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徐湛然以繩索縛住樂師,親自押着樂師走出七王爺的廂房。
夢翎尾隨在後,心裏想着要如何讓樂師在刑部大堂上實話實說。但夢翎即使將腦汁給榨乾了,也想不出半點法子。一個不留神,夢翎險些被一隻從腳旁跑過的貓給絆倒,她“唉喲”叫了一聲。
徐湛然回頭,想看看夢翎是怎麼一口事。
“蠢物。”樂師用力將徐湛然撞開,隨即凝聚內力一手捏住繩索,硬生生將繩子扯斷。
夢翎還看不清楚是怎麼一口事,自己的脖子就被套上繩子。夢翎想解開,樂師卻將繩子一扯,夢翎便摔在地上,呼吸促迫。
“夢翎!”徐湛然忙向前拉住繩子,以免樂師將夢翎拖在地上走。
樂師將繩子一拋,轉身朝大門口外跑去,徐湛然緊迫不舍,眼看就偎近樂師,將樂師一舉成擒。不料樂師猛回頭便一拳擊上徐湛然的左肩,徐湛然舉臂一檔,只聽見“喀啦”一聲,彷彿左臂斷了。但徐湛然仍忍着痛,以右手緊緊抓着樂師不放。
“惡賊,看招!”夢翎掙脫繩索,一腳踢來,將樂師踢得四腳前天。
王爺府邸所有的護院傳衛蜂擁而至,將樂師給五花大綁。
“我總算沒踢錯人了。”夢翎忍着脖子上的痛楚,朝着徐湛然嫣然一笑。雖是餘悸猶存,但徐湛然的捨命相護,教她心中充滿馨甜與暖意。
徐湛然卻是說不出半句話的。左臂如撕裂般劇痛,豆大的汗珠自額頭上淌下,垂掛在徐湛然睫毛上。徐湛然的嘴唇發紫,連粗心大意的夢翎也都看出異狀。
“二世祖,你是不是受傷啦?”夢翎憂心地望着徐湛然。
從小到大,夢翎鮮少主動會關心別人。這一次,夢翎卻是不顧眾人的目光,不避嫌他扶着徐湛然的右臂,甚至憐惜之情溢於言表。
“沒事。我們一起把這隻狐狸送到刑部。”徐湛然勉強打起精神,在夢翎的攙扶之下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看見徐湛然還要辛苦地硬撐下去,夢翎意道:“二世祖,你還想去刑部去做什麼?那隻狐狸已被捆得像粽子似的,又有那麼多人押着,我們就別跟去刑部了。你和我去找大夫治傷好不好?”
難得夢翎也有如此體貼的時候,但徐湛然並不認為此刻是沉醉在濃情蜜意的好時機。因為樂師太狡猾,誰知道這人還變出什麼花樣來?
“不要緊的,我還能走。”徐湛然瞪了樂師一眼。“沒把這狐狸親自押往刑部,我不放心。等送他進了天牢,再治我這條手臂也不遲。”
夢翎淚眼汪汪地看着徐湛然,原本她一臉焦急與不舍的情緒,現在全部化成了怒氣。一向愛與男人為敵的夢翎好不容易才開始試着去對一個人好,這傢伙臭二世祖竟無視於她的感情。
“你就只顧着要到刑部邀功,也不管別人了是不是?活該你受了傷,病死與我無關!”夢翎氣得甩開徐湛然的手臂。
七王爺和其他人都睜大了眼等着看好戲,夢翎怎麼也說不出自己有多希望徐湛然保重身體,不要逞強。
徐湛然納悶地問:“你怎麼說我邀功呢?這本來就是件要緊事,我當然得擇其輕重,先到刑部,再管我自己的傷啊。”
其實徐湛然並不在乎夢翎如何愛發脾氣,但他卻忘了要哄哄她,別讓她擔心。
“你知道要擇其輕重,我就不知輕重是嗎?”夢翎怒氣沖沖地質問着。
“夢翎,你別在這個時候任性了。”徐湛然無心細想夢翎是為了什麼原因才會發脾氣,左臂的疼痛與心中的責任感教徐湛然無意於在此時兒女情長。
氣憤轉為一肚子委屈,夢翎臉上淌着淚,提起腳跟就往門外跑,一下子跑得不見人影。
看見夢翎哭着跑走,徐湛然心裏也很難過,但又不能為了要安慰她而將樂師丟下不管,因此徐湛然只好忍着不去追夢翎。
“王爺,我們快把樂師帶到刑部去吧。”徐湛然故作冷靜,但左臂猶如狼噬虎咬般的劇痛已令他有些站不住腳。
一行人正要押着樂師前往刑部時,卻見楊天民曦面走來,而夢翎就站在楊天曦身後抽抽搭搭地不知說些什麼。
徐湛然看看夢翎,又看着樂師,心中着實覺得為難。
楊天曦笑着拍拍夢翎的頭。“你這麼一個直腸直肚的人,怎麼這會兒又說不出自己的心裏活啦?傻丫頭,你不說實話,人家還以為你是亂使性子呢!”
