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卓子儒在出國前偕同傅智真來到高守志的住處,三人難得齊聚一堂;趙謹兒今天家庭聚餐,正合卓子儒的意。

他來找高守志,主要是在提醒好友將目標設定明確一點,然而,兩個當事人卻顯然沒當一回事。

「我聽說過你和謹兒的談話了。她說的沒錯,她跟我天生不合,每次看到我都像隨時想跟我打上一架,可不是我跟她計較。」高守志像頭豹子,潛伏着爆發力的身子慵懶地坐躺在沙發里,性格又傲氣十足的臉龐上充滿不以為然的神情。

子儒這傢伙看起來花心,其實根本是只死心眼的獃頭鵝。高守志真不明白自己怎麼有辦法跟卓子儒這個認真的正人君子當了十年的朋友。他們兩人的個性幾乎完全相反。

「子儒大哥,謹兒她有自己的考量。」傅智真也是大打太極拳,不給正面回答。

「好吧好吧!」卓子儒露出一臉無奈,喝下手上端着的最後一口奧地利冰酒,然後因為其濃郁的甜味而感到十分愉快。「可以再來一杯嗎?」

主人高守志傾身幫他倒酒,受不了地說:「像你這樣喝酒,真是浪費!這麼喜歡甜,去喝糖水算了。」

對於好友的斥責,卓子儒只是皮皮地努努嘴,充耳不聞。

「難怪謹兒說你吃不了苦。」傅智真想到曾任卓子儒女友兩年的好友,「守志哥,下次拿苦精給他喝,看能不能鍛煉一下。」

「歪理!」卓子儒不能苟同,「妳爸以前也這樣說,害我小時候都沒糖吃。」

「放心,你並不孤單。」傅智真以甜得出蜜的笑容說:「你爸沒有獨獨放過我,包括咱們今年僅僅十二歲的子龍弟弟,他全部一視同仁。」

卓子儒揚揚眉,「那妳等着吧,子龍以後會跟我一樣喜歡甜食。」

「……」傅智真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跟緒晰怎麼樣了?你這趟去英國,不是要半個月嗎?」

兩個男人同時對她突如其來的話題感到奇怪。不過,高守志只是稍稍抬眉。卓子儒則笑笑地開口了:

「她是個好女人。」

「她是我的好朋友。」傅智真鮮少這麼認真地看着他,「你想玩,別找她。」

卓子儒趕緊作投降狀,唉聲嘆氣地說:「妳別跟謹兒說一樣的話,我這回真是認真的!我前些天跟她求婚了。」

「天──天哪!」傅智真果然被嚇到了。

而高守志朗笑舉杯道:「恭喜!這是一座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好墳墓,終於讓我等到你暴露愚蠢的一天了!」

「好兄弟,謝了!」卓子儒橫眉豎目地朝高守志空揮一拳。

「她……她答應?」傅智真難以置信。

「還沒。」卓子儒一臉輕鬆愜意。他是個有度量的男人,即使被拒絕三、四次也不會在意,何況柳緒晰說了,她會謹慎考慮。「我呢,還挺有信心的。」

「你少把她當作獵物。」傅智真口氣很差,「她從小就被保護得很好,前兩個男朋友也都很單純,我可不想看到她在你這邊受傷害。」

「嘿,智真,」高守志又是那種揶揄又冷淡的語氣:「真是夠意思的老闆。她前兩任男朋友八成通過妳的審核吧?」

傅智真不悅地橫他一眼,高守志聳肩,無奈地攤開雙手,表示對她沒轍。

卓子儒只是非常非常溫柔地握着傅智真的手,「相信我,我保證不會讓任何人受傷。」

傅智真嘆了一口氣,伸手撩開他垂落額前的一綹髮絲,端詳他端正的五官,「你看你,這張臉簡直是出來危害社會的。」

「謝謝誇獎。」卓子儒微笑,摸了摸她的頭,「好了,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得先去跟爸說一聲,明天一早,我就要上飛機了。」

