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他沒想到兩人竟也有如此靠近的時候。在她痛哭一場後,他抱着哭累而昏睡的她回到他的住所。經過一整夜的休息,她的精神和情緒好了許多,就連對他的悻度也一反以往的冷漠和對立,距離拉進了許多。

她不冷淡以對,也不再尖酸刻薄。但,話少了許多,整個早上她總是一個人靜靜地吃着東西,要不就呆望窗外,出神好久。

她沒有開口訴說她痛哭的原因,他也不逼她,只要能夠這麽靜靜地和她相處,和她呼吸同一空間中的空氣,這就足夠了。她不再排斥他,已是莫大奇迹。

何時,他開始對老天爺心存感激?感謝他在聖誕夜前夕,送他這麽一份大禮。

「明天就是聖誕節了,過完這個節日,新年也快到了。」他從傭人手中接過重新烤過的杏仁餅乾,放在手邊的心茶几土。

任無怨這棟花園豪宅,位在靠海的橫濱區,中國人相當多的地段。

「黑道的人也過節的嗎?」她坐在白色窗沿,透過白色的窗欞眺望遠方海景,略寒的微風滿是潮味,遠處壯麗的橫濱港和大撟同時收入眼帘。

「有老婆小孩的人就會回家過年,打光棍又沒老家可回的就留在組織內,和同病相憐的弟兄一起過。」他來到她身邊,同她眺望遠方的海天景色,這是她一次開口想要了解他的世界。

「那你呢?」她的語氣平淡得不着痕迹。

「我會離開日本,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一個人度過。」他的視線落在波光的海面。

「每一年都是如此?」她側過頭,對他不再嚴肅的臉部線條感到愕然。這個男人竟也有如此溫和的一面。瞬間衽b入的錯覺,讓她以為在自己身邊的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男人,而不是呼風喚雨的黑道老大。

「十五年來,都是這麽度過。」他拉回目光,重新落在她的俏顏上。不施脂粉的她看來如此健康自然,清新可人,他愛煞她現在這種嬌柔卻不造作的模樣。

「原來黑道的人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很風光。」她忽然了解,在他風光威嚴的外表下,也有外人無法感受的落寞時刻。

「如果一開始你不要有先入為主的觀念,我們之間不會那麽火爆。」他伸手輕撥她耳畔的發,樂見她坦然面對他身為黑道人的事實。

「我沒有選擇的餘地┅┅」她垂下眼帘,語氣哀然。從小討厭黑道是不爭的事實,要她如何一下子接受他或她是黑道人的現實。

「跟在我身邊,作我的女人,嗯?」他抬起她的下巴,溫柔地啄了下她的唇。

「黑道老大的女人?」她又想到昨晚所長所說的那番話,她的母親就是黑道老大的女人。情婦┅┅

「你在猶豫什麽?」見她神情變得黯淡,他輕撫的手驟然停下。

「我要的未來,你給不起。」她搖頭,迴避他追問的灼熱眼光。

她所奢望的平凡生活,那是生活在血腥世界的他所無法理解的。就算他願意為她拋棄所有黑道一切,他也不可能接受從高高在上的尊貴生活,跌落在平凡老百姓的日子。那種和妻子一同上街買菜,替嬰兒換尿布,到學校接送小孩,甚至為了家計三餐,得看老闆臉色度日的白領生活┅┅

「就因為我是黑道,所以不管我承諾什麽,你都認為我不可能讓你過正常人的生活,是不是?」他字字切入她的心坎,語帶不平。

她心中想的,難道他還會不明白?女人對愛情的不安全感與生俱來,她要求的只是安定與平凡,而他的身分就是她無法敞開心信任他的主因。這對他來說,並不公平啊!

「我┅┅」她無話可說。

她究竟在害怕什麽?心底無法確定的那份不安全感又從何而來?她自己也是無法理解啊!

