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雨萱,這是什麼爛成績,這樣的模擬考分數,別說想進台大,我看連公立大學都進不了!你以為爸爸每天辛苦工作為的是什麼?還不是希望你能夠替爸爸爭爭氣,考個好大學給大家看!才不會像爸爸一樣,永遠只能當個沒出息的小菜販,被人一輩子瞧不起。”低吼的聲音從一間小公寓中傳來,本該是一家溫馨的晚餐時刻,此時氣氛卻相當火爆。

左雨萱低着頭,一言不發地站在客廳中,聽由父親的教訓。

“好了,孩子的爸,雨萱不過數學不小心考差了,才掉到全校第十名,你不需要這麼嚴厲的罵她。況且今天還是雨萱的生日,你就算了吧!”左母從廚房將湯端上桌后,連忙勸道。

“什麼叫算了!雨萱是家中四個孩子的老大,當然得由她來帶頭學好。要不然以後弟妹都像她一樣,不努力用功,那還得了!”左父嚴厲地拿出一枝竹鞭,準備給予體罰。

“孩子的爸,你這是做什麼,雨萱已經十七歲,不能用打的啊。”見老公拿出很久以前教訓小孩用的工具,趕忙出手阻止。

呆站着的左雨萱,富場嚇白了臉,卻動也不敢動。

“別以為我不曉得你在幹麼,背着我私底下偷偷交男朋友是不是?你有閑時間和男孩子談情說愛,就不會沒有時間把數學念好!”左父開罵的同時,拿出從她房間搜出的一堆信件和幾本愛情小說。

“我沒有交男朋友,真的!”左雨萱哭着臉急忙辯解。

那些信件是這幾個月來學校的崇拜者寫給她的情書,原本早想丟掉的,卻忙忘了。而那幾本小說是同學借給她看的,那些書是她在強大升學壓力下,偶爾可以喘息的空間。

“還想狡辯!”啪地一聲,左父一掌甩下。

毫無防備的,左雨萱痛跌在地。

“如果不是交男朋友,成績為什麼會退步這麼多?我把你生得漂漂亮亮的,不是要你來亂談戀愛的,你懂不懂?!”左父氣呼呼地謾罵,準備抓起她的制服領子,繼續教訓。

一旁的左母見狀,連忙出手阻止左父。

“雨萱,你爸正在氣頭上,你不要再頂話了,快回房間念書去。”左母拉着憤怒的左父,趕她回房。

左雨萱撫著痛腫的臉頰,一臉倔強地忍下決堤的淚水,從地上爬了起來。

“雨萱,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裏?”左母見她奔到玄關,胡亂地穿起運動鞋,急問道。

“我要離開這裏,當你們左家的小孩太辛苦了,我不要當了……”終於,她哭着奔出門外,把所有委屈的心情狠狠地隔絕在門板內。

她已經夠努力了,為什麼爸媽卻永遠無法滿足呢?!

十七歲花樣般的年華終日奔走在學校、補習班和家中,唯一的生活目標就是念書再念書,永無止盡的念書和考試。這種喘不過氣的生活,她竟然忍受了五年半……考上好大學之後呢?是不是又要在平凡父母的期望下,努力準備托福考試,到國外繼續念碩士?!

最後,直到父母的虛榮心滿足了,她的人生才能得到自由,脫離這世界永無止盡的考試和競爭……她好累,不想再背負這麼多期望和壓力了。十七歲的歲月,不該是這般灰暗和呆板的。

“夠了,夠了……”左雨萱衝到街巷外,在滂沱大雨中,茫然地奔跑吶喊著。

就在她衝出巷口的同時,兩道刺眼的車頭燈忽然襲來,在還不及反應的情況下,一道強大的力量忽然向她衝撞過來。

接着,便是全身劇烈的痛楚和耳邊傅來的刺耳煞車聲。

她的驚叫聲還梗在喉頭,眼前一昏,無情的黑暗已將她吞沒了去。

☆☆☆

“姑娘,你醒一醒,醒一醒。”一個陌生聲音飄進耳朵,左雨萱半夢半醒地睜開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完全陌生的男人面孔。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陌生年輕男子咧嘴一笑,總算放了心。