夢翎嘟着嘴,眼淚扔掉個不停,把她的臉蛋洗得濕濕亮亮的,可憐中帶着幾分可愛。
只有天曉得夢翎根本不知道怎麼去愛一個人。
楊天曦走到徐湛然面前。“我與王爺一問將樂師押往刑部,你快去找大夫治好手臂,別叫夢兒為你心疼。”最後一句話,是楊天曦湊近徐湛然耳邊說的。
“是,我知道。”徐湛然點頭一笑,心裏不禁責備自己糊塗,只顧着要預防樂師逃跑,卻忽略夢翎的感受。
等到楊天曦與七王爺將樂師押走,徐湛然才走近夢翎身邊,輕聲地問:“夢翎,我的手臂疼死了,你帶我去看大夫可好?”
夢翎本想數落徐湛然幾句,但是聽見徐湛然說“手臂疼死了”,夢翎心一軟,便挽着徐湛然的手臂,一起找大夫去了。
在徐湛然家裏,夢翎不時發出驚叫,彷彿被打斷手臂的不是徐湛然,而是這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夜叉。
王大夫才剛伸手輕觸徐湛然的左臂,夢翎隨即出聲大叫。這場面讓徐湛然的父母親看了反而有點想笑。
“康大小姐。”徐湛然問:“疼的人是我,我都還把持得住,你幹嗎這麼害怕?”
夢翎慘白着一張臉,彷彿是見了什麼可怕的事物似的。“我怕大夫一個不慎,就把整條手臂都卸下來了嘛!”
這真不知是荒唐?抑是可笑?
徐湛然好笑地說道:“你放百八十個心,王大夫沒本事把我手臂卸了下來。倒是你,別大呼小叫的,免得大夫以為受傷的是你不是我。”
“可我害怕啊。”夢翎一雙眼睛紅紅的,像又要掉眼淚的樣子。
徐母問言,便安撫地拍拍夢翎的肩膀。
“怕什麼?”徐湛然溫煦一笑。“你放心好了,王大夫一定會治好我的傷。不必怕,這隻會有一點點的疼痛,只要咬牙忍着,一會兒就好了。”
就在徐湛然說話的時候,王大夫便利落地替徐湛然接好斷骨,包紮妥當。交代幾句后,王大夫便隨徐父離去了。
徐母見兒子已無大礙,便要兩個年輕人好好聊聊,徐母便逕自離開。
夢翎淚眼汪汪地望着徐湛然。“很疼的,對吧?你可不要騙我,瞧你的臉,跟雪一樣白。”
徐湛然忍痛對夢翎一笑。“我天生麗質,招你嫉妒啦?”
