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次日,辰初。
南宮寒站在龍門石峰頂中央,抱劍靜立。
一個時辰過去了,天地魔尊仍未出現,南宮寒卻一動未動,似乎覺察不到時間的流逝,連氣息也絲毫末亂。
再過了一個時辰,已近中午,天魔尊才緩緩踱上石峰,地魔尊挾持着沈莓跟在後面。
「南宮少主,真是抱歉,今天不小心起晚了,讓你久待了吧?」天魔尊狀似悠閑地開口。他百般拖延,正是想讓南宮寒心煩氣躁,失去冷靜,現在看來,似乎效果不彰。
南宮寒這才張開眼睛,「廢話少說,你出手吧,今天就了結我們的恩怨。」
「慢著,南宮少主不先問侯一下令夫人?」奇怪,南宮寒似乎對他的妻子漠不關心,連眼角都末掃她一下,「令夫人可是很挂念着你呢。南宮少夫人,你說是不是?」南宮寒不會無情至此吧?
沈莓不吭聲。
地魔尊陰笑道:「少夫人,不跟尊夫打個招呼嗎?」見她仍緊抿著嘴,惱怒地使力一捏她的肩骨。儘管咬緊牙關,那鑽心的疼痛仍使沈莓不由得悶哼一聲,差點昏了過去。
南宮寒這時才掃了一眼沈莓,隨即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天魔尊身上,「閑話說過了,可以動手了吧?」拔劍出鞘,準備出招了。表面仍一片淡然,可是只有天知道他用了多少自制力才控制得住自己。
「難道你一點都不顧念尊夫人的生死嗎?」天魔尊不相信他會如此絕情,「你們正道中人不是最講仁義道德嗎?你真的能看着自己的妻子死在你面前?」
南宮寒臉色不變,淡然道:「無妨,我會為她報復的。」
「你、你這麼無情無義,傳出去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天魔尊有些慌了,他已算好每一步發展,並佈置好了一整套計劃,沒想到南宮寒根本不受威脅。
「這裏又沒旁人,如何傳得出去?何況,」南宮寒上前兩步,「全武林的人都知道,我來救她了。」
他挑眉再上前兩步,逼近天魔尊,「你該不會以為,我會為了平凡的她,放棄大好生命吧?妻妾嘛,再娶就有了,不是嗎?」然後他冷笑兩聲,悠閑地踱開兩步,「天魔尊,想以一個女子來威脅我?你不會那麼蠢吧?」說完諷刺地望着天魔尊,非常遺憾地搖搖頭。
「你……」天魔尊退開一步,不敢置信完美的計劃突然變得那麼可笑。
就是現在!南宮寒突然擰身,飛劍刺向地魔尊,同時左手袖子一甩一卷,已將沈莓拉到懷中,再橫向揮劍,逼退天魔尊。眨眼間摟著沈莓退出兩丈外。
這幾下都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又大出兩人意外,天地魔尊反應不及,眼睜睜看着南宮少夫人從自己手中被奪走。怒喝一聲,天地魔尊撲了上去,一齊圍攻。
南宮寒應付天地魔尊的夾攻,不免有些吃力,何況摟著妻子又有些束手束腳。纏鬥幾回合後,南宮寒瞅准方位,儘力使出一招妙招,隔退兩人,同時借勢後縱,抱着妻子飛奔下山。
風緊,先扯帆嘍!
天地魔尊實在有些傻眼,南宮寒,孤傲不凡的南宮寒竟然臨陣脫逃?不可能!怎麼可能?剛才那個真的是南宮寒嗎?
唉,早就說了嘛,天下怪事多多,凡事都不要自己想當然。連南宮寒的真實個性都沒摸清楚,就冒冒然來報仇,看來你天魔尊也沒什麼腦子,虧你還是邪道第一高手哩!
