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卓子儒看着突然出現在床上的女人,沉着的外表下其實暗暗喝了聲采。

她是個美人。白皙的肌膚、黑緞般的長發,那兩道細長柳眉稍稍向上挑起,突顯出現代女性獨特的飛揚神采;抿起的薄唇,則可以看出她不具絲毫與親切和藹沾得上邊的特質。

不過,她絕對擁有吸引人目光的條件。特別是揉合冷淡與神秘氣息的五官,對於長年置身西方世界的卓子儒來說,無疑是令他眼睛一亮的東方美女。

讓他感到興味的當然不單單是因為女人亮眼的外表。三十年來,他看過形形色色的美女,卻從來沒見過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這麼鎮定的女人。

此刻,她及腰的長發彷若絲緞般柔柔覆蓋在大床上,甚至有幾綹披散在他雪白的襯衫上,帶出了一絲若有似無的曖昧氣息。

卓子儒淡淡勾出笑容。感覺……還不壞。

當柳緒晰緩慢地坐起身子的同時,卓子儒也相當配合地坐了起來。

「嗨!妳好。」他打着招呼,臉上神情一點也沒有被唐突打擾的跡象。

「你……」柳緒晰本來衝口想質問,但良好的家教讓她停頓了無禮的問話。她在腦里挑選着字眼,「你貴姓?」

這個女人真夠冷靜!卓子儒莞爾,伸出手與柳緒晰交握,「敝姓卓,卓子儒。妳可以叫我卓先生,但通常我更歡迎女性叫我的名字。」

「柳緒晰。」她說,輕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後收回,「我記得……這是我的房間。」

她遲疑的語氣逗樂了他。

卓子儒腦筋飛快地轉着,然後綻開了一抹笑靨。

「妳說的沒錯,柳小姐。」他的笑容除了十分陽光的味道之外,還別具一絲深意。他一邊輕輕執起柳緒晰的手,晶燦的雙眸在親吻她手背的同時直勾勾地瞧進她雙眼裏。「妳無須感到不自在,倘若妳不需要紳士的服務,那麼就容我留下這個吻手禮之後告退。」

又是媽咪的主意!柳緒晰僵硬地將手自卓子儒手中抽回。要不是她天生不容易臉紅,她敢保證現在她一定像只被燙熟的蝦子,紅霞佈滿全身上下。

柳緒晰望着眼前俊逸的男人,而男人也一臉既無辜又「敬業」地回望着她。

「你……你……」她幾乎結巴,「你」了老半天,才認真地將雙手按在卓子儒雙肩上詢問道:「我媽咪出多少錢給你?」

卓子儒忍俊不住,一股笑意打從胸腔滾上喉頭,不禁笑了出來。這個女人真鮮!

柳緒晰固然有點粗神經,這下也發覺不對勁了。她懷疑的目光在卓子儒臉上停留了半晌,才猶疑地開口:

「你是開玩笑的?」

「對。」卓子儒稍微收斂笑意,朝柳緒晰努了努嘴,又是一副無辜模樣。

柳緒晰挑高一道眉,「你不怕我會叫人?」現下位處她的香閨,而他是闖入者,光憑着這一點,他好歹也該有點危機意識才對。

卓子儒聳肩,攤了攤手,微笑道:「妳要叫,為什麼剛才不叫?」端的一派有恃無恐。

「因為無論我什麼時候叫,效果都一樣。」柳緒晰睨着他,「換言之,我現在叫也還不遲。那你還是不怕嗎?」

「我為什麼要怕?」卓子儒滿臉的笑容,「當一群人圍進淑女的卧房,相信我的臉不見得丟得比妳大吧?」

「你是誰?」他過分輕鬆愜意的態度讓柳緒晰知道,他絕計不只是個隨意侵入她房間的外來者。

「敝姓卓,卓子儒。妳可以叫我卓先生……」卓子儒還想逗她,卻在她的白眼下轉口:「好吧,林夫人說我可以在這裏休息。我道歉,我沒有經過妳這個房間主人的同意。」

然而,當他母親在他甫返國的假日便把他丟進一場莫名其妙的宴會中,其實他認為母親的手帕交林夫人提供這樣的待遇絕對是應該的。

柳緒晰沉默地盯着卓子儒好一會兒,才輕輕擺了擺手,「算了,看在你具有少見紳士特質的份上,不跟你計較。」

「謝謝妳的讚美。」卓子儒說,但坐在床上的身子並沒有任何一絲打算移動的樣子。

柳緒晰的雙手橫在胸前,凝着疑惑與好笑的目光投在卓子儒臉上。「你不走,是意味着該走的人是我嗎?」

「不。」他笑着,「我只是沒想到,原來林夫人的千金是個這樣的……」

「美人?」噢!老天!柳緒晰對他的膚淺感到失望透頂。

「也是,但其實我想說的是,充滿智能與內涵的美人。」卓子儒顯然是個吃蜜糖多過吃米飯的男人。

「這個年紀的男人油腔滑調似乎有點令人倒胃口。」柳緒晰翹起嘴角。但無法否認甜言蜜語始終對女人具有影響力!至少她覺得被稱讚的感覺還不賴。

「卓子儒。」他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時達飯店的行銷經理,三十歲,興趣是打網球和泡茶,雖然有點油腔滑調,但沒有其它不良嗜好。」

時達飯店是勁捷集團的分支機構,跟幻象一樣。她想着。

「你的自我介紹向來這麼詳細嗎?」

「呵!」卓子儒再次伸掌握住了柳緒晰的手,上下搖晃了兩下,才道:「相信在我們同床共枕之後,我提出這個要求應該不會太唐突!我卓子儒,正式申請成為妳第一號候選男友。」

柳緒晰錯愕地笑了。有趣!

首先是她在她房裏遇見一個英俊的男人,接着兩人坐在床上聊了一會兒;不久后,這個風趣又迷人的男人竟然說喜歡她?重點是這個男人不但順她的眼,個性還挺合她喜好的。

好極了!恰好跟媽咪所料想的那樣,她「即將」閃電戀愛了。

「你真的沒收我媽咪的錢?」柳緒晰充滿懷疑地逼近卓子儒。

卓子儒舉起雙手,好笑地道:「是林夫人把妳逼出被害妄想症的嗎?」

柳緒晰搖了搖頭,釋出淺淺一笑,接着靠到床頭柜上,企圖讓緊繃的身子恢復輕鬆柔軟。向卓子儒瞥去一眼──

「你很幽默,加你十分。」

她真是瘋了!他是堂堂時達連鎖飯店的經理,何必跟她媽咪合演這出鬧劇?

卓子儒笑了起來。「妳的底分是從幾分起跳?」同時,他的雙掌撫上了她纖薄的肩膀,輕輕地揉按起來。

柳緒晰略帶驚訝的眼神對上卓子儒的,而他只是一笑,指了指床鋪,示意她躺下來。「如果女士不嫌棄,我是很樂意效勞的。」三十歲男人的雙眼中浮出一抹少年特有的晶亮。

柳緒晰認為這是個好主意,當下從善如流,俯躺在床上。

卓子儒手勁適中,柳緒晰旋即全身放鬆地閉上眼。天哪!他的按摩技術幾乎要讓她的意識溶化……

「妳說幾分起跳?」卓子儒清朗具有磁性的嗓音將她的意識從遙遠的天外拉回現實世界。

她輕輕睜開眼,但並沒有望向卓子儒,而是隨即又舒適地合上雙眼,「嗯……我是柳緒晰,幻象廣告企劃工作室執行副理,二十五歲,沒有特殊興趣……另外我要恭喜你,卓先生,你現在拿到滿分了。」