被打斷臂骨是很難受的事,徐湛然又不是三國英雄關雲長,哪有什麼刮骨療傷還能神色自若的勇氣?只是夢翎一臉焦急憂心的模樣,教徐湛然看了是更加難受。
“小丫頭,你別擔心味!”徐湛然向夢翎招招手,夢翎便走到床畔,窩進徐湛然的懷裏。“我會好起來的,一定會恢復得像往常那般生龍活虎。你好好地睡一會兒,隨着了就可以忘記疼痛,睡醒了你就會好一些的。”
在徐湛然的哄勸下,夢翎果然合上眼香香甜甜地睡着。
徐湛然上半身斜靠着床頭,靜靜看着她嬌俏的面龐,忽然想起最該好好歇息的不是她吧!只是夢翎累了,徐湛然不忍心將她叫醒。
至少這一刻,夢翎不是潑辣得令人難以接近,她可以溫溫柔柔地讓他抱着。
徐湛然不敢亂動,怕驚醒夢翎。一直到他也覺得累了,便垂下沉重的眼皮,陷入昏睡。不知睡了多久,徐湛然隱約感到懷中的人兒動了幾下,他睜開眼間道:“夢兒,你睡醒啦?”
夢翎猶帶倦意地問:“我怎麼在這兒?”
“傻丫頭,我受了傷,所以你陪我回家,替我請大夫。難道你連你怎麼來的都忘了?”徐湛然一面說著一面望向窗外。原來太陽都快下山了。
夢翎仍是迷迷糊糊,嘟噥了一句:“我怎麼會在你家?”
徐湛然險些要笑出聲來,看她這副似醒來醒的樣子。想必此時的她是毫無戒心的,要是遇見壞人,她不吃大虧才怪。
“別亂動,小心掉下床去。”徐湛然輕輕在夢翎耳畔說著。
夢翎打個呵欠,這時才算是真正醒過來了,她想起自己是怎麼扶着徐湛然回徐家,怎麼看着王大夫替他治手臂,最後又是怎麼被他給哄睡的。
“天啊!不得了了!我怎麼可以睡在這裏?”夢翎驚呼:“我要走了。”
徐湛然以強而有力的臂膀緊摟着夢翎。“臭丫頭,我是因為你才受傷的,你不好好守着我,還想跑?”雖然受了傷,但徐湛仍然像沒受傷一樣,教夢翎不得掙脫。
夢翎又羞又氣,直嚷:“二世祖,你再不放開手,我就要動手打人啦。萬一被你爹娘看見的話我會羞死的!”
徐湛然笑眯眯地望着夢翎。“你別亂動要是碰着了我的傷口,看你心疼不心疼?”
“哼!我歡喜都來不及了。”夢翎倔強地回過。
一會兒,夢翎又看着徐湛然的左臂,問:“還痛不痛?”
說歸說,但徐湛然是夢翎心裏最喜歡的人,徐湛然的傷,是夢翎最在意的,難過都來不及了。她又怎麼會幸災樂祝呢?她只是不知道怎樣去對待自己所喜歡的人。
徐湛然也看得出這一點,他相信總有一天,自己會讓夢翎知道該如何照顧她最愛的人。
“你若不喜歡我,不好好待我,我的傷口就會疼死了。”徐湛然略帶撤嬌的口吻,希望藉此得到夢翎更多的關懷與柔情。
夢翎輕輕地“呸”了一聲,說:“愛作怪,疼死你好了。”
這聽起來不像是句好活,但徐湛然仍覺得心頭溫暖極了。
“我的手臂是在作怪呢。你不哄哄它,它就有一陣設一陣地發作,活像被狼有一口沒一口地咬着。”徐湛然似認真又似玩笑地說著。
夢翎輕輕將自己的手覆蓋在他的左掌上。“你要乖乖的,快快好起來。別再發作啦,叫你的主人也不舒服。”
難得柔情似水的夢翎,幾句呢噥軟語,果真讓徐湛然的痛楚減輕了許多。
徐湛然想低下頭輕吻夢翎的發頂,她卻忽地抬起頭,教兩人撞在一起,這下子徐湛然臂傷未愈,下巴又被撞傷了。
夢翎一面笑,一面替徐湛然揉了揉下巴。“唉喲,你今兒個是怎麼啦?年逢災星當頭照,好事不過三,壞事接連來,斷了胳臂傷了臉,小心晚上吃飯又噎着了。”
