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介意

第四章 介意

「請你吃。」

一打開門,同樣的人,同樣的話,同樣的盤子,只是炸豬排不一樣。

或者該說是,炸豬排的數量不一樣。

他盯着那如小山高的炸豬排,差點要揉揉眼睛以確定自己沒看錯。

一塊、兩塊、三塊、四塊、五塊、六塊……

「八塊。」還沒數完,她先揭開謎底。

果真不少。他伸手接過盤子,回饋性地問:「妳吃不吃巧克力?」

「吃黑不吃白。」

「我買了一個巧克力蛋糕。黑的。」他側身讓路。「要進來嗎?」

「喔……你的意思是要請我吃?」

「對。」

「那麼打擾了。」她走進屋內,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隨意打量周遭。

擺設以橡木色、米白色以及墨綠色為主,燈光明亮,打理得很乾凈,給人一種清爽舒適沒負擔的感覺,只是有點過分簡單。沙發邊的矮桌上放着無線電話和備忘錄,枱燈邊有個精巧的絨布針座,上面插了十支左右的……飛鏢?

有鏢就有靶,她目光一搜,很容易就找到對面牆上的圓靶。

他走出廚房時,就見她手拿一支飛鏢,滿認真地研究着。

「可以玩嗎?」她抬頭問。

「請便。」他將右手的茶杯和左手盛蛋糕的盤子放在她面前的桌上。「請用。」

「唔嗯。」沒留意他後面那句話,她單眼半瞇,試圖瞄準圓靶。「……算了。」還是別破壞別人家牆壁。回頭看到蛋糕,才赫然想起。「對了,居然忘了帶榴槤。不小心炸食物炸得太忘我了。」

他順口接了一句:「看來妳心情很好。」

「看起來像這樣嗎?」她微訝。「其實我心情很不好。」

啊?「我以為妳說心情好的時候喜歡炸一點東西。」

「剛才那盤炸豬排不算『一點』啊。」

的確。「所以妳心情不好的時候,也喜歡炸東西。」像是個挺好歸納的結論。

「似是而非。」她糾正:「是喜歡炸『一堆』東西。」事實上,她把冰箱裏所有能炸的都炸光了。

原來如此。「發生什麼事了?」他適度關心。

「一件事,不過可以分成幾個點來說明。第一,我哥突然帶了個男的跑到我家來想打麻將,為了要擊垮你。」

他愣了一下……跟自己有關?

「第二,那男的正巧是我討厭的類型。第三,他太懂得不識好歹。」她將蛋糕劃分成三又二分之一份,叉起那二分之一塊送入口中。「所以我就被惹毛了……這上面的巧克力碎片是本來就苦還是因為我氣還沒消?」

「本來就苦。」此情此景,他好像該扮演開導角色?「嗯……吃甜食的時候,還是保持心情愉快比較好。」

「說到這個,我也有個忠告。炸豬排一次別吃超過三層,否則容易咬到舌頭。」

莫非她有切身之痛?「謝謝提醒。」

她又吃了幾口蛋糕,隨口說:「你射飛鏢的功力應該不錯吧?示範看看?」將桌上的那支飛鏢推向他。

他沒想太多,依言拿起飛鏢,取好準頭射出,咻!正中紅心。

啪答。那是蛋糕落回盤中的聲音。她有點呆愣地看看標靶,再看看他,然後恍然大悟似的說:「你心情不好時是不是都在上面貼仇人照片做練習?」

「不,我沒有仇人。」

她盯着他,神態很專註,讓他不自在起來,正想說些什麼,她先一步發言:

「其實我知道你不相信。」

「不相信什麼?」他一頭霧水,有時還是跟不上她換題的速度。

「不相信有芥茉雪糕。」

「唔……」原來被她看穿了。

「現在有沒有空?我請你去吃。」她對他笑了笑。「可以的話,順便再陪我去另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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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帶到一間雪糕專賣店嘗試過那實在稱不上美味的芥茉雪糕之後,他們來到眼前這個熙來攘往的地方。

「夜市?」這就是「另一個地方」?

「是啊,就是夜市。」她回頭看他。「怎麼了嗎?」

「沒事。」只是一時沒想到會是這麼平凡的場所,因為帶路的是她,即使到達的是秘密進行人體改造的地下研究所他也不會太過驚訝。

她熟門熟路地指引他向前,很快到了一個……射氣球遊戲的攤販前?

