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十幾年來,燕懷楚一直苦苦追尋的答案,竟然在這個時候浮出水面。
那雙真摯眼睛裏直射出來的強烈情感滾燙得嚇人,那比火焰更灼熱的情感教人無法直視,哪怕只是淺淺的一瞥,也是會被幽深目光深處流露出的誠摯而折服。
也許是那個英俊又自負的男人周身散發的氣息太過悲傷,就連遠遠站在一旁的羅嚴都經不住覺得胸口沉悶異常。四目相向,那硬生生被抑制在眼底的情感就連羅嚴都為之震顫。他彷彿看見一隻被桎梏纏身的猛獸,掙扎着、撕咬着、期盼着跑向愛人的身邊,卻被無形的枷鎖牢牢鎖住,浴血掙扎,遍身傷痕。
同樣高傲自負甚至輕狂的羅嚴發覺自己也許說了很過分的話,他選擇沉默表示自己的歉意。
尷尬的沉默在四周蔓延。
“砰”的一聲,大門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被人粗魯地打開,沉寂剎時被震碎。
雷振聿抬眼擰着眉心,隱忍着奔騰的怒火向聲音的來源看去。
逆着光,看不清來人的面貌,但是那一頭耀眼的棕紅色頭髮首先闖進視線,映襯着明亮的光線比燃燒的火焰更熱烈。
來人身材高挑,肩寬腰窄,雙腿長而結實,貼身的黑色高檔西裝隱隱約約顯露着身體柔韌的線條。
他的髮長且直,柔順飄逸,越過雷振聿的時候,他清楚的發現那頭直發對於一個男人來講過長,幾乎與腰齊平。他睨了一眼雷振聿,嘴角挑起輕蔑又狂狷的冷笑。
他快速地穿過雷振聿,來到羅嚴的面前,幽雅地抬起手腕,仔細看了一下時間,然後他淺笑,微微踮起腳尖,將自己湊近羅嚴的耳邊,呢喃:“我來了,二分三十七秒。對於我的提前到達,親愛的羅,你該如何獎賞我呢?”
男人一開口,居然是字正腔圓的中文,低低的帶着異國情調的嗓音透着一股輕揚的好聽。
“你少廢話!”
羅嚴沒有心思享受這悠揚頓挫的音質,難看的臉色進而又沉了幾分,他粗魯地推開貼近的男人,沉聲吼道:“懷楚現在人的哪?”
男人低頭看了一眼被推開的胸膛,並不在意他粗魯的對待,笑着回答:“懷楚?是指雷氏集團亞太企業總經理燕懷楚嗎?如果是的話,我只能很抱歉的說一聲我不知道。”
“天底下居然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我不知道的可多了,就像……我不知道燕懷楚能不能活到明天一樣,親愛的羅。”
“你少給我廢話,說是不說?”
對於男人的挑釁,羅嚴失去對他好言好語的耐性。
“今天你已經是第二次威脅我了!羅,你應該很清楚我是個小心眼的人,又沒什麼耐性,我雖不是小人,但也絕非君子。哦,當然,我是不可能對你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但是其他的人……”男人揚高下巴,吊起眼角睨視一旁的人。
“說!”羅嚴徹底失去耐性,盛怒下的高昂聲調震蕩在空曠的屋子裏。
羅嚴的震怒並未對男人造成任何影響,他不以為然,瀟洒地轉身面對身後的兩人,進而轉移話題。
“讓我們來猜猜看誰是雷振聿?”
羅嚴有掐死他的衝動。
男人轉身的時候,雷振聿終於看清男人的外表。
淺綠色的眼睛冰透森冷,透過額前火紅色的碎發流溢着深不可測的目光,目空一切高傲地俯瞰一切,他的瞳孔有着雷振聿見過最冷漠的綠色。
熱情似火的紅,是用火焰渲染的極致火紅。清冷如冰的綠,是用浸過冰層翡翠鑲嵌的碧幽。熱情、冷漠、溫柔、殘酷,本應是相互抵觸難以相融,很難有人將這些對立如此微妙地融合。但是眼前的這張臉卻交錯出奇妙的平衡感,兩種極致下產生的五官是一種過目難忘的容貌。
雷振聿沉默以對。
雷振武卻在一旁發話:“亞博森先生是個生意人,您既然付了三百萬美金買了懷楚的下落,自然是看準了這條消息是只賺不賠。就請開價吧,我們定然不會令您做一筆虧損的生意。”
亞博森凌厲的視線在兩張一樣的面孔上流連,綠眸流光電轉,他看着兄弟兩人,嘴角蕩漾起一抹看透一切的嘲諷。
“你不是雷振聿……”
斬釘截鐵地面向雷振武下定論,亞博森毫無猶豫,他很肯定。“你很焦急,你至多流露的也只有對燕懷楚失蹤這件事表示焦急。我承認你也很關心他,迫切地渴望他回來,但是你少了一樣東西……”
話到一半,亞博森忽然停住,他轉身,笑看雷振聿,與他四目平視,雷振聿卻看不見他眼底的笑意。
“……而你,一定是雷振聿。”
雷振武幾欲再度開口,雷振聿做了手勢阻止弟弟發話,等着亞博森的下文。
“知道他沒有你身上的什麼嗎?”
