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以為愛已飄然遠去
可原來仍然存留
在我的心上
永恆依舊
林菁藍在自己的公寓裏把瑪斯需要帶的東西全部都準備好,過一會兒孩子的姑姑就會來帶他去看他父親的訓練。9個月大的瑪斯早就喜歡上足球那圓圓的東西,在上海的時候每當有足球直播,他就會跟着菁藍坐着一起看,然後還咿呀地不知道說些什麼,他居然還可以在電視上認出他的父親!
雷歐娜準時來按她的門鈴,並且意外地帶來一件給小瑪斯定做的球衣,上面印着他父親的號碼,還有瑪斯的名字。
菁藍驚喜地望着這件可愛的迷你球衣“真好看,你想得真是周到。”她立刻着手給瑪斯換上。
“不是我。”雷歐娜站在她身邊,逗小瑪斯笑,“是弗朗西斯科,他說瑪斯應該有一件這樣的球衣。”
“他……好嗎?”回來三天,她都沒有機會見他一面。
雷歐娜抱起瑪斯,隨便回答:“他哪裏會不好?一樣到處受人追捧,明年又是世界盃年,他已經被媒體捧做最新的領袖人物,他現在是春風得意、如魚得水。”
菁藍把瑪斯的東西交給雷歐娜,笑得有些落寞,“那就好。”
雷歐娜接過包,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回頭,“對了,你今天晚上來家裏吃飯吧,媽可想你了,如果你不去,她說今天就不讓我們吃飯。”
菁藍立時不知所措,絞着雙手,“不,我看我還是不要去了……”
“就這麼說定了,今天晚上八點晚餐,如果你不來,我就不送瑪斯回家。”她隨意地擺擺手,在菁藍有機會提出異議時早就消失在門邊。
她挫敗地坐在椅子上,算了,去就去吧。她不是已經完全想開了嗎?如果她過於拘泥,反而顯得不自然。不過她依然坐在椅子上發了好長時間的呆,直到門鈴聲再次把她喚醒。
會是誰?沒有多少人知道她已經回來,難道是雷歐娜又回來了?瑪斯……她快速地打開門,愕然定在門口。
“艾米莉……你為什麼……”看見弗朗西斯科現任的女友站在她門前,讓她感覺怪異。
“我可以進去嗎?”女孩的臉上依然帶着明朗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沒有了以前的光彩奪目。
她驚訝地閃身讓她進去,不安地看着她走路的背影。
“你要喝些什麼嗎?”她慌忙詢問。
“不,謝謝你。”艾米莉在沙發上坐定,眼眸掃視過菁藍的這間小客廳,目光定在她身上。
菁藍局促地微笑,疑惑地在艾米莉面前坐下。她不是看不出女孩有心事,但不明白她何以會來找她:“你……”
“你不會介意我冒昧地問你幾個問題吧?”女孩突兀地開口,笑容已經漸漸隱去,被擔憂所代替。
“當然不會。”對她的好感讓菁藍本能地否定。
對方忽然泫然欲泣,菁藍則更加慌張,“究竟出了什麼事?”
“我和他分手了。”她抽噎着。
這個他不用問菁藍當然明白指的是誰,心裏不覺感到吃驚,同時又不解她為何要來告訴她,因此她小心翼翼地問:“那是……為什麼呢?”
女孩抬起眼睛看着她,眼眸里除了哀傷還有一些其他她不理解的光芒:“他說我不適合他,還說他心裏愛的人不是我。”
她指控的眼神讓菁藍心驚,她不是不了解弗朗西斯科,但如果說他會忽然變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畢竟她一直覺得他不是很愛艾米莉。可這話怎麼告訴這個傷心的女孩呢?她為難的表情更加深對方的懷疑。
艾米莉忽然提高聲音:“那個人就是你,對不對?你們又舊情復燃了嗎?”
荒謬。菁藍聽着她嚴厲的指控卻有想笑的衝動,她儘可能克制地說:“是什麼讓你得出這個結果?我和他根本沒有……”
“你不用否認!”女孩拿出紙巾擦着眼淚,“不然還會有誰?沒有人看見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過,而且我覺得他看你的眼神很可疑,每次他望着你的時候總是異常的溫柔,和看我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現在她是完全覺得好笑了,臉上也掛上忍不住的笑容,“艾米莉,我覺得你懷疑我是沒有絲毫道理的。你怎麼會覺得他看我的眼神不一樣呢?我們總共才見過兩次面……”
“那已經足夠了,不是嗎?”艾米莉再次打斷菁藍的話,“我好擔心,所以上次才會想和你談。可你掩飾得那麼好,彷彿你們真的已經結束了似的。”她再次哭泣。
她悲傷的表情讓菁藍同情,但她不能背負莫須有的指控,“我要怎麼說你才能明白呢?這幾個月我根本不在意大利,我在中國。”她放緩聲音。
“你……不在意大利?”對方愕然地抬起頭,忘記了哭泣。
“是呀。”她再次失笑,“我怎麼跟他舊情復燃呢?”
