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玉笛誰家聽落梅（四）
武長老聽得連連點頭，一雙老眼中放出光芒來，“姑娘說的不錯，這道菜正如姑娘所說，不知這問題又出在何處呢？”稱讚他菜做得好的人多如牛毛，可能說得如此清楚地道的人卻是少見，所謂知音難求，他也顧不得什麼身份輩分之別，反倒真的客客氣氣地請教起來。
蘇蓉蓉輕笑一聲，一字一句地問道：“武長老既然是美食名家，那我請問一句，這美食之道，色香味、意形養，何者為重？”
“這——”
武長老一怔，想過她從各個方面挑刺，卻沒想到她提出這麼個問題來，一時間，千頭百絮，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蘇蓉蓉接著說道：“這道菜，紅綠粉白，色澤鮮艷，第一關是沒問題，肉香濃郁，花香芬芳，菜香清新，第二關也沒問題，這炙肉條由五種肉類組合，或膏腴嫩滑，或甘脆爽口，諸味紛呈，變幻多端，確實稱得上是一絕，這第三關算是過了，玉笛誰家聽落梅，既有詩意又符合意境，又考校了食客的品味和水平，這第四關也沒什麼問題，至於形狀，說到肉條似笛——大郎兄，你見過這樣歪七扭八纏纏綿綿的笛子嗎？別說是像玉笛了，就算是竹笛草笛樹葉笛，也沒見過這樣的吧？紅彤彤肉呼呼扭在一起，說像笛子到不如說像某種簫——惡！再說這第六關——”
“第六關怎麼了？”
武長老聽她品得頭頭是道，說得條理分明，聽得入了神，只是到第五關被她說得變了臉色，再一聽她停下來，這先揚后抑弄得他心癢難熬，便忍不住追問起來。
蘇蓉蓉看了他一眼，胃口已經吊得夠高了，便毫不客氣地說道：“第六關更是不過，你這菜就是盤垃圾，而是是垃圾中的垃圾，極品垃圾！”
“你——”
武長老不料她前面說得如此文雅，忽然間說翻臉就翻臉，出口之毒，差點噎得他一口氣上不來了。
蘇蓉蓉也不管他生不生氣，便如竹筒倒豆子般說道：“你這做的是菜，給人吃的，不是給人看給人考試耍着玩的，什麼玉笛誰家聽落梅，文縐縐的賣弄情調，其實就是五種肉的大雜燴，說穿了一文不值！更何況，這五種肉里，豬肉牛肉性平，羊肉性熱，而兔肉獐子肉性溫，不同屬性的肉混雜在一起不說，這豬牛相衝，獐子肉野，再加上燒烤糅制過程中的炭灰，吃了不但起不到食補功效，反倒會引得火大傷身，色香味再好，這意形養變態噁心沒營養，哪裏算得上是什麼美味佳肴，簡直就是穿腸毒藥，垃圾中的垃圾！——”
武長老聽得一張老臉由白到青。由青變紅。由紅又變白。如此反覆幾次。聽得末了。終於忍不住哇地一聲。吐出口血來。
蘇蓉蓉急忙後退了一步閃開。同情地望着胖老頭。“大爺你也別生氣。這菜地問題。要怪也只能怪你們當初地老幫主。只顧着風花雪月講情調。這內功修為高了。也不管五穀雜糧五味生克。他們吃吃也就罷了。可給咱普通老百姓吃。這菜可就沒法掛招牌上了！”
“你胡說八道！”
金香玉扶住了武長老。沒想到這個丫頭幾句話。竟然能說得武長老吐血。頓時氣急敗壞地叫了起來。“來人！——快來人把這兩個吃白食地傢伙打出去！——”
蘇蓉蓉冷笑一聲。“怎麼——說不過就想動手了？敢情你這八仙樓開地是黑店啊？”
話音剛落。從八仙樓地後門便湧進來一群漢子。短衣勁裝。手裏都拿着棍子。將蘇蓉蓉和猴子團團圍在當中。剛準備動手。就聽得圈中一聲暴喝。震得眾人耳朵麻。定睛望去。竟是那吐了血地武長老。
只見他伸出雙手擋在了前面，怒喝道：“統統給我住手，立刻都滾出去，老子今天還不信了，你這丫頭，把剩下的兩菜一湯都給我品了，我做了幾十年的菜，就不信你還說不出個好字來！”
事實證明，人不信邪是不行的。
武大郎趕走了金香玉，擋住了打手團，一心一意滿懷期待地看着蘇蓉蓉一一品嘗了他的畢生心血，然後將他打擊的體無完膚嘔血三升，到最後不但沒收着一文錢，反倒砸了自己的盤子，摔了自己的鍋，生生衝著個小姑娘三鞠躬之後，鑽進廚房再沒出來了。
蘇蓉蓉吃飽喝足罵的也爽了，這才抹乾凈嘴打個飽嗝，拍拍**就準備走人了。
猴子一開始吃得不錯，可後來聽她說的越聽越害怕，差點連吃下去的都反胃吐出來了，眼巴巴看着老大爽了，自個兒卻苦着個臉唉聲嘆氣起來。
“怎麼辦？老大你連唯一肯護着我們的武長老也罵走了，現在八仙樓的人都恨不得扒了我們的皮吃了我們的肉，這可怎麼辦啊？”
“你怕什麼？”
蘇蓉蓉白了他一眼，輕哼一聲，“他們想吃想砍的人是我又不是你，我都沒怕，你怕個什麼勁，該吃吃該喝喝，吃飽喝足咱們就回去，看看誰敢動我一根汗毛，我若是有什麼事，他們八仙樓以後就喝西北風去吧！”
她說著話，大搖大擺地就朝門外走去，剛一推開八仙樓的大門，就看到外面黑壓壓的一片人頭，數都數不清有多少人，手裏刀槍棍棒，殺氣騰騰地直對着她，愣是嚇得她一個寒戰，咽了口口水下去。
敢情——這不是拍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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