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東窗事發

第九章 東窗事發

獨腳鬧劇落幕,隔天太陽出來,一切沒有什麼不同,是個再尋常不過的星期日。

一大早,孟蘊真遇見要到公園散步的孟老太太,說自己昨天買了很多水餃,邀她晚上到家裏一起吃飯,可以呼朋引伴增加熱鬧。

所以她現在正在按對家的門鈴。

「來了……」不同以往,門內傳來有氣沒力的聲音伴隨跌跌撞撞的腳步聲。

然後,門被打開,門內向來注重儀容的陶菲菲首次以邋遢的模樣亮相。

皺巴巴的衣服、凌亂的頭髮,臉上的妝也花了。

孟蘊真上下打量一番。「新造型?」

「個頭啦……噢!」陶菲菲按住腦袋,痛苦地皺臉。「天哪,頭痛死了……別害我那麼大聲好不好……」轉身走入屋內,奄奄一息地飄到沙發邊躺下。

孟蘊真關門入內,走近她身邊,問道:「昨晚相聲劇結束后妳去哪了?」

「去喝酒啊,不然現在怎會受宿醉折磨……噢……」陶菲菲抱頭又呻吟好幾聲。「幹嘛說得好像妳不知道似的……不是妳送我回來的……」

「我沒有。」

「什麼沒有啊……」彷佛影片停格,陶菲菲驀地僵住,瞪大那雙血絲遍佈的眼睛慢慢轉頭看她。「妳說妳沒有送我回來?」

「對。」

「……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將頭用力埋入抱枕內,爆出一連串尖叫,雖有抱枕隔音,還是很驚人。

孟蘊真果斷地又塞一個抱枕到她臉邊。「再來一個。」

陶菲菲猛地坐直身,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喃喃道:「我失戀了。」

孟蘊真目光奇怪地看着她。「妳還沒睡醒?」

「我也希望自己在說夢話。」陶菲菲垂頭喪氣。「喂,能不能幫我個忙?跟我說一句:說來聽聽。」

「嗯。說來聽聽。」

「好吧,那我就說了。」陶菲菲趴在抱枕上,製造一個很低潮的姿勢。「我……我……我……我……我發現……我好像有點喜歡隔壁那傢伙。」

孟蘊真花了三秒消化她的話。「什麼時候發生的?」

「就是那天……我們去看音樂劇,然後順路去夜市吃滷味……」

「而妳只吃了塊豆乾。」

「那不是重點!」陶菲菲橫她一眼,怪她打斷。「那天出門之前,我怕肚子會餓,所以吃了點番薯,因為我聽說番薯能清腸胃嘛,所以就用番薯減肥法,每天三餐只吃番薯……結果……結果我們在攤邊吃滷味時,我不小心……那個……啊,就是放了一個屁啦,而且還是個響屁……」說著,難為情地燒紅了臉。

孟蘊真點點頭,很快接受了這樣的劇情發展。「然後?」

「然後當大家都在看的時候,他開口說了句對不起。」陶菲菲悶悶地說。

「喔。」孟蘊真頓了頓。「所以妳由此得知他就是妳那緣定三生的情人。」

「也不完全是這樣……而且、而且這樣不是很奇怪?因為一個……屁而認定這種事情。」連她都認為很沒說服力,所以一直不願承認對他產生好感。

「不如換個角度想。那不是個普通的屁,而是個緣定三生的屁。」

「拜託妳別說了!妳越說我越覺得丟臉……反正一切都只是我自作多情,因為他前陣子……啊,反正就是,他對我還算滿不錯的,所以……但是看了他寫的相聲我就全明白了,他來找我只是……只是為了找寫作資料,因為我正好在減肥……」她頹喪地摀住臉。

「所以妳後來是去找他分紅的?」

「才不是好不好!」陶菲菲終於發覺自己找錯訴苦人選。「我去是想跟他問個明白……結果……到他面前才發現我根本無話可問。」一廂情願怎麼問?悲情啊!「我越想越不爽,後來乾脆厚着臉皮去參加他們的慶功宴,喝他個痛快……」