“那麼不是你,會是誰?”她聲音尖銳。
“我不知道。”菁藍平淡地回答,看着她的眼神是平靜的,“你得去問他自己。”
艾米莉再次大聲哭泣:“我問他了,可他說既然我們已經要分手,我又何必知道呢?”
菁藍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她根本就不知道她和弗朗西斯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而且她也不想被捲入他的羅曼史里,“或者你找他再談談?”
女孩忽然堅定地抬起頭,擦乾眼淚,“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他心裏的那個人就是你!這段時間根本沒有其他女人在他身邊,像他這樣的人要藏一個女朋友是根本藏不住的。而且他從來沒有帶我去過他的家,總是去他父母家。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他不帶你去他的家?”也就是他們的新居,那座城堡?菁藍也感覺疑惑。
“我想在他心裏那是你們共同的家,所以他不希望其他女人去。”
“這太荒謬……我……不相信。”她惟有拒絕,露出尷尬的笑容,“你在胡思亂想。”
“或者吧。”女孩忽然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已經冷靜了許多,她最後看一眼菁藍說,“我想如果他真的還愛你,那麼我就只能退出,畢竟你們共有一個孩子。但如果是其他人,我絕對不會放手。”說完這句話她就匆忙地離開,如她來時一樣匆忙。
菁藍不明白她為何要來找自己,但是她的話卻莫名地擾亂了她的心。
今天晚上的晚餐她還要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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菁藍開着車向賈安尼家駛去,手機忽然響了,她隨意地打開,“喂,請問哪位?”
“菁藍,我們在弗朗西斯科的哥特城堡里,你別走錯地方。”是雷歐娜,說完她就掛了電話。
菁藍皺起秀眉,疑惑地瞪一眼手機,繼續開車。
不知道為什麼,艾米莉的話總是在她腦海里盤旋,揮之不去。她駛上熟悉的道路,朝他的別墅而去。夏季的羅馬是休假的季節,到處可見關門的商店,一向擁擠的交通也終於暢通了,許多人都離開羅馬去海邊度假。因此,她一路上沒有遇見什麼塞車,很快就駛到郊外。
記得有那麼一天,她也是這樣獨自一人開車去這幢別墅,那是兩年前的復活節,當時別墅里看上去空無一人,沒有一絲燈光。可當她停好車后,漫天都是燦爛的煙火。他從煙火中走來跪在她面前,要求她嫁給他。往事歷歷在目,可現實已是物是人非。
如果她曾經期待過去會重演,那她就會徹底失望。別墅前的車道上燈光閃爍,而遠處城堡的塔樓和主建築物也都是燈火通明。雷歐娜沒有說是很盛大的晚宴,為何要開這麼多的燈?