「給我個答案。」他擁她入懷。「如果你真的不希望和我在一起,我會說服自己死了這條心。如果你對我還有一絲絲情愫,就給你我一個機會。嗯?」他緊緊摟着她,感受她在他懷中的倚偎氣息。如果可以就這樣愛她一輩子,他死而無怨。

「我不敢想像以後的事情。」她縮躲在他寬闊的胸懷中,讓自己淪陷在他的溫柔里。

她已經喪失面對未來的勇氣。她無法裝作不知曉自己身世,假裝不曾和所長談過那番話,就連自欺欺人的勇氣也一點一滴的消逝中。要她故意忽視掉自己骯髒血液,她根本做不到。她知道,已經無法回復到之前單純無憂的生活了。

這個男人讓她下定決心和他一起墮落,兩個擁有黑道因子的人湊和在一起,再適合也不過。她已經對未來不抱存任何希望┅┅

「玲瓏,你答應了?」見她如受驚小鳥般躲在他的羽翼下,柔軟身體不停顫抖,令他心生憐惜。

「什麽都不要再說,抱我┅┅」她沒有回答他,只是抬起掛滿淚痕的臉蛋,主動獻上她的唇。

這是宿命嗎?她早該知道自己逃不過命運的捉弄,她再頑強抵抗,終究抵不過老天爺的玩笑。

不管兩人未來如何,此時此刻,她只想與他一起沈淪。

沈淪在他愛護她的柔情中┅┅

※※※

激烈的溫存後,已是夜幕低垂的傍晚,他擁她同床而眠,共蓋一被。

背對着他,她以一種拒人於千里的姿態捲縮着,他轉過身,以左胳臂當枕讓她倚着,右手則摟上她的纖腰。

他湊鼻親吻她的粉頸,如嬰兒般的稚嫩肌膚全是他的氣息、他愛的印記。他知道她是醒着的,而他自己則毫無倦意。

她將處子之身給了他,以最貞潔的心意獻給他這個飽嘗世情冷暖的滄桑男子。而她毫無所求,不求他的錢、他的權、他的心,更不求一個名分。以她良家婦女的保守身分而言,就算她開口要求他負責,他也會點頭答應娶她的。但她不似其他床伴,在上了床之後便是貪得無饜的慾望,金錢、房子、車子、名分┅┅一無所求的她反激起他的獨佔欲。她不要求任何事物,是因為知道他給不起?還是她早已無所謂,甘心為他付出一切?若真如此,促她改變心境的原因為何?

「是什麽令你改變心意?」他的右掌在她尚存激情體溫的身上游移。此時此刻,這個答案是重要的。真相的背後定隱藏着她行為改變的動機。

谷玲瓏沒有說話,她睜着眼,靜靜地包圍在他的男人氣息中。

她不後悔給了他屬於自己的第一次,二十六歲的她和三十三歲的他早已是成年人,足已對自己的任何行為負責。她那多年隱在冷凝面孔下的熱情終究給了他,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也會是最後一個┅┅

「我一定要知道這個答案。」語氣是嚴肅的。

她閃了閃晶眸,薄薄的唇抿了好幾次,終是沒有開口。

「看着我,玲瓏!」她的冷然引爆他的霸氣。他左臂一抽,右手一拉,硬是將她飄遊的心思拉回現實,他撐手起身,灼熱依舊的身體半壓在她身上,他伸手輕撫她的臉蛋,渴求她正視他。

「我┅┅還能說什麽呢?」她任由他的霸氣加諸在她身上,這已不是第一次她令他失去耐心。

他和她不是第一天見面,早該知曉暴力對她來說是無用的,她不想開口的事情,沒人逼得了她輕吐一字。精明如他,為何還是不知收斂他的強勢姿態?盲目的衝動只會加深她對他的反感。

「說你是否愛我?」語氣是冷酷的。他非得逼出她的真心意。

「跟你上床就一定要有原因?」她冷冷反問,問得他啞口無言。

她又恢復之前的冷淡態度,嘲諷神情。比起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要怎樣才能逼出你的心意?告訴我。」他無奈地望着她。

他能拿她如何?打她、愛她、疼她、關心她、恨她、怨她┅┅他能做的都已經全部嘗試過,軟硬兼施之法對她都無用,逼不出她對他的真正心意,深沈的挫敗感如浪襲般吞噬他的心。他內心的痛苦無人能知,沒有人知道┅┅

「我的心意┅┅」她冷冷盯着他因激動而糾結的臉龐,出神地打量起來。

他的外貌其實是不差的,消瘦的臉龐上有一張相當出色的臉,挺立的五官甚至給人英氣逼人之姿。只是他精銳的眼是陰沈的,那雙眼淹沒了原本俊朗的臉孔,增添了令人畏懼的凶態。他身上的沈重黑暗氣息,罪魁禍首便是那雙黑眸了。