「老闆,給我八支飛鏢。」她說。

然後他分到其中四支。

「這裏的獎品有些還滿別緻的,射到算你的。」

雖然她很慷慨,但他細看看板上的獎品欄目,有玩偶、鑰匙圈、手機吊飾、零食,還有些生活用品……說實話,對他都沒什麼吸引力。

咻──咻──咻──啵!當他反應過來時,她手上的飛鏢都不見了。

「來,小姐,蝦味先一包。」看來只射中一個小獎。

她接過,將之舉到他面前,問道:「要不要吃……你還沒射啊?還是在考慮要哪個獎品?」

「妳有什麼想要的嗎?」

「有啊,像是……」她抬眸掃了一圈。「黃色跟粉紅色的氣球。」

他嗯了一聲,抬手舉鏢,瞄準射出。咻──啵!啵!啵!

她剛撕開蝦味先的包裝,因他的高命中率而看愣了幾秒,一時忘了伸手拿零食來吃,過了一會兒才喃喃自語:「帶你來果然是對的。」

「先生,恭喜你獲得二獎──小型電子鐘一個。另外請在這裏面各挑一個鑰匙圈跟一個吊飾。」在旁負責分發獎品的小弟送上兩個滿載的小籃供他選擇。

他將電子鐘轉交給她,示意她選其它的獎品。

玩偶籃內的小型玩偶全是蔬果造型,蘋果、香蕉、檸檬、胡蘿蔔、茄子……模樣相當平凡無奇,連稱可愛都嫌勉強,她想要的是什麼?

只見她伸出手,拿了一個……小黃瓜?

彷佛看出他的疑惑,她自行開口解釋:「我的枱燈上,掛了只河童。」

什麼?!他驚詫。

「我是說,一隻布娃娃。」她頓了頓,補充:「而這條小黃瓜會是它的夥伴。」

他知道河童是日本流傳的一種妖怪,但他不知道:「河童喜歡吃小黃瓜?」

「對。」

「妳怎麼知道?」

「嗯。這道理就像大家為什麼都知道吸血鬼喜歡吸血一樣。」

「……」不太一樣吧。「妳好像很喜歡兩棲類?」先是鱷魚,再是河童。

「也不全然算是。」她想了想。「人魚我就不喜歡。」

「人魚……是兩棲類嗎?」

「遇到巫婆以後就是了。」

還是不對吧。他沒辯解,只覺得她歪理不少。

「咳,兩位,你們還有一個手機吊飾沒選喔。」小弟等得不耐煩也聽得受不了了,忍不住插嘴。

「喔對。」她對他努努下巴。「這個你選吧。」

他本欲推辭,目光突然被籃內一個吊飾吸引住,那跟她的鱷魚吊飾長得一模一樣,顯然她那隻也是從此處得來的,不過這隻金色鼻環上套的那朵塑膠小花是藍色的,而且……「為什麼鼻環的位置跟另一隻不同?」

「啥?」這是什麼怪問題?小弟傻眼。「那、那個……大概因為男左女右吧。」

所以這隻果然是雄性。他拿起吊飾仔細端詳。

「謝謝惠顧!」小弟趕忙說一句,飛也似的去服務其他客人了。

他將吊飾遞給她。「可以湊一對。」

「不好,那會失去距離的美感。」又是很玄的解釋。

此時,前面好像開始在辦什麼活動,人潮變得更洶湧,立足都嫌困難。

「這邊太擠了,我們找間店休息一下?」她提議。

他點頭,於是兩人繞到外圍一家較清靜的泡沫紅茶店稍事休息。

她跟他借來吊飾,比個手勢。「你手機有帶在身上嗎?我幫你安裝。」

他不以為意地掏出手機交給她,然後隨意以小銀匙攪拌一下面前的熱茶,打量店內的佈置,再打量眼前自己的處境,一瞬間有那麼點困惑此時的自己為何會身在此處。

前前後後算起來,他們各自造訪了對方家裏數次,相處的時間還不少,關係也慢慢變成現在的……什麼樣子?說生疏不生疏,說熟稔也不算熟稔,半生不熟的。

回想他們的初識,究竟是建立在健身房使用記錄簿的那短短几句留言之上,還是在超市尋找失物的第一次會面?

