頭沈笑,腦海浮現左雨萱的可愛模樣。

這是他二十年來,第一次有幸福的感受。

但願眼前這種幸福,不會是一現即散的美麗煙花。

短暫但炫麗。

***

自從兩人在溫泉不小心發現彼此愛意后,左雨萱便陷入一陣低落心情中。

加上意外得知自己懷孕,她的心情更是沮喪。每天一醒來,當她發現自己依然活在這個世界中,一整天的心情便染上淡淡的憂愁。

她無法相信,自己真的懷孕了。

她的身體並無明顯變化,懷孕一個半月的小腹依然平坦,更沒有所謂的害喜現象。唯一的變化,就是她的食慾變差了,見到食物完全吃不下。好幾次,都是在鷹司武軟硬兼施的脅迫下,才勉強填滿肚子的。

這些天來,她一直在煩惱懷孕這件事情,十七歲的她,根本不知該如何處理這個問題。尤其父母朋友都不在身邊。她更加茫然惶恐了。

她該如何是好呢?難道就這麼待在這個世界中,任由命運捉弄嗎?

“雨萱,今晚的洋人宴會你一定會很有興趣。”鷹司武的聲音將她從沉思中拉回現實。

“嗯。”她現在正坐在一輛馬車上,和鷹司武一起前往英國大使館。

這可是她被抓到宮內后,第一次出宮;更可以說是來到這世界后,第一次見識不同於宮中的平民生活和街景。

心煩意亂的她,不發一語地注視著馬車窗外,思緒揪結成一團。

“你在想什麼?”見她沉默不語,他問道。

“沒什麼。”她拉回視線,顯得意興闌珊。

“等一下在宴會上,你不要開口,也不要跟任何人打招呼,只要靜靜跟在我身邊就可以了。明白嗎?”他沒有勉強她,只是正色提醒道。

“為什麼?”他根本不需要帶她來啊,帶個啞巴就行了。

“乖乖聽話就是了。”鷹司武親啄了下她的唇。

左雨萱沒再追問,只是沉默著。

不一會兒,馬車來到了大使館,兩人在守門人的帶領下,進入西式的洋房內。

其餘的宮中隨從則守候在門口外。

進入宴會主廳后,左雨萱被富麗堂皇的裝潢所震懾。美麗傳統的英國風格下,是一群身着晚禮服和燕尾服的外國人正翩然起舞,或小酌聊天。這等風景,在二十世紀,恐怕只有在英國皇室的宴會上才能見到了。

“歡迎大駕光臨,鷹司武殿下。”一個洋男人前來打招呼。對方操著純正的牛津英語腔調,翩翩風度相當紳士。

“你好,馬丁大使先生。”鷹司武同樣回以一口流利英語。

這下,可讓身旁的左雨萱大吃一驚。

“這位美麗的小姐是……”大使先生見他難得地攜帶女伴,笑問。

“我的末婚妻,雨萱小姐。”鷹司武不慌不忙地介紹著。

當下,讓左雨萱睜圓了眼。

原想開口回話的,但一想到鷹司武要她在宴會上當個啞巴,她只好把到嘴邊的話語硬吞下去,以微笑點頭示意。

“鷹司武殿下的眼光向來很高的,現在總算尋覓到夢中佳人了。”對方客套地誇讚著,依然用着英語。

“是啊。”鷹司武老神在在地回應回去。

於是,兩個男人就這樣慢慢聊起來了。

一旁的左雨萱對那客套十足的話題感到無聊,就在這時,她忽然瞄見一個熟悉的人影。

“查理?!”她低呼一聲。

本想立刻跑過去找他的,可是鷹司武緊摟着她的腰,她落跑不成,不禁感到氣惱。

“你又想做什麼?”就算周旋在三四個洋人之間,鷹司武的注意力可不曾離開過她。

“我想到處看一看,吃點點心嘛。”她小聲地附耳說道。

“真拿你沒辦法,快去快回,不要隨便亂跑。”他無奈地提醒道。

“嗯。”左雨管一溜煙地跑掉。

好不容易穿過重重人群,終於在宴會一隅找到查理,只見好幾個人高馬大的洋女人,圍繞在他身邊,一群人有說有笑的。

左雨萱的腳步停了下來。鷹司武告誡她不能在宴會上開口,若她前去和查理招呼,不就前功盡棄了?!