“這裏是……”左雨萱撫著頭疼的腦袋,納悶於眼前陌生的一切。

放眼望去,是一間破爛不堪的木造房屋。屋內的擺設少得可憐,就連她現在所躺的,只是一張鋪在地上的破布。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左雨萱試圖理解眼前所見,卻只感到頭痛不堪。

“姑娘,你昏倒在河邊,是我發現把你救回來的。”年輕男子邊說邊盯着她瞧。

“我明明記得我好像被車撞到……”左雨萱感到頭疼欲裂。

“姑娘,你打從哪來的?怎麼一個人穿着奇怪的衣物,昏倒在河邊呢?還好是讓我發現,萬一讓其他人發現,可危險了。”年輕男子對她顯然相當好奇,滔滔不絕地問著。

“你……”被他這麼一問,左雨萱才將注意力自頭痛轉移,放在眼前的陌生男子身上。

剛剛她沒發現,這男人身上的衣物,完全不是現代的衣服。說正確一點,像極了古代日本的平民服裝,卻又不盡然那麼的神似,粗糙的藍色布料下,她只能聯想到日本料理店的師父服裝。

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左雨萱打量着眼前這年輕男人,已說不出話來。

“姑娘,你還好吧?”對方見她目瞪口呆,忙問。

“一定是世界史念大多了,在作夢。”左雨萱僵笑一聲,自我安慰道。

“姑娘,你真的不要緊吧?”年輕男子聽不懂她的喃喃自語,有些惶恐。

“我出去看看。”左雨萱沒有問開心底的疑惑,她一古腦兒地掀開覆在身上的衣被,連鞋子也沒穿,就直接跑到破屋外。

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一旁的男子嚇了跳,不放心地跟着追過去。

跑沒幾步就到屋外的左雨萱,已然呆楞地怔在原地。

眼前所見的,是一幅荒山野嶺的深山景象。除了她所身處的這問小屋子外,不遠處散落着八九家屋舍。全是木造斜頂,覆上茅草的老式房屋,而這一群村落,坐落在一處深山野谷、群峰環繞的山問。

“告訴我,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裏?你又是誰?快點告訴我啊!”左雨萱抓着他的手,只差沒有尖叫出聲。“我應該是在醫院的不是嗎?還是我已經被車撞死了,這裏根本不是人間?”

“姑娘,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年輕男子被她抓得好痛。”這個地方位在距離江戶關東城一天路程的山口閘關上,自古便是商旅的必經之路。不過最近山賊頻起,已經很少人願意冒險走這一條山路了。加上現在是初冬,天氣狀況一天比一天寒冷,除非不得已,不然不會有人走山路經過這裏的。”他試著向她說明清楚。

關東城?!那是什麼地方?左雨萱一頭霧水地思索著。她只知道便利商店有賣“關東煮”,是一種日本的傳統小吃。她現在所處之地,難不成真和日本有關?

在無法獲得合理解釋之前,她依然無法理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叫什麼名字?為何會在這裏?”她隨口問道。

“我叫川次郎,大家都叫我阿次。因為我母親病了,我得就近趕回城裏去照顧她。而這條山路是通往江戶最快的路徑,所以我不得不冒險,沒想到因此就在山河邊發現你了。”他解釋道。“關東城現在由幕府鷹司家軍統管,是關東地區最大最熱鬧的城市,姑娘若不介意,我願意送你到城裏去。或許到了那裏,你就可以找到回家的法子。”他好心地向她提議。雖然她身穿奇怪的服飾,說著莫名其妙的話語,不過看她一副苦惱的模樣,他是真心地想幫助她。

左雨萱聽他這麼一說,頭更疼了。

如果這是作夢,麻煩請現在讓她清醒。明天她還有兩堂小考要準備,她不能這麼一直睡下去。

“姑娘?”

“我們一起走吧。”沒有猶豫的,她無可奈何地點點頭。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天曉得,她是怎麼來到這個奇怪的地方?又該如何才能回去呢?若這裏真是古代的日本國,不懂日語的她又怎能和這些古人溝通呢?