如今在他心中,她依然是個怪人,怪得很特別,怪得很有趣,怪得很……可愛?嗯……是怪得滿可愛的,雖然他還是覺得「可愛」兩字用在她身上有些不倫不類。還有,怪得很有吸引力──那當然了,不然他怎會有探究了解的念頭。

仔細剖析,除了好奇之外,他對她應該是有好感的吧,所以才會答應跟她一起外出,也之所以現在才會坐在此處喝茶;只是,這種好感屬於何種程度以及該如何定位,他卻不甚明了。

在他沉思之際,她幫他裝好了手機吊飾,然後拿出適才贏的電子鐘放在桌上,又由包裝盒內掏出說明書閱讀。見她在說明書上跳躍式搜尋,他問:「妳在找什麼?」沒發現自己在面對她時越來越習慣發問。

「在看這電子鐘有沒有貪睡裝置……有了。」她邊看說明書邊拿鐘調整。

「妳只用電子鐘嗎?」雖也有可能是她正好想要個電子鐘,但他就是莫名的有這種直覺。

她的注意力還是凝聚在鐘上,頭也沒抬地說:「我以前被綁架過。」

那語氣稀鬆平常得像在說「我以前考試不及格過」,卻震得對座的他一時失去反應。他剛才應該只是問她是不是只用電子鐘……怎會引爆出這驚人答案?

「嗯,我知道怎麼用了。」投下炸彈的人倒是老神在在,終於自鐘上抬起臉來,對上他的表情,眉向上一挑。「有這麼驚奇?」

「有。」而且是絕對有。

「說的也是。」她點點頭,好像才察覺自己方才的話多不尋常。「其實也沒什麼,因為我家滿有錢的,有這種經驗不算太奇怪。」這也是她後來主動要求學習武術的原因。

他也猜到她的家境應當不錯,所以才有請幫傭,只是……邏輯是這樣的嗎?內心這麼想,嘴上卻沒接話,畢竟這種事還是避免探得太深入較好。

不過她倒不介意多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好像是我小學二年級還三年級,放學時被好幾個大漢擄走,軟禁在一個小房間……你知道嗎?原來歹徒犯案時真的會在臉上套絲襪。」

黑色的還是膚色的?腦中冒出這個問句,他才醒覺自己被她牽引得太認真,不禁對自己產生一種無力感,同時又伴隨一種微妙的……習慣感。

她當然不曉得他的想法;她單手撐着下巴,視線隨回憶而緩緩掉向座旁的窗外夜色。「那幾天被黑布蒙住眼睛,在一片漆黑中吃飯喝水睡覺,到底是什麼感受我也不記得了。聽說後來安全獲救時我居然表現得異常冷靜,連哭都沒哭,我爸媽急得帶我到醫院檢查,深怕我是驚嚇過度。不過醫生說我什麼問題也沒有,回家后我也沒什麼不正常……唯一的後遺症大概是在四周太過安靜的時候,變得無法忍受秒針走動的聲音吧。」

隱約猜到原因,他愣愣地想,原來她剛才那句話真的是在回答自己的問題,雖然切入點有點離奇。

「滴答、滴答、滴答……那時關我的小房間裏有個鐘,那幾天裏我唯一聽得到的就是這聲音,所以我不喜歡。」

不喜歡嗎?他若有所思地注視她的側臉。「其實當時妳很害怕吧?」

她驀地收回目光回過頭來,微愣看他。「……你覺不覺得有點冷?」

「還好。」

「老實說,我很怕冷。這裏的冷氣有點太強。」在這種環境下討論不算愉快的往事似乎不是個好主意,但他的那句話讓她一時難以中斷思緒。

「這杯茶還沒冷。」

他將自己的茶杯推向她,她立刻領悟他的用意,卻之不恭地將雙手圍在溫熱的杯邊取暖。可惜自己點的是冷飲,否則就不用佔用別人的飲料了。

他以為她是不想回憶當時的事所以離題,因此識相地不打算再提,誰知她下句話又主動牽回那話題上──

「你觀察力真好。我那陣子常常失眠,跟我哥說了這件事,後來他就去買了個電子鐘給我,不過我們都只以為我是單純不喜歡鐘的滴答聲而已。」她喃喃道:「原來是因為害怕啊。」

他有一會兒時間說不出話,也不知該說什麼好,最後決定是該轉移話題了。「你們兄妹感情很好。」

「是啊,我哥非常疼我……我很喜歡他。」

除了疼她,也非常保護她。這句話他沒點明,只是心想,這樣的保護應該不專屬於她哥,想必她搬出家獨居時一定經過一番爭取吧?