早上八點十分,傅智真的公寓。

傅智真的早晨通常從六點半開始。晨跑過後她會沖個澡,接着很簡潔迅速地穿上前一天晚上打點妥當的衣飾。

約莫七點半,她走到房裏喚醒經常寄宿在此的趙謹兒,然後在趙謹兒梳洗的同時,她進書房再次瀏覽自己一天的工作行程表,並且進行二十分鐘的輕鬆閱讀。

八點整,傅智真出了書房,而趙謹兒才剛穿好衣服正要上妝。

兩人生活節奏雖然不同,卻有相當的默契,很能互相配合。向來是傅智真較趙謹兒早一些出門,當然,偶爾會有些不同的情形。

比如今天。

「妳這麼早要出門?」傅智真站在門口旁的全身鏡前,一面端詳着自己儀容,一面看着平日從容度過早晨的好友已經隨手拎起了車鑰匙,正要蹬上高跟鞋。

「妳當然不知道,」趙謹兒明艷的五官在氣急敗壞的此時還是顯得十分有個性與魅力,但這個美人說起話來一點也不斯文優雅:「昨天半夜有個混蛋e了一封辭呈給我,這麼唐突我也不跟他計較,但這辭呈竟還越級發到董事們那邊去了,今天人事部鐵定是雞飛狗跳!」