看着卓子儒拎起他的西裝外套,準備離開了,傅智真說道:「你跟她開始交往了,就別老跑國外,爸沒有累死你的打算。」

卓子儒溫和地對妹妹一笑,「我會衡量狀況的。」

他離開后,傅智真與高守志對看一眼。傅智真無聲吐出一口長氣,而高守志則輕啜一口蘇格蘭威士忌,淺淺勾出一笑。

「跟謹兒十年交情比起來,」高守志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好象柳緒晰還有點佔上風嘛!」

「別挖苦我了。」傅智真苦笑,伸手去端放在桌面上的雞尾酒。

高守志的手掌驀然罩上她正欲拿起酒杯的手,傅智真抬眼看他。

他輕輕拉過她的手,湊到唇邊親吻,並且順勢坐到她身邊。「妳老哥眼睛瞎了,才會以為我比較喜歡趙謹兒。」

傅智真只是聳聳肩,沒有響應他的話,站了起來,搖頭輕笑道:「難怪謹兒不喜歡我太靠近你。你不規矩。」

高守志也起了身,精健的手臂環住她纖細的柳腰,俯頭輕輕吻着她,三、四個細碎的淺吻過後,逐漸加深了這個吻;傅智真非但沒有抗拒,反而攬住他強健的頸項回吻他,待高守志更加投入時,傅智真才一把將他伸進自己襯衫里的手掌抽開,然後將他推開。

「守志,我還沒有心理準備喔!」傅智真緋紅熱燙的面容上其實有着無比冷靜的神情。

「老天!妳比謹兒惡劣太多了,這個事實居然只有我知道!」高守志皺着眉低咒,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喜歡她這個小惡魔!

「噓……」傅智真輕吻着他的鼻尖與唇瓣,「別告訴他們。」

他們倆之間的關係一直就是兩人的共識,真要算起來也有好長一段時間了,她想趙謹兒也是知道的,大夥心照不宣罷了。

高守志鎖住她的唇,冰冷而激烈,久久才放開她。他壓抑的嗓音低啞:「妳少跟謹兒混在一起,還有那個柳緒晰,都分散妳的注意力了!」

他希望傅智真可以在兩人的感情里多投注一點心神。

但傅智真只是懶洋洋地將頭靠在高守志肩窩裏,閉着眼,喃喃說著:「你知道的,你們兩個我誰都不想放棄。現在這樣最好了……」

「是啊,真是好!」高守志嘲諷的說。只有她一個人好!

傅智真輕笑了起來,然後語音款款地懇求:「再給我一點時間……」

「妳十九歲那年就說過這句話了,下次我真的會換對象!」高守志惡狠狠地說,但他們都知道,他真的願意等……

卓子儒出差已經一個禮拜了;季節,也正式進入流行性感冒開始囂張的秋天。夏末秋初的幾場颱風,讓雨水更是成日下個沒完沒了。

柳緒晰喝了幾口熱茶,頭一早到現在依舊是昏沉沉的,擺在桌上的文件,第一頁看了半小時,還是沒能在腦中消化。

難過!挫敗!

特別是在柳緒晰發現自己看着這份文件已經超過一個鐘頭之後,心情更加鬱悶煩躁了起來,她開始在心底恨恨地反覆轉了幾個沒有幫助的念頭。

該死的流行性感冒!該死的上呼吸道感染!該死的庸醫!

要是誰能幫她在下一刻恢復健康,她鐵定將那人當天神膜拜,立長生牌、三餐頂禮燒香!

「我一定是瘋了……」柳緒晰蹙緊了兩道眉,伸手揉着自己眉心。現在還想這些沒營養的事情!

「緒晰,妳還好吧?」傅智真探頭進她的辦公室。

「我很好。」柳緒晰看見上司前來關心,只覺得更加頭疼。她做了個要她放心的手勢,再指了指自己桌上的文件。「我快看完了,二十分鐘后交給妳。」

「文件不是很趕……倒是很多人跟我反應,柳副理今天心情特別不好喔!」傅智真挑眉看她,「是不是生病了?妳先去看醫生再回來上班好了。」

公司需要的是工作效率,看柳緒晰現在的樣子,八成沒有任何效率可言。

「我昨晚去過醫院了,」柳緒晰拿起葯袋晃了兩下,然後因為手臂酸軟無力而再度軟軟地放了下來,她苦惱地揉着手臂並朝傅智真一笑,「嘿嘿,此乃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我應該慶幸妳在病中還不失幽默嗎?」傅智真沒好氣地走到她身邊,一掌貼上她的額頭。