亞博挑眉,雖無人答話,彷彿完全不在意的他自顧自的繼續:“他沒有‘恐懼’。打從我一踏進這道門,你興奮卻又誠惶誠恐地盯着我的一舉一動。你弄不清楚我此刻帶來的消息是好還是壞?你更無法預測我的出現會給燕懷楚帶來怎樣的命運?你焦躁萬分,卻又不敢貿然出聲,你怕,怕一個毫不起眼的閃失帶給你的也許是致命打擊。失去燕懷楚,對於其他人來講是痛苦,但是對於‘雷振聿’來說卻是一生的致命傷。怎麼樣,雷先生您說我猜得對是不對?”
語畢,亞博森走向一旁寬大的沙發。頎長的身體陷進柔軟的沙發里,他優雅地伸長了四肢,笑盈盈地看着三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我很佩服您的洞察力,如果不是在這種時刻,我想我一定會為您的精彩演說鼓掌叫好,請您原諒的是我此刻沒有這個心情。”雷振聿銳利如刀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身上,彷彿刀刃穿透對方的身體。
男人卻不以為然地淺笑。
“亞博森先生,您既然來了,想必條件早就在來時的路上想好了。想您如此聰明之人,繞着彎子打啞語確實是件令人頭痛的事情,有什麼條件就請直說。”雷振聿開門見山地問,只有傻子才會認為這個高深莫測的男人會好心將這條消息拱手奉獻。
萬不可能!尤其是他這樣的男人!
男人大笑着開口:“爽快,和你做生意真的是爽快!但是……”
男人話峰一轉,輕狂得令人恨得咬牙的視線卻越過雷振聿落在他身後的羅嚴身上。
“……這筆生意能否成交,全看親愛的羅的意思了。”
“別在我生氣的時候依然嘗試挑撥我的耐性,這你是知道的。”
羅嚴半帶威脅,直直看向穩穩坐在沙發上的男人。
男人似乎也不強求,他聳聳肩,準備起身。
“那好,燕懷楚就只有等死了。哦,對了,他被砍了半截手臂,希望他懂得自救。不然……中國有句話是怎麼說來着?”男人假裝思考,然後一副突然想起來的模樣,“對了,叫做——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了。”
男人死水無瀾的眼深沉得教人膽戰心驚。
“你!”
羅嚴盛怒,他撲上去,一把揪住男人的領口,將他從沙發上提起,怒火將他的雙眼染滿赤紅,高揚拳頭,兇狠地落下,結實地揍在男人醒目的五官上,毫不留情。
“你他媽的說不說?”
男人的頭被打得偏向一邊,他卻笑着回頭,嘴角蕩漾着顯而易見的嘲諷,吐出更加殘忍的話語:“親愛的羅,你知道威脅向來對我沒有用的,你就算打死我,也找不到燕懷楚;就算你找到燕懷楚,也只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屍體不會愛人,更不會愛你,當然,就算是活生生的燕懷楚也不可能回頭看你。”
“羅伊·克爾·亞博森!”羅嚴一聲暴喝,凄厲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屋子。
良久,他抖了一下唇,拳頭的骨節被捏得咯吱直響,拳頭終究沒再落下。
用力甩開亞博森,他用抓狂的眼神兇狠地咬着這個男人。
跌回沙發的亞博森並不介意羅嚴的粗暴,他幽雅地用手整理凌亂的領口,視而不見羅嚴的痛苦神色,輕哼一聲后,他輕飄飄地把決定權丟給羅嚴:“這筆交易做與不做全都在你,燕懷楚的死活與我無關。我從來不做虧本的生意,你是知道的。而且,全天下我最討厭的人就是燕懷楚,這你比誰都清楚。”
羅嚴沉默,掙扎着、苦悶着、權衡着,抬頭,複雜的目光與雷振聿高深莫測的視線在半空中交會,窒息般的靜默凝固在冰冷的空氣里,良久,羅嚴放棄似地嘆息了一聲,從牙縫裏艱難地蹦出一個字:“說……”
妖嬈的笑容帶着勝利在亞博森的嘴角綻放。
“第一……”
男人用平緩的語調揭開條件的序幕,還未開始就被羅嚴厲聲打斷。
“第一?你的條件不只一條?甚至還有該死的第二、第三和第四了?”