傅智真給予一記同情的目光。

趙謹兒穿好鞋,上下看了傅智真一襲合身的褲裝一眼,接着在她臉頰旁湊上一吻。「妳今天真漂亮。」

「謝謝,妳也是。」傅智真淡淡一笑,「維納斯加花木蘭,一身的巾幗味。」

「聽起來很糟。」趙謹兒扁了扁嘴,扭開公寓大門的門把。

「嗨!Surprise!」

隨着男性清朗的嗓音,迎面往趙謹兒而來的是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

傅智真探頭出去,語氣掩不住驚喜:「子儒大哥?」

卓子儒看見原本打算擁抱的對象正站在門邊,連忙放開懷中的女人,稍稍退開了一步,但在看清懷中的趙謹兒之後,依然拉開滿臉的笑容。

「謹兒。」

「嘿,子儒,好久不見了。」趙謹兒快速地在卓子儒頰邊各落下一吻,前去撳下電梯按鍵,才又回頭說道;「你什麼時候回國的?改天一塊兒吃飯,我到十四樓找你。」

「不必勞駕。」卓子儒在電梯門合上之前朝趙謹兒眨了眨眼。「下星期三我到十三樓找妳。」

直到趙謹兒銀鈴似的笑聲中斷在厚實的電梯門后,卓子儒才轉過身子面對傅智真。

「一點小禮物。」一隻絨布小盒從他修長的手指尖轉移到她白皙柔嫩的小掌心裏。卓子儒順勢勾住了傅智真的肩膀。

夠會討女人歡心的!傅智真並沒有甩開他在夏天裏勾攬上來的一條熱呼呼手臂。「你今天不用上班呀?卓『經理』。」

「妳爸今天給我休假。」卓子儒咧開一口潔白的牙,「我們去泡溫泉,怎麼樣?」

傅智真皮笑肉不笑地扯開嘴角,「可借你爸今天沒給我休假。嘿嘿……子儒大哥,恕不奉陪。」

卓子儒露出滿臉的失望。

「你不會又交女朋友了吧?」傅智真從他神態上看出端倪,「你不是才剛從英國回來嗎?動作這麼快!」

「啊,妳知道嗎?她是一個很優雅的女孩子。」卓子儒語氣陶陶然的,「雖然看起來有點冷淡,但是讓我很想好好地疼惜她。」

唉!傅智真衷心為那個女孩哀悼。「子儒大哥老是三分鐘熱度,我看,別再殘害國家幼苗了吧你!國家未來系在新一代孩子的身上哪。」

「妳儘管放心。」傅智真說話雖毒,但卓子儒的好心情一點也沒遭到破壞。「她跟妳一樣大。」

「那更慘!國家經濟正寄托在我們這一代年輕人身上。」

「我這次是認真的。」卓子儒扳正傅智真的臉蛋,看着她的雙眼笑道:「真的。妳信不信?」

「認真?」她懷疑地回望他,「多認真?」

「她是我的百分百女孩。」三十歲男人眼中閃耀着赤子般純凈天真的光芒。「她是我今生的新娘。」

傅智真張嘴無言了半分鐘,才再度激活發聲系統:「你花多久的時間判斷你認真的程度?」

「大概三十秒。」

傅智真再度張嘴無言半分鐘,「你認識她多久了?」

「一天。」卓子儒親昵地揉按着她僵硬的臉頰,還一臉笑咪咪的。

「一見鍾情?」不會吧?傅智真的眉頭頓時鎖成中國結。

「真浪漫不是嗎?」卓子儒閉起眼回想着柳緒晰的一舉一動,怎麼樣都覺得她有說不出的可愛。

「太浪漫了!老天!」傅智真猛然伸出手指指向電梯,「快!快去把你前前前……前任的女朋友追回來!這個世界上只剩她能給你曉以大義!」

「哪有這麼多『前』?再說,」卓子儒寬容地原諒她的失禮,「妳忘了,我已經約了她下星期三的飯局。」

傅智真絕望地將雙手覆在臉上。「希望還來得及拯救那個女人。」

這個傢伙!長得氣宇軒昂也就算了,偏偏個性又特討人喜歡,哪個女人到他手上不栽跟頭的?

等到他興緻一過,他就是有辦法讓大家好聚好散,分手了還是朋友。只是對那些女人而言,完美情人的形象已經塑造起來了,其它的男人哪看得進眼裏呀!趙謹兒是例外。其它的女人十之八九都得去醫院喂喂心理醫生的荷包。

「這是什麼話!」卓子儒真不懂自己的形象在她心裏究竟有多糟。「好啦,我過些天又要飛英國,但這次很快就回來,下星期三我們三個一起吃飯。」

傅智真嘆了口氣,嘴裏碎碎念着:「浪蕩子……見一個愛一個。」

唉!還是該說他是個花花公子才對呢?

奇怪?奇怪?

傅智真疑惑着。

明明夏天已經過了一半,可怎麼她身邊的幾個人所顯現出來的,卻是桃花朵朵開的春天呢?

「好……沒關係……你工作也不要太累了……嗯、嗯,好,再見。」柳緒晰鮮少有情緒起伏的臉上隱隱帶着一抹微笑,緩緩地將話筒掛上。

傅智真單手支着下巴,坐在好友旁邊,興味十足地瞧着這個滿臉春天氣息的小女人。「聊完了?」

柳緒晰咬了咬唇,望着既是好友又是上司的傅智真,帶着一點點尷尬、一點點嬌羞,吶吶地道:「嗯……對不起,上班時間我卻在講私人電話。」

傅智真一臉無所謂地擺了擺手。反正也快下班了。「男朋友?」她閃爍着笑意的目光很具調侃意味。

「嗯。」

傅智真指了指電話,「他……怎麼樣?」

「順眼,人還不錯。」她對人的評語一向很簡短,「現在他人在國外,應該是出差吧,我沒詳細問他。」

「很隨便的感覺。」傅智真雖然不苟同,但對好友的選擇並沒有加以否定。「話說回來,妳好象也是這些天才交的男朋友吧?」

「我跟他在上回宴會那天認識。」柳緒晰扳着手指,「交往五天了。」

「五……咳!五天?」傅智真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這樣說起來,你們第一天認識就開始交往了?」而……這五天之內他有三天在國外出差,他們實際交往時間等於只有僅僅兩天,那她怎麼能有一副已經完全沉浸在愛情里的表情?

「智真的個性比較拘謹,我能理解妳會有難以接受的感覺。」柳緒晰對好友的反應只是一笑置之,「我媽說我容易猶豫,所以閃電戀愛、閃電結婚,最好別給我機會反侮。她倒是挺樂見我這麼快就決定跟他交往的。」

「這不是我的世界……」速度這麼快。傅智真撫着額角。她真的一度以為自己是很開放的,但事實似乎證明她依然保守。難不成這是家教問題?

