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她死腦筋,對愛情、婚姻的態度,就是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就好。所以她該死的什麼都幫你做好,就是不知道去好好打扮自己,去奉承你、去挑逗你。她就是那麼死腦筋,都什麼年代了,還笨到以為這樣就能得到你一個垂憐的眼神?但是你給了她什麼?你甚至連女人渴望的蜜月旅行都沒有給她!”何心心發泄着對他的不滿。
黎礎淵苦笑了聲,細想起來,這段婚姻他確實沒給過她什麼。
當初她懷着愛他的心想嫁給他,他卻找她談條件,要她配合演戲時,她的心承受着哪樣的難堪,甚至是傷痛?
他讓她在新婚之夜就一個人守着大屋子,之後他夜夜留在郝曼麗那裏,甚至對她的生活漠不關心。他到現在連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吃稀飯喜歡拌肉鬆。除此之外,她喜歡什麼顏色、喜歡看什麼書、喜歡哪一類的節目、喜歡哪種料理、有什麼嗜好收藏……這些這些,他都不清楚。
她把他的生活環境整理得乾乾淨淨,他不必自己動手;她把他的衣物洗燙得整齊,他隨手就有乾淨衣物穿;她知道他喜歡的菜色,他不用擔心吃不慣;她從不干涉他在外面的生活,讓他不用多費心解釋;她甚至連他和曼麗在診間當她的面卿卿我我,她也不對他興師問罪……
他以為,她只是在盡一個妻子的責任,但她卻是用這種方式在愛他,就盼望他有日能看見她的感情。可她等來的,除了難堪、傷心,和失落之外,還有什麼?
她給他一個無後顧之憂的家庭生活,他還她的卻是傷害,他怎麼還能簽下這份離婚協議書?他該做的是彌補,是用心去愛她。就算真證明了郝曼麗肚裏懷的是他的孩子,他也不會和她離婚,即使是放棄孩子的監護權,他也要把她留在他身邊。
“她明明都決定要和你離婚了,竟然還問我,那你以後的衣服誰洗、誰煮飯給你吃……你幾歲了,她還操這種心?我看她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你就好心一點,趕快在離婚協議書上籤上你的姓名,好讓她可以回到她單純的生活。”
“我不會簽。”他低低說了句,語聲里儘是對她滿滿的心疼。
“你幹嘛不簽?你都有郝曼麗,她還為你懷了孩子,你幹嘛不放可航離開?”她指着他面前的離婚協議書。
“我愛她,所以我不會簽。”他拿起文件,在她面前撕毀。
“你--你、你你--”何心心驚訝得張大嘴。“你愛可航?”
“是,我愛她,所以我絕對不會和她離婚。”他態度堅決肯定。“或許現在說愛她,你無法相信,恐怕她也不會相信。我是驢蛋沒錯,你罵得真好,但我就算再驢,也總還有感情,雖然一開始和她結婚,是帶着目的的,但這一刻的我,是真真切切愛着她,沒有任何考慮,純梓就是用真心在愛她。你如果要問我為什麼愛她,我只能說,可能是日久生情,也可能是看見她的好,總之,愛上了就是愛上了。現在我只想着要和她在一起一輩子,所以,我不可能簽離婚協議書。”
何心心聞言,張大的嘴巴又更大了些。
瞧他說得如此真心誠懇,甚至還承認自己是驢蛋,他當真是愛上可航了吧?否則如他這般驕傲的男人,怎麼會任着她罵他驢蛋,還說她罵得好?
她本來是要來為可航討公道,順便請他快簽名的,怎麼現在,看着他堅定的表情,卻開始困惑她來這的目的了。
他們若真是彼此相愛,她還要勸離嗎?
黎礎淵愈想愈不對,怎麼都一個星期過去了,郝曼麗卻沒來做超音波檢,而且還持續請假中。會是到別家醫院或診所去做檢了嗎?
依她的性子,她真有他的孩子,是不可能就這樣放棄他,那麼,到底為了什麼不再見她出現?
想起什麼,他從辦公桌抽屜里找出電話簿,看了看時間,離門診開始時間還有半小時,他遂拿起桌面上的話筒,開始撥着電話。
他問了往來的幾家診所和醫院,都沒有郝曼麗就診的紀錄,他覺得古怪,卻又說不出來怪在哪裏。
跟診護士敲了敲門,然後抱着病歷走進,開始一早的門診。
他看着電腦熒幕,等着第一個患者進來,他聽見護士要患者進來,並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他一抬眸,卻楞住了。
這女人不是那天……“是你?”他提聲問。
女人點頭。“那天是我陪郝小姐來的。”
想起那日可航所受的委屈,他面色一沉,心不甘情不願地問:“你身體哪裏有問題?”低首看了看紙本病歷上的問診紀錄,他眼珠子極黑的眼眸倏然睜大。“懷孕?你也懷孕?”
女人猶豫了會兒,終於道出她今日的真正目的。“黎醫師,我告訴你,其實上次郝小姐驗的尿啊”她停了下,才說:“那個尿是我的。”
他聞言,一驚,激動地站起身來。“你說、你說--郝曼麗那天驗的尿是……你的?”這是不是太誇張了?他怎麼想也想不到,郝曼麗是用這種方式來營造她有孕的假象,難怪照不到胚胎,難怪她會一直請假。
女人嗚嗚哭了出來。“其實我不認識她,是我月經慢了五天了,我平時都會提早兩天,所以一慢我就覺得不對勁,一直拖到那天才來驗。結果她突然把我拉去旁邊,問我是不是要驗尿,然後她拿出一迭千元鈔誘惑我,說我的驗孕劑要是呈現陽性的,就把那驗孕劑給她。她說她沒有惡意,只是她的男朋友拋棄她,所以她才想用懷孕的方法留下男朋友,可是她又沒有懷孕,只好找人幫她,陪她演一下戲。我想反正有錢拿,也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所以就幫他了。”
他蹙着濃眉,又問:“那為什麼你現在要把這事情說出來?”