真可惜他天生的好面容,玲瓏暗忖。除去他那一身的邪惡氣息,在平凡人的世界中,他是那種會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俊帥男子;若是再穿上西裝,拿個公事包,他將會是出色的都會菁英、上流份子。他天生的優質感不該浪費在黑道上的。

「我在等你的回答。」見她支吾半天,漂亮的眼珠子又亂轉,他皺眉促道。

「你身上的這個傷痕是怎麽來的?」她答非所問地指了指他胸前微凸的一處紅跡。他的肩相當寬廣,給人產生一種錯亂的依賴感,胸肌隨着動作緊縮糾結,四肢身體上到處是大小不一的各種傷痕,諷刺地提醒着他在黑道浴血奮鬥的輝煌過往。他的過去她一無所知,也無法想像。

「我不記得了,大概是以前在紐約時被人用刀子捅的。」他已習慣她沒有規則可循的思路,她一日不說出真心意,他一日便無法安心。難道她非得多折磨他幾日她才甘心?真是磨煞人的小妖精呵┅┅他溫熱的掌心包住她好奇的小手,一路碎吻上她的手背。

「要當上黑道任一組織的龍頭老大,一定很不容易?」她一邊笑着躲避他那扎人的吻,一邊對他的過往好奇起來了。

「沒錯,非常不容易。我現在的身分地位是用我的血和汗換成的,身上的每一處傷痕代表着我的每一次奮鬥紀錄,龍頭老大可不是每個黑道分子都當得起。」他的唇移至她的耳畔,輕啃細咬着。

「所以,在得到你的黑道王國之後,沒有任何事情是你到不了手的。」方熄的熱情再次被他引燃A她無法抵抗他愛她的方式,也不想抗拒。她真的已縱容自己沈溺在兩人的情慾中┅┅

這就是愛嗎?一旦愛上他,她便失去自己的魂,也為他葬了心,甚至渴求他的熱情只為她一人展現,他的佔有隻因她而存在。她奢求過分了嗎?明日之後呢,兩人的未來又將如何?

「玲瓏,讓你的心只為我一人感動,讓我的愛只為你一人存在┅┅」他奪取她的唇,幾近瘋狂地掠奪、霸佔。

他愛她呵!難道她還不明白嗎?他親手建構起來的黑道王國,只要她開口要求,他甚至可以將整個王國送給她。他作王,而她當后。

可悲的是,嫉惡如仇的她是不屑要那靠血腥換來的黑色世界,不用她開口,他已知曉她什麽都不要的真正原因。他給得起的她不要,而她要的他又無從給起,這中間的悲哀無奈、矛盾掙扎,也只有她和他才能理解體會。

「不要┅┅再說了┅┅」兩人的喘息聲淹沒了彼此的心意。

他以他愛人的方式瘋狂愛她,而她以愛他的無奈默默接受他給予的愛。她明白,他炙熱的愛無法被退還,更不准她心生悔意。就因為她要不起也藏不了,所以她只能逃避呵┅┅

他狂吻她的唇,燃燒她的身體,觸擊她的心。殊不知在他強烈的霸道情感下,她早已偷偷為他葬了心,如雅希那般,也成了敏感易心碎的多情女子。

就在今夜,再多的話語都是多餘的┅┅

狂熾的激情取代了一切。

隔天一醒來,窗外的漫天白雪覆滿了窗欞。

谷玲瓏赤裸裸地從溫暖被中起身,微頭轉望身旁,卻是空無一人的冷清空間。

往他的床位趴去,她整個人窩在充滿熟悉氣息的被上、枕上。他的床位溫暖,尚留餘溫,可見他剛離開不久。

聖誕節一大早,他還會去哪裏呢?猜想的念頭才一起,卻瞥見她的手腕上多了一隻翠綠圓滑的翡翠手鐲,這是┅┅

她坐了起來,赤裸裸的身體毫無其他多餘墜飾,除了那隻手鐲。

這是他送她的聖誕禮物?還是饋謝她陪他一晚的低俗代價?盯望了手腕上的玉鐲好一會兒,她不想動手撥掉這本意不明的玩意見,卻驚然望見床頭柜上的一紙留言。

她伸手拿起白紙黑字的留言紙:

玲瓏:

你手腕上的那隻古玲瓏是我的一點心意,

就當作我送你的聖誕禮物,

好好睡個飽,等我處理完公事回來,你

想睡也沒得睡了。想你┅┅

聖誕快樂

無怨

靜望你甜美睡容時筆

「這傢伙┅┅」她呆望手中的短言,淚水如珍珠般一滴滴落下。

因為強烈的不安全感,她一直無法全心全意放下真心情感。然而愈是和這個男人相處,他的所作所為愈是帶給她相當的震撼和感動。

說不動心是騙人的,她很明白,女人一旦奉獻出真愛,對於所屬的男人便是無限的寬容和關愛。男人┅┅應該也是如此吧。

她手撫他送的珍貴玉鐲,一股由心湧出的幸福感充滿心扉。他是黑道老大,而她是黑道老大的女兒,兩個擁有相同背景的人在一起是再適合也不過了。既然他愛她,而她也愛他,兩個相愛的人能相廝相守就已足夠,不需多心猶疑。

在黑道弱肉強食的生態中,兩人能夠相守一日就算一日,至於明天┅┅她已經不在意了,只要能夠和他相愛一起,就算未來沒有明天,也罷。

她淚如雨下的輕吻手中玉鈞,決心和他一起共度此生第一個雙人聖誕節,至於她以往在乎的明天和未來,也不是她能去多慮的,不如學着放下。

※※※

要不是和谷玲瓏的關係大有改善,任無怨此時一定大發雷霆。

一大早任無怨忽被司徒木從床上挖起,告知旗下組織被人開槍掃射的消息,在匆忙留下張字條給谷玲瓏後,他們兩人便火急趕往事件現場。

「查出是誰下的手?」乘着直升機來到神德會熱海分部,已是兩小時後的事。

「已經查出來了,老大,是「鬼組」下的手。」熱海分部分會長敬畏地報告。要不是今天會內被人蓄意挑釁,熱海分會這麽一個小小下游組織,根本無緣有幸見到總部老大的駕臨。

「果然是『鬼組』。」任無怨大略檢視先被嚴重破壞的現場,對這答案一點也不意外。

「老大,為什麽『鬼組』要挑這麽一個偏遠的地方,全日本的神德會分部多得不勝枚舉,為何他們單挑距離東京總部有一段距離的熱海分會?」司徒木提出心中的疑問。

「的確不尋常,中村鬼雄老謀深算,他會這麽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懷疑念頭才一起,忽地,他的神色大變,似乎理出他挑此地下手的原因。

「老大,怎麽了?」見任無怨的神色迥變,司徒木忙問。

「糟了,這是調虎離山之計,玲瓏她┅┅」話出的同時,任無怨急忙拿出大哥大,撥了通家裏的電話,聲音不再沈穩。

簡短通話後,他的神情刷地慘白,緊握手機的手青筋暴突。

「老大┅┅」司悚7b木大概明了是怎麽一回事了。

「鬼組」專挑熱海下手,是為了引開任無怨,好有足夠時間綁走谷玲瓏。距離東京大近的分部不足拖延下手時間,而太遠的則無法誘使任無怨立刻啟程,熱海這個地方不遠不近,確實是最好的下手地點。

「玲瓏她在一分鐘前不見,他們把她帶到大坂┅┅」任無怨緊緊握拳,聲音是顫抖的,因氣急敗壞而相當激動。

「他們綁走她究竟有何用意,不過是一個女人。」司徒木話一出,便知自己說錯了話。谷玲瓏的重要性對任無怨來說,早已超出司徒木能想像的範圍。

「我們先回東京,把雅希一起帶到大坂。」任無怨忍住欲爆發的脾氣,陰沈地下令。

「為什麽要帶雅希一起走?這不關她的事。」司徒木追上任無怨迅速離開的腳步,相當不解。

「廢話少說,把她一起帶去就是。」任無怨坐上直升機,僅存的耐性已蕩然無存。

大概是太久沒有大開殺戒,中村鬼雄那老賊才愚蠢到拿他的女人當威脅籌碼。

憤怒之餘,任無怨不得不佩服中村鬼雄的消息如此靈通,如老狐狸般的中村鬼雄竟然知道,抓走其他女人是威脅不了他的,只有谷玲瓏才足以讓他不顧一切地前去拯救。

任無怨坐上直升機後,便一直緊繃著臉,沈默和冷酷是他唯一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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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你太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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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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