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右京蘭之亂

鬼冢聯合和鹿島會起衝突的消息一傳出,涼子不知道為什麼,手軟了一下。

她想起偶遇又約過幾次會的龍澤,心裏一陣陣的發寒。她抬起頭,“那麼,鹿島會的會長和副會長呢?姬君呢?”

“聽說會長和副會長受了重傷,姬君也傷了鬼冢總長。”藥師組組長憂心忡忡,“現在鹿島會已經投靠了關西右京組了。這可怎麼辦?總長怎麼會對鹿島會下手啊?聽說鬼冢聯合損傷比鹿島會多了好幾倍……”他抱着腦袋,“強悍的鹿島會加上右京組……”啊啊……他該選擇嗎?

他沒死……涼子鬆了一口氣,又為了自己的反應有點發愣。

怎麼?總長受傷了呀。現在姬君又背棄了他的寵愛……但是她就是提不起一點精神過去慰問。她真正想看到的是……真正想看到的是……

那張弔兒郎當的笑容。

她慌了起來。這不對的。那個男人沒有半點野心,根本不是她藥師涼子應該喜歡的人。我當然不是喜歡他的。她試着說服自己,當然不是。

那個浪蕩子第一次約會就挨了自己一耳光——居然在馬路邊就吻了她——哦,那張可惡的笑容!

“如果我肯再挨一次耳光,”他連臉都不捂,“能不能吻久一點?”

她才不會愛上這個肆無忌憚的男人!

但是,她卻煩躁的繞着整個房間踱來踱去。

“涼子,你怎麼還在這裏?”藥師組的組長愣了一下,幾經忖度,他還是決定跟着鬼王,他皺起眉望着發愣的女兒,“你還不快去慰問總長?到底怎麼搞的?那個活像小女孩似的姬君都可以搶走總長的心,你花了這麼多力氣,怎麼還是什麼都不行?你要知道……”

涼子溜地站起來,“我馬上去看他。”成熟嬌艷的臉上有着堅毅,“對,我應該馬上去!”

她跑得這麼快,像是火災一樣緊急。

這丫頭是怎麼了?”藥師組長有點摸不着腦袋,“就算要去,也該打扮一下,怎麼急得連拖鞋都來不及換?”

——*×※×*——

靜驚醒了過來,睜開眼睛,右京蘭的臉只離她十公分,發現她沒有受驚嚇的反應,右京蘭有點索然無味,“支那姬君還真鎮定啊。”

鎮定?他只是聽不見靜胸腔暴走的心跳聲。

“有什麼事?”

“哪有什麼事情?”頭臉都才滿繃帶的他,即使看不清楚面容,那抹微笑還是十足的惡意,“告訴你婚服做好了,看你要先試穿西式禮服呢?還是和式?”

“婚服?”狂細的心跳平息了下來,靜的臉孔像是雪白的玉,“我的?我該穿着婚服嫁給誰?”

“嫁給‘山本雄之’,”他笑得很得意,“你不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嗎?”

“右京蘭,山本雄之死了。”她冷漠的眼睛矇著薄霜,在他的偽裝底下轉了一圈,“山本雄之讓埋伏在鹿島會的你殺死了。來不及救他,將是我這生最大的遺憾。”

“一命抵一命,所以我變成‘山本雄之’。”他誇張的嘆了口氣,“姬君,你都不體會我用心良苦。”

靜笑了,笑容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確用心良苦。你喬裝成‘山本雄之’,迎娶姬君,整個鹿島會就是你囊中之物了。苦於東京沒有據點的右京組,正好扼住了鬼冢聯合的咽喉。我本想不透你與雄之根本不像,這點要如何遮掩……想來你不是靠化裝偽裝,要不然,小小的整容手術也可以達成。細想起來,我們倒是讓你玩弄於股掌間,是也不是?”

右京蘭笑眯眯的,“說得好,還有沒有?”