***
南宮寒抱着沈莓,風馳電掣,轉眼已奔出兩三里,聽得天地魔尊在後面呼嘯著追上來了。他的功力比天地魔尊都高上一籌,雖帶著沈莓,三人的速度還是差不多。南宮寒冷笑一聲,看你們能追我到幾時!他現在跑的方向是洛陽城,諒天地魔尊不敢追到南宮世家去。
顯然天地魔尊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天魔尊一聲長嘯,飛出袖中的黑帶,纏住前方的樹枝以藉力盪趄,幾個起落,已把距離拉近到十丈之內。
南宮寒微微蹙眉,在天魔尊又借黑帶盪起之際,揮劍削斷他的黑帶,然後往側縱去,避過天魔尊的掌風,兩人的距離復又拉開。但是這樣一來,他們的方向便偏離了洛陽城。
天魔尊得意地怪笑起來,加緊了步伐,並且刻意不讓他們糾正方向。嘿嘿,只要仍在這山林里,總會有被我們追上的一刻!
南宮寒知道形勢不妙,心念一轉,低聲對沈莓說:「莓兒,快運起『龜息訣』!」龜息訣是南宮世家內功的一種,運行起來可以完全平心靜氣、進入沉睡狀態,更重要的是,可以掩蓋掉自身的氣息,使人完全覺察不出。
沈莓聽話地乖乖行功,在相公懷裏,即使並未脫險也覺得安全。不一會兒,她的呼吸變得細微而悠長,慢慢地似乎進入冬眠狀態,使人感覺不到她是一個生命體。
莓兒的內功又進步了!南宮寒欣喜一笑,雙手護住妻子,突然偏離山道,射入路旁的密林中,身影立刻隱沒在綠叢中。
跑不了的!天地魔尊跟着進入密林,豎起耳朵辨認南宮寒的行蹤,一路追去。
南宮寒繼續往密林深處奔去,經過一棵枝丫濃密的大樹時,飛速躍上樹梢,將已經沉睡的妻子安放在樹權上,自己則不停歇,繼續往前奔去,隱入樹叢中。
天地魔尊追過此處,繼續循着南宮寒掠過時所帶起的風聲追去,絲毫未曾起疑。因為周圍若有人躲藏的話,憑他們的功力,不可能覺察不出來的。
兩人掠過後,此處山林恢復了平靜,彷彿未曾被打擾過。
***
再追了三刻鐘,天地魔尊突然聽得南宮寒掠過的風聲已經消失,他們停下來側耳傾聽,一定是躲藏在某處!
不久,便聽到了左側方三丈外的草叢中有輕微的呼吸聲,兩人不由得意地相視而笑:南宮寒,雖然你可以屏住自己的氣息,卻掩蓋下了南宮少夫人的呼吸,你逃不了了!
天地魔尊馬上悄悄掩近草叢,一左一右撲了上去。
草叢中驀地有一人飛身竄起,寒劍揮向地魔尊,展開惡鬥。
天魔尊則乘機搜尋草叢,卻空無一人。不可能!沈莓呢?剛才明明有呼吸聲的!天魔尊不死心地到四周再搜察一遍,當然是找不到。
而那一邊,地魔尊應付南宮寒已經漸感吃緊,天魔尊無暇再細想,趕上去援助地魔尊。南宮寒大笑一聲,沈莓不在,他已沒有顧忌,放開手與兩人打得難分難解。
***
時光流逝,不知不覺已經日下西山,林間光線轉弱,大地漸漸沉寂下來。
密林中的某棵樹上,沈莓坐靠在結實的樹叉上,猶自沉睡未醒。
忽然,寂靜的樹林響起沙沙聲,一道人影走了過來,是南宮寒!他縱身躍上這棵大樹,拔開枝條,坐到沈莓身邊。
莓兒,總算救出她了!南宮寒憐愛地審視她的睡顏,輕柔地撫上她的小臉,可憐的莓兒,這幾天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心焦如焚,卻一遍又一遍警告自己要冷靜,強烈的擔憂和憤怒幾乎把他的心扯碎!此刻,即使坐在她身過,可以碰觸得到她,南宮寒仍是禁不住心一緊,那種失去她的恐懼感還未遠去。手指輕輕地觸摸她寧靜的睡臉,從中汲取鎮定的力量,安心的感覺一點點回到胸口。
突然,南宮寒凌厲地皺緊眉,因為他發覺愛妻右頰竟然有些紅腫,湊近仔細查看,是掌印!可惡!天地魔尊竟敢這樣對待莓兒!還有今早在龍門石峰上,地魔尊當著他的面折磨莓兒,這筆賬他遲早要討回來!