柳緒晰驚呼:「妳的手好冰!」

「是妳發燒了!」傅智真真是被她打敗。

「啊……難怪……」她還在想自己為什麼四肢無力、膝蓋發軟呢。

傅智真看了看錶,「快十二點了,妳先回家休息。」看到柳緒晰一臉不滿,她端着笑臉湊到她面前,溫和而堅決地說:「這是上司的命令。」

「濫用職權。」柳緒晰無奈的收拾着文件,一一歸檔,心裏很清楚傅智真看起來好說話,其實下了決定就絕不會改的個性。

不過,她可以陽奉陰違……她書房的計算機里也有一些不怎麼趕的文案。

「我開妳的車送妳回去。」傅智真二話不說,逕自從桌上拿了她的鑰匙。

「嘿!」柳緒晰指着她的鼻端,「傅總監,上司可沒有這種權力!」

「沒錯,獨裁是好朋友的專利。有本事妳咬我啊!」傅智真笑嘻嘻的,屈指彈了她額頭一下。「走吧,病人還這麼多話!」

柳緒晰摸着自己的額,嘟嘟囔囔地披上短外套,跟在傅智真身後慢慢走出了辦公室。老覺得自己在她面前,就跟個孩子一樣,沒有反駁的餘地。唉!

返回公寓的柳緒晰簡單卸了妝,換了睡衣倒頭就睡。

昏沉沉地睡到一半,淅瀝瀝的雨聲將她吵醒,張開眼才發現窗外又下了場驟雨,她向旁瞥了一眼床邊的鬧鐘,下午三點四十七分。

她睡了三個鐘頭,老天,她今天一件事都沒做!

柳緒晰本來想起床進書房開計算機看一下待辦工作清單,但極濃的睡意和尚未消退的暈眩感讓她一點也不想離開床鋪。

埋首於柔軟的枕頭裏,正在掙扎間,她的手機響了。取過手機,她看着來電顯示,摀着額角按下通話鍵。

「子儒,早安。」英國現在大概才早上六、七點。

彼端的卓子儒低笑一聲,「聽起來似乎我也該跟妳說一聲早?怎麼,妳人也在英國嗎?」

「呵呵,」她以濃濃睡意的口音道:「其實我人在紐約,現在可是半夜呢!」

卓子儒朗笑幾聲,道:「我剛才打過電話到工作室,她們說妳請病假。現在妳怎麼樣,是不是還在難過?」

「還好啦,」柳緒晰翻身仰躺,看着天花板邊說:「跟生病比起來,讓我比較難過的是……你不在我身邊。」

「對不起,這種非常時刻我卻不能陪在妳身邊。」卓子儒的道歉非常誠懇。

「沒……」一陣猛烈的頭疼突然襲來,柳緒晰閉了閉眼,「沒事的。就算你在台灣,這個時候應該也還在辦公室里啊。」

卓子儒沉默了一會兒,才又道:「我精神與妳同在。」

「謝了,」柳緒晰啼笑皆非,「我不信教的,你不需要成為上帝。」

卓子儒一串長笑,「我很高興妳這麼有活力。」

「我也很高興可以騙過你──其實我現在難過得快死了,而最讓我想一掌打死自己的是,你一個星期不在我身邊,竟然就讓我寂寞到不曉得以前我是怎麼度過每一天的。老天!」套一句謹兒常說的話,「我可是一個有擔當、經濟獨立,而且事業有成的大女生耶!」

「聽到妳說這樣的話真令我感到受寵若驚。」卓子儒一時還不能將她冷冰冰的外表與可愛又孩子氣的內在好好地銜接在一起。但他並不否認聽到她這麼說的時候,他的心情就無比愉悅。「告訴妳一個可以讓妳平衡些的小消息:我這個有擔當、經濟獨立,而且事業有成的大男生,其實也跟妳一樣,不曉得以前我是怎麼度過每一天的。現在我是空虛寂寞、晨昏顛倒、孤枕難眠……」