“小災星,你還笑。快拿我那邊柜子上的小木盒來替我擦擦。”徐湛然捂着下巴,眼睛瞟向牆角的柜子。
夢翎急忙忙地拿來小木盆,以手指沾沾盒子裏的藥膏替他敷在下巴上。“別哭啊,小夥子。我給你揉揉,一會兒就不疼了。”夢翎笑得臉頰紅撲撲的。
“臭丫頭。”徐湛然又愛又氣地罵著。
此時,徐府的管家到徐湛然的房門外輕咳一聲,然後又說:“少爺,晚飯已快準備好了,老爺請您留康大小姐在府里用膳。”
“知道了。”徐湛然一面望着夢翎,一面側耳傾聽,等到確定管家走了,徐湛然才對夢翎說:“瘋丫頭,快替我把這一頭亂髮梳攏,免得別人以為我是從山頂上摔到山腳下的。”
“我又不是你的婢女。”夢翎雖然這說,卻還是拿了梳子替他梳頭。杭着梳着,夢翎又俏皮地一笑。“我這倒像是做娘的替出嫁的女兒梳頭。”
聽夢翎這麼說,倒像是徐湛然成了夢翎的晚輩,徐湛然不甘示弱,說:“等你真做了娘,再替我女兒梳頭也不遲。”
這話說得再明白不過了,要夢翎替徐湛然女地梳頭,那不就是要夢翎先嫁給徐湛然嗎?
夢翎拿着梳於,在徐湛然頭上用力一梳,嬌喚:“二世祖,你可別胡說八道,別當我是糊裏糊塗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是嗎?”徐湛然卻故意裝出一副迷糊樣。“我自己怎麼就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你懂,那你就說給我聽,我的話究竟有什麼深意呢?”
夢翎知道他是存心逗她,因此不再說話,免得再次中了他的“奸”計。為了給徐湛然一小小的“懲罰”,夢翎便在他的頭上挽了個髮髻,還將梳子夾在他的頭髮上,這會兒,徐湛然可變得不男不女了。
徐湛然驚覺不對勁。“臭丫頭,你把我弄成什麼樣子了?”話才剛說完,徐湛然不慎牽動傷處,萬分疼痛。
夢翎原本只是為了好玩,但看見徐湛然咬牙忍痛,她連忙扶住他雙肩。“好啦好啦!你別亂動,我替你好好梳頭便是了。”夢翎拆下徐湛然的髮髻,輕柔地梳着他的頭髮。
夢翎靈巧的十指在徐湛然的髮絲問滑動着,指尖一觸碰到他的頭皮,就令他有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徐湛然霎時將自己受傷的事給忘得一千二凈,只希望夢翎能一直替他梳頭。
“夢兒,如果你能天天替我梳頭那有多好。”徐湛然舒舒服服地閉上眼,讓夢翎在他頭皮上輕輕按揉。
被夢翎照顧的感覺真好。
“你少痴心妄想了,本姑娘憑什麼要天天替你梳頭?”夢翎狠狠地潑了湛然一頭冷水,把徐湛然的美夢全給打碎了。
名聲響遍北京城的康夢翎可是破天荒的頭一道,難得如此體貼地照顧一個人。
若要這各方神聖都降不了的小夜叉往後都要這樣服侍徐湛然,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誰能讓兇悍的惡婆娘變成溫柔的小媳婦?
“如果你不樂意,那這樣好了。以後我梳頭的時候,你陪在我身邊。”徐湛然退而求其次,只要求夢翎能看着地梳頭。總之,徐湛然只想與夢翎前夕相處。
夢翎雙手一顫,梳子便掉在地上。
徐湛然所言所語,不都代表了要娶夢翎為妻的心愿嗎?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敢對夢翎這麼說話。夢翎慌了,不知如何應對?
