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LOVE IS UNLIMIT
天氣慢慢地轉涼了，幾場連綿的陰雨過後，已然是橙黃橘綠的秋天，而庭院中那些絢麗的鳶尾花，也漸漸收起了盛夏里的那一帶深藍，成熟的季節亦自有它的動人之處。。
雖然經歷過一些大場面，再加上每天的學習讓趙楚憐比以前成熟了一些，可是夏修楠卻很清楚他天生的缺陷是永遠也無法治癒的。他仍然是一個可愛的小朋友，每天所擔心的事，不外就是夏醫生不理他，姐姐不來看他，還有修篁哥哥不肯陪他玩，從來不超過三件。
他這樣無端的快樂常常讓夏修楠深思--這到底是楚憐的幸運，還是不幸？他想自己永遠也無法解答這個問題。不管怎樣，只要看到快樂的他，總能讓夏修楠覺得自己也是快樂的。寵他愛他，並看到他臉上時時掛着笑容，就是他最大的幸福與成就，也許以後他會慢慢地成長也不一定。
因為自身良好的稟賦再加上夏修篁適當的點撥，趙楚憐在古典音樂圈裏開始小有名氣。他的音樂不是屬於學院派的，而是一種平易近人，又能愉悅人心的東西，所以頗受歡迎。
曾經有人批評夏修篁帶了一個「圈外人」的學生，但是夏修篁卻一點也不在意--他一直認為自娛與娛人是音樂最起碼的也是重要的用途，楚憐的演奏能給大家帶來美的享受，他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好，畢竟不是每個搞古典音樂的人都要把自己包裝得莫測高深才算是大師。
現在夏修篁受聘在市立的交響樂樂團里出任首席鋼琴，趙楚憐也經常跟着他去作交流演出，所以那裏的許多人都知道夏修篁老師有個長相俊美、個性天真，琴藝高超的學生，其中喜歡他的人也不少。但是，也有一部分人認為他之所以會在短時間內一炮而紅，是因為他憑藉自己漂亮的外貌與夏修篁曖昧關係而得到的。
夏修篁是個大大咧咧的人，而趙楚憐則根本不懂人情世故，兩個人經常十分親密地一起出沒在音樂圈內。以夏修篁本身優越的條件，沒有女朋友卻經常帶着個俊秀漂亮的學生到處跑，的確是件非常可疑的事情。
那些流言蜚語也不是沒傳入夏修篁的耳朵，不過他自己只覺得亂好笑一把的--只要稍稍了解他夏修篁一點的人都不會想到那方面去，他沒有固定的女朋友只是因為他根本是個花花公子罷了。那方面的嗜好他可是敬謝不敏--楚憐長得再漂亮，畢竟也是男的，他對身體構造和自己相同的人沒興趣。哥哥是哥哥，他是他，這種事情可不會傳染。
他只是覺得楚憐是個可造之材，而且個性也相當可愛，所以才會收他做學生，同時也把他當一個朋友，僅此而已。人家愛怎麼說，他無法制止，也並不在乎。
可惜趙楚憐沒有足夠的心智去分析這麼多的事理。
當他很輕鬆地在市立交響樂團內獲得幾次非常珍貴的演出機會以後，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一些人的眼中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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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即將有演出，趙楚憐最近跟着夏修篁一起在市立交響樂團練琴。
「修篁哥哥，我的小吱不見了，剛剛還在的--」在樂團的排演廳里，趙楚憐哭喪着臉衝到夏修篁的身邊，哇哇大叫。
他剛才在練習中停下來去了趟洗手間，回來便找不到自己的樂器了。他呆的那間屋子是專供獨奏練習用的琴房，按道理是沒有人會進去的。
「楚憐，別急呀，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有好好找過嗎？是不是忘記了放在哪裏？」看他慌慌張張的樣子，夏修篁也是一頭霧水，連忙抱歉地示意大家暫停演奏，以便弄清事情的原委。
「我有找過，我就是放在那裏的，我去上廁所，回來它就不見了……我找了好久也沒有找到……」他越說越難過，但是又不好意思在大家面前哭出來，水光已經在眼眶中轉來轉去。小吱是陪他走過人生的一個重要的朋友，他不能忍受失去它。