“因為孩子是我的,我自己也要做產檢,今天就是來照照看能不能看到胚胎。還有……”女人臉色有些尷尬,停了一下才說:“還有郝小姐騙我,她說事後還要再給我一萬元,她留了我的電話,說會跟我聯絡,結果一直沒接到她要給我錢的電話。”
黎礎淵恍然。原來這女人是因為被錢收買,才和郝曼麗聯手做了那樣的事,而現在又因為錢出賣了郝曼麗。但他和可航的感情,是用錢就能買回來的嗎?
真有趣,他以前對愛情嗤之以鼻,認為有身份地位就不怕沒有女人,可如今,他好不容易認識了愛情,也想要和一個女人長長久久了,卻因為一個人的貪念而讓他的愛情就要面臨消逝的命運,這是他的報應吧?
思及此,他突然很想大笑。
而下一秒,他也真的放聲笑了,有些傷痛的笑着。“一時的貪念,你當下或許不覺得是傷天害理的事,但你可曾想過,這對我和我太太的感情而言,是多大的傷害?你為了幾張鈔票,幫郝曼麗做了這樣的事,那你可知道,我很有可能永遠失去我太太?”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女人低着頭,哽咽地說:“我不知道你結婚了,那時候我以為你是負心漢,加上郝小姐又用金錢誘惑我,我一時糊塗,才做了這樣的事。如果你需要我幫你太太解釋,我可以出面,沒關係的。”
黎礎淵想了想,搖頭拒絕。
會發生這樣的事,也不能全怪這個女人,一開始他就不該抱着條件交換來結這個婚,那本來就對可航不公平。因為他一開始利用了可航,想藉她拿到院長一位,所以今日郝曼麗才會利用這個女人來打擊他的婚姻。若不是他不懂得好好珍惜一個女人,也不會有這麼荒唐的事情發生。
這隻能說,咎由自取。而現在他想做的,是靠自己去爭取可航回到身邊。
“從那次之後,你沒見過郝曼麗?”心思稍平穩后,他再問。
坦白說,自己真的無情無意,居然也對郝曼麗不聞不問,因為只要一想起她對可航的傷害,他就沒辦法要自己去關心她。但現在他才明白,他若能早點處理好和她之間的感情,她也不會去做出傷害可航的事。
“有,她有打電話給我,但她是要跟我借錢。”女人想了想,說:“她說她欠了不少卡債,都是為了去做豐胸、墊臀這些手術欠下的,現在銀行在催討了,她要搬家,需要錢。可是我自己都自身難保了,哪還有錢借她,然後她就沒再打過電話了。”
整型?卡債?他又感到意外。他知道郝曼麗愛用名牌產品,彩妝、服飾,皮件銀飾等等,她都用專櫃品牌,但他想不到那都是靠着刷卡購來的。
他更意外她整型。是為了討好他?若真是為了討好他,那她也太傻了。
現在將整件事從頭到尾好好思量一遍,其實是他造成的錯。不知道可航在知道他是被設計的之後,是不是願意原諒,然後回來他身邊?
“黎醫師,我……”見他沉看臉不說話,女人看着他。
他收回遠飄的心緒,嘆口氣,從座位起身。“走吧,今天應該能照到胚胎。”
他走在前頭,進了超音波室。
而這一刻他心裏想的是--她都能等到他對她日久生情了,他一定也能等到她回心轉意,就算用盡一生也要等下去。
陳可航坐在自家髮型工作室的騎樓下,看看往來的車輛。
那天早晨把離婚協議書交給他后,她又去找了心心,才回到這裏,然後這一住已經是第五天了,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她留過字條,說她暫時回娘家住,等他簽了證書,確定離婚生效后,她會去搬走她的東西。她把字條放在很顯眼的地方,他不會沒發現,那麼他為什麼不曾給過她電話,或是來這裏看看她?
是他回到郝曼麗身邊,所以忘了她了?還是他也認同兩人以離婚收場,所以他不來找她?
她坐在機車上頭,看着街頭,兩腿晃啊晃的,思緒總繞着那個男人轉。
屋裏,正掛了一通電話的陳鴻新走出屋外,他看着失神的女兒,語調淡淡的。
“可航啊,你老是坐在這裏做什麼?都結婚、嫁了人了,怎麼可以說回娘家就回娘家,還待了這麼多天。”
他這個女兒什麼都好,就是心事老往自己心裏藏,怕他們擔心,什麼也不講。但她不講,不表示別人不會講,她還傻得以為他們不知道她和礎淵鬧瞥扭嗎?
陳可航眼眸閃了閃,看向身旁的爸爸,她勾住他臂膀,頭一歪,靠在爸爸的肩上。“爸,你不想我嗎?怎麼我才回來住幾天,你和媽就老催我回去?
“想,怎麼會不想。只是你都嫁人了,不能這樣隨隨便便就跑回娘家,或是一直住在這裏,這樣婆家的人會不高興,鄰居也會說話。我相信你公婆他們一定很樂意你常回來,但你做人媳婦的,也要幫公婆顧點面子,他們那邊的親戚鄰居要是知道你回娘家住,會怎麼看你公婆?人家會說他們對你不好,所以你才跑回娘家。”他拍拍女兒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