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魏復生悶悶地坐在辦公室內，神思恍惚。
晴光——好像生氣了。
剛才魏復生忍不住給楊晴光打了個電話，但是他以忙碌為由拒絕交談，只簡單地說最近要在學校做畢業設計晚上不回家了，之後就立刻掛了電話，根本不讓他說半個字。
不過，即使晴光肯聽解釋，魏復生也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直到現在他的心裏還是亂成一團。不能怪晴光孩子氣，因為昨天失約的人是他啊……
“魏復生！你最近都在幹些什麼！”財務總監大聲吼着，氣勢洶洶地走過來，朝他丟過去一疊文件：“上次交給你的事情你打算要做到世界末日啊？！”
魏復生恍若未聞，仍舊獃獃地對着自己面前的賬目出神，直到頭上挨了一記憤怒的降龍十八掌：“魏復生！！”
他驚跳起來，“總、總監……什麼事？”
“我說你最近是吃鴉片上癮了還是怎麼的？這個case馬上交給我！不要因為你而耽誤其他人的工作！”
魏復生接過文件一看，眉頭輕蹙，他正想說自己早已在一個星期之前把東西交上去了，卻在總監跟周圍同事的瞪視下住了口：“……對不起，我馬上弄出來。”
他明白一定是有人從中做了手腳。不過他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有人要整他這個無名小卒。
“嗯，要快。”總監臉色稍霽，“今天之內要完成。”
“好的。”其實那些工作他早就已經做完，現在只不過需要將那些文件重新打印出來而已，應該在一個小時之內就能完成。
可是在他打開電腦後才發現自己錯了。他怎麼也找不到那份文檔，連垃圾捅也看過了，還是沒有。魏復生的心慢慢地下沉——看來今天又別想按時回家了。本來他還想下班之後去學校找晴光道歉的。
一直工作到晚上七點多，事情還只完成了三分之二。為了省錢，更是因為心情惡劣，他早晨跟中午都沒有好好吃東西，胃部偶爾會泛起一陣不適，他隨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熱茶，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電腦屏幕。
“怎麼，又假裝加班好留下來繼續偷公司的錢嗎？”那個猶如魔鬼，讓他夜不能寐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而那些話更像是帶毒的利箭一樣毫不留情地射向他。
魏復生條件反射般戒備地跳起身來，“周青峰？！你……”他又來幹什麼？昨天的事情，到底跟他有多大的關聯？
“別一臉恐慌地看着我，難道我長得像妖怪不成？”周青峰聳聳肩站在魏復生的面前，將他硬按回椅子上，自己則居高臨下地望着他。
魏復生這才發現他寬肩細腰，身材相當的頎長挺拔。若不是臉部的線條太硬，眼神過分犀利、髮型太過老氣，他應當是個不難看的男人。
“我沒有偷錢。”魏復生仰望着周青峰，靜靜地開口，“我沒有偷。”
“是啊是啊……你沒有偷錢。”周青峰靠着電腦桌意興闌珊地回答道，“就像你那天沒有偷開保險柜一樣。”
魏復生閉了閉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我真的只是暫時借用……那些錢我最後都有歸還，否則賬目跟現金對不上總是有問題的……”他艱難地跟對方解釋着，但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OK，STOP。我對你的打算和想法並不感興趣。”周青峰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我只是來告訴你一聲，客人對你昨天晚上的表現很滿意，希望你下個禮拜天能夠繼續為他服務——”他慢吞吞地掏出皮夾，從裏面抽出一疊鈔票遞給魏復生，“咱們二八開好了。你有四千塊喔。怎麼樣？我找的客人不錯吧？他是大醫院的麻醉師，外形靚人又大方，雖然上床的時候愛玩點小花樣啦，不過應該不會太過分，估計你也蠻享受的……”