「妳現在感覺好點了沒?」過了一會兒,他問。

她抬眸看他,正好觸上他眼底的關懷。雙手的冰冷早被他提供的熱源驅逐,十指連心,滿滿的暖意包圍心口,舒適得讓她不禁露笑。

即使她的確害怕過,此時也已不再。

「我一直沒發現,你是個很溫柔的人呢。」完全未經思考地,她坦白道出這一刻內心的單純感受:「我也很喜歡你。」

噗通。同樣在那一刻,他聽到這樣的聲音。

那是什麼?回家之前,他很困惑地不斷思索着,卻始終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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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陣子因為整棟大廈只剩一部電梯可用,沒人會覺得在一樓候電梯時巧遇認識的鄰居是什麼奇事。

「嗨。」開口打招呼的是身旁的她。

電梯是從地下停車場上來的,而她打招呼的對象是電梯裏的一個男人。

他花了幾秒時間打量他。黑髮微長,梳得一絲不苟,臉上架着一副金邊眼鏡,添了幾分斯文的書卷氣,然而抿得緊直的唇線卻讓人感覺難以親近。

見到她,男人的反應是微一頷首。

沈宇伸手按樓層鈕,注意到二十九樓的按鈕已亮起,顯而易見,他們兩人是住在同一層樓的鄰居。思及此,他的目光又在男人身上溜了一圈,即使他也不明白自己用意何在。

男人單手抱着個紅白條紋的塑膠袋,袋內裝着一包狗食。

門關上,電梯上升中。

「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開口的又是她。「貴犬尊臀上禿的那塊,是圓形脫毛症嗎?」

這是什麼問題?在旁的他聽得一愣。

男人卻絲毫沒有奇怪的神色,沉思了好一會兒,最後很嚴肅地回答:「應該不是。因為我自認沒給牠很多壓力。」

「嗯。」她點點頭,像是了解了。

兩人的對話就只這麼短短几句,卻令他忽然覺得這兩人間的波長絲絲入扣,自己身處其中是那麼格格不入,而這份認知令他胸口產生一種奇異的感覺。

叮!二十九樓到了。

男人對她一點頭,率先走出電梯。

她回頭對他說:「那麼晚安了。」

「晚安。」

她邁步走出電梯,電梯門緩緩合上……透過門縫,他看見她向右轉。

雖然她家明明住在左側。

胸口又一次湧現那種怪異感覺,像冬天時頭髮上產生的靜電,毛毛刺刺的,拂不順,稱不上舒服。

電梯繼續向上,他微微蹙眉,第一次覺得這電梯的速度慢得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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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後的晚間,他來到她家門前。

叮咚。按下門鈴。半分鐘過去仍無回應。他看看手錶,晚上九點,她應該還沒就寢吧?

叮咚。再按一次。又是半分鐘過去。

叮咚。再按一次。又是半分鐘過去……持續到第六次,他終於停止按鈴。

既然她不在,那就先回家吧,他告訴自己。可是腳卻像在地上扎了根,無法動彈,視線不聽使喚地飄向對家,定在對家門前的幾雙鞋上。

一雙布鞋,一雙皮鞋,兩雙拖鞋……這其中有沒有她的鞋?

