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用拿鏡子看，戎紜心也知道自己的臉色一定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般難看。
她的胸口起伏激烈，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制止着自己想要撲上前撕裂眼前這男人的衝動。
她的敵視，只讓陰緋揚的濃眉輕輕地挑了挑。
“或者說……你除了錢以外，還想留在我這裏讓我嘗一嘗？”
狹長的眸子裏，目光仔細端詳起眼前這張看來稚嫩、甚至有些甜得可口的清秀臉蛋，然後，他的視線又往那不比白色蕾絲還遜色的雪白肌膚瞄去。
說真的，他一點都不介意她還要錢以外的東西。
“我才不是要上你的床！”
猛然用力一揮掌，她想打他，卻被他迅速閃過，沒打到目標就算了，偏偏她用力過猛，一個踉蹌，人就直直摔向他的懷裏，頓時撞上一堵牆也似的堅實胸肌。
“啊！”
一發現自己的尷尬處境，戎紜心頓時滿臉通紅，她掙扎着要離開那堵結實得教人臉紅心跳的胸膛，卻又愕然發現背脊上多了兩隻大掌，緊緊地箝制住她不放。
“哼！”低沉又性感撩人的嗓音在她耳邊那溫熱的喉結中震動着，“女人找我，通常到最後，只會剩這兩個目的。瞧你，這會兒還不是這麼主動？”
他的笑聲既邪惡又性感，戎紜心渾身一震，“我……我跟那些女人才不一樣呢！”她邊反駁，邊用一雙只會敲鍵盤、握滑鼠跟組裝電腦的冰涼小手緊貼在他熱呼呼的胸膛上，猛着施力，掙扎着想要推開他。
“哪裏不一樣？”陰緋揚的聲音既邪肆又狂放，“你還不就是想威脅我、誘惑我？”
她的身軀雖然不矮，卻意外的嬌柔，他一隻大手困住她就綽綽有餘了。緩緩地放鬆力道，他讓她如願地退後一點點，卻僅是一點點而已；這一點點距離，讓戎紜心不得不面對他那張俊美卻又邪氣十足的臉龐。
“我才沒有！”她眼底的神情既憤怒又狂野，毫不猶豫地回瞪着他。
“是嗎？那就證明給我看！”
他勾起她的下巴，低下頭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了，可突然，腰腹一個硬邦邦、冷冰冰的東西，讓他低咒了一聲，不得不阻止自己想要對她粉嫩柔唇更進一步欺壓的慾望。
“這是什麼？”眼一眯，渾身的氣勢又回到他之前的冷肅。
“刀！水果刀……我想知道……”雖然握着刀的手正在發抖，既怕傷到對方，又怕自己忍不住會想刺下去，可戎紜心還是冷靜地眯起黑眸瞪向他，“你的肉跟芭樂相比，哪個比較好切！”
“你這女人……哼！”他的語氣雖然輕柔，但低沉的聲音中所帶的殺氣足以教人忍不住打冷顫。
“現在，先慢慢地放開我！”她警告他，語氣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
陰緋揚眯了下眼，依言動作，大掌緩緩鬆開，臉上的神情卻冷凝得彷彿要將這近傍晚的空氣都結成冰一般。
“我希望你聽好！我對你的錢或是身體都沒興趣，我只是要借用你的旋鷹系統而已。”戎紜心努力地不讓自己發抖，只因這男人的眸光實在是太可怕了。
“旋鷹系統……那可不只是‘而已’呢！”
“我只想找個人而已，並不是想用你那套系統顛覆世界。”她當然知道那套系統有什麼能耐，當年是她運氣好，殺入他的伺服器，卻只窺到一小角而已，那她非常清楚那套系統的能耐足以讓她嚇得一身冷汗。
