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繁華的鬧市區，涌動的人群。裝潢高雅，佔地廣大的畫廊今天開張，因此諾大的大廳里燈火輝煌，從早上開始人流就絡繹不絕，多的是前來祝賀的賓客。由於這家畫廊展出的畫作多是名家作品，另外更有留學意大利的現代派名家范雪蘅的大部分作品展出，因此剛開業就深受各界人士的關注，更有許多商界人士前來參與，替許家母女捧場。
嘉顏一邊抬腕看錶，一邊看着已經聚集了許多賓客的展示大廳，畫廊有兩層樓，底樓這個開闊的接待廳是他們姐妹的驕傲，白、灰、銀的主體構造是他們姐妹共同的設計，顯得明亮、雍容但絕不庸俗，連一向力求完美的母親都讚不絕口。
她有些擔憂地看着母親和幾位畫家正在說話，父親已經來了，正在門口和嘉歆說話。然後，他似乎看見母親，在遲疑了幾秒鐘后，向母親走去。她的呼吸急促，情緒緊繃。他們平靜地握手，再冷淡地寒暄幾句后，母親被其他人叫走。她吁出一口氣，還好她繼母沒有來。過了這麼久，他們有些事是到了應該放下的時候了。
她又望向大門口，那個令她永遠難忘的男人此刻正步進會場，他一如記憶中的挺拔與英偉，也一如她記憶中的驕傲與自信，他那讓人印象深刻的五官帶着真誠的微笑恭喜着嘉歆和林浩。她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
離婚後，她就沒有再見過他。最終她還是沒有接受他優渥的條件，別墅和贍養費她全都不要。因為她知道，他把所有自己的資金都投入他新開辦的科技公司，他希望自己在通信領域能有所發展，但他最匱乏的還是資金!她已經不能幫到他什麼，起碼她也不需要那看似賠償的金錢。她要她的婚姻在她的記憶里是完美的，一如她告訴他的，她從來不曾後悔過。
臣碩似乎感覺到她寧靜但專註的目光，緩緩地抬起頭，如寒星般閃爍的眼眸立刻攫住她的視線，隔着人群，隔着遙遠的距離，他們互相凝視……
她有千言萬語想要問他，想問他最近好嗎?有想念過她嗎?想問他是否已經走出親人給他的傷痛，工作上還順利嗎?想問他……她看着他大步向她走來，帶着昂然的氣勢。他站定在她面前，他巨大的身高和傲然的身軀帶給她陰影，讓她忽然看見自己的渺小。
“嘉顏。”他的聲音如記憶中的醇厚低沉，帶有催眠的力量。
她想說的話，只交匯成低低的一句，“你好。”
臣碩不知道他想對她說些什麼，也不知道今天他為何會來。在公司里掙扎了許久，最後他還是套上外套飛車趕到這裏，想見她的念頭太過強烈，強烈到他無力控制。這三個月，比三年還要長，他不知道自己如何度過難熬的每一天，似乎只有工作才能稍減他心痛的感覺。
專註地看着她略顯消瘦的面容，還有更加單薄的身體，心痛掠過心口，他啞然說：“你看上去瘦了，你應該好好照顧自己的。”他在說些什麼呀?
他的話讓她驚訝，讓她臉紅且措手不及，她張着迷茫的眼睛，盯着他好看的臉，“你也瘦了，工作很辛苦嗎?”她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的聲音，她真的說了這樣的話嗎?