突然一聲「叮咚」打斷她的話。

「門鈴響了。」孟蘊真說。

「我知道。」陶菲菲像攤爛泥不肯起來。「我頭痛,幫我開個門。」

孟蘊真起身走向玄關,接着陶菲菲似乎聽到細碎交談,但昏昏沉沉沒注意。

「好點沒?我送解酒藥來給妳。」

「啊!」陶菲菲猛地跳起,目瞪口呆地面對來人。「你怎麼進來的?!」

「孟小姐幫我開的門。」

「喔……」她沉默幾秒,摸摸頭髮,低下頭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狼狽的臉。「那個……昨晚謝謝你送我回來。我沒做什麼失禮的事吧?」

「妳只是說了很多話。」

「啊?!」慘!她臉色一白。「我、我說了什麼?」

高悟森低頭回想。「妳說:『都是你害我要借酒澆愁。』還有『你要負責送我回去,聽到沒有?』」

她感到冷汗涔涔而下,乾笑連連。「抱歉,我酒品很差……」

「後來我送妳回家后,妳說:『你覺得我當你女朋友好不好?』」他忽然抬起頭,直視她青紅交錯的震驚表情。「我說好。」

轟隆!霹靂星球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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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陶菲菲,孟蘊真理所當然也邀了沈宇參加孟老太太的晚宴。

「五點時我會先去孟老太太家準備下水餃,你要不要來幫忙?」她問。

他自然說好。

下午四點四十五分,他剛從浴室走出來,門鈴響了。

門外,她見他頸圍毛巾頭髮微濕,因而微愣一下。「不用焚香沐浴這麼慎重。」

「我知道。只是我剛剛去游泳。」

「喔。」

「等我一下。」他胡亂以毛巾抹了頭髮幾把,然後將毛巾隨手掛在椅背上。「好了。走吧。」

「你不吹頭髮嗎?」

他遲疑一下,說道:「沒關係。」

「不行,偷懶容易得頭風。」她眼尖地注意到桌上已插電的吹風機。「你本來打算吹的吧?時間還來得及。」

「嗯。」他走到桌邊坐下,以身體擋住桌面,伸手抄起一旁的耳塞握在掌中。

身為音樂創作人,聽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平日就得有保養耳朵的好習慣,例如聽音樂時盡量少用耳機、音響不能開太大聲、不能久聽、換唱片前得先將音量調小、吹髮時要戴耳塞以免頻率尖銳的吹風機傷耳……諸如此類。

這些習慣看在一般人眼裏難免奇怪,而更使他顧慮的是她親人既為同行,想必她也明白吹頭髮戴耳塞的用意,注意到自己如此行徑不可能不起疑竇。

按開吹風機,他設法自然地吹髮,然而手中握有兩隻耳塞卻令他的動作無可避免地略顯笨拙。

她在旁觀看一會兒,乾脆上前說:「我幫你吹好了。」

「好。」他暗自鬆了口氣,將吹風機遞給身後的她。

頭頂傳來她手指的輕柔力道,他舒服地閉上了眼,吹風機的尖銳聲音傷耳與否則已非他所關切。想就這麼沉醉其中,握在手中的硬物卻提醒了自己的不坦誠。

紙終究包不住火,其實他所隱瞞的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應當找個適當時機跟她解釋,畢竟兩人交往已有一段時間,她……該能理解自己對這段交往所抱持的絕非可有可無的心態吧?

他沉浸在思緒當中,思量着是否該在此時全盤托出,沒發現吹風機已停。

「你在想什麼嗎?」察覺他背脊有些僵直,她微感奇怪地問。

他直覺回道:「沒什麼。」隨即扼腕自己因口快而錯失機會。

「如果你在想昨晚的事,那是我哥反應過度,你不用放在心上。只要我喜歡你就好了。」

他一愣,沒想到會聽到她這麼說。那麼輕鬆自在的語氣,彷佛在敘述一件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而對於這樣的她,他的愉悅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如此情境下,語言變成無法勝任的表達工具,因此他輕攬她的肩,低下頭,第二次在她唇上印下一個吻……

那是自己無法流利表達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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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中,沈宇負責下水餃,孟蘊真負責盛盤。