一陣夜風吹過,南宮寒從沉思中驚醒,惟恐沈莓再睡下去會受涼,將右掌放置在她腦頂百會穴,輸入一道勁力,打算把她喚醒。
一會兒後,南宮寒放下手,憐愛地一笑,看來這丫頭的定力比他還強,短短兩三天就把內功練得如此精純。
沈莓眼皮動了動,緩緩張開,然後茫然地眨了眨,驀地驚喜地跳起來,「相公!」
南宮寒接住猛地撲過來的她,穩住差點摔下樹的兩人,很滿意她的熱情。
「相公,你沒事就好了。」她很擔心相公會被自己連累。
「這話該是我說的吧,被綁架的可是你。」南宮寒抱緊她,將頭埋在她頸項,「你讓我擔心死了。」這種椎心的恐懼他一輩子也不想再嘗到!
「我沒事啊。對了!天魔尊和地魔尊兩人呢?」相公和他們打起來了嗎?
「逃了,我和他們打了一仗,地魔尊被我刺了一劍,應該受了重傷。天魔尊沒了幫手,應該不敢再找上來,我們安全了。」南宮寒將一場惡鬥說得輕描淡寫,抱着沈莓跳下樹,「現在天晚了,我們就在這裏過一夜吧,明天再回去。」
「那你呢?有沒有受傷?」沈莓焦急地上下摸索着他,細心地覺察到當她碰到他的左肩時,他幾不可察地瑟縮了一下,「這裏受傷了嗎?快讓我看看。」手忙腳亂地想扒開他的衣服。
南宮寒按住她的手,笑道:「莓兒,咱們現在可不是在房裏,你別那麼熱情。」
「別開玩笑了!快讓我看看,對了,我還有療傷葯,快快擦一擦。」沈莓掏出懷裏的瓶瓶罐罐,幫他解開衣物,露出左半身。就著月光一看,驚喘出聲,只見他左肩上赫然有一個烏黑的掌印,「怎麼回事?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
「沒事,只是看起來有點嚴重而已。不小心中了地魔尊一掌,過幾天就會好的。」南宮寒滿不在乎地說,只要莓兒平安了,什麼都不重要。他與天地魔尊纏鬥了整個下午,雙方勢均力敵,心想再這樣斗下去,兩三日內難分勝負,又擔心沈莓的安全,於是使出險招拚著受地魔尊一掌,將他刺成重傷。天魔尊見勢不妙拉着地魔尊逃了,這才結束了戰鬥,趕回沈莓這兒。
沈莓還是不放心,「真的不重要嗎?可是看起來很可怕,還是擦一點葯吧。嗯,用哪一瓶比較有效呢?」她來回審視着手中的幾個藥瓶。
南宮寒皺眉,不解地道:「你怎麼會帶著這麼多個藥瓶?」
「我一向這樣的啊。」沈莓的注意力仍在比較幾種藥效,「以防萬一嘛。何況我那麼容易受傷,當然要隨身攜帶這些東西啊。」
南宮寒的面子有點掛不住了,低聲嚷嚷:「我不是說過我不會再讓你受傷的嗎?」她還是隨身帶著療傷葯,擺明不信任他嘛!更可惡的是,她真的就在他在眼皮底下出事了,這些葯果真派上了用場。他吐了一口氣,抱住沈莓,「莓兒,我以生命起誓,我一定會保護你,盡我最大的能力不讓你受傷。」
盡量不讓她受傷?嗯,好像有點轉園的餘地了。沈莓拍拍他的背微笑說:「我相信你,相公。」
***
林子的另一處,地魔尊盤腿坐在樹下,正在運功調息。他右胸受了南宮寒一劍,傷勢不輕,但無性命之憂,只要休養半個月左右便可痊癒。
天魔尊坐在他對面,臉色陰沉。這次又失敗了,沒想到南宮寒會那麼狡猾,他實在太過輕視敵人了。仔細回想今天的每一個過程細節,原來南宮寒也是善用計謀之人,從一開始就錯看他了。
不過有件事怎麼也想不通,沈莓是如何消失的?他們明明看見南宮寒抱着沈莓躍進樹林,可是最後沈莓竟然沒有跟南宮寒在一起。難道會憑空消失?還是,有人接應?天魔尊突然想到,後來他們三人纏鬥時,南宮寒並未顯露敗跡,那麼他為何要以硬捱地魔尊一掌為代價,冒險重創地魔尊?這說明,他急於結束戰鬥。對了!沈莓一定還在這樹林中,南宮寒不放心妻子,才會急着脫身。對,南宮寒在逃竄的過程中將沈莓藏在某個隱密的地方,而他們一時大意未察覺到,只顧追着南宮寒,才會漏掉最重要的一環。
還有,南宮寒已經傷了地魔尊,卻不乘機繼續追趕他們,很明顯是要折回去找沈莓。該死,他剛才怎麼會沒想到!