“羅,你覺得燕懷楚的命不值我開的條件?”亞博森明知故問。
“你不說話,我當你默認了,羅……”
“說……”無奈卻無他法。
“第一,你這輩子都不許再愛燕懷楚!”
亞博森的毅然決然令羅嚴心驚,他是下達命令,而不是討價還價。
可惡!
“我……答應……”
羅嚴慢了半拍的回答卻爽快直接,亞博森似乎也萬完沒有料到羅嚴會這樣簡單的放手,驚訝之色在他邪魅的五官上一閃即逝,接着恢復成一貫狂放不羈的笑。
“第二,我要你吻我,而且……現在就吻。”
亞博森說完話的瞬間,人已立在羅嚴的面前。一雙寒冰似雪的冷眸直直瞅進羅嚴深邃的眼底。
羅嚴咬牙切齒,粗魯地再度抓起亞博森的衣領,兇狠地吻下去。
四片唇瓣重重相撞,亞博森的下唇隱隱滲出血絲,他半眯起眸,隱隱透出殺機,那不是針對羅嚴,而是另有其人。
羅嚴頓感不對,他冷聲喝道:“就算是你,動懷楚,一樣得死。”
雷振聿心悸!看着兩人之間暗波洶湧。
手心裏已被冷汗浸濕。
亞博森垂頭似乎在思考,然後他又抬起頭來,彷彿剛剛的一切不復存在,他淺笑着開口:“第三,我要你……”向前跨了一步,拉近彼此的距離,近到可以嗅進他帶着怒火烈焰的氣息。
雷振聿聽不見他的第三個條件,可羅嚴鐵青的臉說明這已超出他能容忍的範圍。
亞博森鎮靜自若,彷彿已勝券在握,君臨天下般的俯瞰一切。
“說,燕懷楚人在哪!”羅嚴深吼,嘶鳴撕裂了他最後的尊嚴。
“潮汐街十七號,一一0三房。”
開房門的剎那間,雷振聿屏息不動。
雖有準備,卻被眼前的慘烈的景象驚呆!隨即他產生了殺人的衝動。
深黑的眸里被觸目驚心的猩紅染成深紅,他踏進來的時候,燕懷楚是清醒着的,他就靠牆而坐,漂亮的臉蛋看不出完整的形狀,眼角和嘴角滲出的血凝結成塊狀,左邊的手臂被齊齊切斷,鮮紅的肌肉組織裸露在空氣里,以往白皙的皮膚淹沒在成片的血海里。
空氣里瀰漫著濃烈的血腥味!
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體無完膚的他在看見雷振聿的瞬間露出虛弱不堪的笑容,然後他微微啟口卻發不出聲音,可雷振聿看得真切,他的雙唇蠕動,“說”了一句:“你來了。”
而後無邊的黑暗鋪天蓋地襲來。
“懷楚!”
雷振聿聲嘶力竭地叫着燕懷楚的名字,撲了過去。
然後,緊緊地緊緊地把他摟在懷裏。
一波又一波連綿不斷的痛在全身蔓延,體溫正從身體裏逐漸流失。
咬碎一口銀牙,鐵鏽的味道在舌尖上擴散。
懷楚受的苦,他定要那個人千倍、萬倍還回來!
他一定要木建成死!
他必死無疑!