事實上，一看到他臉上那種既不屑又不信的神情時，她不禁有些生氣，“要是你答應的話，我還願意替你做牛做馬，好抵銷你可能會遇到的風險跟必要花費。”她不像大姐這麼有錢，只能用精神跟勞力還有知識來抵債。
“你……”她是真的勾起了陰緋揚那極少對人，而且並非只是單指女人才會有的興趣，當然，那把“水果”刀也有絕對的影響。“認為自己殺了我的話，一個人也會使用我的旋鷹系統嗎？”
“我……我並不想殺你！”他的話嚇了她一大跳，她不是沒想過入獄，卻想過惟一的理由也只是因為透過網路“非法人侵”，但“殺人”這種罪名並不包括在裏頭。“我只是要找到我哥，我要透過旋鷹系統滲透人SAS的藍天捍衛搜索系統。”她那雙眼睛真是誠摯透明得有一股教人說不出的力量。
“藍天捍衛？你進過SAS？”那是一套幾乎沒有人知道的隱藏式系統。陰緋揚本來不想相信眼前這女人有破解程式的能耐，但一想到她既然能破解“火種”，那麼要侵人SAS電腦系統也許不會是件不可能的事。
“嗯！到第三關就被追蹤了，台灣除了你的系統外，我想沒有系統可以破得了藍天捍衛。”
她的據實以告，讓陰緋揚莫名地開始感到不舒服。這女人看他的時候，眼裏就只想到他那套旋鷹系統，而完全沒有他的存在嗎？
一個完全不屬於平日的他會有的想法，開始因為心底那莫名地、淺淺地浮動，在他的腦海中悄悄成形。
於是，狹長的眸子淺淺地眯了起來，濃密的長眼睫製造出魔魅感十足的迷濛效果，“好吧！我借你！”
“咦？”戎紜心驚喜地看着陰緋揚，做夢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大逆轉。她原本以為自己得先因為傷害罪而去坐牢，因為這男人看起來就是會立刻叫警察把她抓起來的模樣。
“不過，有條件！”
“條件？！”
※※※※※※※※※
今晚戎家又是只有兩姐妹在餐桌前吃飯，做飯的照例是在張老師生命援助熱線當義工的戎紜菩。
“姐，這樣不好吧……我不贊成。”端着最後一道菜上桌，戎紜菩的眉心跟姐姐戎紜心一樣，也多了兩道皺紋。
沉默地拿起碗筷，戎紜心什麼都沒說，也不想說，她靜靜地拿着筷子，把飯跟菜一口口往嘴裏送。
見一向話多的二姐如此沉默，戎紜菩也跟着安靜了下來。
十來分鐘后，兩人的碗都見底后——
“我想，我還是該接受他的挑戰，去試試看。”
“姐……”看清了戎紜心堅決的模樣以及那種要自我犧牲的覺悟，戎紜菩的語氣里就充滿着不贊成。
“難道你真忍心看大姐四海流浪？”戎紜心反問妹妹。
“我不是這個意思，但如果大姐知道你打算替她去冒險……”
“她不會知道的，而且這並不是冒險，這是挑戰，是陰龍給我的挑戰！”戎紜心再次看向妹妹，提醒她記起之前曾經答應不說出去的承諾。
“但我也記得你說過，他不是個好東西呀！我擔心你人身的安危。”
“我不會有事的！他……其實不知道為什麼……人不壞……”戎紜心的眼前彷彿浮現陰緋揚那張看來優雅俊美的臉龐，感覺是既邪惡又有着一絲難掩孤獨、以及拒人於千里之外。
“是嗎？”戎紜菩凝視着她，專註的眼神像是想在她的眼裏找到些蛛絲馬跡，好證明她是錯的。
“嗯！”戎紜心點點頭，想起陰緋揚幫她叫計程車，還幫她叮嚀計程車要開哪條路下山比較安全的景象。“我相信他有不錯的地方的。”雖然還不確定到底在哪裏。戎紜心在心底默默地補上一句。