孟老太太在桌面擺好碗筷,走入廚房,笑咪咪地觀看。「你們兩個真是幫了我大忙……啊,等等,這盒水餃不要下!」

沈宇及時停下手上動作,回頭看她。

「不好意思,看我這老糊塗,差點忘了留一盒下來。」孟老太太接過那盒水餃,用橡皮筋束好放回冰箱內。「這盒是買給我老伴的,他忌日快到了。雖然上次他託夢告訴我的樂透號碼沒中,不過他給我的最後兩碼是45跟9,聽起來不是很像『水餃』?他生前最喜歡吃水餃,說不定就是要透過這方式通知我,呵呵……」

叮咚!門鈴忽響。

孟老太太眼睛一亮,笑道:「一定是菲菲來了,我去開門。」興匆匆地離開廚房走向大門,打開門,來者果然是陶菲菲沒錯,但她身側卻還有另一位意外訪客。

孟老太太不禁訝異。「高先生,你也來了?」

「咦!」陶菲菲微愕。「您……認識他啊?」

「當然,他就住我對面嘛,我在電梯裏碰過他好幾次呢。」孟老太太微笑。「不過你們兩個……原來是朋友?」管理員對他們兩戶的抱怨她也略有耳聞。

「這個……」她支支吾吾。

「我是她男朋友。」高悟森面色平常地說。

這答案讓孟老太太驚愕地瞠大眼,轉頭看向陶菲菲,只見她正用力瞪着那位自稱是她男友的人,卻未出言反駁,脹紅的臉色似惱怒又似嬌羞。

孟老太太忍不住大笑。「原來如此!菲菲妳果然守信,真找了個男朋友給我瞧瞧。很好很好,今天可熱鬧了,進來吧,要開飯了!」

待桌上鋪排完畢,所有人在桌邊坐定。

用餐期間,孟老太太看看左邊那對,再看看右邊那對,越看越有趣。

孟蘊真拿了幾個水餃,沈宇見狀,伸筷自她盤中挑走一個。

孟蘊真挑眉看他,他說:「這個是韭菜的。」

「你怎麼看出來的?」

「從皮透出的顏色比較深。」

「我是說,你怎麼看出我不吃韭菜?」

「上次我們在北平館子吃飯,妳把韭菜盒子的內餡挖出,只吃了外皮。」

「喔……是啊?」

在旁的陶菲菲哈哈笑,第一次聽說這種吃法。

這是她首次親眼目睹他們交往後的相處情形,說實話,令她頗為驚訝。本來以為像孟蘊真這種堪稱古怪的個性跟人交往起來只怕不易,但這個叫沈宇的男人跟她之間表現出的契合度比自己預測的要高出太多太多。

「我看你們兩個一定可以白頭偕老。」

倏然間,所有人都停筷望向自己,她這才發現那句莫名其妙的話出自己口中,頓時滿臉通紅,語無倫次:「我、我指的是──白菜水餃跟韭菜水餃啦……」娘啊,她在胡說什麼鬼啊?!

餐桌上的空氣頓時冷到極點,直到孟老太太再度大笑打破僵局。

「跟你們這些年輕人一起吃飯還真有趣,讓我不小心就想起以前呢。」

是啊,以前每次吃水餃時,丈夫知悉自己不喜韭菜,也總會先將韭菜水餃搜括到盤中才喊自己來吃飯……真的好久以前了哪。

氣氛在她的話語扭轉下恢復平常,只那張蒼老笑顏里悄悄蔓延出幾分不為人知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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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快的周末過去,又是另一個星期的到來。