雷振武飛奔進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大哥抱着昏迷的懷楚在哭,埋在懷楚頸項里的大哥在無聲地痛哭。他不停地抖着雙肩,一聲又一聲悲痛地呼喚着燕懷楚的名字,聲聲凄切。
“楚楚,楚楚……”
記憶中的大哥從來未曾如此凄慘地哭泣過,印象中只記得他十八歲生日那天的深夜,原本興高釆烈的大哥不知為何緣故,卻在深夜昏暗的燈光下,坐在桌邊獨自哭泣,那悲痛、憤恨,無奈又無助的哭泣,令自己聽得心驚與慌亂。
總是桀驚自負的大哥,閃耀着光輝的大哥,站在頂端的大哥,卻哭泣得如同孩子般的尤助與彷徨,無從安慰的他只能落荒而逃,卻也同時下意識的害怕,不敢去問大哥傷心的原由。
從那天以後,就不曾再見大哥哭過,一次都沒有。
再次撞見大哥痛哭的情形,雷振武無措地站在一旁,直到羅嚴闖了進來,凌厲的聲音響徹房間才驚醒過來。
“看什麼,還不把懷楚送去醫院?沈清在等着!”
當懷楚被送往醫院的時候,雷振聿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放手,一路抱着燕懷楚不放,淚流滿面的他任誰說都堅絕不放。
血水與淚水模糊成一團,卻把眼睛染成赤紅。雷振聿緊緊抱着燕懷楚的時候,嘴裏不停地吶吶重複着三個字:“殺了你,殺了你……”
到了醫院,他抱着懷楚飛奔進了手術室,一見到沈清,他只說了一句話:“如果懷楚死了,這個世界上將不再有雷振聿。”
沈清並未做任何動作,只是用一雙看透一切的清澈的眼睛目不轉睛地望着他,然後一聲不響地走進了手術室。
而後所有的人佇立在手術室門前,久久不語。
沉默久久在四周徘徊,守在手術室門前的三個男人帶着不同的思緒卻都同樣保持着靜默。
雷振武看着羅嚴,羅嚴看着雷振聿,雷振聿卻看着染滿深紅色液體的手掌。
那是楚楚的血……
那是美麗的,堅強的,可愛的,倔強的,唯一的楚楚的鮮血……
血竟然是冰冷的,起先剛從楚楚的身體裏流出來的時候是帶着一點點餘溫的,可很快就變得冰冷刺骨,楚楚的身體也是冰冷冰冷的,那不帶一點體溫的身體幾乎令他產生即將失去他的錯覺。
也許會失去他的想法久久在腦海里回蕩,恐懼的聲音一聲又一聲如同鐵鎚一般生生敲在雷振聿的靈魂上。洶湧澎湃的恐懼,肆意傳動的恐慌,紊亂不已的心跳,難以抑制,忐忑不安。所有一切的一切都足以將他殺死。
但是在那之前,懷楚受的罪與苦,他都要那個人還回來。
“羅嚴,木建成人呢?”
雷振聿握緊了雙拳,把一手的血跡收進掌心,他以一種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調打破了沉默。
平靜無波的聲調是一片死水無瀾,卻叫雷振武聽得心驚肉跳!
“追捕中。”羅嚴簡單地回答。
“追捕中?也就是說木建成他跑了?”
“……”
“已成窮寇卻依然能從你羅嚴的眼皮底下跑了,實在是天大的笑話。”
雷振聿聲聲如刀。
羅嚴表情嚴肅,抿嘴不語。
“如果沒人給木建成通風報信,他有何能耐能從重重包圍中順利脫身?”
“你懷疑我?”
“不是你,而是他!”雷振聿眼神陰暗,用沾着鮮血的手指指向一旁一直冷眼旁觀的亞博森。
冷漠無情的眸,熱烈如火的發,桀驚輕狂的笑,此刻他悠閑得比一隻雍容華貴的豹更令人生厭,冷漠地觀望世局,不動聲色。
“憑什麼說是我?”亞博森將身體從冰冷的牆面上提起,聳聳肩,無所謂地問。
“你花錢買了懷楚人在何處的消息,已成窮寇的木建成只能把懷楚圈在身邊當作最後的賭注,現在他人憑空不見了,從羅嚴的眼皮底下溜走了,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是羅嚴放走了人。羅嚴的自尊不會允許一個試圖挑釁他權威的人這麼做,更何況是木建成這樣的死對頭。唯一的解釋全都指向你這個唯一知道木建成行蹤的人。”
“知道木建成的行蹤又能怎樣?”