天魔尊懊悔地扼腕,轉念又想到:其實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南宮寒受了傷,又帶著不懂武功的妻子,孤掌無援。要殺他,只有這個機會了!對!此刻正是報仇雪恨的大好時機!
天魔尊驀地站起身:心潮澎湃,若是錯過了這個機會,以後就別想輕易殺他,何況南宮寒一旦回到南宮世家,肯定會派人來追殺他們師兄弟,不會再給他們下手的機會。這樣的話,他的大仇豈不是報不了?
對!他必須乘此時機,殺了南宮寒!
可是——天魔尊又坐了下去,地魔尊不能幫手了,而南宮寒的武功畢竟高他一籌,現在雖然受了傷,但是單對單他仍無多大的勝算。難道,真的要錯過這個機會了嗎?天魔尊不甘地掐緊手,陰森地算計著。突然,他將目光移向地魔尊,邪惡的單隻眼一眨不眨地盯住他……
地魔尊調息完畢,睜開眼睛,正對上天魔尊緊盯着他的眼神。他衝天魔尊一笑:「傷口已經止住血了,很快就會癒合,師兄不必擔心。」
天魔尊緩緩垂下眼睛,「師弟,你還記得當年你在黃山的山谷中發現我的情形吧?」
地魔尊點點頭說:「當然,當年我到中原來找師兄,途中聽說師兄要和南宮寒決鬥,便趕到了黃山為師兄助威。不料去遲一步,到黃山時已經傳出你被南宮寒打落山崖的稍息。我到山谷中找尋你的遺體,才發現你還活着。那時你渾身血跡,跌斷了手腳,又有嚴重的內傷,整整躺了半年才能走動。」
「是啊,那時多虧你了,師弟。」
「師兄,我們師兄弟之間何需客氣?」
「好,果然是我的好師弟。那麼,師弟可知當年我受了那麼重的傷,續請了八個大夫都說不可能救活,為什麼我最後還是可以活下來,還是可以練武?」當年地魔尊連續殺了八個庸醫,才遇到一個能救他的大夫。
「師兄福大命大……」
「不!因為我想報仇!因為我要殺南宮寒,才掙扎著從地獄中逃出來!這些年我無時無刻不想着報仇,每晚做夢都想!」天魔尊咬牙切齒地握緊拳,報仇之心是他力量的源泉,是他惟一心愿!
地魔尊安慰道:「師兄放心,我們這次沒殺死南宮寒,回去好好再練幾年,下次一定能手刃仇人!」
「對!手刃仇人!」天魔尊狂笑,驀地把目光移到地魔尊身上,輕柔地問,「師弟,你會幫我吧?你會幫我報仇的吧?」
「當然!我當然會幫師兄!」師兄是他自小就崇拜的人,他從來都沒有違逆過師兄的話。
「那麼,那麼……你就把你的力量給我吧!」天魔尊瘋狂地撲向他,伸手扣在他的天靈蓋上,運氣猛吸!
地魔尊驚駭地大叫:「師兄!住手!快住手!師兄——!」他拚命想掙脫,卻全力使不出力,動彈不得,「師兄!不要呀——」這是血剎魔功呀!