柳緒晰笑了笑,開始收拾桌面。

傅智真想了一下,「你們才剛交往他就出國這麼久,妳沒什麼感覺嗎?比方說,無聊、寂寞……」

「一點點啦。」柳緒晰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感覺。她跟卓子儒在一起沒多久,要說想念他嘛,其實也還好,「不過,他真的不錯,是個好男人。」

「嗯……妳是真的喜歡他,還是覺得時候到了?」

傅智真的語氣一點也不強勢,甚至有點懶洋洋的味道,但柳緒晰卻感覺她的話給自己一種一針見血的感覺。

柳緒晰停下忙碌於收拾的雙手,長嘆一聲趴在桌面上,才慢吞吞地將目光轉向傅智真,咕噥着說道:「智真,妳真討厭。」

哦?「何以見得?」

「妳呀妳呀,」柳緒晰的纖纖素指在好友臉上輕輕戳了兩下,「怎麼能這麼了解我呢?」

傅智真笑了。「因為我是妳的好朋友。」

「妳知道嗎?」柳緒晰雙手撐起臉頰,若有所思地說:「我討厭『選擇』這件事,但我並不討厭我選擇了他。」

「聽起來頗富禪機。」她一時無法讀解這句話。

「我滿喜歡他的。」這是柳緒晰的結論,並且稍稍用力地點了兩下頭,以茲肯定。

「很好啊。」傅智真點了點頭,對她展開一抹笑容,「這樣就夠了。不要對自己的決定后侮。」

柳緒晰沉靜地望着傅智真半晌,才緩緩笑道:「好奇怪,我們明明同歲,妳卻給人一種很成熟的感覺。」

傅智真失笑道:「我是妳的上司,這個理由夠不夠?」她伸手摸了摸柳緒晰的頭頂心,掌中帶着很輕柔的溫柔與寵溺。

「智真……」柳緒晰兀自掛上看似一派冷淡的淺笑,遙想着:「如果是個男人,那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情人了。」

「是嗎?」她笑,腦中浮出一個身影──卓子儒。

周五華燈初上的六點半,趙謹兒位處大賣場。

趙謹兒的假日,一向是與傅智真一塊兒過的。

兩人僅僅相差兩歲,從高中時期就認識了。倘若朋友之間也該慶祝十周年紀念,那麼她們已經具有開這個派對的資格。

自從傅智真兩年前在父親傅太研資助下開了「幻象工作室」之後,身為傅太研所信任的下屬兼晚輩的趙謹兒,更是在傅太研一聲令下,在指導傅智真的同時成為傅智真公寓的常客。

久而久之,兩人的假日也就分不開了。

「這樣的話,我實在不難想像為什麼妳們交不到男朋友了。」柳緒晰聽完趙謹兒的解釋后,終於下了評語。

「現在工作忙,」趙謹兒露出大姐姐似的笑容,帶着自嘲與一點點無奈,拍了拍柳緒晰的頭,「我也就沒想這麼多了。真是多謝妳的烏鴉嘴。」

柳緒晰噘了噘唇,幫着趙謹兒推手推車。驀然,她的眼角餘光掃到一旁的一個高個兒男人。

「小緒,怎麼了?」趙謹兒注意到她的視線轉移,一邊從架上取下食物,一邊隨口詢問。

「有人在看妳。」柳緒晰收回目光,以眼神不着痕迹地指了個方向。

趙謹兒笑道:「妳又知道不是在看妳?」並沒有轉頭去探視。

「他好象認識妳……」

柳緒晰話還沒說完,一個低沉、極具磁性的聲音已經自兩人身後傳來:

「謹兒。」

趙謹兒怔了怔,柳緒晰則給她一個「看吧」的眼神。

她轉過身來,看清來人後並沒有平日的熱情,只是輕輕挑了挑眉。「守志。」奇怪了,這隻夜貓今天這麼早出門?