然後他搖搖頭,要自己別無聊了,因為有沒有都不關他的事。走到電梯前按下向上的按鈕,他心不在焉地等待,剋制自己不再去留意。

突然間,門打開的聲響傳入耳中,他猛然回頭。

出現眼前的是一個牽着狗的男人,狗是陌生的,人則有一面之緣。

男人轉身關門,狗趁此時走向鄰家門前,好奇地在鞋上嗅嗅。

唰!門在此時被冷不防用力拉開。

「臭狗!敢再動我的鞋試試看!」尖銳且陌生的女聲怒斥響遍整個樓層。

發生什麼事了?才不過幾秒時間就變得奇怪的情境使他一時忘記自己正在等電梯,只能注視着眼前狀似對峙的男女。

「牠不會再翻妳的鞋了,我教過牠了。」男人轉過身,輕描淡寫地說。

「最好是這樣!」女人橫眉豎目。「我明明看牠在這裏聞來聞去,瓜田李下!」

「那恐怕是這鞋的味道太重了,才會引起牠的注意。」

「什麼?!你是說我有腳臭嗎?啊?」

「那是妳說的。」男人還是表情平平,八風吹不動似的。「大樓有規定平時不能在門前放置鞋子,以免破壞景觀,上次我也提醒過妳了,妳忘了嗎?」

「我──的記性才沒你這麼差!這全是我家客人的鞋,客人的鞋可以暫放外面,你忘了嗎?」

「我不是八腳章。」有人插話了。

那聲音是?沈宇面色微訝,瞅向聲源。

門裏面,女人身後,一個人走了出來──是孟蘊真。

情況似乎越來越混亂了,但仔細想想,一切又都有跡可循。

的確,她對門有兩戶人家,那天又不一定是到那位男士家作客,而他現在憶起她曾跟自己提過她與對家一戶鄰居是好友,那自是眼前這位小姐了。為什麼他當時會直覺想偏,還介意這麼久?

……等等!介意?

腦中太過自然的註解使他愣住。那時胸口幾度鬱塞的怪異感受,是……是……

原來是介意。他居然花了三天才弄明白。

不過……他到底在介意什麼啊?

此時,孟蘊真抬手對他打招呼。「你來找我的?」

「對。」

「那你等等。」她穿上門前唯一那雙屬於自己的拖鞋,走向自己門前開門。

叮!電梯也終於來了。

男人牽狗走進電梯。孟蘊真打開大門。對門的那位小姐……為什麼瞪着自己?

「蘊真。」她忽地開口喊了一聲。

正要入屋的孟蘊真回頭看她。「什麼事?」

「妳不打算先跟我說聲再見嗎?」她雙眼直勾勾的盯着好友,傳達的訊息是:把他帶回我面前,巨細靡遺介紹你們是什麼關係,急急如勒令!

無奈她們之間的默契顯然有待加強,孟蘊真倒帶回憶,相當肯定地說:「剛剛妳打開門之前,我在妳家裏已經跟妳說過了,妳忘了嗎?」

「……對,我忘了。」妳忘了嗎?妳忘了嗎?幹什麼?!她的記性真這麼差,逼得每個人都非得這樣問她不可?!「蘊真,別忘了,明天晚上妳是我的喔。」故意用嬌滴滴軟綿綿的聲音極其曖昧地說,意圖製造誤會以報被人忽略之仇。

不過孟蘊真完全不為所動,舉步走入屋內,腳步未有稍頓。沈宇尾隨她也脫鞋入內,關門前忍不住回眸瞥眼那依然佇立在對門前,又笑又咬牙的複雜表情。

──「二十九樓住了很多怪人。」

又一次的,他忍不住想起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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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喝茶?如果擔心等下睡不着,還有其它飲料。」

進門以後,她再自然不過的態度,像在對待一個熟客。

看來他們之間並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半生不熟,因為她甚至沒問自己有什麼事就直接請他進來了,而這認知令他感覺不壞。

「不用了。」他遞上手上的塑膠袋。「我只是來還盤子的。」那是她上次用來裝炸豬排的。

她伸手接過,眉毛向上一挑。「只是這樣?」

那問句使他微感困惑。「對。」應該還有別的嗎?

「陶菲菲跟我說,你在我門口等了滿久的。」因此她以為不該只是如此。

她怎麼知道?他表現鎮定,實則內心是被看穿的狼狽。

「因為現在差不多是高先生遛狗的時間,所以她在窺視孔前等着抓包那隻狗,她有跟我說有人在我門口等,不過那時我正好在廁所。讓你久等了。」

「咳……也還好。」忍不住多說點「別的」作為掩飾:「我也是想順便跟妳說一聲,明天我有事去日本一趟,要兩星期才回來。」所以呢?他有點懊惱地閉口抿唇,不夠機智想不出述說這件事能牽拖出什麼用意。

她卻不疑有他地為他想出一個好理由。「要我幫你定時錄哪個電視節目嗎?」

經她一說,他才想起。「如果可以的話,請幫我錄一個廣播節目。」

連出國都不願遺漏?這麼吸引人的節目她必得觀摩一下。「哪個電台什麼節目?時段是?」

「周一到周五晚上十點到十一點,全方電台,節目名叫『倒掛音符』。」話出口,他察覺她的神情瞬間變得怪怪的。「怎麼了嗎?」

「嗯……」她微微低頭,伸手摸摸鼻尖,表情很難定義,有點像難為情又有點像高興。「這個……謝謝支持。」

他不解地愣了愣,聽到她下句話說:「我就是那個節目的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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