魏復生看着他的嘴唇不停地張合著，滔滔不絕地說出一堆話，一時卻無法消化他在說什麼，更沒有打算伸手去接那些薄薄的紙。什麼客人？什麼服務？什麼享受？！這個惡魔，究竟都對自己做了什麼——
“你……”魏復生很想站起來對他甩出一個巴掌，但胃部忽然間湧上一陣劇痛，讓他不得不用力捂住肚子，而抓住椅子扶手的另一隻手幾乎要將指甲嵌進去，“你、你這個魔鬼！”他用怨毒的眼光望着一臉邪笑的周青峰，聲音里充滿了悔恨與痛楚——如果一時失足的代價竟然是永遠的墮落沉淪，他寧死也不能答應！！
強忍着腹部的痛苦轉開頭，魏復生抱着必死的決絕說道：“拿着你的髒錢離開。我死也不會聽你的安排去賣身，絕對不會！你要說儘管去好了！！”他寧可被開除、被唾棄，也不要被人將尊嚴踩到最低處……
“是嗎？”周青峰睥睨着額頭見汗的他，滿臉的笑意更深了，“那麼我卻之不恭嘍……請問你要我說什麼呢？說你在公司偷錢，還是跟男人同居？或者是……”他壞心地頓了頓，伸手捏住魏復生的下頜硬逼他抬頭看着自己，而對方那一臉的蒼白憔悴絲毫未曾讓他心軟，反而神情更見森冷，“我的手上有你跟男人做愛的超激情A片？”
“你——”魏復生瞪大了雙眼，如同看到了平生最為恐怖的畫面，“你……”他氣息紊亂，全身的血液都彷彿凝成了冰，張着嘴竟然說不出任何一個字，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周青峰將那些錢塞進自己的口袋裏，“我看你還是拿着這些錢比較好……你應該很需要才對。我是很大方的，也不希望你太虐待自己，到時候賣不到好價錢，你我都吃虧。”
周青峰說完之後施施然離開了魏復生的辦公室，而後者卻一直保持着同一個姿勢，然後“撲通”的一聲，他連人帶椅地昏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醒來的時候他以為自己到了天堂——明亮的光線中四周一片雪白，晴光還在旁邊對他微笑。
“晴光，我……”魏復生緩緩地坐起身，撫着額頭喃喃地吐出幾個字，仍舊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楊晴光對他淡淡一笑，“你昏倒在公司，是你的同事通知我過來看你的。醫生說你最近太累了，精力透支……”
“同事……”難道是周青峰？魏復生漸漸想起剛才的事，臉色一白——那個魔鬼有沒有對晴光說過什麼？
“嗯。”楊晴光不怎麼在意地回應了一句，隨即話題一轉：“你最近不太對勁，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魏復生聽楊晴光的語氣平靜，略微放下點心——看來那人並沒有在晴光面前胡說，於是他搖頭輕輕地說道：“我沒事，只是最近工作比較忙……對不起，昨天我一直在公司里加班，一不小心睡著了，所以——”他在望見楊晴光臉上古怪的表情時突然住了口。
楊晴光靜靜地望着他裸露的頸項，眼神中帶着薄薄的怒意，半晌才從齒縫裏迸出一句話：“我昨天晚上給你打過電話，打到你公司的辦公室，但是有人說你已經下班了。”
魏復生慌忙捂住領口，但為時已晚——白皙頸項上那明顯的吻痕已經徹底地泄露了他的秘密，“晴光，你聽我說，我……”怎麼辦？究竟該怎麼辦？！對晴光坦白嗎？
不！那種事，他說不出口……
“不用解釋了。”見他遲疑，楊晴光冷冷地說道，“你想做什麼是你的自由，根本不必挖空心思地瞞着我或是找理由，我們都是成年人，沒那個必要。”
“不，晴光，是我不對，我不該對你說謊，你不要這樣……”魏復生從來沒有如此恐慌過，晴光這樣對他說話還是第一次，“原諒我這一回好嗎？昨天的事是個誤會……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保證會跟你解釋清楚的！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我發誓再也不會了……請你原諒我，好不好？”情急之下他拉着楊晴光的衣袖，語無倫次地懇求着。