“嘉顏，我……”她的話如一道閃電的亮光照亮了他整個心靈，這些日子他都做了些什麼呀?看着她沉靜安寧恬淡的面容，他怎麼會相信這樣一個女孩會做出欺騙他的行為呢?天哪，正如她所說的，他為什麼從來沒有想過她可能根本就不知道他父親的詭計呢?他的腦海里反覆想起在那個心碎的夜晚她哭泣的話語……
他怎麼了?嘉顏惶恐地看着他如木頭般呆立，愕然的表情彷彿遭受雷擊。她着急地低語，“臣碩，你怎麼了?為什麼突然不說話了，你……”她聚攏秀眉，正打算拉他的手，眼角卻瞥到一張熟悉的臉孔。
她驀地停下手中的動作，這不是一張她應該有印象的臉，她甚至並不認識這個人。可是就是這張她叫不出名字的臉讓她產生了無以名狀的巨大恐懼，一股驚慌的顫慄竄過她的全身，讓她手腳冰冷，心臟痙攣。那個人正越過人群向他們走來，他穿得很平常，表情也很平常，彷彿就是一個前來祝賀的客人。
但他為什麼會讓她產生驚恐的情緒呢?那張無表情的臉怎麼會激起她這樣劇烈的反應呢?她沒有聽見臣碩在對她說什麼，沒有看見臣碩驀地驚慌的臉和擔憂的語氣，她只是努力地回想她是在哪裏看見過這樣的一張臉孔。
許久以前被她忽視的記憶突然掠過心頭，她想起來了!在那個改變她生活的下午，在嘉歆婚禮的草坪上，有個鹵莽的侍者撞到她身上，酒灑了她一身。她記得當她驚愕地看向他時，在他托盤下面閃過一個金屬的閃光，當時她只注意着自己和向她說話的臣碩，並沒有多想那個東西會是什麼。現在她知道了，那是槍，一把可能就是後來襲擊他們的手槍……
臣碩望著錶情驚恐、瞳仁驀地發大的嘉顏。他正準備向她表白愛意和他無盡的悔恨，希望可以得到她的諒解，雖然他這樣的笨蛋根本不配得到有如天使的她。可他還是必須嘗試，他堅信她依然愛他，這就像是一個奇迹，在他那樣冷酷苛刻的傷透她的心后，她還可以愛他!她剛才的關心和她毫無保留的深情凝視都泄露出她所有真實的想法，可是她為什麼忽然變得如此驚恐萬狀，就像是面臨巨大災難的表情。他驚慌失措地拉住她的手，發現那裏直冒冷汗，“嘉顏，嘉顏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
有如電視裏的慢鏡頭，他感到嘉顏猛地推開他的手，在他來不及反應的那個瞬間，跑到他身前，一聲槍響，她就在他身前倒下，他只來得及抱住她癱軟的身體，感覺到血色迅速從她臉上消失，感覺到生命的力量也在從她身上消失，殷紅的鮮血從她身體裏汩汩地流出，染滿他的雙手，也染紅了銀色的地板，他怎樣的怒吼聲也喚不醒那雙緊閉的眼睛，那雙總是深情凝望她的眼眸……
“不，嘉顏!你不要離開我。不——”
他怒喊的聲音在整個會場裏回蕩，久久沒有散去，那哀慟的聲音讓天地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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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碩的雙手染滿嘉顏溫暖的鮮血，但他渾然不覺。他有如雕像般直直地站在手術室門口紅燈的下面，表情木然、眼神獃滯。此刻他不像是個活着的人，而是一個隨時準備殺人的野獸。他的眼裏佈滿紅絲，眼睛裏所見到的也只有那死亡的紅色，他還停留在她倒下的那一刻，還記得在她倒下前他準備對她說的話!
他的嘉顏居然為了救他而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但他一貫又是如何地對待她的?想起自己的刻薄，他簡直想親手掐死自己!如果她就這樣死去……
不，他絕對不能讓人把嘉顏從他的生命裏帶走，在他終於找到自己的幸福時，在他終於了解他有多愛她，而她有多善良后。他不會允許!他握緊雙拳，聚集起他所有的力量，彷彿這樣就能把他的力量傳遞給在手術室里的她。
嘉顏，你聽見我在叫你嗎?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沒有你，我無法生存。他無聲地吶喊着，沉痛地吶喊着。
林浩向他走來，他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他依然絲毫未動。林浩盯着他紋風不動的表情和他緊繃的臉，輕嘆一口氣，“臣碩，你不要太擔心，嘉顏一定不會有事的。”嘴裏雖然這樣說：當時他看見了傷口，正中心臟，他其實不認為嘉顏還會活着，在送進手術室前她已經出現了休克……
臣碩並沒有對他的話產生反應，他全部的心思都只關注着躺在手術台上那名孱弱的女子。
林浩再度哀嘆，他們不是離婚了嗎?但此刻看臣碩的表情，如果嘉顏死了，他可能也不會獨活……
“犯人已經抓到了!”他希望這會激起他的反應。
果然，臣碩驀地轉頭看他，眼神如刀，太陽穴憤怒地鼓起，他渾身都浸在強烈的仇恨里。
“他是酒店的職員，上次把我打傷的人也是他。”這次他沒有上次好運，大庭廣眾之下，畫廊里又有許多保安，立刻就把他制伏。
“這麼說他的對象一直是我?”他的聲音陰沉低啞。
“是呀。”林浩苦笑，“我們一直以為對方的目標是我，所以才會查錯方向。”
臣碩咬牙，“我太疏忽了!”如果不是這樣，嘉顏就不會躺在那裏，他的手指捏出咯咯的響聲。
“你別這樣!”看着好友全身繃緊的肌肉，林浩拍着他的肩膀，“這根本不怪你，那個人有病，他對你有着莫名的仇恨。”
“但我不記得與他結仇!”他是有些仇人，但都是商場上的敵人，他不記得自己有惹到這個人。
林浩低着頭，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算了，他遲早會知道，“他說是你毀了他的一生。”
“什麼?”他完全驚訝地轉身。
林浩乾咳一聲，“他覺得他有能力當酒店的經理而不是一個服務生，所以他認為是你不讓他有施展才華的機會。”
他威脅地眯起眼睛，“就這樣要殺我?”