以往她給陰龍的評語，都是受到網友的影響，只是，在見了陰龍本人之後，她雖然覺得傳聞說得不無道理，可另一方面她心底卻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影響她對陰龍的感覺，讓她覺得陰龍其實心底並沒有這麼壞。
他可能孤僻了點！霸道了點！蠻橫了點！惡劣了點……但似乎不是個壞人，更何況他實在是帥得沒話說！
她想起他的雙眸，那雙狹長俊美的眸子覆有兩排濃密、連女人都少見的長睫毛，讓他的眼睛自然形成一種優雅的弧度，充滿溫和的笑意。
說真的！她不覺得自己會害怕這即將到來的挑戰，相反的，她還十分期待呢！
※※※※※※※※※
午夜，某酒吧中。
“你說什麼？！哇哈哈……”
狂肆放縱的笑聲立刻因為一記迎面而來的拳頭而終止，雖然閃避得宜，卻因酒久沒練筋骨而緊跟着發出輕微的“喀啦”聲。
“該死！”方才笑聲的主人龍雲封，這會兒拐着脖子，試圖調整不太舒服的頸部肌肉，“你別這麼粗野好不好？”
“我粗野？”狹長的眸子淺眯，低沉的嗓音透着不悅，“我可比你優雅多了！”
“優雅？哈！那種字眼可從來就不適用在我們身上！”龍雲封嗤之以鼻，一掌拍向陰緋揚的肩頭。
對於這個認識快要二十九年的死黨，雖說沒穿過同一塊尿布，可也是穿過幾件相同的衣服一起長大的，他們都是新加坡“菜市場”出身的野孩子，在那裏度過慘淡而且極度恐怖的童年。
“話說回來，你到底要不要去幫我調查這個戎紜心？”
“好啦、好啦！幫你就幫你嘛！”看在你提供了我這麼大娛樂的分上。龍雲封當然沒有蠢到把這句話說出來，他俊美的雙眸一眯，豪邁而剛毅的臉龐上綻放出開朗的大大笑容。他一向愛笑，因為笑容比冷酷更能給敵人來個措手不及。
“既然這樣，咱們就說定了。上次從中東賺的那筆錢，該夠用一陣子吧？”陰緋揚輕啜了一口濃烈的威士忌，完全不加冰、不加水的甘醇口感讓他感到心情舒暢，但掛心的事情也不能不先安排好，他一向是有備而無患的。
“當然！那些傢伙有錢得很，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想到上次海削了那堆帶頭巾的蠢蛋好幾百萬美金，龍雲封又笑咧了豐厚而形狀性感的唇瓣。“對了！我想那些錢……”
“那好！”他還沒來得及說出對那批錢的大計劃，就被陰緋揚冷颼颼的聲音打斷，“我需要那些錢。”
“咦？耶？！”以他對陰緋揚的印象，他是除了電腦以外，極少有花費的人呀！“你要幹嘛？”
“先幫我把台北市中心的那一棟公寓賣掉，然後替我在夏威夷跟大溪地各買一棟房子，另外台灣也要再買一座山頭，蓋一個新基地！”
“什麼？！為什麼？”這樣的陣仗，豈不是要把錢花光光？！
“預防萬一！”一句話，陰緋揚淡淡地交代。
聽在龍雲封耳中，卻再也不是件這麼令人放鬆的事情。
嗯！看來有必要去他家突擊檢查一下，看看究竟是什麼東東，讓老友突然想要放棄已經呆了快要十年的窩，轉換基地。
※※※※※※※※※
隔天下午，一樣是在昨天蹲坐着的地點，一樣是拿出微波盒裏的披薩跟着灰色大狼狗分食着，戎紜心可憐兮兮地睜着比小狗還純真的晶黑眸子，看着頂上的大太陽，以及旁邊那整片看起來毫無動靜的水泥灰牆。
“可惡！什麼鬼條件……”她瞪着什麼都沒有的牆壁。昨天找不到入口，今天依然也凄慘地找不到！
闖進去？哼！這就是陰龍給她開的第一個條件，要她自己想辦法闖進去。
他說既然她有本事抓旋鷹出來，就該有本事進這房子。
開玩笑！她第一次就是因為進不去才枯坐在這裏的，那傢伙未免太瞧得起她了，怎麼會認為第二次她就潛得進去呢？她又不想當ΟΟ七,她只會電腦啦！