“當然有。”靜推破而起,草草的挽起髻,正容說,“你派人滲入鬼冢聯合恐怕已經有好些時光。月亮馬戲團剛好給你一個劫持我的機會。你非常喜愛使用‘人質’這種手段,想來你應該先挾持了月亮馬戲團的團長,逼迫馬戲團員聽你命令。在這之前,你不知道用人質還是金錢收買了鹿島會的老幹部,安排山本雄之越獄……”

“用錢就行了,”右京蘭對這位支那姬君有些改觀,“那老傢伙的老婆和女兒都丑得要命。”

“……信任自己‘忠實’幹部的山本雄之聽到謠言氣得暴跳——這樣高明的煽動手法應該出自你的手,就像當初煽動鬼冢奪位一樣——不假思索就開始替你執行劫持計劃。至於會被認出來,當然也是你的佈置。”

“哈哈哈哈……”右京蘭大笑,聲震屋宇,“姬君,若你不是支那人,我真想乾脆娶你算了!”他的目光一冷,“可惜你是骯髒的支那豬血統。大和民族神聖的血緣怎可被你污染?你怎麼會發現的?”

靜不理他的侮辱,“放心,你們的血緣盡可安全的保存。追兵未至,是誰扯下雄之的面罩?夜色這麼深沉,連我都認不出來,為什麼那麼遠的追兵會有人視力好到那種地步?我沒聽說鬼冢聯合出動了夜視鏡。”

“這是我失算了!”他輕輕擊掌,“還有呢?”

“你打算在雄之帶我出來以後,就劫殺他,假扮成山本雄之,從底子裏奪取鹿島會。我料想沒錯的話,奪取機車其實多此一舉……你可能暗地裏安排了伏兵讓我潛逃回鹿島會,以我為炮,趁機除掉深雪……木村直雄。若是你的計劃成功,你在一夜之間就能得到鹿島會,讓鬼冢聯合大亂,趁機扶持鬼冢健次成為鬼冢聯合的總長。而你,坐鎮在死士環繞的鹿島會,以我為盾,安安心心的當你的‘山本雄之’,暗地裏卻是掌握全日本極道的地下君王,對不對?”靜不畏懼的看着地殺意漸深的眼睛。

“都對,對極了。”他湊近靜的臉,聲音幾不可聞,“你怎麼會知道的?我對誰也沒說過。”

“不過是拼圖。算什麼呢?”靜冷淡的眼神沒有退避,“若是我,就會這麼做。如果我夠陰險的話。只是,我有點不明白,這樣做不是太迂迴了?憑你這樣的頭腦,足夠跟深雪抗衡了。”

“迂迴?”右京蘭恢復了輕鬆惡意的笑容,“這樣才有趣呀。現在的極道沉間得令人難以忍受。什麼事情都靠協調,我用血汗爭來的地盤,老是讓老頭收點錢就吐回去。呸,怕流血還算是極道嗎?所以我賞他腦門一槍,讓他回老家基地清靜一下……到處都是一群窩囊廢,包括你深愛的木村直雄!都是沒有前科、見血都不敢的廢物!”

靜的瞳孔閃過一絲警惕,“我並不愛木村直雄。”

“不愛嗎?”他冷笑幾聲,“不愛的話,挺身在他前面擋子彈?你那把短劍是拿來做什麼的?不要告訴我,那是準備着對付木村直雄!”

“……”

“不要以為在他手上划點傷口,我就會相信你恨他。”他臉上的微笑讓人憎恨,“那點血連衛生紙都沾不濕,你還不是想逼他趕緊離開?只是你夠狠,明知道我拿槍對着你,你不惜自己的命,難道自己姐姐的命也不顧了嗎?”

“……你還需要我活着。”靜淡淡的說,“需要我證明你的假身份。想指揮我,你手底非有王牌不可。”逼視着他,“你說對了,短劍的確不是藏着對付木村的。必要的時候,我也並不惜命。”

“哎呀呀,”他輕蔑的一下一下鼓掌,“真是偉大的愛情。聽說木村那傢伙迷你迷得要死?楊靜?怎麼樣,他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滋味如何?我需不需要進貢幾個清秀的小男孩給姬君狎玩?”

靜抬起頭,臉孔煞白。“你……”

“只要有錢,有心,什麼情報買不到?你就是木村那窩囊廢找得死去活來的愛人?”他嘖嘖稱奇的上下打量靜,“我倒是看不出來你有什麼魅力……不過,小孩子嘛,被阿姨啃過了,大概就無法斷奶了。”

他—把抓住靜的下巴,“我勸你最好乖一點。你姐姐我會好好‘照顧’。別想救她出去,你也別想逃。你不要忘記,楊靜在台灣的親朋好友多的很,你若惹得我不高興,我先宰了你姐姐,再把你的外甥女、姐夫、好友抓過來,一個個宰給你看。”他摔開靜的臉,“沒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靜笑了。“然後呢?既然你這麼厲害,怎麼不把他們帶來?遇到什麼阻礙了?台灣警察?還是什麼不可抗力?”她的眼神很輕蔑,“我也勸你善待我姐姐。你帶來的人不夠多,真的動員起來,你覺得贏得過鹿島會的人?”