男人性格的薄唇輕輕斜起,算是一笑──但是沒有絲毫溫度。

他這一站近,柳緒晰才真正注意到男人的全貌。

他很高,將近一百八十五公分,寬闊結實的肩膀加上那張沒有任何一絲柔軟線條的剛毅五官,一副英氣勃勃的模樣;濃墨似的劍眉下,狹長的晶燦雙眼像是隨時隨地含着一抹促狹,睥睨天下的冰冷酷勁彷佛高傲的皇室貴族──是個跟卓子儒斯文儒雅完全不同類型的男人──但,也絕對是個足以令眾多女性為之迷醉的男人。

柳緒晰的目光偷偷往趙謹兒飄過去。明媚照人、颯爽大方的女企業家與性格的貴族氣派男人,倘若並肩而立,想必是很登對的情侶檔……看來,情況很有意思喔。

「怎麼,」男人先瞥了柳緒晰一眼,目光才定在趙謹兒臉上,「不介紹一下?智真呢?今天沒跟妳黏在一塊?」

「他,高守志。」趙謹兒敷衍地在兩人之間隨意比了兩下,「這是柳緒晰。」

「妳好。」高守志的大掌與柳緒晰交握,緊了一緊,就放開了。沒有太多笑容,但一派舉止合宜的風範,讓人感覺起來還是很禮貌。

柳緒晰對陌生男人淡淡一笑,沒多說什麼;其實她知道高守志對她是心不在焉,所以兀自在腦中思索高守志適才與趙謹兒的對話──高守志似乎很了解智真與謹兒之間的關係;搞不好人家明明有意思,是被她的行徑嚇跑了。

趙謹兒手肘輕輕頂了好友一下,沒好氣地說道:「妳少在那裏胡思亂想,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考慮這個缺乏道德兼自我意識過剩的傢伙。」

柳緒晰被好友的口無遮攔嚇了一跳。高守志還在場耶!

「可不是嗎?」高守志顯然已經很習慣了,他只是牽起一抹笑,口氣介於揶揄與陳述之間:「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但還有女人嘛,何必屈就於我呢?」

「沒人告訴過你,你缺乏幽默細胞嗎?」趙謹兒哼了一聲。「很難笑!」

柳緒晰趕緊忍住笑意。這是她第一次知道大姐姐也似的趙謹兒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這個男人一定不簡單。

高守志注意到柳緒晰正在忍笑,不禁又彎了彎嘴角,「謹兒,這位柳小姐很可愛嘛。」

突如其來的讚美讓柳緒晰一怔,但是很意外的,他的讚美並沒有給她不尊重的感覺。

「喂!」趙謹兒瞪了他一眼,攬住柳緒晰的肩膀,「你這個沒節操的,少染指我們的小妹妹!」

「『我們』?」高守志輕笑,剛毅沉着的外表模糊了他笑聲中嘲諷的意味。「我懂了,女人是群居性動物。」

「人類都是群居性動物。」高守志背後傳來傅智真總是含笑的聲音,「只有你例外。」

高守志轉身,對傅智真聳肩攤手,露出只拿她一個人沒轍的神情。「我就知道,謹兒身邊絕對少不了妳。」

「你今天怎麼沒待在店裏?」傅智真走到趙謹兒與柳緒晰兩人之間,一面隨口詢問。

趙謹兒惡劣的接口:「我猜猜……店倒了?」

柳緒晰因為好友的幼稚而失笑。

「店公休。」高守志沒跟趙謹兒計較,逕自探看了三個女人的推車一會兒。「今晚在智真家吃飯嗎?就妳們三個女人?」

聞言,趙謹兒一副「怎樣」的表情,而傅智真只是無所謂的聳聳肩,柳緒晰則依舊是那副沒有情緒起伏的模樣。

「到我家去吧。」高守志如是說,「我的餐桌很歡迎美人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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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大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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