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路上一直塞車,聞人傑趕到潘家已經超過八點。輕輕打開大門,又是靜悄悄的——聞人傑搖搖頭,一定是知道他要來,玲姨跟潘教授果然出去了。
“阿烈……”聞人傑叫着潘烈的名字正要走進他的房間,旋開門球卻呆在門口,“阿烈?”
房間裏一片觸目驚心的狼籍,彷彿颱風剛剛過境;潘烈蜷縮着身體躲在屋子一角,衣衫凌亂,眼神渙散,蠟白的臉上隱有淚痕——
聽到有人呼喚,他的頭微微轉動了一下,像是在尋找聲音的來源,卻總對不準焦距。聞人傑快步走上前去蹲在他身前,“阿烈?”他第三次出聲,心知不妙。
潘烈終於認出了來人,細細地嘆息一聲,“聞人,聞人我……咳咳咳……你得來好晚……”
見他的臉白得不象話,身體也搖搖欲墜,聞人傑顧不得心中的疑惑趕緊接住他抱起來放在床上,卻震驚地發現他裸露的白皙上身遍佈着斑斑點點的青紫。那明顯的吻痕才讓他驚覺這原本雅緻寧靜的房間裏竟然隱約透着一股歡愛后的氣息——阿烈?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阿烈,我們去醫院。”雖然心裏有無數的問題,聞人傑卻什麼也不問,只小心地替潘烈穿好衣服,準備抱起他。
“別……咳咳咳咳!!”潘烈的反應十分激烈,着急得連說話都有些上氣不接下氣,“我不去……不去醫院。”他抓住聞人傑的衣袖一臉求懇,“請你帶我離開這裏,我不想讓爸媽看到……”
聞人傑看着他的表情,知道自己不能拒絕,“那去我那裏吧。”
潘烈點點頭,如釋重負。
區鳴海瞪着懷抱潘烈站在門口的聞人傑,呆了三十秒才出聲:“聞人……這是什麼啊?”
無暇理會區鳴海的白痴表情,聞人傑逕自將疲倦已極,安心地閉着雙眼靠在他胸前沉睡的潘烈抱進客房,輕輕放在柔軟的床上。
雖然他的動作輕柔,可是突然感覺到失去溫暖的依靠,潘烈驀地睜開眼睛,慢慢磨蹭着坐了起來,“聞人……”
“感覺怎麼樣,身上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需要我叫醫生來看看嗎?”聞人傑輕聲問道,撥開他擋在額前的一綹碎發,動作溫柔。
潘烈的臉紅了一紅,但隨即卻變得異常蒼白,他極慢極慢地搖了搖頭,聲音細若蚊鳴:“不……不要。我……”彷彿不知該說些什麼,他用力地咬住下唇,目光也不敢對上聞人傑精明的雙眼。
“是誰?”聞人傑沉默了幾十秒終於問出口,他倒想知道究竟是誰,竟然如此——如此色膽包天。算算時間,他跟阿烈講完電話后就立刻趕去他家,中間才間隔不到一個小時,而且阿烈的交友狀況又再單純不過,到底是什麼人能夠順利潛入潘家作惡?!以阿烈那麼保守的個性……他如此平靜的樣子反而更讓人擔憂。
潘烈聽了他的問題后別開頭,沉默,但眼中已有霧氣氤氳。
“是誰?是誰這樣對你?”聞人傑追問。
潘烈的身體僵硬了一下,過了好幾秒才拚命地搖頭,仍舊不肯出聲。
“看着我阿烈,”聞人傑在床沿坐下,扳過他的頭,“你必須告訴我是怎麼回事,我絕不會允許你逃避。”這件事八成與他不想去蔣家有關,想到這點聞人傑就不能放下不管。
望着聞人傑關切又犀利的眼神好半晌,知道他不達目的絕不罷休,潘烈終於一臉慘白艱難地開口:“……是、是蔣家的——司機。”
這是聞人傑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的答案——他的腦海里立刻浮現出蔣家司機那年近五十,憨厚老實的形象,“天叔?!”怎麼可能!這也太離譜了吧?