一些樂團成員看見趙楚憐一臉泫然的樣子，都忍不住紛紛走過來安慰他，更有些熱心的人說大家分頭去找找--他們也擔心是趙楚憐自己隨便放在哪裏忘記了，畢竟他不是一個完全正常的孩子。
夏修篁帶着趙楚憐來到「現場」，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獨奏練習的琴房面積窄小，陳設也非常簡單，是不能藏匿任何東西的。
「你看，我剛才就放在這裏。」趙楚憐指着小桌子，「連小吱的家也不見了。」他指的是琴盒。
聽他說得頭頭是道，看來沒有弄錯，夏修篁暗忖着，那麼，究竟是誰把他的琴弄走了呢？是偷竊嗎？他那把琴要說名貴，用恭維的也排不上，頂多只能算中等而已。
正在尋思間，有人提着一個琴盒走過來對他們喊：「夏老師，趙楚憐，你們來看看是不是這個……不過……」他正想說不知道誰把它扔在外面的大垃圾筒里了。
趙楚憐只看了那人手上的琴盒一眼就歡呼了一聲，不等他說完話立刻跑上前去接過來放在桌上，但剛打開蓋子大家就傻了眼。
小吱已經面目全非。琴弓被殘忍地剪斷了不說，小提琴的琴弦也未能倖免；最最觸目驚心的是暗紅色的琴身已經變成了幾塊破碎的木版。
「小吱……」趙楚憐顫抖着手輕輕撫摸那把已經不成原形的提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是事實。直到手被尖銳的木刺划傷，鮮血一滴一滴地灑在地板上，他仍舊獃獃地不言不語，彷彿一點也不覺得痛楚。
「楚憐，楚憐？！」夏修篁發覺不對，立刻將小提琴蓋好，掏出手帕包上了他的傷口，但是無論他怎麼叫，趙楚憐一直獃獃的不知道回答。
知道他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夏修篁立刻給在醫院上班的哥哥打了個電話，帶着楚憐回家了。
「楚憐還好嗎？」夏修楠乘着午休的時間匆匆地趕回家，卻沒有看到趙楚憐的身影。
「我讓他喝了一杯牛奶，現在睡下了。那傢伙真的被打擊慘了的樣子，怎麼辦？」楚憐從事情發生到回到家都一直是獃獃的，夏修篁有點擔心。
夏修楠皺眉，「到底是誰這樣整他，你心裏有底嗎？」
夏修篁一聳肩，做了個莫宰羊的表情，「我哪裏會知道啊，他會紅得這麼快我也沒想到，嫉妒他的人肯定是有的，而且還不少……」
「我先去看看他。」夏修楠呼出一口氣。
夏修楠連忙答應，「好的……那以後他是不是不要去那裏練琴了，如果再發生這種事……」二哥還不把他給殺了？看他對楚憐寶貝成那樣的態度……夏修篁有點不寒而慄。
「不，他還是得去。不能因噎廢食。」夏修楠在弟弟的驚訝中開口。
楚憐這一生將要以音樂為伴，音樂是他體現自身價值的方式，現在遇到一點小困難就要退縮，是不明智的，而且，他也該逐漸明白一些道理了……一會兒要好好地跟他說說。
走進趙楚憐的房間，夏修楠看到躺在床上熟睡的他臉色有些蒼白，心裏頓時充滿了憐惜之情。拉起他包紮得凌亂而馬虎的手，他輕輕嘆息一聲--那個粗線條的弟弟，真是難為他了。起身到浴室里拿來急救箱，夏修楠細心地幫趙楚憐消毒后重新妥善地包紮了一遍。
藥水刺激到傷口驚動了趙楚憐，他嚶嚀一聲醒了過來，茫然四顧。當看到夏修楠時，他立刻被心中那份強烈的悲哀淹沒了。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就是那個世界上最最悲慘的人。
「夏醫生……」他小小聲地呼喚着，幾乎是自慚形穢地。
見他醒來，夏修楠連忙將他抱入懷中，「楚憐。」他輕吻了一下他的唇匆匆地安慰着，小心地注視着他臉上的表情--他怎麼會突然有這樣極度悲傷的情緒？
「夏醫生……為什麼他們都要欺負我……是我不好嗎？」
並不只是因為失去了小吱他才如此傷心。
以前他經常被鄰居的那些小孩戲弄，也一直生活在人們的白眼和好奇之中，而那個心懷不軌的壞人對他的傷害更是讓他有着切膚之痛。