在這完全陌生的奇怪時空中,誰能夠給她答案?而她又會遭遇什麼事呢?懷著”顆不安的心,左雨萱只有跟着這名年輕人的腳步,緩緩往未知的地方前進。

☆☆☆

雨萱和阿次從早上開始,就走了一整天的路,無奈路途像無止盡似的,一直走不到阿次口中的關東城。

“阿次,我的腳走得好痛,能不能休息一下?”兩人在近乎原始的深山中,走了將近六個小時。左雨萱感到全身又餓又累,雙腳又腫又痛。

“雨萱姑娘,再忍耐一下好不好?我們務必得在天黑之前抵達關東城。不然一到了晚上,山上的野獸和山賊會到處出沒,我們會很危險的。”阿次相當為難地說出心中的顧慮。

“可是我走不動了,我好冷,肚子也好餓,我不想走了。”左雨萱身上穿着學校的冬季制服,薄薄的襯衫衣裙上只加了一件毛料背心,根本抵不住這山上的寒冷。

現在的氣溫,最多也只有攝氏八九度吧。

“我們休息一下好了,因為你的腳程太慢,我們已經耽擱許多時間了。”川次郎見她真的累了,也只能依着她了。

這岐嶇山路原本就不是女人能走的,至少他從未在這條山路上見過女人行走,她能夠走上這麼一整天,已相當不容易。

“阿次,你不會丟下我一人不管吧?!”左雨萱脫下腳上的運動鞋,邊動手按摩邊問。

“不會,我只是擔心我們今晚要在哪裏過夜。”川次郎明白今天是無法順利抵達關東城了。

“對啊,我們沒有帳棚,這種荒山野地的,更不可能有旅舍,晚上該怎麼辦呢?”經他這麼一說,她開始煩惱起來。

該死的是,漸漸昏暗的天空,竟飄起毛毛細雨。

“雨萱姑娘,我們走一步算一步吧,說不定等下還是可以找到農家投宿的。倒是你身上的這套衣服最好換掉,以免被人起疑,我這裏有套備用的衣物,你拿去吧。”川次郎見她冷得直發抖,好心地將隨身帶來的包袱送給她,並將自己身上的外衣披覆在她肩上。

“不用了啦,這包袱內的衣物你留着自己用好了,反正我已經又冷又濕了。”左雨萱委婉拒絕,雖然雨勢是愈下愈大。

眼前這個年輕男子身上所穿的衣物又破又舊的,看來也不是什麼有錢人,要是她穿了他的衣物,說不定人家從此沒其他衣物可換,那就太罪過了。

就在這時,原本只有兩人談話聲的樹林,忽然由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

“雨萱姑娘,我怕是山賊來了,我們還是趕快離開吧。”川次郎眼見情況不對,連忙拉着她的手,快速離開。

“我的鞋子……”在匆忙中,左雨萱根本來不及穿上鞋子,就被他拉着跑,在泥濘不堪的昏暗山路上前進。

可是,兩人跑沒幾分鐘,就被一群來路不明的馬騎隊團團包圍。

這些人看似來頭不小,身上都背着長刀,忍者般的黑色衣着也相當整齊一致。

“喂,你們兩人,報上身分來。”馬隊中的一人,毫不客氣地質問兩人。

“大爺,我是關西京城來的木匠,特地回來關東探望母親的。這位姑娘是我妹妹,我們兄妹兩人在山中迷了路,所以才會在天黑之前,還到不了城內。”川次郎認得那些人身上衣物的標記,那是關東的江戶官府才會有的徽印。

“年輕人,現在山賊橫行,你最好趕快趕路,免得永遠到不了城內。”發言的男人掃了左雨萱一眼,害她差點心跳停止。

幸好天色已暗,馬隊並沒有注意到左雨萱外衣下的制服,加上她一直躲在阿次身後,得以順利瞞過這些陌生人馬的眼睛。

“是的,大爺,我們正準備趕路呢。”川次郎不停地點頭,陪笑道。

還好他剛剛將外衣披在她身上,要不然這下兩人可慘了。

十幾匹的馬隊在確認過兩人的身分后,隨即準備離去。

正當阿次和雨萱同時暗中鬆了一口氣時,忽地,雨萱手上的電子錶忽然響了起來,當場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又拉了回來。

“那是什麼聲音?”