林浩的表情更加無奈，“他母親後來得絕症死了，他一直認為如果他有足夠的錢她就不會死，所以他覺得那都是你的錯，要找你報仇。上次以後他覺得找你報仇並不安全，所以一直忍耐。前些天你離開聯合集團，他也辭職了，每天跟蹤你尋找機會，今天你獨自一個人開車來畫廊……”
臣碩忽然大笑起來，笑聲里滿是痛苦與憤怒，“就因為他對我莫名的仇恨，現在要嘉顏躺在裏面，生死未卜?”他的表情漸漸猙獰，聲音失去控制。
“臣碩，他是個瘋子!”林浩拉住他，不願意看見他好友瘋狂的表情。
他猛捶牆壁，“如果她死了，那個人也別想活!”他如發狂的野獸。
“臣碩……”林浩無言以對。
他忽然恢復鎮定，眼神從渙散中變得堅定起來，他再度握緊拳頭，“不，嘉顏不會有事的。我絕對不會讓她死!我發誓!”他以無比巨大的決心與意志緊緊地盯住那扇緊閉的門，如果可以，他寧願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她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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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顏從死神手裏奪回了她的生命。子彈就差那麼幾分就會要她的命，但她還是奇迹般的活過來了，她真的該感激上天對她的厚愛。
她虛弱地躺在病床上，她已經從加護病房轉移到普通病房，這表明她已經脫離了危險期，她又可以自由地呼吸空氣，感受陽光。
輕微的推門聲伴隨着一個熟悉的腳步聲，她不用轉頭也知道那是誰。他每天都會準時來看她，然後一直陪伴到深夜。她不知道自己是該感到高興還是該感到悲哀。
在那些她躺在床上無法說話的日子裏，他每天都在對她說著同樣的話。說他有多麼愛她，多麼不能失去她；說他對他過去的行為感到後悔，乞求她的原諒；說他不會讓她輕易地離開，要她堅強地撐過痛苦。
這些話是支持她生存下來的力量，但這些話也是讓她陷入沮喪與痛苦深淵的罪魁禍首。她看着他如往常般帶着小心翼翼的微笑坐在她身邊，輕柔地握緊她的手，放在他唇上親吻，聽着他溫柔如和風的低語，“今天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好一點呢?”
她被他臉上的溫柔吸引，怔怔地點頭。
“醫生說過不久你就可以下床走走，到那時我推你去花園。”
她無力拉回她的手，只能任由他拉着她摩挲他的臉，因為感覺到他臉上粗糙的皮膚而微感羞赧，她的心裏一陣刺痛，她垂下眼瞼小聲說：“臣碩，你不必來看我。”
他困惑地直視她還顯蒼白的面容，“怎麼了?嘉顏?你這幾天好像總是有心事，可以告訴我嗎?”
他這樣體貼小心的聲音更加令她難過，她忍住眼淚說：“你不必因為感激我而對我這麼好!我救你是心甘情願的，我不會要求你補償我。”那是她最直接的反應，如果再來一次，她依然會這樣做。
“原來你以為……”他愕然地看着她，然後開懷地笑着，“你以為我是因為感激你救了我的命，所以才對你這麼好，是嗎?”