他不相信!下相信師兄會這麼對他!血剎魔功,這是他們師門中最陰毒的武功,只能用於同門中人之間,把受施者的內力活活吸盡,以增加自己的功力。被吸之人會全身骨骼碎裂、血肉萎縮成一團,極為痛苦地死去。這種武功向來只用於處死判徒,想不到師兄競拿來用在他身上!師兄……他最敬愛的師兄……掙扎的力量漸弱,地魔尊的七竅流血、身軀漸漸萎靡,只有一雙不敢置信的眼,仍然死死瞪着天魔尊。死不瞑目!
天魔尊渾身劇震,仍死死扣住地魔尊的天靈蓋,直至吸盡他最後一滴內力!終於,他吐出一口氣,鬆開手,讓變形的地魔尊軟癱在地上。
「師弟,不要怪我。你說過你會盡全力幫我報仇的。」現在是殺南宮寒的最好時機,他不可以讓它錯過!南宮寒的武功在不停地進步,當年他們勢均力敵,現在已經高他一截,再過幾年,他就再也追下上了!所以,他必須儘早殺死他!
對!他要乘此大好時機殺死南宮寒,絕不能再失手!所以,他需要增長功力,才有必勝的把握。師弟,你應該諒解的!
仰頭望天,天魔尊笑得瘋狂,他要殺死南宮寒,他要報仇,他要成為天下第一!
笑了良久,他終於靜下來。南宮寒脫身的時候天色已暗,又受了地魔尊一掌,必然不會帶著沈莓走夜路回南宮世家。所以,南宮寒夫婦一定還在這樹林的某處!天魔尊浮起陰森的獰笑,南宮寒,你等著,我馬上就來了!
***
而那一邊,南宮寒燃起了一堆火,擁著沈莓坐於火堆邊,舒適得不願意再想其他。懷中的人兒呵,是他一生最寶貴的財富!
沈莓微笑着靠在丈夫胸口,靜聽他平穩的心跳,為她的幸運而向上天感恩。如果她以前的霉運都是為了如今的幸運作鋪墊的話,她願意承受更多。
幸福中的兩人自然不會感覺到危機的來臨,也不願意去想有關仇殺的血腥事。然而,還是那句老話,上天的幽默感總是比較特別。所以,一道邪惡黑影正循着火光逐步接近他們……
南宮寒以五指梳撫著妻子的頭髮,暗暗喜歡上了這種梳妝畫眉之樂。突然覺得背後的寒毛一豎,天生的敏銳使他不暇細想,下意識地作出反應,摟著妻子傾倒滾了幾個滾,險險避過從背後擊過來的掌力。
迅速翻身,將妻子護在身後,又有一股勁力襲來,來不及去拾擺在地上的劍了,南宮寒叉手相隔,竟被震退了一步。當勁力退去後定睛一看,「天魔尊!」他竟敢獨身追來,而且剛才那一掌似乎超越了他原來的功力。
月光下,偷襲的黑影走出樹陰,「正是我,想不到吧。南宮寒,時辰正好,下地獄去吧!」說完飛身而起,舞出重重掌影,向南宮寒擊來。
南宮寒反身將沈莓送至一棵大樹後,揮掌相迎,又被震退了一大步,血氣翻湧。短短几個時辰,天魔尊功力大進,發生了什麼事?天魔尊得意地大笑,痛快!他終於看到南宮寒敗退的臉色了!「南宮寒,你下午沒有乘機追殺我,真是失策。不過,你再也沒有機會了!」說完便又出招,與南宮寒戰在一起。
沈莓焦急地從樹後跑出來,來回看着打得眼花繚亂的兩人。相公會輸嗎?他的武功不是比天魔尊好嗎?怎麼一直退呢?她不敢出聲打擾相公,只好努力想從重重拳腳掌影中看清楚戰局。
天魔尊現在的功力雖然高過南宮寒,將他逼得步步後退,卻也一時半刻殺下了他,不由越打越心驚。南宮寒功力之渾厚大出他意外,早先那地魔尊一掌似乎已被他化去了大半,而且他的內力源源不斷,即使受挫也能在瞬間調整過來。自己則因為剛剛吸收到地魔尊的內功,還不能純熟運用,時間久了難免露出破綻。南宮寒可以邊打邊調息,他卻用完一分少一分,此消彼長,遲早會被南宮寒扳回局勢!