“哼哼……知道木建成的行蹤不能怎樣,問題的關鍵在於你希望燕懷楚死。”雷振武赤紅的雙目死死盯着亞博森。
“哼!”亞博森對於雷振聿揭開的事實不以為然,他輕哼一聲,高挑的身體與冰冷的牆壁拉開距離。
“不說話,我當你默認。”雷振聿一口銀牙磨得咯吱直響,彷彿要把眼前的人生吞活剝一般。
“是我放了木建成如何?”亞博森冷笑,森冷的笑容透着不寒而慄的殘忍。
“你找死。”
話音落地的同時,雷振聿一躍而起,電閃雷鳴間迅猛的拳頭從高空落下,“砰”的一聲巨響,受到巨大力量的抨擊,毫無頂警,更無預兆,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亞博森生生吃下這力道巨大的一拳。
接連退了幾步,用力撐了一下腳尖,停住搖晃的身體,亞博森猛地轉頭,冷冽的嘴角溢出猩紅的液體,炫目的紅髮隨着轉頭的動作,激蕩起一片烈炎。
“不愧是雷家的長子,深藏不露呀,調查的報告中並沒有關於你的技擊報告,在我看來,你可謂是此中高手,拳頭的力量兇猛而剛勁。想來燕懷楚理應不差,但,怎麼聽……木建成的形容,燕懷楚以一對五稍顯吃力呢?聽說吃了很多苦頭?”
亞博森又是一陣冷笑,輕輕挑開額前落下的發,他彷彿蓄意挑撥對方沸騰的怒火,直接落井下石。“燕懷楚沒死掉還真是可惜呀,嘖嘖!”
雲淡風輕的話充滿挑釁,比洪潮更兇猛的怒氣勃然問迸發,雷振聿捏着發出清脆聲響的拳頭,箭步衝到亞博森的面前……
望着雷振聿生猛的拳頭被羅嚴阻止在半空,短暫的驚詫從亞博森眼底閃過。兩張鐵青的面孔,兩雙包含不同深意的眸,一雙赤紅恨不能殺了自己,另一雙同樣是恨,卻有許多無奈與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亞博森露出得意的笑容。
“羅伊,不許胡說!”
“哥!”
兩聲暴喝同時在頭頂炸開。
“羅嚴,別逼我。”雷振聿看了一眼被緊抓不放的手腕,抽回視線,狠狠瞪向羅嚴。
“他是我找來的人。”羅嚴不着痕迹的將亞博森擋在身後,收進保護的範圍內。
“就算是你找來的人,並不等於我同樣需要容忍他的放肆和奚落。”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動他。”
“你沒有資格要求我。”
“畢竟沒有他我們找不回懷楚。”
“沒有他,木建成也跑不掉。”
“我們不欠你雷家,不欠你雷振聿。”
“這是你虧欠懷楚的!”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動他。”停頓了一下,羅嚴依然堅決。
“……”
“我會把木建成交出來。”
“你欠我一個解釋。”
“……他姓羅,是我羅家的人!”
雷振武吃驚於羅嚴給的答案,雷振聿卻看向羅嚴身後的那人。
亞博森露出狡猾的笑,邊從羅嚴身後走出來邊說:“哦!忘了做自我介紹,我的全名叫羅伊·克爾·亞博森·羅。這個‘羅’當然是羅嚴的羅。相信,我最親愛的羅嚴哥哥是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的,你說是不是,親愛的哥——哥?”
“你給我閉嘴,羅伊。別企圖利用雷振聿來試探我的心思,這對你沒好處。”羅嚴發出警告。
亞博森的眸綠光閃爍,他一挑眉,視線的餘光飄向雷振聿,他居然爽快地放棄:“雖然我討厭燕懷楚,但他畢竟是羅要救的人。中國人有句話‘胳膊肘總是向里拐的’,木建成人是放了,因為我不能失信於他。放歸放了,但是並不代表我不能把消息再賣出去。更何況他招惹的是羅家的人,那他就該死。途中,我已經讓司徒去等人了,半個鐘頭內木建成定被送到你們的面前。”話到一半,亞博森的視線重新定在羅嚴的身上,狠狠地丟下一句:“羅,記住,這是你欠我的。很快我就會向你索要利息!”
在那透徹寒冷的清冷綠眸里,羅嚴看見了一團熊熊烈焰從眼底擴散,與他紅火的發相映成景。
羅嚴心頭……徒然一震。
亞博森丟下誓言般的承諾后,輕笑着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