左雨萱手忙腳亂地把電子錶上的鬧鐘按掉后,已來不及了,原本正要掉頭離去的馬隊,統統又圍了過來。

“沒……沒有什麼聲音啊。”川次郎也不清楚到底怎麼一回事,但是他極力維護身後的雨萱,只知道絕不能讓這些人發現奇裝異服的她。

“多嘴!沒人問你。”帶頭的男人毫不客氣地拿着手上的馬鞭揮他一記。

當場,川次郎被鞭打得摔倒在地,鮮血直流。

左雨萱尖叫一聲,整個人嚇得直往後退。同時,被覆肩上的外衣一滑而下。

“你──是什麼人?”帶頭的男人見她一身怪異打扮,立刻跳下馬,手上的刀把毫不留情地伸了過來。

“我……我是……”左雨萱害怕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亮晃晃的刀鋒架着她的脖子,她和阿次隨時有一命嗚呼的危險。

“要是不說,馬上讓你下地獄。”對方眼露凶光,相當殘酷地威脅道。

“大爺,她是我妹妹,她不是什麼可疑的人……”受傷的川次郎奮不顧身,將她拉到自己身後。

“阿次。”見他如此袒護自己,左雨萱紅了眼睛。

川次郎看樣子頂多大她一兩歲罷了,他現在竟不要命地保護她,令她深受感動。在現實生活中,從未曾有人如此愛護着她啊。

“小子,你是自找死路!”帶頭的人見他出面阻擾,面不改色地往他心窩狠狠刺去。

“阿次……”左雨萱整個人呆掉了,她無法相信眼前所見的殘忍畫面。

這些人竟然就當著她的面,動手殺人……忽地,帶頭的男人抓起她的手腕,帶血的刀口再度抵住她顫動的喉頭。

“說,你身上怎麼會有洋人的衣物?”對方狠狠壓住她,語氣中充滿強烈的殺意。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左雨萱害怕得語無倫次,不斷落下的雨水迷濛了她的視線和淚水。

她所身處的,到底是個怎樣的世界?為什麼這些人可以毫不留情的殺人?川次郎他要是再不送去醫院,會來不及救命的……左雨萱全身冰冷地僵立着,腦海中所閃過的念頭,是命在旦夕的川次郎。

“你既然不肯說清楚,我現在就殺了你!”對方見她不肯開口,也無心留她活口。

他舉起刀來,眼看利刃就要一揮而下……“夠了,俊,不要和小孩子計較。”忽地,馬隊中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適時擋下了那把無情刀。

“是。”意外的,帶頭的人竟乖乖地聽命服從。

接着,從馬隊後方走來一個身着藍衣的男人。滂沱雨勢中,他緩步來到左雨萱面前,冷厲的眼神掃向驚慌的她。

這藍衣男人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打量她。

不知打哪來的勇氣,左雨萱抬起視線,不服輸地回瞪回去。

她絕不能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絕對不能……憤怒和恐懼交雜在她心中,她故作堅強的神情傳遞到這男人的眼眸內。

仔細打量她后,男人不發一語,冷冷抽回孤傲的視線。

“少主,請你下令如何處置。”方才揮刀的人恭敬問道。

原來,真正的主子不是他,而是這個一身藍衣的沉默男人。

“把男的殺了,女的帶回宮中,好好審問。”被稱為少主的男人,命令完后便頭也不回地迅速坐上馬騎。

“不,你不能殺了阿次,絕對不可以。”左雨萱一聽,臉色刷地慘白。

激動不已的她,奔向前去,命也不要地擋下那男人慾離去的馬匹。她拉住他的馬韁,拚命懇求着。“求求你,阿次他是無辜的,請你不要殺了他,拜託你。”她聲淚俱下地死命請求,硬是不讓他離開。

“啰唆!”被稱為少主的男人眉頭一蹙,冷酷的馬鞭隨之而下。

啪地一聲,一記火辣疼痛感瞬間燃燒着她的背部。

“你真是找死。”一旁的人馬連忙上前架住她,不讓她繼續擋路。

“不,這不是真的,這是噩夢、噩夢……”左雨萱哭喊著,就這麼眼睜睜看着川次郎死在她面前。

激動哀慟的她,動彈不得地被人硬綁著上馬。之後的事,她就不記得了。

她只隱約感到,身體好冷好冷……天空不斷落下的雨,如此無情地欺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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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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