天魔尊加緊攻勢,務必在短時間內殺死他!可恨南宮寒似乎看出他的意圖,盡量避開他的鋒芒,採用游斗的方式。
天魔尊氣極,忽然想到了沈莓。向四周一掃,瞥見沈莓正在不遠處。他震臂將南宮寒推開兩步,轉身躍向沈莓……
南宮寒大驚!不顧一切追過去,可惜追之不及。天魔尊一掌將沈莓打飛,撞在樹榦上。
「莓兒!」南宮寒眥目欲裂!飛撲過去,阻住天魔尊。
天魔尊得意大笑,終於看到他驚慌的樣子了,「南宮寒,你怕了嗎?」好!他就要在他面前殺死沈莓!讓他死之前受盡痛苦!天魔尊一邊應付南宮寒,又騰出一隻手向沈莓揮掌。
「住手!」南宮寒急忙劈出一扇掌風,卸去天魔尊的大半勁力,可是沈莓仍被餘力擊中胸口,噴出一大口鮮血,昏死過去。
南宮寒心神俱裂,「不!莓兒!」他回頭瞪住得意洋洋的天魔尊,湧出無限殺機,「天魔尊,我要你死!」不再躲閃,使出兩敗俱傷的絕招,向天魔尊攻去。
眨眼間攻了數十招,招招碰實,兩人皆受了不輕的內傷。面對如此瘋狂的南宮寒,天魔尊也不禁萌生怯意。
可是南宮寒不容他閃避,提起畢生功力,給予最後一擊——
***
月兒隱去,東方漸漸發白,灰濛的光線照進樹林,照出昏迷倒地的三人。
在那最後一擊中,天魔尊和南宮寒兩敗俱傷,都昏了過去。
驀地,天魔尊的手指首先動了動。再過一刻,他緩緩撐起身,看清楚了形勢,獰笑着搖搖晃晃走向倒地的南宮寒。好機會!這時候的南宮寒比剛出生的嬰兒還虛弱,隨便一擊也能殺了他。
這時南宮寒也慢慢張開了眼睛,偏頭見到天魔尊逼近,動了動想起身,卻又噴出一口鮮血,他受的傷比天魔尊還要重,完全不能動彈了。
天魔尊獰笑的臉已經懸在他上方,南宮寒暗嘆一聲,閉上眼。天魔尊身軀搖晃了一下,他穩住自己,緩緩舉起手——
「住手!」
天魔尊循聲望去,竟是沈莓!她已撿起南宮寒的佩劍,撐起自己,往這邊移來。怎麼,這丫頭受了他兩擊,竟然還沒死?平常人早該被他震斷心脈了。不過不要緊,一個下諳武功的小女人怎麼能阻止他?天魔尊再次舉手,以掌插向南宮寒心臟。
「住手!」沈莓不知哪裏生出的力氣,急步竄前,舉劍向天魔尊的手砍去,將天魔尊逼退兩步,「不許傷我相公!」她跌坐在南宮寒面前,雙手持劍擋在身前。
莓兒?南宮寒睜開眼,驚喜地看到妻子平安。
「哼,憑你也想攔我?」天魔尊一看她抓劍的姿勢就知這柄劍無法傷人,上前只一招便將她手中的劍格飛。然後再次獰笑着提起全部剩餘的功力,聚在右掌,準備擊出。
沈莓見自己的劍眨眼便被打飛,不知如何是好。此時突然聽到背後南宮寒用微弱的聲音說:「莓兒,快、快運功……」來不及回頭看,就見天魔尊的右掌擊來——
不可以!不可以再傷害相公!她雙手猛向他推出去,體內真氣自然湧出!
天魔尊瞪着不可置信的眼,向後倒去。不可能!不可能的!她、她竟然……
來不及驚訝完,天魔尊已失去一切知覺,結束了他兇殘的一生,那雙驚訝而不甘的眼睛正如他師弟地魔尊的一模一樣!
沈莓手一松,也往後倒在南宮寒身上,墜入昏迷之中。
南宮寒則早在儘力說出那幾個字時就昏了過去。
山林中,又恢復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