「騙人!」柳緒晰笑着說,心底才不信他呢。

「我很想妳。」卓子儒接着以沉穩的口吻說,並加重了語氣:「真的。」

「嗯。」柳緒晰也沒有調笑的心情了,「其實你不在,我真的滿難過的。」特別是在生病的時候──她知道自己是個很害怕寂寞的人。

彼端沉默片刻,卓子儒冷不防道:「我愛妳。」

「不!」她難過得掉下眼淚,「我可以接受你永遠不說愛我,但我不能原諒你說謊!我不要你敷衍我!」

卓子儒往昔的一派從容頓時消失無蹤,連忙慌道:「對不起!緒晰……我、都是我不好……我……抱歉……我無意傷害妳!」

「子儒……」柳緒晰盡量放緩了聲音:「我不知道你以前的女朋友怎麼想,也許她們寧願接受假象……但是我……我真的不行……」

其實對於過去那些女友,他甚至無心去製造假象。除了柳緒晰,他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這句話;但卓子儒沒有告訴她這些,只是溫言道:

「緒晰,妳不需要用自責的語氣。我們以結婚為前提交往,我很高興我更了解妳一些了。」

柳緒晰坐起身,伸手抹去淚水,「抱歉,生病的時候我總是有點奇怪。」

「病人需要好好休息倒是真的。」卓子儒輕聲說,心裏不禁一面忖着:照她的說法,生病時總是有點奇怪,那麼,難道他也生病了嗎?那句我愛妳,究竟是自腦袋哪一處蹦出來的呢?

兩人沒再多談,很快地結束通話。柳緒晰坐在床上,獃獃地坐了兩分鐘,才決定起身走往書房。

前往書房時經過寬敞的客廳,驟雨還未停止,漆黑的天色讓屋裏也是一室的陰暗;雨後的氣溫降低,柳緒晰忍注哆嗦,環視二十五坪的客廳,心底忽然掠過一絲酸楚。

「真冷清……」當她發現自己空洞的聲音被無盡的寂靜吞沒,便趕緊抿起了唇,嘆息后快步往書房行去。

她開了一盞大放光明的燈,戴上僅僅兩百度的眼鏡,開機后準備開始進行目前擱在計算機里的幾個文案;但等到柳緒晰坐在桌前,盯着計算機屏幕超過半小時之後,她發現感冒病毒又在身體裏肆虐橫行了。

一股倔氣仰起來,柳緒晰硬是將手邊一個文案擬好草稿,瞥一眼時間,已經又過了四十分鐘。

頭昏目眩……她難受地撐着額頭,決定先去吃個退燒藥。

甫離開座椅站起,眼前黑了兩秒鐘,柳緒晰皺着眉等待這一波昏眩感消退,才出了書房。

踩着稍嫌踉蹌的腳步,她倒了杯冷開水,卻因為膝蓋忽然一軟,登時跌在長沙發上,跟着,她聽到了水杯在棉麻毯上重重跌碎的聲音。

「嗄!真是好極了。」柳緒晰全身無力地瞪着地毯上的一片水漬與玻璃碎片。棉麻毯雖然清理方便,但在她頭昏眼花的這一刻,不啻是雪上加霜。

她撐着身子從沙發上起來,強烈的暈眩讓她走到客廳連接餐廳處時再一次跌倒,打翻置在此處的一方小桌几。

桌几上插着一束乾燥花的琉璃瓶與一套茶具慘遭池魚之殃,一併在桌几翻覆之時跌在地上;柳緒晰聽着精緻的玻璃製品在瓷磚地面上一一粉碎,再看看自己倒坐在桌子與小藤椅之中的狼狽樣,酸、苦、怒火全擰在一塊兒,達到情緒頂端的時候,她笑了出來,乾澀的笑聲卻伴着幾滴滑落臉頰的淚水。

「真是──真是──天!太成功了!我真是能幹!」柳緒晰環視自己造成的一片光景,沉默良久,才咬着唇無聲哭了起來。

平時這種情況根本不可能讓她難過的,就只因為這個昏沉沉的腦袋!