雖然徐湛然早就說過要上康家提親,但夢翎因為擔心表哥表嫂不能複合,所以把提親之事暫時拋到腦後。沒想到徐湛然今天又再說了,夢翎真不知是答應好呢?還是不答應的好?
徐湛然遲遲沒有聽見夢翎的回答,便以右手將夢翎拉到自己面前,兩個人鼻尖對着鼻尖。“夢兒,我知道你是直腸直肚的人,所以也不拐彎抹角了。等我傷好了之後,我們就拜堂成親,好不好?”徐湛然柔聲地問。
這麼直未直往的求親,夢翎無法迴避,再加上徐湛然灼灼目光里蘊含著無限情意,瞧得夢翎是真的傻了。夢翎再也刁蠻不起來,喉嚨里又干又熱,什麼話也沒辦法說。
徐湛然實在無法從夢翎的表情中看出她的想法,這下子,原本不會着急的人一見夢翎就着急了。
“怎麼樣呢?夢兒?”徐湛然柔情問道。
左臂的疼痛,徐湛然一點也不在乎,相信只要夢翎答應好到徐家,所有的痛楚,頃刻間都會消失。
夢翎不知該不該答應徐湛然的要求?因此只有一個勁地說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別問我啊!”
面對自己的終身大事,夢翎竟無法決定。
徐湛然失望極了,不論是明說暗指,夢翎就是不願說出心中真正的想法。徐湛然並非沒有耐心,但佳人尚未表白,徐湛然自是焦急萬分。
門外傳來敲門聲,是管家將晚飯送來了。
為了避開徐湛然深情的目光,夢翎便跑去替管家開門。
擺好飯菜,管家便在徐湛然眼神示意下知趣地離開了。
“夢兒,你能不能扶我到椅子上坐?”徐湛然自己明明可以下床走動,卻還故意如此請求,只為了要夢翎好好看着自己。
夢翎扶着徐湛然下床,拉出桌子底下的椅子,扶他安穩坐好,再把碗筷推到他面前。
徐湛然似乎忘了自己左臂受傷,竟想舉起左手捧碗,才動了一下,感覺左臂傷處一陣撕裂般的痛楚。徐湛然雖然沒有叫出聲,但臉色卻很難看。
“別亂動,小心接好的斷骨又掉下來。”夢翎俏皮地笑道。
“胡說。我的手若掉得下來,以後吃飯梳頭就全靠你了。”徐湛然暫忘疼痛,和夢翎說起玩笑話。“我的手一定好得比別人快,而且好了以後肯定比往常更有力道。能一輩子抓着你,不教你跑了。”
夢翎原先還覺得徐湛然說的話有趣,但聽到後來,話中的含意讓夢翎不禁臉紅,又無言以對。
想她這威震北京城的小夜叉可是沒人能降服轄治的第一悍婆娘,如果答應嫁給徐湛然,不就代表她夢翎果真讓徐湛然給降服了嗎?!
不!夢翎在心中大叫着。她可不能向徐湛然示弱。夢翎暗自下了個決定。不讓徐湛然那麼容易就娶到美嬌娘。咦,她怎麼認為自己是美嬌娘?
“少羅嚷啦!吃飯。”夢翎捧起徐湛然的飯碗,拿着徐湛然的筷子,夾了一塊牛肉,極其粗魯地塞進徐湛然的嘴裏。
徐湛然含着牛肉在嚷:“你吃飯前不把食物給吹涼的啊?還是你存心燙死我?”
夢翎笑着倒了一杯水喂徐湛然喝下,不料,又害徐湛然嗆到。夢翎一邊笑一邊拍拍他的背。“乖乖,飯要一口一口吃,水要一口一口飲,千萬別猴急。”夢翎依然不改諧論本色。
“臭丫頭,明明是你笨手笨腳的,還敢揶揄我。”徐湛然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將嘴裏的肉三咬四咬之後咽下,再向夢翎抱怨。
“乖,別生氣,慢慢吃。”夢翎夾了一塊小小的腐子,喂進徐湛然的嘴裏。這次夢翎溫柔許多。
徐湛然笑問:“將來你嘆我兒子吃飯,也是這麼輕手輕腳的,對吧?”