她不懂這有什麼好笑的，他笑容滿面的表情讓她更加傷心，“難道不是嗎?你對我說的那些話都是因為我救了你，你以為你欠我一份情，所以想要補償。”她露出忿然的表情。
“寶貝，你在胡說什麼。”他輕柔的語氣撫過她的臉頰，溫暖她的心，他更加緊握她的手，“我是因為愛你才會這樣做的。你不知道，如果沒有了你，我會活不下去的嗎?我太愛你了，所以無法忍受失去你的痛苦。”
“可是……”她迅速抬起睫毛，怯怯地瞅着他，“可是我們已經離婚了呀。”而且離婚後的三個月裏你都沒有來找過我!她咬住下唇。
他用雙手包住她柔軟的手，眼神更為專註，“我從離婚那一刻起就開始後悔了。這三個月來，我日夜都在思念着你，可我卻不敢去找你。我那固執的驕傲和頑固的愚笨讓我看不出你對我的重要性。”
“直到這一次事故?”她打斷他的話。
“是的，”他的表情完全真誠，“直到那時我才知道我對你是怎樣的偏見與不公，你一直那麼愛我，你絕對不可能和你的父親聯手逼迫我與你結婚。”
可她卻忽然哭了起來，淚水衝出眼眶，“只有到這樣的時刻你才會這樣想嗎?如果我就這樣死去呢?”為什麼只有到了生死關頭他才會真的相信她?
他一陣手忙腳亂，趕緊為她抹去眼淚，卻發現越抹越多，“我真該死是不是?我知道我不能祈求你的原諒，但你起碼要給我機會聽我說，好嗎?”
她別轉過頭。
他的眼裏掠過脆弱，“我知道自己很混蛋，一直以來都在誤會你，而且從來不給你機會澄靜。我固執地相信自己的判斷，卻不願意去思考你的無辜。你知道我本來是打算向你求婚的，那個時候我還不確定我是因為愛你才想娶你，或者是我不願意相信我已經愛上了你，但我知道你一定會成為我理想中的妻子。那樣我就可以既得到一個好妻子，又不用付出我的真心。”
她依然沉默不語。
他的眼神漸漸熱切，他繼續說：“所以當我看見你父親出現在你的家，然後他逼我娶你的時候，我憤怒到了極點。我覺得你辜負了我對你的信任，也同時對我自己的判斷失誤覺得無法容忍。我答應娶你，是希望可以給你懲罰，讓你和你父親都感到後悔。那個時候我完全被憤怒蒙住了眼睛，看不清楚你根本不可能是那樣的女孩。”
嘉顏的眼裏閃過傷痛。
“可是憤怒過後，連我自己都不明白我為什麼要答應你父親，因為他其實根本威脅不到我。”他的臉上閃過驚訝與後悔，“後來你來找我，讓我大鬆一口氣，那樣就可以證明我的判斷是正確的，也可以結束我們之間的約定。我不知道我那個時候是怎麼想的，只知道如果可以和你解除婚約，那麼對你我都好。”
嘉顏震動了一下。
他的眼神更加熱烈，“但是後來你在婚禮上出現，我氣憤極了。那天晚上我有些語無倫次，只想嚴重地傷害你。可不知為什麼看見你那張充滿痛楚的臉后，我又真的下不了手，所以我選擇逃避。遠遠地逃開你，就能迴避我心裏因為傷害你而感覺到的罪惡感。那個時候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現在想來其實我一開始就不相信你真的會陷害我，只是我自己不願意相信而已。”
嘉顏轉過頭去看他，看着他滿臉悔恨與真誠。
“後來你主動找我，讓我既驚訝又有說不出的興奮。我不知道怎麼對待那樣的你，那天晚上你看來絲毫也不怕，而且看上去又那麼凜然不可侵犯。我幾乎為你鼓掌，因為你的膽識與無畏。後來我每天回來，我告訴自己是為了不讓你的詭計得逞，但其實我是想要看着你，擁抱着你，可以感覺到你在我身邊。”
嘉顏的淚水滑過眼角落在枕頭上。
他伸手顫抖地為她拭去，他的聲音也在顫抖，“我想我開始察覺出我愛你，那讓我感覺害怕。三十年來，我沒有愛過什麼人，也沒有感覺被什麼人真的愛過。你的愛讓我震撼，也讓我恐懼。我不知道怎麼樣去愛你，也害怕你的愛會有傷害我的力量。你知道我的家人他們一直用愛來捆綁我的手腳，所以我更加相信你是為了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更加相信你和你父親一樣的奸詐。只有那樣，我才能逃避對你的愛，你知道嗎?”