晚上六點半,他自外回來,正好在電梯口碰到剛錄完音回來的她。

詢問之後才知道,她的廣播節目幾乎都是事先預錄好的,並非現場直播,因此每晚十點到十一點節目播放的時間她也可以擔任聽眾。

眼見她懷抱一個小紙箱,他伸出空着的單手。「我幫妳拿。」

「沒關係,裏頭都是信件,很輕。」

「聽眾來信?」

她點點頭,瞥眼他手上的提袋。「你去超市買東西?」

「嗯。我順便買了兩碗麵線,到妳家吃?」

「好。」

到了她家,他熟門熟路地到廚房拿碗盛裝,端出碗筷到桌邊時,她正拿拆信刀在逐封拆開閱覽,頭也不抬地接過面碗,邊吃邊繼續看。

見她忽地微一揚眉,他有些好奇地問:「寫了什麼?」

「稱讚我的配音技術。之前我在一個特別企畫的廣播劇里友情客串,配一個得流行性感冒的女角色,她說我配得實在太傳神了,問我到底有什麼訣竅。」

「捏着鼻子?」合理猜測。

「不,那次我是感冒上陣。」她吸口麵線。「就是病了一星期那次。」

竟是這種「訣竅」!他感到有些好笑。

「嗯唔……」她吞下麵線,放下那封信又拆開另一封。

面碗見底后,他自動自發將餐具收到廚房洗凈,出來時見她還在埋頭苦讀。

「要不要我幫忙拆信?」

「信沒那麼多,已經看完了。我在看預排的節目流程。」她手撐額頭,模樣聚精會神。「大後天節目安排了觀眾callin,會現場直播,時間方面比較難掌控,得再複習一下。」

「大後天啊……」

見他狀似沉吟,她抬頭問:「有什麼問題?」

「後天跟大後天這兩天我……有朋友約我南下見面,我擔心趕不上收聽。」

「不要緊,後天的我幫你錄,大後天的是特別活動,跟平常的節目性質不同,你大概不會有興趣。」她頓了頓,跳到另一個話題:「對了,我哥要我問你有沒有興趣拍MV?」

他微愕。「找我?」

「嗯,好像是他那個朋友問的,他說你很上相。歌名叫『我的武士男友』,聽說是某個走可愛路線的女歌手唱的。」她走到廚房倒杯水喝。「他認為你很有堅忍不拔的氣質,所以由你飾演應該很適合。」

「妳希望我去?」

「不希望。」她抬眸看他。「你要答應?」

他停頓幾秒。「如果我說是呢?」想知道她的反應。

她沉默一會兒。「那我會反省自以為太了解你。」

就這樣?「妳不打算阻止?」

「唔……」她低頭盯着手上的水杯好半天。「那未免太專制了……你又不是我的所有物……」

他驚訝地望她,因為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她幾乎可稱為吞吞吐吐的模樣。

她這樣的反應,是不是姑且能稱為佔有欲呢?思及此,他露出微笑,聲音溫柔地說:「我是妳男朋友。」

嗯?她偏頭注視他。「這句話的意思是?」

「意思是,小小的任性妳不用有所顧忌。」

她狀似思考。「那,我不喜歡你那樣拋頭露面……」等等!這說法怎麼有點像阻止妻子外出追求興趣的惡丈夫?「……總之,參考一下我的提案不會吃虧。你知道,不少武士最後都切腹了。」

「我知道。」回答的同時,笑聲亦逸出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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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之間相處的感覺似乎越來越像男女朋友了,這項認知使他高興之餘又忍不住更加擔心自己的欺瞞。當時說有朋友約自己南下見面,其實是個不小心說出口的謊話,事實上是唱片公司的行銷助理約他南下去觀看一出舞台劇的初期排演,順便由他從中牽線為雙方引見,因為對方有意跟自己合作。

隱瞞得越久,這種不必要的謊言就會像雪球般越滾越大,他明白是時候將一切坦白,以免再拖下去有害無益,屆時可能一發不可收拾。

回去之後,他要找個時間約她長談,漸進式將實情告訴她,希望這種緩和的手法能得到她的理解和體諒,畢竟他並非心存惡意……

「沈先生?沈先生!」

幾聲叫喚打斷思緒,他回頭看向駕駛座上的助理小弟。「什麼事?」

「昨晚沒睡好嗎?你一直在出神。」

「不,我只是……有點累。」

這份精神上的疲累來自煩惱,因為他無法預期她會有的反應。

如果是自己小題大作,她只一笑置之自是再理想不過;但如果她不願接受或氣他竟隱瞞至今……他又該如何是好?說到底,理虧的人是自己。

「還有四小時才到台北,你要不要先睡一下?」助理小弟好心提議。

他瞄眼車上的電子鐘,上頭顯示晚上十點十三分,正是她節目上檔的時間。「沒關係,我聽廣播。」說完,伸手扭開收音機開關,轉到指定電台。

耳中傳來泉水淙淙流動的聲音,使他一愣,因為那聲音不光是熟悉而已。

五、四、三、二、一,過了五秒時間,那聲音果然如預料中般漸漸淡出,一段輕柔的音樂銜接播出,接着突然中斷,主持人的聲音出現:「到此為止,請作答。」

「喔,原來你是要聽這個。」在旁插話的助理小弟瞥他一眼,神色瞭然。

「這是什麼?」他隱隱感到不妙。

「就是那個節目嘛,好像叫『倒掛音符』?這家電台上頭的人跟經理交情不錯,上星期你出新專輯,這個節目的主持人聽說很喜歡你,就跟上頭主動提案要幫你打歌跟做活動,我們經理當然答應了,後來不是有寄幾張專輯要你簽名?」