她把車停在同樣明亮的車庫裏,看見他的法拉利跑車已停在裏面,看來他已經回來了。心情莫名地緊張,呼吸急促,心臟猛跳。她深吸一口夜晚清涼的空氣,鼓起勇氣走進這熟悉的地方,曾經是她的家的地方。
這裏的一草一木彷彿都像有生命般地在歡迎她的到來,她走進門廳,轉身又走進客廳。敞亮如白晝的寬敞客廳里空無一人,原來熟悉的擺設都被挪開,中間一張巨大的原木桌子,上面擺放着許多讓她詫異驚喜的物品。
她屏息凝神,剎那間她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這些東西為什麼會被整齊地擺放在這裏?踏出不敢置信的步伐,她帶着喜悅與顫抖的心情去撫摸那些物品。
擺在最中間的是她第一次送給弗朗西斯科的禮物,一個巨大的中國結,那個時候她還只有19歲,他也只有22歲。中國結下面最靠近她的地方是她為他23歲生日織的灰色毛衣以及一套的手套、圍巾,她記得自己並沒有送出,那個時候他們因為誤會而分手,她就一直鎖在柜子裏,以後就忘了給他……
伸手輕撫那柔軟的羊毛,她覺得眼淚刺痛眼睛。
左上角是她送給他的第一件聖誕禮物——一座大衛雕像的複製品,右上角是她為他選的鬼面符咒,因為他要去打世界盃的預選賽,還有……她拿起那根用項鏈穿着的玉佩,這是她跑遍整個上海才找到的一塊狼形的天然紅玉,因為他隊伍的標誌是狼的形狀。還有去年聖誕她送他的手錶……她輕撫上自己手腕上那條他送的手鏈,心情莫名地顫抖。
這些東西每一樣都是她送給他的禮物,每一樣都已經許久未見,她一直以為他已經把它們遺忘,畢竟她送過他這麼多的禮物。可今天她看見它們擺放整齊,並按照她送的順序,從最初的中國結到最近一次的手錶,全都完好無缺,清清楚楚地擺在她面前。眼淚頓時奔涌而下,她閉上眼睛,可以感覺到流進乾涸心裏的溫泉,瞬間就漲滿她整個心扉。
“藍。”輕柔的低喚聲在她身後響起,堅定而悠長,有如嘆息也有如愛撫。
她用手背擦掉眼淚,遲疑地怯怯轉身,害怕這一切都是她的夢而並不是真實。
她呆立在他面前,對他視若無睹,卻昂着頭,眼神發直急切地望着他的上方。壁爐前她買的文藝復興時期風格的油畫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閃爍着藍色光芒的一組燈飾,如星星般形狀的迷你燈飾密密麻麻地組合成意大利文字——
我愛你,藍。
嫁給我好嗎?
星星燈飾閃發出的柔和光芒眩惑她被淚水浸濕的眼睛,她不斷地擦拭着眼淚,想要看清楚這幾個字,可是每次都因為淚眼模糊而無法看清。這是她的夢嗎?是她眼花了嗎?這蔚藍色的光芒後面是她心裏以為的那幾個字嗎?為什麼她眼前總是一片模糊,她一點兒也看不清晰呢?
本來自信地站在燈飾前的弗朗西斯科漸漸擔心起來,他以為她一看見后就會立刻撲進他的懷抱里哭,可是沒想到她卻只是呆立在那裏。一點也沒有發現他就在她眼前,一點也沒有感動的跡象,臉上的表情反而越來越憤恨與生氣,難道他猜測錯誤,難道她已經開始恨他了?
不行!他迅速回頭看一眼燈飾,一切都和他佈置時的一樣,那麼必然是她的心意有變,必然是她開始不再愛他……
他驀地拉住她的手,不顧她抗議地將她納入懷裏,緊緊擁住,“不可以,你不可以不愛我。”他的聲音如雷鳴在她耳邊轟響。
他的話震醒她的迷惑,他結實有力真實的懷抱喚起她渾身的情感,他在叫嚷些什麼?
“聽見了嗎?藍?”他的聲音急切、焦躁、憤怒,“我告訴你,不管你愛不愛我,這一次你還是要嫁給我,我不會放你走的,永遠不會!”他已經等待了這麼久,在她上次崩潰地向他哭泣以後,“你休想從我身邊逃走。”三個多月的時間已經被他們浪費,他不願意再等下去。
菁藍眯起疑惑的眼,雙眼因為哭泣而酸澀,可是他的話是什麼意思?逃走?如果他要娶她,她為什麼要從他身邊逃走呢?
“我承認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因為想要懲罰你,為了我那該死的自尊心而和你分手。可這不是你再次拒絕我的理由,我知道你愛我就如我愛你一樣深,既然這樣,我們就沒有任何不在一起的理由。我向你保證,如果以後再發生這樣的事情,再有條件出色的男人追求你,我絕對會和他鬥爭到底,把你的心牢牢地拴在我身上,不讓任何人有機可趁。”
他的告白打動了她的心,雖然語氣是一向的傲慢與無禮,但會這樣說話的人才是她愛上的那個狂妄的男人。
微笑慢慢在她清亮的眼眸里漾開,她霎時覺得美妙無比。
“我不管你怎麼埋怨我,反正現在我們連孩子都有了,我永遠會是他的父親,而你永遠會是他的母親,所以沒有人能夠把我們分開……”
“為什麼過了這麼久?”她在他懷裏低啞地開口,聲音如夢似幻,一如她臉上的表情。
“什麼?”驀然聽見她婉轉的嗓音,他有片刻失魂。
“為什麼從我告訴你我還愛你到現在,過了這麼久你才向我求婚?”