雖然不明白為何鷹司武要她閉嘴,但是面對這種陌生的晚會場合,她的心中多少有些不習慣,可以不說話反倒省了麻煩。

“算了,不要去打擾人家了。”雖然身上穿着笨重和服,她的動作可是一點也不緩慢,匆匆地離開宴會廳后,她隨意亂晃,心想乘機逃離人群,參觀一下這座大使館。

由於使館的下人都忙着宴會的事,沒人注意到她的行蹤。隨意上了二樓后,她被長廊上的掛畫給吸引住了,於是佇足欣賞。

不一會兒,忽然聽到一陣低沉的交談聲,從長廊的某個房間傳出。

左雨萱感到好奇,腳步向著聲音的方向走去。

“聽說,幕府和朝廷的關係有可能絕裂。我們只要等著坐享其成,到時我們主動進攻,朝廷和幕府也差不多完了。”房內傳來英語談話聲。

“這可不一定,朝廷那邊的態度還未明確。加上朝野保守和維新兩派的鬥爭尚未有結果,若幕府這邊先翻臉,鷹司武未必是個輸家。”其中一人表示,他的音調很像法國腔。

“鷹司武思慮細密、個性大膽,他敢毀婚,想必是心中已有了底。問題是,他的下一步棋會怎麼下呢?”又另一人說話,這次則是純正的美式英語。

“鷹司武幾天後即將接任幕府大將軍,等他手中掌握實權后,對我們來說是有利無害,畢竟他是親洋派,主張開港通商,結束鎖國。”這聲音左雨萱認得,是剛剛的英國大使馬丁先生。

“可是你別忘了,朝廷所開的條件也不差,只要能夠協助京都朝廷,從幕府手中重新奪回關東的統治權,我們將來要港有港,要通商就能通商,哪一點會輸給鷹司武所執掌的幕府呢?!”“說得沒錯,我贊成協助朝廷奪回實權。”“既然如此,我們就這麼決定了,從現在開始,暗中協助朝廷,結束鷹司將軍統治的幕府時代。”“期限呢?”“愈快愈好,務必在一年內徹底擊垮幕府,要鷹司武乖乖投降。”“是。”左雨萱在房門外偷聽到了這段對話內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這些老外暗中關起房門來,原來是在討論機密要事。沒想到竟然讓她不小心偷聽到內容。

如果他們所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這麼說,鷹司武現在的處境相當危險,西洋列強已經把他當做眾矢之的,準備偷偷解決掉他了。

一想到剛剛這些老外對鷹司武還有說有笑的,卻在背地準備偷偷算計他,左雨萱忽然感到相當難過。

正當她準備偷偷離去,忽地,腳上那雙礙腳的和式足履不聽話,一個不小心,她整個人往房門上跌去。

這一跌,可把房內的人全都吸引過來的。

“什麼人?!”英國大使跑到門邊,把門打開。

一開門,見到了身着和服的左雨萱跌坐在地。

慘了,這下可好了。她心裏大喊不妙。

“你在這裏做什麼?”對方用英語問她。

“我……”左雨萱本想開口的,後來又閉住了嘴。

如果她一開口,不就表明她聽得懂英語,這下子才真的全玩完了。

“大使先生,這女人不就是鷹司武今天帶在身邊的末婚妻?”另一人打量道。

他的手放在西裝內裝,隨時有掏槍的準備。

“我們的談話是不是全被她聽見了?”第三個人蹙眉道。

“有可能。”英國大使低望一臉驚恐的她。

“要不要殺了她滅口?反正這裏是使館,不受當地法律管束的。”左雨萱一聽,害怕極了,可是又不能表現出來,只能強忍着心中的驚恐。

“左姑娘,你怎麼在這裏?鷹司找你找得心都慌了。”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即時出現,化解了這令人窒息的氣氛。

“查理……”左雨萱一見到他,只差沒哭出來。

“查理,你認識這個小女孩?”大使嚴肅問道。

“是啊,馬丁先生,她是鷹司殿下的未婚妻,我當然認得。看這樣子,是不是左姑娘有什麼地方得罪各位了?”查理將她扶了起來,態度從容地關心道。

“她躲在房門外偷聽,鬼鬼祟祟的,令人起疑。”掏槍的那人表示。

“德國大使先生,我想這是個誤會,左姑娘她根本不懂英語或其他外語,怎麼可能會想要偷聽呢?就算她真的不小心聽到,想必也聽不懂吧。”查理這話一出,當場讓一旁的左雨萱愣住。

為什麼他要幫自己說話呢?他明明知道她懂得英語啊!這到底是為什麼……“喔,查理先生怎麼知道這姑娘不懂外語呢?”法國人挑眉問。

“宮內的女人有哪個會懂宮外的事,你們說是不是?”此時的查理,正色的態度和方才在宴會時的輕佻全然不同。

左雨萱不禁有些迷惑了。查理他到底是個怎麼樣的男人?為何他有雙重面貌呢?

“我明白了,既然她什麼都不懂,那麼就看在查理先生的面子上,放她一馬。

”英國大使見她除了驚恐,沒有其他的反應,也就相信查理的話了。

“不是給我面子,是大使給鷹司殿下面子才是。”查理糾正道。

“那個傢伙已經快完了,誰給他面子啊?!”眾人哈哈一笑,魚貫地走出房間,下樓去。

“左姑娘,你沒事吧?”旁人離開后,只見左雨萱顫著身子,一言不發地低着頭。

“為什麼……為什麼……”她抓着他的衣領,激動得抬起頭來,滾燙的淚水掛滿雙頰。

“沒有為什麼,這個世界的真面目就是這樣。”他摸摸她的頭,坦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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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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