聽到聞人傑喃喃自語,潘烈的臉上也浮現出迷惘的表情,“不是……不是天叔,是……是阿行……”提起這個名字,他的聲音越來越細,頭也低垂下去,“我昨天已經給他打過電話說不去了,可是……可是今天他還是開車來來接我去上課,我說再也不去,他很不高興,就上來找我……那時候我爸媽都已經出門,我、我沒有想到……”
他羞恥地捂住臉,無法好好地繼續說完。
“阿行?”聞人傑眯着眼睛思忖,記憶中蔣家並沒有這樣一個人,“你確定他是蔣家的司機?!”事情一定有蹊蹺,非得查個水落石出不可。如果就這麼算了,他會內疚一輩子。
“嗯……”潘烈小小聲地回答,“每次去蔣家,都是他來接我的。”原本他也不會去注意是誰來接自己上課,可是那個人在路上經常會有一搭沒一搭地找話跟他講,潘烈的個性雖然淡漠了些,卻還不至於拒人於千里之外,他都很有禮貌地有問必答。從前段日子開始他隱隱覺得那個人對待自己的態度有些不尋常,但他絕對沒想到會有這種事發生。
“每次?”聞人傑一抬眉毛,經常出現的話那就不難找了,應當是跟蔣家有關聯的人吧。
“聞人,我、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你一定會看不起我吧……我也覺得自己很——下賤……”突然一下變得驚慌,潘烈打着冷顫吐出這個字眼,他一把抓住聞人傑的手,痛苦而羞恥地着看他,目光中飽含着恐懼——害怕被他看輕的恐懼。
“阿烈,這絕不是你的錯。”聞人傑柔聲寬慰,忍不住在心中暗嘆,容易鑽牛角尖的他偏偏遇上這種事,這難道就是所謂的上天捉弄嗎?
“不……你不明白的……”潘烈搖着頭,神色凄然,因為他知道自己不再是以前那個單純地偷偷喜歡着聞人傑的潘烈了——他已經永遠失去了這個資格。這才是使他痛苦的真正原因。
帶着無法抑制的痛楚,他投入聞人傑的懷中,雙手緊緊地圈住他的頸項。一直控制得很好的情緒在一剎那間決堤,透明的淚珠沿着他清秀細緻的面部輪廓不斷地滑落——終於還是在他面前哭了,也罷!就讓自己放縱這一回吧!
聞人傑摟住他,輕撫着他的脊背安慰。大手隔着薄薄的睡衣,真切地感受到他背上清晰的瘦骨正隨着啜泣聲而上下起伏,聞人傑的心裏一緊——他多瘦弱,多憔悴呵!不用問也能猜得到,為了能讓身邊的人不再操心,阿烈一直在努力裝出開心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擔心潘烈哭太久會傷害身體,聞人傑捉住他的肩頭將他輕輕推離自己的懷抱。
像是等他這個動作很久了,潘烈立刻絕望地閉上眼睛別開頭,珠淚紛墮——大概一切都結束了吧。
聞人傑用拇指輕輕抹去他臉上的淚痕,語氣飽含着沉重的心疼對他說道:“阿烈,別哭了。”他受不了,受不了潘烈這樣無聲的祈求與自哀——他怎麼忍心任他這樣枯萎下去?!但除了像個哥哥一般地照料他,自己實在無法對他付出有異於手足的感情……
正在煩惱間,潘烈柔軟的雙唇不知何時已經主動地貼上了他的,那吻中暗含着求救的呼號與孤注一擲的勇氣,讓人心驚
聞人傑一震,直覺地就想推開,潘烈卻加大力氣固執地抓住他的襯衫,全身輕微顫抖,彷彿在茫茫大海中抱着唯一的浮木。
聞人傑的動作僵住了。
不能推開。他警告自己,儘管他清楚自己需要的情人究竟是誰,儘管他絲毫未曾想過要染指從小視為弟弟的潘烈,可是在這樣的時刻,他竟然不能推開。因為他更知道此時自己的拒絕帶給潘烈的,絕對會是足以毀滅他的巨大打擊。
聽到身後的門微有響動,一聲壓抑的輕輕冷哼幾乎無法察覺——聞人傑心中暗暗叫苦,手卻無可奈何地慢慢抬起來,再度溫柔地包圍潘烈細瘦的身軀,冷靜地回應了他一個帶着濃濃安撫意味的吻。
潘烈緊緊貼住聞人傑厚實的胸膛,他身上溫熱的觸感與清爽的氣息讓他完全忘記了周遭的一切……這是一個夢,一個永遠遙不可及,他卻傾盡一生想要牢牢抓住的夢。
“聞人,請你——抱我……”
“美美,怎麼辦?那癆病鬼竟然跟聞人勾搭上了……他們昨天晚上當著我的面接吻誒!!”區鳴海慪死了,也不想想是自己先去偷窺別人,他在酒吧里哇哇大叫着。
“什麼?居然有這種事……”傅洵美喃喃自語,她怎麼也不願意相信那麼喜歡洋洋的聞人會對他三心二意,“你沒弄錯吧?”