右京蘭的臉抽搐了幾下,乾笑着,“說到鹿島會,的確是日本少有的強悍極道!鬼冢聯合傾全力卻還殲滅不了,傷亡起碼是鹿島會的十倍。看到靈堂那些弟兄……我也真的是惋惜的……”他搖搖頭,“這種傷心的時刻,需要一點喜事振奮。支那姬君,請去試穿禮服。”

靜想到靈堂整齊排列的棺木和哭泣的遺屬,她的心突然變得非常沉重。

她起身,不是為了想穿禮服,實在是她對右京蘭的厭惡已經無法掩飾了。

“你覺得……”右京蘭惡意的聲音在她後面響起,“你花嫁的消息若傳出去,木村直雄會怎麼樣?”

靜的腳步頓了一下,心底一陣冰涼。

她還是跨出房門,堅定的往前走,雖然嘴唇已經被自己咬出血來,卻沒有發現。

——*×※×*——

龍澤微微睜開眼睛,假裝昏迷好幾天,他都快以為自己真的昏迷了。他看着護士的背影,猛然伸出手。手馬上被最粗的針頭穿透。

龍澤沒有慘叫,他壓低的聲音隱藏着焦灼,“你?你來這裏做什麼?”

護士艷麗的嬌容滿是驚慌,“我沒發現你醒過來……”忙着幫他止血。

他不耐煩的揮開她的手,“不要管那種蚊子叮的小傷,涼子,你在這裏做什麼?”

我?我在這裏做什麼?她心底一片迷惘,“我來看你。”

龍澤先是不解,接着釋然,“我懂了,木村直雄也還不算太笨嘛!是他叫你來的?只是這麼危險的任務,為什麼派你來?”

涼子不禁有氣,將他一推,“是我自己要來的!總長根本不知道!”

望着她,龍澤不禁訥訥,“你……那你為什麼……這麼危險……”

看他這麼震驚,涼子不禁覺得氣苦愧恨,原來他根本就……“如果你不要我來,我走就是了!”起身就要走。

龍澤猛然從背後抱住她,“不準走!”兩個人的心跳都極快。如果有一點風吹草動,誰也走不脫。

“……涼子。”良久,龍澤才輕輕呼喚。涼子忍着淚,應了一聲。“你不該來的。這種龍潭虎穴……應該是我為你捨命,不該是讓你這樣拚命前來。”

涼子強忍的眼淚,終於滴在他的手背上。

“聽我說,”他抓緊涼子,貪婪的看着她的艷容,誰知道還能不能見到呢?“你現在快走,回去告訴木村直雄,雄之兄已經死了,現在的會長是右京蘭假扮的!姬君的姐姐被扣在他手裏……”

“我不管誰扣在誰手裏,”涼子露出怒容,“我要待在你身邊!我不管鬼冢聯合和鹿島會或者是該死的右京組!我只關心你的死活,其他人干我屁事!”

“涼子!”龍澤搖搖她,“我是鹿島會的死士!若是我能動,我現在爬也爬到姬君身邊……”

她舉起手,敏捷的颳了他一個耳光,“誰准你爬到別的女人身邊?!”

這個驕縱的大小姐……龍澤苦笑着,但是她明顯的醋意卻讓他心裏有些甜滋滋的。“……我能爬去嗎?我兩條腿都斷了。”他突然掩住涼子的口,優低身體,待門外的聲響安靜下來,才鬆手,“若不是我‘昏迷’了,恐怕早就掛點。你聽我說,這件事情關繫着我們的安危……”

他細說了當時的來龍去脈,涼子自不轉睛的望着地,為什麼這樣聰明睿智的人會一點野心也沒有?

“鹿島會的首領應該是你。”她的眼神很憂鬱,“為什麼你……”

“我從來不喜歡極道的生活。”龍澤的眼睛這樣清澈,“我會留在這裏,實在是無法償還鹿島夫人的恩情。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如果我還有命活下來,我會細細告訴你緣故。現在,你趕緊離開!”