他僵在座位上,想起之前確實有應公司要求替幾張專輯封面簽名,但這並不是第一次,所以他沒多留心也沒問用途……原來是要辦廣播活動用的,而且居然還是孟蘊真的節目!

怪不得她難得要錄現場callin節目,當時他怎麼不問清楚活動內容?

喇叭中傳來callin聽眾的聲音:「嗯……嗯……是不是……『清泉』?」

啪啪啪啪啪……鼓掌的特殊音效之後,主持人說:「恭喜妳答對了!」

「我還知道這是出自禹樂樂的第一張出道專輯《寧》!」聽眾得意地補充。

助理小弟聽了噗哧一笑。「這人還真愛現!看來也是你的忠實樂迷之一呢。」

他沒有回話,側耳傾聽,只覺得那女性聽眾的聲音也好耳熟。

主持人又說:「沒錯。恭喜妳獲得禹樂樂最新專輯《曇》的簽名專輯一張,別忘了留下妳的姓名電話跟聯絡方式,工作人員好將獎品寄送到妳手上。」

「Okay,謝謝啦!拜拜!」

「謝謝台北的陶小姐。在此再一次介紹活動辦法給剛加入的聽眾朋友。熟知禹樂樂作品的朋友都知道,他慣於在曲中加入各種不同的聲音,或者是鳥叫蟲鳴,又或者是剛才所聽到的流水聲。這些片段不一定放在開頭結尾,也有可能悄悄陪襯在間奏當中。Callin的聽眾朋友要能猜出這些聲音來自哪首曲子,連續三次答對就可得到禹樂樂最新專輯《曇》的簽名專輯一張,名額僅限五名。那麼接下來是基隆的王先生。王先生你好。」

之後的對答沈宇完全沒印象,因為他已無法用心。

「倒掛音符」的主持人Jane、台北的陶小姐,以及音樂創作人禹樂樂?

他終於自食惡果,落入了這樣極其尷尬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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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點,現場callin節目錄完,孟蘊真收拾好東西,在十一點十分時離開電台,走出電梯,遠遠在大門邊,她見到一個熟悉身影。

「這邊這邊!」陶菲菲朝她邊揮手邊自動迎上。「走走走!我們慶祝去!」

「慶祝什麼?」

陶菲菲笑道:「當然是慶祝我過關斬將得到禹樂樂的最新簽名專輯啊!」

孟蘊真不甚熱情。「的確差點斬死我。」陶菲菲一定不曉得節目助理將電話接進來時,她險些臨場反應不及。「我不知道妳要參加。」

「哎呀,臨時起意嘛!別擔心,我報的地址電話是我老家,工作人員不會知道我們是鄰居。而且我也是光明正大callin的啊,妳又沒事先告訴我題目,很公平的……別說那麼多,我請妳去喝一杯吧!」

在陶菲菲半拖半拉之下,孟蘊真隨她搭車來到鬧區一間明亮的鋼琴酒吧。

在優雅的鋼琴聲當中,她們在米白色的沙發上落坐,陶菲菲相當氣派地對侍應生說:「麻煩幫我請你們總經理過來,就說陶小姐找他。」

侍應生狐疑地看她一眼,領命而去。過了一會兒,一名西裝筆挺的男子出現,陶菲菲一見到他,立刻兩眼發亮地跳起來,上前給他一個大擁抱。

「好久不見了!跟表嫂出國玩得還愉快嗎?」

「花了那麼多錢,能不愉快嗎?」他淺笑看向已有數面之緣的孟蘊真,頷首招呼:「孟小姐。」

孟蘊真點點頭。「你好。」

他又看向陶菲菲,俏皮地問:「不知菲菲小姐今天光臨本店,所為何事?」

「當然是來喝酒慶祝啦!」陶菲菲顯得很high。

他好奇問道:「什麼事這麼高興要慶祝?」

「我得到一個用錢也買不到的難得珍品,你說值不值得慶祝?喏,蘊真,妳自己看想點什麼就隨便點,今天非吃垮這家店不可!」陶菲菲笑着湊近孟蘊真。「可惜高悟森跟沈宇今天都不在,否則就更容易了。」