“我親眼看見的啦!”區鳴海揮舞着雙手,“那兩個人真是太過分了,簡直把我當隱形人!!後來我不準聞人回卧室,他搞不好將就跟那個癆病鬼……”他咬牙切齒地越說越氣,手上啤酒罐都快被捏成細條——他今天早晨的確看到聞人傑是從客房裏走出來的,而且還一臉的疲憊與倦意。
“冷靜,洋洋……”傅洵美勉強地安撫他的怒氣,“事情一定不是你想的那樣……”該死!傅洵美在心中暗罵,為什麼會是她這個毫不相干的超級大壁花在這邊,用噁心到極點的八點檔爛台詞來安慰洋洋呢?這不應該是那個始作俑者的任務嗎?
“哼,事情一定是我想的那樣,美美……我們都太小看癆病鬼的心機了,他總是在聞人面前裝可憐,真不要臉。是男人就該明刀明槍地跟我斗啊……看他那副愁眉苦臉的衰樣子就來氣,我絕對要拆穿他的假面具!!”區鳴海義憤填膺、義正詞嚴地叫囂着,彷彿不道德的第三者潘烈就站在他的眼前。
切!傅洵美暗暗覺得好笑——好像你區某人搞定聞人的時候也沒用什麼上流手段吧,“洋洋,我覺得你應該跟聞人好好談談,或者他過陣子會自己跟你解釋清楚的……再說了,你自己難道就沒跟別的人接過吻嗎?聞人吻一下潘老師你幹嗎這麼緊張啊。”
“這……”區鳴海語塞,美美的話聽起來是有道理啦,可是他就是覺得哪裏不對,“總之誰都可以,就是癆病鬼不行!!”
“因為他的威脅最大吧。”傅洵美優雅地啜了一口果汁,在一旁涼涼地說道,然後毫不意外地看到某人猶如泄了氣的皮球,半晌才緩過神來悶悶地回答了一句:“美美,我有沒有告訴過你……”頓了一下他突然抬頭惡狠狠地說道:“我最討厭別人當著我的面說事實了啦!”
傅洵美愣了一下既而爆笑出聲,區鳴海則鬱悶地又幹了一罐啤酒。
“聞人總監,外面有人找。”前台小姐溫柔的聲音透過電話線傳進正在忙碌工作的聞人傑耳中,他一愣,怎麼有人在他的工作時間裏來打擾?而他記得今天並沒有跟任何人約好。一看時間,五點剛到——竟然已經到下班的時候了?
不管怎樣他還是走出辦公室來到樓下前台大廳,看見一個身穿軍綠色T恤跟深藍色牛仔褲的高大男子,正微笑着跟前台長相甜美的黃小姐說著什麼。
看到他出現,原本也在微笑的黃小姐臉上突然一紅,連忙正色喊了一聲“聞人先生”便佯裝做事去了;而那男人則對聞人傑禮貌地點點頭,詢問似的說了一句:“聞人傑先生?”
聞人傑確定自己沒見過這個人,但還是朝他頷首示意,“我是。”然後等着他的下文。
“你好,我是蔣行健,蔣永健是我哥哥。”看到聞人傑他彷彿很高興,裂嘴笑着走近他,大方地伸出右手。
蔣行健?聞人傑聽了他的話心中一動,一邊伸出手與他一握,一邊滿含興味地問:“你是……阿行?”阿烈口中的那個司機,居然是——老闆的弟弟?!