“我不。”涼子也鎮定下來,“你不要把我瞧扁了,我既然能夠假扮護士混進來,當然有我的本領。等護士交班以後,我會去找總長。但是要我離開……辦、不、到。”她倔強的一轉頭,“你別想指揮我。就算你是我的男人,還是不用想我會事事聽話。我將來可是要繼承藥師組的!”

龍澤欣賞着涼子倔強的嬌容,心底回蕩着柔情。一開始只覺得她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約過幾次會,又覺得她身為極道之女,比男人有氣魄多了,不禁折服。

“……就依你。”他輕輕撫過她柔潤的臉龐,“但是要答應我,若是有萬一,千萬不要回頭。你專心想着怎樣幫我報仇就行了。”那種玩世不恭的笑容又回來,“若是經過這一劫,你我都還安好,我下半生一定會助你成為藥師組的第一任女組長,這一世都只效忠你。”

她呆了一下,茫然的臉龐有着少有的脆弱,“不是姬君?”

“你就是我的姬君。”擁住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這樣兇猛優雅如獵豹的女人,卻甘心為他出生入死,“你是我的姬君傳說。”

從他的肩上看出去,可以看到庭院模糊的月影、她閉上眼睛緊擁住龍澤。

月兒啊……你可知道,我終於知道愛的感覺?活到現在才知道……這麼激烈又這麼洶湧,只有見到他才能幹息心裏恐懼的怒濤。這就是愛了嗎?除了他的平安,什麼也不冀求!

交班的時候,她戀戀不捨的望了一眼,卻只有一眼。她還有她的任務。

——*×※×*——

聽了她的報告,深雪裏沉思很久。

“辛苦了。”他眉宇間多日的陰霾一掃而空,“涼子,你回去吧。我會另外派人潛入鹿島會。”

“恕難從命。”涼子站起來,臉上有他從來沒見過的神采飛揚,“我要去保護我的死士。”

深雪有此詫異,他望着涼子,涼子也心平氣和的望着他。直到今天,他才發現劉涼子的評價錯誤。還是說,女人戀愛的時候,勇氣可以發揮到淋漓盡致?

“那很危險。”深雪還是不希望她太勉強。

“怕危險還算是極道嗎?”我當然也有我的志氣我的理想。我的前程不要別人決定,我自己就可以決定了。“還有,龍澤要我帶句話給總長。”

“請說。”

“姬君花嫁一定是陷阱。”涼子忠實的複述,“這總長忍耐待時。”

深雪沒有說話,唇角逸出耐人尋味的微笑。“涼子,若是龍澤被迫娶妻,明知道可疑,你會不會去要個答案?就算是有着極大的危險?”

她愣了一下,光是可能性就讓她薄怒。她想了想,“我明白了。”

“一切拜託你了。”他嚴肅的向她行禮。

望着這個自己處心積慮許多年的男人,突然有種雲破月出的感覺。若不是他對自己殘忍,或許不會遇到龍澤。

感情的事情鄉愿不得,現在她明白了。

“交給我就是了,“她連眼睛都在笑,“我可是藥師涼子!”

——*×※×*——

“他不會來的。”靜穿着和式禮服,臉孔比雪還蒼白。

“我們可以試試看。”他好整以暇,“今天就會知道了。”

姬君花嫁的消息傳出,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籠罩着極道。右京蘭假借鹿島會長的名義發出許多帖子,暗示若不到場賀禮,可能會被視為敵人。

誰想得罪鹿島會和控制關西的右京組呢?但是若去賀了禮,又怎麼對鬼冢聯合交代?各幫派都只能謹慎的選擇賀禮人選。

選哪邊都為難吧?靜想着。她凝思了一會兒,“離婚禮還有半天……讓我先見見姐姐。”

“不行。”右京蘭搖頭,“我不想橫生枝節。“

“那也可以。”靜坐下來,“你可以射殺我了。”她的眼底滿是淡漠,“還是你打算找別人開槍?這樣你會安全點。”

右京蘭抱着胳臂,半天不說話,靜也端起茶來慢慢的喝。

“……去看看楊泠。”他吩咐手下,“她那裏怎麼樣?”