柳緒晰難受得要死,連一根小指都不想動!而且她想着,再這樣繼續失敗、製造混亂下去,她鐵定會瘋掉!

懸挂在客廳里的吊鐘鐺鐺響了幾聲,正是六點整。

本來是該出門用晚餐的時候,但現在,謝了!柳緒晰一點食慾也沒有。她用力捏着眉心,覺得僅剩的力氣只足夠提供她半躺半坐在這堆混亂裏面。

鐘聲餘音過後回歸寂靜,柳緒晰聽着自己細微的啜泣聲成為整間房子唯一的聲音,心裏終於難過到了極點。

任何人都好……她的房子裏需要有第二個人。她捏着眉心的手逐漸轉成摀着臉龐,胡亂抹着淚顏,一邊也很清楚自己這是在奢望。

「天哪!緒晰,妳看起來真糟!」

柳緒晰猛然抬起頭來,驚愕的看着來人。

傅智真將皮包、一袋食物與點心就地放了下來,在柳緒晰身旁蹲下,伸手輕柔地為她將淚水拭去,並且順了順她紊亂的長發。

「智真……」柳緒晰激動地抱住了這個出現得正是時候的天使。「還好妳來了,要不然我一定會瘋掉……」

「妳還在發燒是不是?」傅智真拍了拍她的背稍作安撫,一副鎮靜又很能理解的口吻,「到客廳去,我倒水讓妳吃藥。」

「我在客廳打破杯子。」柳緒晰可憐兮兮地說,猶帶淚痕的臉蛋看起來像個無辜至極的孩子。

「沒事的。我抱妳過去。」傅智真疼惜地摸摸她的頭,然後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哇,智真,妳力氣真大。」柳緒晰沒想過自己會有被女人抱起的一天。

「我平常在練散打,何況我還有一百七呢!」不久,傅智真果然讓柳緒晰安安穩穩地坐上了客廳的沙發。

傅智真幫柳緒晰取了水和葯,逕自走到桌几處收拾起一團混亂。

「智真……」柳緒晰蜷縮着身子坐在沙發上,纖白的手指圈握着水杯靠在膝頭上,紅撲撲的臉,小嘴咬着杯沿,穿着寬大的睡衣,原本的女人味幾乎全被濃濃的孩子氣取代了,「妳怎麼會過來的?」

「我本來是想幫妳煮頓晚餐,不過,現在我看可能還得幫妳做家事了。」傅智真走了過來,手裏拎着一隻外皮印着某烘焙坊名稱的盒子,放在柳緒晰面前的矮桌。「奶油泡芙,先給妳墊肚子。我去廚房煮稀飯給妳吃。」

「對不起,這麼麻煩妳。」柳緒晰咬着唇看她;即使兩人交情好,但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妳不用幫我收拾了,我明天再慢慢整理。」再不濟──至少她雇的鐘點女傭會幫她整理好的。

「不要緊,煮稀飯不用時時顧着爐子,我閑着也閑着,手長腳長,一會兒就收拾好了,否則看着也心煩。」語畢,她拍拍她,轉身前去,避開一團混亂,才進了廚房。

柳緒晰聽着傅智真在廚房的一舉一動,包括處理食材、取砧板與料理刀,以及扭開瓦斯爐開關的聲音,莫名心頭暖暖的。

「智真。」她的聲音不大,但柳緒晰猜她聽得見。

果然,傅智真溫和中性的聲音自廚房傳來:「我在聽,怎麼了?」

「我真的很高興妳來了。」柳緒晰淡淡地說著:「其實,我很討厭寂寞的。我爸媽雖然很疼我,但妳知道,他們工作都很忙……我小時候,一間大屋子,就只有我一個人……生病的時候,他們也都不在,那種冷清的感覺……很討厭。」