蔣行健點了點頭,聞人傑看着他英氣勃勃的一張國字臉,還有那略帶笑意的性感嘴唇,皮膚微黑,輪廓氣質與老闆蔣永健的確有那麼幾分相似——以前老闆曾經提過有個在國外念書的弟弟,一定就是他了,大概是念完書回來了吧。不過聞人傑看他打扮隨意,又從他身上聞到一股明顯的機油味道,一時間竟然看不出這人的深淺來。
“恕我冒昧……聽說潘烈在你那裏,我想過去跟他說幾句話。”蔣行健單刀直入地陳述自己的意圖。
聞人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雙迎視他的黑眸中惟有坦然,“旁邊有家餐廳,我們過去再說,請等我幾分鐘。”
“小舞很想他。”兩人在餐廳里剛坐好,聞人傑甚至還來不及打開啤酒,蔣行健便已經沉不住氣了,望着聞人傑那莫測高深一心只惦記着食物的樣子,他的耐心已經全線告急,“我也很想見他……”
“他一直認為你是蔣家的司機,我想你有義務要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喝了一杯啤酒後聞人傑才慢吞吞地開口,一邊留意蔣行健的神色變化——這兩個多月里一定發生了什麼事,而且從阿烈反常的態度來看,這次的事情並不那麼簡單……他心裏一直有個疑團,說不定今天能夠解開。
蔣行健望了聞人傑一眼笑了笑,表情憨厚中帶點赧然,“其實我並沒有蓄意騙他,因為他根本都不在乎我是什麼人啊。”他對聞人傑吐槽,語氣中有着小小的妒忌。
那天天叔臨時有事請了一天假,哥哥托他代替天叔去接小舞的家庭教師回家上課,而他根本沒有想到對方會是個那麼沉靜雅緻的人,正巧就是他最最喜歡的那一類型。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去接潘烈時,他在後座跟人講電話的樣子——後來蔣行健斷定他絕對是在跟聞人傑通話——他笑得淺淺的,渾身散發著寧靜之美,清秀的臉上漫溢着幸福、滿足跟淡淡的羞澀,彷彿電話那頭的人才是這個世界上惟一的存在,壓根沒注意到自己一直在觀後鏡里偷偷瞧他。
當他得知潘烈每星期有三天要到蔣家來上課時,高興得吹起了口哨,當下就告訴天叔今後由自己來接送潘老師——不過讓他挫敗的是潘烈根本不在意誰是司機,也根本不在意開車的他。但他還是鍥而不捨地堅持跟他攀談,個性柔順的潘烈一般也不會不理他。
蔣行健是學機械出身的,目前開了一家修車廠,平時沒事就喜歡親自去擺弄那些油黑的汽車部件,再加上他不怎麼注意外表打扮,經常弄得自己又臟又臭,所以潘烈才會以為他是蔣家的司機。
“他一直不肯聽我的電話。”蔣行健的話語中隱含着不安,“我想去看看他,可以嗎?”
聞人傑望着他,輕嘆一聲,殘忍地說出事實:“很抱歉,他大概不怎麼想見你。”
聽了他的話非常挫敗,蔣行健忍耐地握了握拳頭,喃喃說道:“是嗎?他果然不想再見到我……”
“那當然。”聞人傑沉重地對他說道,口氣嚴肅,“你那樣做,對他的傷害非常大。”連帶我也受株連,他在心中說道,都快三天了,潘烈一直待在他那裏不願回家,以致於區鳴海到現在都一直賭氣住在外面。
那人一聽,微黑的俊臉上竟然呈現羞愧的神色,剛才在公司前台的瀟洒自如已然消失無蹤,“我、我知道是我的錯……”他囁嚅着,但還是勇敢地承認自己的過失,“明明知道他身體不太好,還跟他……我那天的確是高興過度昏了頭,其實我已經很小心很小心地對他了,大概……大概還是不夠吧……難怪他後來把我趕走……雖然我知道他一直很喜歡你,但我還是在想他是不是有一天會試着接受我,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可是卻被我搞砸了……他生氣也是應該的……”蔣行健絮絮叨叨語無倫次地懺悔了一通,沮喪得簡直都快到了自我厭惡的程度,而聞人傑則是越聽越心驚。
“重點是你不該強迫他。”為了證實自己心中的想法,聞人傑冷冷地譴責他,“以愛情之名行強暴之實,這樣的行為是有罪的。”
本來還在垂頭自我批判的蔣行健聞言猛地抬頭,臉色一沉,原本誠懇的眼眸中蒙上了一層屈辱的薄怒,“聞人先生,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難道不是嗎?”看着他的態度聞人傑輕輕挑眉,知道事情跟他所想的八九不離十,“就我所知,你那天晚上闖進阿烈的房間,不顧他的意願用暴力手段強迫他跟你發生肉體關係……”
“等等,”蔣行健實在忍不住打斷了聞人傑的陳述,神色突然變得非常古怪,“聞人先生,請問剛才的話是你自己的猜想,還是潘烈親口對你這麼說的?他、他認為那天的事情——是強暴?”
