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離家出走

第四十九章 離家出走

我一個人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豁然大悟般地想起的確應該招一個出租車,雖然我並不知道我應該到哪裏去。我現在這樣子在街上晃蕩估計怪嚇人的,像個孤魂野鬼一樣,嚇着美女和小孩就不好了。招了輛出租車。上車司機問我,走哪裏?我不假思索地說,李夢冉哪裏。司機奇怪地看着我,我瞪着眼睛剛想重複一遍,才想起司機並不知道李夢冉是誰,於是又報了李夢冉家的地址,然後打開車窗點燃一支煙。我想下車再給李夢冉打個電話吧,我那可憐的自尊暫時只能放一放了,如果今晚長毛又在她家,我就預備一個人去體育館。我現在這個樣子,去見輝輝是不科學的,只能招來他一頓恨鐵不成鋼的罵,家也是不敢回了,估計我進門連個正常的微笑都擠不出來。

還算幸運,長毛沒有在李夢冉家。李夢冉穿着睡衣撐着傘來樓下接我,我把手裏的一袋啤酒往地上一放,就蹲在地上啪嗒啪嗒的掉眼淚。我終於明白我之所以一個人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了那麼久,就是為了能找一個可以流淚的地方。

李夢冉輕輕走過來抱着我,堅定地說:“班長,今天晚上我陪着你,只要你不去打架,你怎麼樣我都陪着你”。夜風呼嘯着吹過,我感到自己的心和整個身體都在漆黑冰冷的夜裏一陣一陣地抖。

我在李夢冉家喝光了我自己買去的四瓶啤酒,還喝光了她家裏的一瓶半紅酒,去廁所嗷嗷地吐了兩次,哭濕了整整三張面巾紙。楊木大概很晚了打我座機現我還沒有回去,於是給我打傳呼,起碼打了二十幾個,我一個都沒有回。我還沒有想好應該怎麼樣處理這件事,怎麼樣處理楊木,處理我們的關係。我已經暫時性地陷入了無思維狀態。

李夢冉不能理解我為什麼對楊木的這份工作那麼在意。她覺得楊木沒有出去打打殺殺的就是最好的狀況了,她不知道,我曾經親眼看見過那些“經理”是怎麼工作的,他們教小姐怎麼伺候客人,怎麼穿得既能勾起客人的淫慾又無法輕易佔到便宜,讓客人乖乖地和小姐去開房間。他們甚至教那些剛出道沒有經驗的小姐所有細微的細節,從動作到表情。很多懵懂無知還帶着猶豫的小姑娘就是這樣被她們的“經理”哄進了客人的房間……我一想起我的楊木現在乾的是這樣噁心的職業,心裏就一絞一絞的痛。我甚至想,在那樣的環境和氛圍下,楊木是否也會常常和小姐們眉來眼去打情罵俏,像“金樽”練歌場的經理楚南一樣?甚至,楊木是不是依舊潔身自好?他和那些小姐、甚至和小陳之間到底有沒過什麼?

我在第二天下午終於回了楊木一個緊似一個的傳呼,看樣子他一夜都沒有睡。當時我已經躺在李夢冉床上抽了足足半包煙了。從我醒了,我就一聲不吭的一直在抽煙。我在做一個對我對楊木而言都十分殘酷的決定。我知道我的這個決定一旦說出來就無法挽回了,一切就只能看天意。拿起電話,我的手始終在微微地抖。我鼓起勇氣平靜卻堅定地說,楊木,昨天我碰到你的同事了。我說要不你馬上回來,要不你繼續干你現在的工作,我們分手。電話那頭一片死寂。我知道楊木受不了了。在一起那麼久,我們彼此還沒有說過這麼重的話。

我的心在突突地跳。我不知道楊木最終會選擇什麼,和他的尊嚴以及自由比起來,我想我並不是最重要的,甚至也許是最不重要的。果然,楊木在沉默很久之後喘着粗氣問:“你想好了?”我再也無法故作冷靜,我知道楊木的自尊和自卑又冒出來了,他絕對會認可我的任何決定,絕不會死纏爛打。我朝着話筒語無倫次地說,我說楊木你知道我不是個輕易說分手的人,但是你這次觸到了我的底線。我說如果你願意回來,我可以當作什麼都沒有生過。你可以選擇回來的,可以選擇……

楊木陰惻惻地冷笑:“蔣芸你還是嫌我了。你覺得我很噁心是嗎?可是你知不知道這對於我來說是唯一安全又能快掙錢的方式?”我說我知道楊木,但原諒我不能接受。電話那頭重新陷入死寂,我捂着胸口差點哭出聲來。我已經知道他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了。很久之後楊木輕輕地說:“那就分手吧。你再好好找一個能給你安定又不讓你噁心的人。對不起。”楊木說完就掛了電話。我握着話筒呆在那裏,不敢相信剛剛生的事聽到的話都是真的。

一會兒之後我開始拚命地打楊木的傳呼,心裏反覆對自己說:“蔣芸,你剛才的話太重了,否則楊木不會做這樣的選擇的,他不會的。”我瘋了般一遍一遍的打,一直打到雙眼模糊兩腿軟,卻再也沒有一聲回復。我跌坐在地毯上。我知道這次是完了,徹底完了。楊木能狠下心一個電話都不回,說明他真的是想清楚了。