他一時口吃地看着她低垂的頸項,“你……”她是為了這個在生氣嗎?
他怎麼變成啞巴了呢?她茫然地抬頭,對上他愕然的眼,見到他慢慢綻開他招牌的笑容,一把抱起她抬高到與他臉對臉,引起她一陣低呼。
“我本來馬上就要去向你求婚,可你忽然逃回了中國,我決定還是讓你好好考慮一下后我再向你求婚會比較容易成功。”
“為什麼?”她還是覺得迷惑,雙手摟住他的脖子以穩定自己。
“因為你太久沒有見到我必然會更加思念我,當然無法拒絕。”他藍色的眼眸里閃齣戲謔的光芒。
“你……你讓我多難過了三個多月只是因為你要讓我更加想念你?”委屈湧上心頭,她開始在他懷裏掙扎。
他如鐵箍般堅硬的手臂一點也沒有移動,反而更加抱緊她,眼睛對着眼睛,鼻子對着鼻子,嘴對着嘴,他開口說話,聲音低沉:“我已經後悔了。你不知道這三個多月我是怎麼煎熬過來的,如果不是有比賽,我早就飛去上海找你了。我想好了,這個月你和瑪斯再不回來,我就去把你們追回來,機票我都訂好了。”
“我才不信,怎麼會那麼巧?”視線與他緊緊纏繞,她還是抿緊雙唇。
“我可以起誓。”他含笑着回答。
她久久注視,然後低下頭,眼淚又奪眶而出,“為什麼你老是欺侮我呢?每次都讓我這麼傷心……”
“藍。”她突然的淚水讓他驚慌,可是他的手抱着她,無法為她擦拭眼淚,於是他湊過頭去用嘴吻去她的淚珠,“我真的很抱歉,都是我的錯……”
他輕柔的話語惹出她更多的淚水,她緊緊攀住他的脖子,靠着他哭泣:“我知道這一次我也有錯。可是你怎麼可以那麼無情地和我離婚呢?你知道那有多傷我的心嗎?那段日子就像活在地獄裏一樣,看不見一絲光明……”
他溫柔地放下她的身子,依然用手環着她,心痛地開口:“你以為那段日子我很好過嗎?一想到你會喜歡那個貴族伯爵,我就發狂得想去揍他,我受不了你可能會喜歡上他的這個念頭,所以才會做出那麼過分的決定……以後再也不會了,永遠也不會!即使你愛上別人,我也會把你追回來,不讓你去任何其他地方。”他用狂傲的語氣說出最後幾句話,把她摟得更緊。
“你……”菁藍從他語氣里的苦澀中聽出他的感情,“因為倫恩是貴族,所以你嫉妒他了?”她的弗朗西斯科也會嫉妒別人?這太不可思議了……
“這很奇怪嗎?他是我見過最優秀的男人——英俊、優雅,是個貴族,又是一個大集團公司的總裁。”
“可是,你從來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裏,你……”
她口吃地瞪着他。
“我當然知道他和我比還是有些距離,不過誰知道你這個小腦袋會怎麼想呢?”他口氣酸酸的。
菁藍伸手擁住他的腰,“你在我心裏永遠是最好的男人,誰也比不上。”
他露出完美的自豪笑容,抬起她的頭,吻住她真誠的表情,深情的、綿長的。
這等待已久的吻融化了她的心,她曾經以為這一生再也無法接受這樣心醉的吻了,再也無法依偎着這偉岸的身軀了,眼角淌下一滴安心的淚水,終於她再次擁有了他的愛,而她的生命也再次完整……
瑪斯的嬉笑聲打斷相擁的兩人,他們依依不捨地抬頭,深深地凝望一眼,共同轉身看着他們的兒子,菁藍從雷歐娜手裏接過瑪斯,弗朗西斯科則摟着他們兩個。
他看一眼孩子又看一眼他的母親,低聲說:“這是不是表示你已經答應我的第三次求婚了?”
她的視線落在瑪斯和他父親一樣的眼睛上,輕輕撫摸他柔嫩的臉頰,“我不知道該不該答應你。”
“好了,我的女孩。我已經求了三次婚,難道你想要第四次嗎?如果你要的話,我可以每天求一次婚……”
“這是你說的?”她倏地抬頭,眼裏是揶揄的光芒。
“當然,只要你願意!”他再次吻她,滿意地看到她臉上的緋紅。
“我期待着。”她的低語消失在他的又一個吻里。
那一年的聖誕,看來有人又要做新娘了。
一全書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