夢翎白了徐湛然一眼。“我又不是你兒子的奶娘。再說,我碗筷一丟,讓你挨餓,我不管你啦。”夢翎嘴上雖是這麼說,但手裏仍是拿着筷子夾了一口魚肉,送到徐湛然唇邊。
“不吃。”徐湛然招搖頭。
“吃!”夢翎以強硬的口氣命令。
徐湛然緊緊閉着嘴,像一個淘氣的小孩。
“好,你再使性子,我就打你板子。”夢翎像教訓晚輩似的,一臉不苟言笑。
徐湛然手指着魚肉。“你沒見到那有好大一根魚刺,和繡花針差不多呢。萬一梗在我的喉嚨里,你要怎麼辦?”
夢翎仔細一瞧,魚肉里果有兩三根魚刺,夢翎挑出魚刺之後,再喂徐湛然吃下。
吃完飯,書懂立雨捧來葯盅服侍徐湛然喝下。
看見徐湛然一臉苦瓜相,夢翎覺得好笑極了。“瞧你的模樣,哪像個天地不怕的男子漢啊?前一陣子我吃的葯可多了,味道也比你的苦,我還不都喝啦?”
“還說,那陣子我不知費了多少唇舌哄你吃藥呢。”
兩人互相取笑對方一陣,夢翎見徐湛然滿臉倦意,便要他躺下。“好好睡一覺吧,睡着的時候,你就會忘了疼的。”
徐湛然等立而離去之後便問上眼,卻說:“我睡不着,你和我說說話吧。要不,你念幾首你自己做的詩。”
夢翎傻愣愣地望着徐湛然。
“怎麼?”徐湛然睜開眼,望向夢翎。
夢翎尷尬地笑了一笑。“我本來就不會做詩,以前皇後娘娘要我做詩,都是皇後身邊的宮女替我寫的。”
原來夢翎這出身書香世家,父親又是利部傳郎的寶貝卡金竟然是要靠皇後身邊宮女來作假,真是令人出乎意料。
“嗅!佛祖、菩薩、老天爺。”徐湛然笑到肚子疼。“我遇到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啊?”
夢翎見徐湛然笑到全身打顫,連忙將他按住。“別亂動,又不是多好笑事,哪值得你笑成這副模樣?你不安安分分地睡,心我一拳就把你給打昏。”夢翎表面上是蠻橫,心裏其實是充滿了柔情。
“女孩子家怎麼如此粗暴?”徐湛然閉上眼,仍不忘叨念一句。
夢翎原想再說幾句玩笑話逗逗徐湛然,但又想到徐湛然需要好好歇息,身體才復原得快。因此夢翎將手輕輕貼在徐湛然的左掌上,低聲說著:“你要安分一點喔,千萬不要三更半夜的時候作怪,讓二世祖不能好好睡覺。”
有夢翎的乘聲哄功,再加上藥性發作,徐港然只覺全身猶如警入白雲之中,飄飄浮浮的。沒多久,徐湛然就真的睡著了。
看着徐湛然俊秀可愛的睡相,夢翎心裏開始疑惑了起來。彷彿有個聲音在告訴夢翎:快答應嫁給他吧。
夢翎彷彿已經願意成為徐湛然的妻子,但心裏不免又有些恐懼,會不會太早答應嫁給徐湛然,會失去“女孩子家的骨氣”。
唉!夢翎小時候就許下一個心愿,說是“絕不輕易向男人低頭”的。
但要不要向男人低頭和要不要嫁給徐湛然,這又有什麼關聯呢?
徐府的丫環端着臉盆進來要替徐湛然擦臉,夢翎見沒自己的事便離開徐府,回到自己的家。
她一夜未曾合眼,因為她打算在靜夜裏好好地想一想她與徐湛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