“這個問題我認為不該由我來回答。”心中隱約有了答案的聞人傑優雅地微笑着,一口氣喝乾剩餘的啤酒,“想知道答案的話,明天晚上請光臨寒舍。如果你能為自己的行為付出點代價,我想你會得到滿意的答覆。”
翌日
在約定好的時間,門鈴響了。
坐在沙發上全神貫注看資料的聞人傑喊了身邊的潘烈一聲:“阿烈,幫我開一下門。”
潘烈乖乖應了起身去開門,看到來人時,他不由得身體一僵,“你——”
蔣行健對他微微一笑,神色溫柔:“烈,我很想你。”
潘烈直覺地想關上門,卻被聞人傑叫住,“阿烈,幹嗎不讓客人進來?”說著他慢慢走過去讓蔣行健進了門。
三個人杵在原地,陷入短暫的沉默中。聞人傑首先打破僵局對潘烈說道:“阿烈,不為我介紹一下這位朋友嗎?”
潘烈的臉瞬間變得蒼白,咬了咬下唇,半晌他才用乾澀的嗓音吶吶地說道:“他……他是阿行。”
“嗯……”聞人傑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慢慢走近蔣行健,突然毫無預警地朝他的下頷揮出一拳,使他因為猝不及防而被狠狠擊中,噔噔噔地後退了好幾步,登時頭暈眼花。
“聞人?!”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狀況,潘烈驚呼一聲,他怎麼……
“就是這傢伙,對不對?”聞人傑問道,口氣森冷,“強暴你的混蛋!!”
聽了聞人傑的話,蔣行健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跡,朝僵直地站在一旁,默不做聲的潘烈眯起了雙眼——這難道就是聞人傑要給他的滿意答覆?!
潘烈咬着牙,閉目轉開頭不去瞧他,聞人傑立刻又抓住蔣行健的T恤領口,“你這畜生!”一個個硬邦邦的拳頭直送過去,“竟然還敢到這裏來……”
蔣行健並不還手,任由聞人傑對他拳打腳踢;而平時斯文內斂的聞人傑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失控地攻擊着蔣行健。
潘烈聽到那些驚心動魄的撞擊聲與吃痛的悶哼,無法繼續忽略下去,他終於睜開雙了眼轉回身。
此刻蔣行健已經半跪在地上,整個人毫無生氣,他什麼也不說,甚至根本沒有否認聞人傑的指控,只用一雙眼神複雜的眸子悲哀地望着潘烈;而聞人傑似乎並不解恨,猶自想再在他的身上補上一拳半腳。
“別打了……別再打了……”潘烈終於顫巍巍地出聲制止他,神色凄然,“聞人,你一定要這樣——逼我嗎?”
聞人傑一聽,心中暗叫慚愧——阿烈太敏感又太善良,自己的手段是奏效了沒錯,可這樣做一定也對他造成了傷害。
深深吸了一口氣,潘烈清清楚楚地對聞人傑說道:“你猜對了,沒有人強暴我,是我自己願意跟他上床的。”話出口的剎那間,心彷彿已經變成了無數碎片,正迅速地坍塌着……
跪在地上的蔣行健一聽,身子一震,黑眸中隱約透出歡欣的光芒,他猛地抬頭看着面無表情的潘烈,努力緩緩站起身靠近他,想抓住他的手。
但是潘烈卻迅速地避開,對他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搖着頭吃力地說道:“之前的事……都是我不好……但是你、你不能再碰我……”
說完他感到胸腔一陣窒悶,呼吸困難,彷彿周圍的空氣在一瞬間被全部抽離,“聞人……”他喃喃地輕聲呼喚着,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