手下去了又回採,“那兒一切正常。”

“走吧,”他不耐煩,“支那姬君,你贏了。”

靜小碎步的跟在他後面,經過迴廊,來到豪華的客房。發現姐姐並沒有被關在地牢裏,讓她寬慰了一點。

“泠姐!”她上前一步,身上有着僵硬的鈴琅聲。

右京蘭有點不自在的轉過頭。不知道為什麼,他有點怕這個不會說日文的支那女人。“靜!”拎握住她的手,嚇了一跳,“你……這是……大笨蛋,你打算把我妹妹怎麼樣?”

靜的手上銬着亮晶晶的手銬。

“很別緻的手環,對不對?”靜還是微笑着。

“為什麼連腳也……”泠幾乎暴怒起來。

“現在流行這款踝鏈。”

“靜!”泠難過起來,“都是我害了你,我若不是多事來了日本……”

“泠姐,你胡說什麼?”她握緊泠的手,“是我不好,不該音訊全無的。”兩個人相對無言,泠紅着眼眶,靜寬慰的拍拍她。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讓你吃了這些苦頭……小薰呢?她還好嗎?姐丈呢?”

“小薰有劍紅帶着,不用擔心。她長得好快呢。小孩子真令人驚奇……”泠振作起來,“就算沒有,學弟也會照顧她的。月季要我跟你說,玩也玩夠了,趕緊回來吧。蝴蝶養貓又在中南部開了好幾家分店,她忙不過來……”

像是上輩子的安穩生活啊,靜靜的在蝴蝶養貓記賬、整理書籍,咖啡的芳香在整個咖啡廳洋溢,安寧也洋溢。每個人都本分的過着老百姓的生活,在她的身邊悲歡離合著,戀慕她或不戀慕她都溫柔,不見血腥。

在回憶的那頭茵漾着寧謐,她幾乎忘記的安穩生活。

此時才發現這樣想念。

“你……找到深雪了嗎?”終於可以問出口,泠看着外表冷靜卻憂傷的妹妹。世上有幾個親人呢?她也只剩下這個妹妹和小薰。

“找到了。”這個名字在她心底投下一絲溫柔,緩緩的盪出漣漪,“我找到他了。”

泠不知道來龍去脈,只能夠隱約的猜測這些恐怖經歷都與深雪有關,“……不後悔嗎?靜?你真的愛他?你認識他的時候,他不過是個孩子。等你們再相逢,他也只是個少年。現在……”她的手無意識的一揮,“經過這麼多歲月了,你怎麼能夠肯定,你真的最愛他的?為什麼不回來呢?”

靜一愣,她低頭看看手銬,和比手銬更束縛的危險,她微微的笑,像是透明的白花,“……我的確是愛他的。”

“愛……需要理由嗎?”她微笑,漸漸凄清,“我的確是被他感動后,才開始愛他的。但是等愛開始啟動以後,卻無法停止。我以為再重逢會泯滅愛的感覺,卻沒想到會燃燒得這麼劇烈。控制自己?若是能控制自己,那還叫愛嗎?我只要他好好活着。不管變成什麼樣子,都不要緊。就算他毀容斷手斷腳,就算他失去理智而瘋狂。他還是我的深雪。若是我的死可以換他的生……”她坦然,“我會毫不猶豫的。”

她望着想像的深雪,“再相逢啊……我沒想到有人能憶念我這麼久。從那麼小的孩子長大起來,卻沒有忘記過我。我不相信愛情……但是‘你’讓我相信了。”她低頭。

靜的眼睛漸漸迷離,“是啊,自私的希望他活下去。因為我不想承受他的死訊。只要他能活下去就好了……只要他平安。他就算結婚生子遺忘我,這些小小的痛苦,我都能忍耐。”

伶的眼睛有點濕,“靜,你是傻瓜。”她握緊靜的手,靜卻覺得有樣硬物傳進她的袖底。

她語重心長,“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我希望能看到結局。若他還愛你,你更該為了讓他自私好好活着。”

靜望着姐姐良久,“我會儘力。”

回頭望了一眼,不知道會不會是最後一次見到姐姐?她笑着自己。不是說不怕死嗎?為什麼臨到盡頭,還是將多年的心事搶着懺悔?

她調整呼吸,走到右京蘭身邊。他冷冷的眼睛掃了她一下,“真是感人,好生偉大的愛情啊。”靜注意到他帶着耳機。

同步口譯?真是太小心了。

“我原諒你的無禮。”靜恢復常態,“因為你沒談過戀愛。我也衷心的可憐你,不會有人為你哭泣。你就這樣白白的來,白白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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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雪之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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