柳緒晰肩頭微微一重,抬頭,正好迎上傅智真含笑的眼眸。

「如果妳覺得寂寞,我隨傳隨到。」想了想,又似笑非笑補上一句:「當然是等妳找不到妳男朋友的時候。」

柳緒晰拉着她坐下,然後抱着她的手臂,枕在她肩上。傅智真對好友的舉動只是微一挑眉,並沒有阻止。

「就算找得到他,我也第一個找妳,」柳緒晰像個小妹妹似地蹭着她。「我最喜歡妳了!」

「得了吧!病人說的話跟醉漢一樣不能信,妳腦袋燒胡塗了,我可不想哪天被人在路上暗殺。」傅智真笑着摸她腦袋,揉亂她一頭的秀髮。

「拜託!他才沒這麼兇狠哩。」柳緒晰嘟噥着。

「哈!妳這不就是在維護他嗎?」傅智真取笑她,裝模作樣地擺了擺手,「我看我還是去煮飯吧,黃臉婆是最適合我的身分了!」

柳緒晰噘噘唇,還是那樣:在她面前就跟個孩子似的,沒法兒反駁。

傅智真最後像個老媽子似的,將柳緒晰家全部整理清潔妥當,還煮了柳緒晰隔天早、午兩餐擱在冰箱裏,然後以總監的身分再放她明日一天病假。

柳緒晰吃過晚餐、沖澡,直到傅智真將她送上床睡覺,傅智真才動身離開。

待得她回到公寓,將車駛入停車場,看看時間,已經晚上十點半了。

進了公寓,客廳一片黑暗,傅智真扭開玄關小燈,將脫下的鞋擺回原位,熄了燈,踏進漆黑的客廳,隨性地解開幾顆襯衫扣子,決定先去洗個澡,於是一路拎着皮包往房間走去。

路經書房,傅智真發現書房門板下隱隱透出燈光,旋開書房門,便看見趙謹兒的書桌上計算機跑着可愛的皮卡丘卡通屏幕保護程序;而趙謹兒一身休閑罩衫,俯在桌面上,應該是睡著了。

合上書房大門,傅智真走到趙謹兒身邊,先將手邊的皮包隨手放着,幫她熄掉桌燈、關上計算機。抱起趙謹兒,看着她無比安適的睡容,傅智真忽然輕輕逸出一聲笑。

「妳在笑什麼?」趙謹兒輕輕揉了揉眼,依然靠在傅智真身上,嘴邊露出一個半睡半醒的笑容。

「難得看妳這麼孩子氣。」傅智真讓趙謹兒攀着自己的肩膀在地上站定,伸手柔柔拂順她的發。

趙謹兒一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停留在她雪白的胸前,加深了笑意。「我也很難得看妳這麼的……性感。」

「色狼。」傅智真雖然這麼說,但揪緊自己敞開襯衫的動作卻還相當從容。

趙謹兒伸手幫她翻正襯衫衣領,忽然靈光一閃,揚起了笑容,「我如果在妳脖子上留個吻痕,妳看高守志會不會抓狂?」

「很難說。」傅智真笑着討饒:「我個人認為,以他的個性不是跑來在妳身上留更多吻痕,無所不用其極地虐待妳,要不就是用同樣的方式摧殘我。老實說,這種雙輸的互動方式,我實在不怎麼欣賞。」

「他很討厭。」趙謹兒的口吻有點賭氣的意味,「真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有哪裏好?」

「妳這是在問我嗎?」傅智真含着淺笑,一臉無知與無辜。

趙謹兒輕嘆一口氣,雙手親昵地穿進她一頭短髮,順勢撫順,兩人面對着面,相當靠近。「妳跟妳哥就這副模樣最像,任誰都拿你們沒法子,我就是在這張笑臉下吃了敗仗……而且這一吃還十年……」

「謹兒……」傅智真無話可說。

「他怎麼吻妳?」趙謹兒語音一落,就在傅智真唇上輕輕印上一吻,而後露出一抹笑,「應該不只是這樣吧?」

傅智真嘆了口氣,還不待說話,趙謹兒已經以一副很輕快的語氣說:

「好啦!去洗澡吧!我還有公文還沒看完。」然後將傅智真推出了書房。

看着門板在自己面前關上,傅智真緩緩露出一抹苦笑。

她最初就是不希望傷害任何人的,但她的猶豫還是讓另外兩人受了傷……這樣的她,其實又有什麼資格叫卓子儒別傷害柳緒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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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大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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