真是太過分啦！嗚……
就當她暗自啜泣時，突然一陣喇叭聲響起，隨即是一聲粗獷有力的呼喚：“灰狼！嘿！你這老傢伙還活着呀？”
戎紜心愕然的抬頭，就看見眼前有一輛漂亮的吉普車，駕駛座上是一個滿臉笑容、將挑染成金紅黑色長發瀟洒綁在頸后的大漢。
“呃……”
“嘿！老傢伙！看我帶了什麼給你？”
那男人停好車，從副座拿了一個大塑膠袋下來，裏面血淋淋的，他直接把袋子攤開在大狼狗面前，裏面竟然是一大塊血淋淋的生肉。
“哇！”戎紜心忍不住叫了出來，“你怎麼可以給狗吃生的東西？”
“嗯？”大漢像是現在才注意到戎紜心的存在，一雙墨黑如夜、俊美得教人驚嘆的黑眸輕淺地瞥了她一眼，“這老傢伙只愛吃生的。”
“騙人！它明明……咦？”戎紜心看着大狼狗獲牙大掀地對着那塊生肉撕扯着，然後血盆大口猛吞咽，她不由得愣在當場。
“看吧！”大漢的聲音中有掩不住的得意，他不屑地看了一眼她手中還剩半塊的披薩，“那種東西……唉！沒人要吃的啦！”
“哼！”戎紜心撇過臉，用鼻子重重地哼了聲，她的心情已經夠不好了，用不着這陌生人再來落井下石。
大漢豐厚形狀俊美的唇淺淺地扯起個微笑，“怎麼？你是坐在這裏乞討的嗎？沒用的啦！這房子的主人是個小氣又彆扭的傢伙，比這隻狗還難搞定……呢？”說到一半，他被猛然從地上彈跳而起、衝到面前的戎紜心嚇到。
“你知道怎麼進這棟房子嗎？你認識陰龍對不對？”有救了！既然這人認識陰龍，她就可以要他帶她進去，至少將門的位置在哪裏指給她看。
“嗯？”龍雲封先是一臉訝異，隨即眯起眼睛。
嘿！眼前這女人……不！女孩的長相……嗯！讓他突然有種不太舒服的感覺，那股感覺就像是一個長久以來被隱藏記憶深處的噩夢，現在卻被逼着慢慢浮起。
“啊？對不起！”戎紜心看到他那雙力狀濃眉不悅的皺起來，以為是自己太過突兀，她連忙鞠躬道：“對不起！我是真的很想知道怎麼進這……”
“我不會說的，想進去就自己動腦筋！”他又不是不想活了！陰緋揚要是有吩咐“麥克”別讓人進去，就連他，也是不敢輕舉妄動的。
“啊？”戎紜心一臉失落。
她那清澈的黑眸以及神情……大漢再一次眯起眼。該死的！他是在哪裏看過這樣的眼睛！而且……他還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而他一點都不想面對回憶中那正隱隱叮着他的心一下又一下的刺痛感。
他轉過頭，大步地往吉普車走去。
“喂！等等……你……”戎紜心追上來。
“我跟你無關！小丫頭。”他的視線避開她的雙眼，只因她那雙太過清澈、看起來跟孩童一樣純真無瑕的黑眸，教他好難過！
“可是……我需要幫忙……”戎紜心一臉失落地看着他上了車，這個人來得突然，去得更莫名其妙。
龍雲封發動車子引擎，突然又探頭出頭，朝她的方向喊了一聲：“灰狼！進屋去！”隨即吉普車就開走了。
“咦？”戎紜心先是愣了一下，看着駛遠的吉普車，立刻恍然大悟地轉身，驚喜地看向剛飽餐一頓、正在舔嘴邊血漬的大狼狗。
她的雙眼閃閃發光，一臉討好的笑容，“灰狼！
你……你叫灰狼對吧？你……會進這棟屋子嗎！”
灰狼眯起比一般狼狗還要小卻銳利不已的黑眼珠，淺淺地瞥了她一眼，隨即挺起壯碩的身軀，慢慢踱向超大水泥屋的後方。
“啊！啊！等等我……”
看見它的舉動，戎紜心連忙抓起放在一旁的大背包，跟上大狼狗那有力而輕盈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