她啜泣出聲。
“你對我母親說的那番話震撼了我，也讓我無處躲避，我太愛你，愛到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能擁有這麼強烈的感情，所以我才又逃了。我想只有讓你永遠地離開我，我才能真的安全，真的不必面對這讓我措手不及的感情。我一味地堅持我的話，堅持你是你父親的同謀，只因為我要讓那個借口讓我自己相信，你根本不值得我愛!我真像個傻瓜，不可救藥的傻瓜!”他忽然停止訴說，低下他的頭。
嘉顏在他沉痛的聲音里抬頭，看見他眼眸里的痛楚。他已經放開她的手，抱住他的頭。於是她伸出手去，輕輕地碰觸他的臉，他立刻緊握住她的手貼在他的臉頰上。等他再開口時，聲音哽咽，“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去你的畫廊，但我還是戰勝了自己的固執去看你。我一看到你，就知道我錯得多麼離譜。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會做傷害我的事，但你不會。我會一味地誤會你，其實只是因為我害怕付出真心而已。在那個時候，不論你信不信，我都已經醒悟過來，我不能沒有你，也不能因為自己的害怕而失去你。就在我打算對你表白的時候，那聲可怕的槍聲就響了……你不知道，當時我的心跳都停止了，我以為我會永遠地失去你。”
她感覺到一滴滾燙的眼淚滴入她的手心，引起她的顫慄，像他這樣堅強的男人也會哭嗎?他的話敲進她的心裏，忽然間她立刻就原諒了他。這個男人正在訴說他對她的愛，她最奢侈的夢想居然在這刻真的實現，她還能責怪他嗎?他只是個害怕被愛傷害的男人……
“現在你願意原諒你眼前這個愚蠢的男人嗎?願意再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可以補償他所犯下的錯誤嗎?”他的聲音幾乎是謙卑的。
這聲音燙痛她的心，她帶着眼淚綻放出迷人的笑容，“我只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以後再想逃避自己的感情，我就永遠不會原諒你。”
“天哪，”他忍不住感謝上天，親吻她的手心，然後來到她眼前，“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我知道，”她帶着虔誠的心撫摸他的臉頰，輕輕摟住他的脖子，讓他緊靠着自己，“現在你有勇氣接受我的愛了嗎?”
他吻她的嘴角，小心不碰到她的傷口，聲音沙啞，“是的。而且我會以百分百的愛來回報你，在未來的日子裏我要彌補我對你犯過的所有錯誤。”
“百分百?”這是她聽過最甜蜜的情話，她本來只要十分之一，卻得到了全部。她還有什麼好埋怨的呢?
他更深地吻她，因為她話里那抹脆弱的不信任而心痛莫名，“嘉顏，你是天使才會原諒我的錯。”
她含淚凝視，“我不是天使，我只是因為愛你。你知道，人們為了愛是任何事都可以原諒的。”
他微笑，“我是多麼幸運可以得到你的愛。你的愛如此珍貴，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愛上我這樣的人呢?”
她輕柔地搖頭，感覺到幸福正在滲透進她的四肢百骸，“愛需要理由嗎?”
“不需要!”他溫柔地摟住她，“不管是什麼讓你愛上我，我都要感謝它。”
她微微閉上眼睛，感受這甜蜜的時刻，她最愛的男人就在她的身邊，她真的別無所求。
“你知道嗎?昨天祖父找我，要求我回聯合，他願意原諒我對他所說的一切。”
“你怎麼說?”她微微拉開兩人間的距離，審視着他的表情。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他的表情嚴肅。
她對他鼓勵地微笑，“如果是我，我會嘗試再和他好好相處，畢竟愛可以原諒一切恨，你也愛他和你的父母，不是嗎?”
他又一次擁緊她，奇異的感覺掠過心底，彷彿這樣摟着他就可以給他無盡的力量，“我會回去，但我也不會放棄自己的事業。如果他們又想逼迫我做我不願意的事，我不會妥協!”
“我知道，你永遠是你。那個驕傲的自信的擁有無比力量的男人，你是那個我愛的男人，永遠永遠都是……”
“哦，嘉顏，我愛你……”
在他們之間喃喃的情話中，夜幕開始低垂，星星也將降臨人間。天上的星子與明月都在祝福這一對有情人，他們知道這樣的愛情是可以經受得住天長地久的考驗的。這個時候，它們都一起聽見有一個男人在對一個女人說：“親愛的，現在你願意再次嫁給我嗎?”
女孩的回答讓他們繼續熱烈地擁吻在一起。
這是情人們的天空……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