李夢冉緊緊地抓着我的肩膀,哭着說:“算了吧班長,你和楊木本來就不是一路人,早晚是要分的。”我渾身無力,連哭都哭不出來,只覺得人生這樣無趣。

我再次一個人漫無目的地閑逛,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我不知道自己應該到哪裏去,街上人來人往,我的耳朵里充斥着各種聲音:小販的叫賣聲、情侶的笑鬧聲、小孩的哭聲……整個世界都在喧嘩。我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討厭人群。可是我無能為力,我必須從家裏走出來。這個周末的下午,我無法在家裏面對父母,我無法面對李夢冉和輝輝,我無法面對任何一個熟悉的面孔,我不敢想像她們看見我蔣芸如今居然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會是什麼反應,他們一定會對我失望透頂,然後長時間地甩着腦殼感慨和懷念我當年的大大咧咧沒心沒肺。

我在走完幾條街之後終於想到了一個合適的去處——拱橋。那裏很少有人,頂多有背着背簍的農民匆匆走過。我想我應該趕快去佔領橋上的那個制高點,這樣其他遊玩的人看見橋上有人就不會再上來了。我可以一個人在那裏度過一個安靜的下午。

可是我又失算了,我去的時候橋上已經有了兩個人,兩個正在談戀愛的男女。那女的緊緊地依偎在男人的懷裏,風輕輕地吹起她的頭,拂過男人臉上幸福的表情。灼烈的陽光在那一刻刺痛了我的眼睛,我咬着煙掉下淚來。

為什麼,明明說好一起走的,最後總是剩下我一個人?

我在抽完身上的幾根煙后黯然離開。這個地方,我想我不應該再來了。楊木的氣息還殘留在這兒的空氣里,揮之不去。我再次走入人群,向家的方向走去。路上碰見高中的一個女同學,想躲已經來不及,她已經朝着我綻開了笑臉。她是我們班當年選擇讀高三考大學的其中一個,現在已經在當地的一所大學讀大一了。她騰出一隻抱着書的手親熱地拉着我問:“班長你現在在做什麼呀?”我說什麼也沒有做。

我無故曠工4天,已經在兩天前被“錦繡園”辭退。打電話去的時候楊經理很惋惜的說,本來還準備過一陣子提我當領班的。我說對不起楊經理,家裏出了點急事,忘了請假。工資我就不來拿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我說我想我會在家呆很長的一段時間,然後重新找個工作。女同學很疑惑的樣子,然後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我:“董娟呢?你們還經常一起玩嗎?”我說是的是的,還經常一起玩。然後我看看錶說哎呀我該走了,還有點事。

我笑容燦爛地和同學揮手告別,看見她背着書包抱着書步伐輕快地離開,忽然就覺得自己滄桑地不行。多好啊,她還有絢麗的夢想可以追尋,她還有美好的人生可以展望,而我的夢想又在哪裏?我的人生又該朝着何處走下去?

想想高中的那些同學,如今有讀大學的、有做生意的、有找了有錢男朋友不愁吃穿不缺錢花的,連和我一樣當服務生的都在利用晚上的時間讀夜大,想來想去,就我這個曾經最被看好的班長過的最不濟了,友情失敗愛情失意,如今還連工作都丟了。這真讓人臉紅。

我決定要從家裏搬出去,我無法忍受自己凄凄怨怨丟了魂兒似的樣子被父母看見。楊木走的時候給我留的2ooo元錢,我除了給楊木稟報之後買了一個傳呼外一直都不敢怎麼花,總怕他忽然又出個什麼事兒需要用錢,到現在都還剩下將近15oo。現在楊木當著堂堂的經理,呵呵,我酸酸地想,他也每個月有不少的固定收入了,我不用擔心他需要這點錢了。

我用這些錢在高中學校後面租了一間很小的房子,每個月租金只要8o元,而且可以月付,也不收什麼押金。這個房間除了一張床和一個粗木柜子、一張小木桌之外什麼也沒有,沒有窗沒有廚房沒有廁所。不過我的房子旁邊不遠處就是房東家搭在院子裏的簡易廚房,房東一家住在後面一點的小院子裏,如果需要做飯或者洗澡我可以過去用他們的廚房。

我給家裏謊稱我換了個工作,可以包住的,為了上下班方便我就搬去公司宿舍了。走的時候我老漢兒巴巴地問我上班地方的電話,我說是個新開的茶坊,還沒有安電話,心想到時看能不能把房東家的電話留個給他。這是我老漢兒的一貫作風,不管我去什麼地方上班,他總要清清楚楚地知道我上班的具體地點和聯繫電話,怕萬一我出了什麼事兒他連找都不知道去哪裏找我。那一刻我差點就當著我老漢兒的面哭出來。我想我真是不孝,為了一個男人居然不顧父母的擔心執意要離開。以前和家裏吵着鬧着說著狠話,我老漢兒氣急了的時候也不止一次地喊我滾,喊我再也不要回來讓他看見,可每一次真的要搬走了,他都是那樣的捨不得,生怕我走了就再也看不到了似的。

拎着行李離開的時候我老漢兒說,要是住不慣就回來住嘛,就在一個城市,再遠能有多遠嘛?外面始終沒有家裏舒服。我說好嘛,住不慣我就回來。然後匆匆地轉身,說我走了走了,生怕遲一秒鐘就會忍不住哭出來。我想起從前搬去“天之涯”的時候,搬去“金尊”練歌房的時候,我爸我媽也是這樣,滿眼的不舍滿臉的擔憂,只是那時候我有一堆一堆的朋友,有董娟有楊木,整個人意氣風的,完全沒有心思去細細體會父母的心情,等到自己什麼都沒有了,只剩媽老漢兒了,才真正體會到這份愛的沉重和溫暖。

拖着行李低頭穿過樓下的小巷,我在心裏默默地說,爸媽,給我一段時間,我只需要一小段時間,然後我就回來,再也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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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屁滾尿流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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