小時侯他只要一穿上新衣服，馬上就會被一些嫉妒的小孩故意弄破；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也常常會被騙走。姓張的之前跑來跟他甜言蜜語，威逼利誘地強迫他就範，後來更是殘忍地對他做了那些事……
以前他不懂得思考，也不知道這一切代表着什麼，但老是遇到不好的事，有時他也會想想這到底是為什麼。今天的事情讓他驀然間痛苦地明白了原來自己一直都是大家欺負的對象--這個認知讓他覺得凄慘極了。
「楚憐，聽我說好嗎？發生這些事絕對絕對不是因為楚憐不好。」夏修楠捧起他的臉，讓兩人的眼神相遇，他溫柔而誠懇地望進楚憐哀憐的眼眸，「只是，學着長大真不容易，是不是？楚憐想要長大的話，像這樣的事情，以後也許還會碰上呢……雖然很辛苦，雖然會覺得很傷心，可是我們必須努力地去面對他，楚憐懂嗎？」
趙楚憐緩緩地搖頭，眼神中充滿了痛苦和不解，「我不懂……為什麼長大就要這樣……好難過，我不要長大了。」
「嗯，那麼夏醫生要告訴楚憐，如果不願意努力長大的話，以後楚憐就再也不能在大家面前拉琴了呢。夏醫生、修篁哥哥，還有大家都是經過努力才長大的，只有長大了，才能享受真正的人生呀。」只是楚憐要成長，則必須花上比旁人更多上幾倍的掙扎和奮鬥，這就不是他能夠理解的了。
「可是……我會覺得很心裏面酸酸苦苦的……」那滋味真的非常不好受，從來不識愁滋味的他初次領略了悲哀的含義。他一點也不知道，懂得哀愁，其實也是成長的一個標誌。
夏修楠居然笑了，用雙手的拇指替他拭去掛在眼角的淚光，「楚憐不要覺得難過，心裏會酸酸楚楚的，這表示楚憐已經能夠體會很多東西了，這是好事呢。而且你還有夏醫生在身邊，不管發生什麼不好的事都不要怕，只要我們在一起，什麼事情都能夠解決的，相信我。」
聽到他篤定的聲音說出具有強大說服力和安慰作用的話，趙楚憐不禁伸出手抱緊了他的腰--的確，有夏醫生在身邊，似乎一切都不再那麼可怕。長大，不是自己一直在期待的事嗎？原來，經歷過那些就能夠長大……可是想到小吱就那樣被人打碎了，他又不禁悲從中來。
「那我以後都看不到小吱了……」他癟癟嘴，揉了揉眼睛，表情黯然。
「嗯，楚憐，小吱永遠都是你的朋友，它會一直留在楚憐心裏的，對不對？你看，」他指着窗外庭院中凋殘了的鳶尾花，「這些小花都努力地長大，完成了自己的一生。雖然現在它們凋謝了，可是它們也曾經開出美美的花朵讓大家欣賞，所以說它們沒有任何的遺憾。同樣，楚憐也要長大，也要努力地讓大家欣賞你。但長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小花能開出漂亮的花朵，一樣也要經過風吹雨打才能夠辦到，不是嗎？」
趙楚憐聽了他的話，默默地用力思考起來。沈吟半晌，他抬頭望着夏修楠，「嗯，我懂了。我也要努力。」說不出更多的話來表示自己的決心，不過他亮晶晶的眼中流露出的純潔堅定的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夏修楠有些激動地將他抱緊--楚憐是個勇敢的孩子，他一直知道。他發覺這一刻的楚憐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動人，「夏醫生會送你另一把琴，楚憐要喜歡它哦。不管發生什麼事，楚憐一定要記得，夏醫生永遠愛你……什麼都別怕，知道嗎？」
聽着他溫柔動情的話，趙楚憐的心裏霎時間充滿了暖流與勇氣，在他強大的愛意麵前，過往的那些傷害顯得是多麼的微不足道，「我知道了……我也永遠愛夏醫生。我要為你長大。」
聽他忽然說出這麼體貼的話來，夏修楠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不愧是他的楚憐！真是太可愛了……他忍不住覆上他可口的唇瓣，向他訴說自己對他無盡的喜愛。
儘管不知道未來還會面臨什麼樣的考驗，也許前面的路更加崎嶇難行，就算是這樣也無法阻止他們攜手前進的腳步。
他們將是彼此永遠的港灣，他們之間的愛永無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