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烏屜藏葯強喚娘
“難怪玉兒和他的奶娘不喜歡我,你呢?你也怨我嗎?”
“怨恨敵人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嗎?”
“敵人?你把我當做敵人?”
“你昏迷不醒的日子裏,王爺一刻也沒離開,我窮盡數年配製的解毒之物被他拿了去,要不然,你也不會站在這裏。天底下,中了血蛇之毒活下來的人只有你。”
我看着她晶瑩剔透的眼,“毒蛇的血混上它的毒汁,再配上四十四種草藥,原來這毒藥是你配製的。”
“夫人,您果真冰雪聰明。”
南風不停地掠動那片垂地羅紗,露出烏黑的木櫃,我信步上前,抽出小巧的木屜,“這是党參、白朮、茯苓、砂仁,可用於脾虛氣滯,噯氣少食。”
“夫人,連這些都懂?”萬侔問。
“原來學過一點。”那還是讀書時稍稍了解的一些皮毛。“咦?這個是,是?”我拿起一枚黃黃的半透明的小丸。
“蠶蛹配上藥材放在犀角里,過兩年就成了這種樣子,對哮喘有奇效。”
“不可思議!你看着這麼年青,怎麼懂得這麼多?”
“汗滴禾下土者勞其身無所思。身為女子深陷富貴,又無夫可相子可教,這年年歲歲不學點別的,讓人怎麼活?”
我笑了:“萬侔小姐,雖然我不清楚你和德昭的關係,可是,如果你想離開這裏過平常人的生活,他應該不會阻攔。”
“離了這兒隨便嫁個人,夫人,在你心中,女子不應從一而終嗎?”
尖銳的口哨破天而至,窗從外推開,探進一腦袋,是玉兒。他手執荷葉頂在頭頂,口中吹着忽長忽短的哨音,衣衫濕淋滴水。
“你們兩個人,天這麼熱還關着窗戶,肯定在說爹的壞話。”玉兒說。
我笑着摸摸他的胖臉,“玉兒,快換衣服,小心着涼。”
他打開我的手,“臭女人,不準碰我,你不配!我聽見了,你讓萬侔離開爹爹,哼,我等會兒就告訴他,看他怎麼罰你!”
“玉兒,走吧,你爹叮囑過你,不要隨便和些不三不四的人說話。”奶娘拉了玉兒,我笑着向她點點頭,她冷哼一聲掉頭就走。
“砰”萬侔關上窗戶,臉色微變。
“別難受,她說的不會是你,”我安慰她。
“她所依靠的無非,就是那個孩子。”萬侔看向角落的葯櫃。
她的神情其實很安詳,我卻能感覺到語調中的冷。“你年青有學識,以後生的孩子肯定會比她強。”
“孩子?夫人,我是不可能了!”萬侔笑着,笑得凄愴絕望。
“為什麼?”
“好久以前的事了,我不想再提。”
是的,過去的毋需再提,我也贊同。
“什麼呢?這麼用心,我進屋也沒聽見?”
我放下手中的毛筆,讓德昭看我寫的字。
“半少卻饒滋味,半多反厭糾纏,嗯,不錯不錯。”他連連點頭。
“誇的是字,還是詩?”
德昭手一松,箋紙輕柔落下,“萬侔還是老樣子,第一次見面總要拿這詩出來賣弄賣弄。”
“怎麼這樣說她?”
“青梅,只要看到個柔弱女子就打心眼裏憐惜別人,是不是?”他嘲弄我。
“可能吧。你呢,大概有收集女子的癖好?”
“沒有。萬侔的身世很可憐,沒人知道誰是她的父母,那一年遇着她,從未見過那麼黑壓壓的眼睛,”德昭意味闌珊,“攜了她回府,說好了的隨時隨地,她都是自由之身。”
我不由羨慕,“聽上去,你人還挺好的?”
他一笑,“你才知道還不晚,來人,看看玉兒在做什麼,叫他過來。”他後半句吩咐僕役。
“這孩子被我寵得有些無法無天,我向你陪罪。”
“德昭,別說笑,”我話還說完,玉兒已走了進來,上下衣冠齊整,畢恭畢敬剪了手依牆而立。
恍若是另一人,這種樣子我還未見過。
“玉兒,這是夫人,你以後就叫她娘。”德昭說。
那孩子眼只盯着鞋子,不作聲。
“怎麼,是沒聽清楚,還是不願意?”德昭問。
“爹爹教訓的是,娘,請受兒子一拜。”玉兒說完就要跪下。
“別,別,別,”急得我攔住玉兒不讓他下跪,可這小小的孩子偏偏力氣好大,整個人就是要往下跪,“德昭!”
“今天就算了吧,”德昭看着我真得急了,才開口:“不過,玉兒,你得記住,從今往後,她就是你的娘。”
看着玉兒出去的身影,我才緩過氣,嗔道:“你也真是,一點準備也沒有,突然襲擊,這孩子愈不喜歡我了。”
“父皇雖沒有三宮六院,可每冊封一位妃嬪,又何曾問過我喜歡?青梅,我愛你,要你,誰要是對你不尊敬,不喜歡,就是對我的不尊敬,不喜歡!”
“繞口令似的,是啊,你們這些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又何曾問過我是否喜歡?”心底有人在說,走吧,走吧,摸着手腕上的紅寶石,可是,總有一絲蘿藤糾着心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