「沈宇?」他聽到這名字時明顯一愣。

陶菲菲神色驚奇。「怎麼?難道你認識他?」

「如果妳說的是個個子高高、不多話的帥哥我就認識。」

「啊,這麼巧!原來你也認識他!」陶菲菲又驚又喜地看眼孟蘊真,忽然吃吃偷笑起來。「不過你一定不知道他還有另一個非常隱密的身分。」

他訝極。「原來妳已經知道了?」

「咦!你居然也知道?」陶菲菲的訝異不下於他。

「有趣!」他撫掌大笑。「不如我數到三,我們一起回答!一、二、三──」

「他就是孟蘊真的男朋友!」

「他就是妳崇拜的禹樂樂!」

……咦!相同的問號,同時在三人心中浮現。

面面相覷,驚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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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台北還有兩小時半車程時,沈宇接到那通電話。見到來電顯示「小張」二字,他有些驚訝,因為他記得小張不久前才從歐洲回來,現階段正忙着調整時差和管理他的酒吧,前天他才告訴自己過陣子空閑些會再聯絡他出來聚聚。

一按下接聽鍵,小張劈頭就是一句:「沈宇,大事不妙!」

「怎麼了?」

「你是不是認識陶菲菲?」

他胸口一緊,一股不祥的預感瀰漫心頭。「她是我新家的樓下鄰居。」

「天哪!事情怎麼會巧成這副死德行!你知道嗎?她是我表妹!」

他驚愕。「什麼?」

「所以孟蘊真真的是你女朋友?!這下慘了。」

聽小張急得哇哇大叫,他的心越來越往下沉。「你做了什麼?」

「我以為她們知道,因為菲菲說知道你的神秘身分,我就……我就不小心說出你是禹樂樂的事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什麼?!事情發生得令他措手不及,沈宇如同冷不防被人刺了一刀,毫無心理準備,險些握不穩手機,手上的力道鬆了又緊、緊了又松好幾次,最後深吸一口氣,低聲道:「她們人呢?」

「她們氣沖沖地走了……對不起,事情真的被我搞砸了。」小張的聲音既沮喪又懊悔。「能不能給我孟小姐的手機號碼?我馬上打過去設法跟她解釋……」

「不用了,這種事還是由我自己來講比較清楚。」況且這件事並不全是小張的錯。

「可是……這次真的麻煩大了。你知道她們來我店裏幹嘛嗎?」小張遲疑了幾秒,像是不大敢講,將沈宇的心吊得老高。「她們是來慶祝菲菲得到你的簽名專輯。」

哐啷!猛然一聲巨響,他一時以為那是自己的心摔碎在地上的聲音,一定下神才發現是後方的車撞上了他們,因此才會有那陣車身晃動。

「搞什麼啊!」助理小弟火冒三丈,二話不說打開車門,下車找人理論去。

冷靜。冷靜。冷靜。沈宇閉上眼默念三遍,試圖定下心來。

「喂喂?喂?喂喂?發生什麼事了?」小張在另一端着急詢問。

「沒什麼。」沈宇又用力深吸一口氣。「我先趕回台北,剩下的到時候再說。」

小張吶吶地說了聲好,雙方切斷通話。

沈宇跨下車,見到助理小弟正跟人爭得面紅耳赤,走上前說:「很抱歉,我有緊急的事必須先趕回台北,這邊交給你可以嗎?」

「啊好,沒問題。」助理小弟朝他一點頭,立刻又扭頭回去跟人繼續交戰。

沈宇匆匆走到路邊,正欲設法攔計程車,突然感到一滴水滴落臉龐。

像是上天要懲罰他似的,才一抬頭──大雨就毫不留情地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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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東窗事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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