楊晴光看着他，好像在評判他這番言語的可信度。
魏復生滿腹酸楚，一雙溫潤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楊晴光，緊張地等待着，就如同死刑犯人等待大法官的宣判一般。
過了半晌，楊晴光突然“嗤”的一聲笑出來，伸手將他的頭攬入自己的懷中抱住，順了順他略微有些凌亂的頭髮，“復生哥你也真是的……幹嗎一副我不原諒你就會死的樣子，這樣會讓我很想欺負你誒。”
“晴光……”魏復生如釋重負地低聲喚着，頭靠在他的胸前緩緩閉上了有些濕潤的雙眼——彷彿兩個月來承受的一切都有了着落點。
“復生哥。”晴光的聲音在頭頂上飄，好好聽哦。
“嗯。”放下心來后靠在情人懷中昏昏欲睡的魏復生懶懶地應了一聲。
“我的生日——你沒有跟我一起慶祝，也沒有送我禮物喔。”他的聲音里滲入了一分寂寞三分埋怨，語畢還在魏復生的耳朵上輕輕一吻。
“嗯……真對不起，我們再找時間……”魏復生在心中愁思暗生，驀然間他想起了那個魔鬼放在他口袋裏的錢——必須儘快給晴光買一套象樣的衣服。
“復生哥，等我工作了以後，第一次發薪水一定要買一件最好的禮物給你。你最想要什麼？”靠在床頭輕撫着魏復生的黑髮，楊晴光孩子氣地說道。
魏復生的心中霎時填滿了溫暖與幸福，他微微一笑，笑得溫柔極了，“傻瓜……我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只要我們兩個好好地在一起，就夠了。
“騙人。我知道你一定有的。”楊晴光笑着說，“上次你拿着那張‘桑梓苑’的售樓廣告看了好久，還說如果我們能一起住在裏面就好了——你喜歡那個地方，對不對？”
魏復生的臉上一紅，但心頭卻是一熱——沒想到他無意中的一個舉動，晴光竟然都看在眼裏。
那次他們有事一起出門，為了省計程車的錢，兩個人壞心地搭乘了一處新落成的屋村的免費看房專車。到達目的地之後他們索性在那個屋村裡四處走了走，令人意外的是那兒的環境十分優美，房子的裝修雖然並不奢華，卻相當地溫馨可喜。
當時魏復生看得很滿意，無意間說了一句“如果能跟晴光一起住在這裏就好了”，而且還特地保留了一份售樓廣告，可惜他並沒有多餘的存款可以供房，所以也只能是說說而已。
“晴光……”魏復生喟嘆了一聲，將頭埋在他的頸窩，不再覺得孤立無助——只要有晴光，他什麼都可以忍受。
“魏復生，你沒有忘記吧？禮拜天晚上去老地方，客人要見你。”坐在辦公室沙發上的周青峰斜眼望着一臉厭惡的魏復生。現在大家都差不多都下班了，他特別將魏復生叫到自己的辦公室里，純粹地假公濟私。
沒有回答。
“你倒是說話呀。”慵懶地將兩條長腿搭在茶几上，周青峰的悠閑與魏復生的落魄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忽然魏復生直挺挺地對着他跪了下去。
大概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手，周青峰顯然被嚇了一跳，“你幹什麼！”他大聲怒吼着，語氣里居然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狼狽，“趕快站起來！！”
魏復生紋絲不動，仍舊木然地跪着，“請你放過我。那五十萬我保證會努力還你的……所以請你不要再逼我做那種事了。”
聽了他的話周青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望着腳下卑微的人，半晌才伸手摸了摸魏復生的頭，用溫和到危險的語氣開口問道：“好一隻委曲求全的小白兔。你以為這種方法對我有效嗎？”
魏復生一愣，忍不住抬頭望着他。
隨即只聽周青峰用雷霆萬鈞的聲音朝他吼着：“趕快滾起來！我最討厭的就是隨隨便便裝可憐的人！所以說，這招對我沒用！沒用！！知道嗎？”
受到驚嚇的魏復生直覺地捂住耳朵。周青峰的聲音實在是太大了，他的耳膜差點快被他震破。
咬着牙，幾乎是帶着羞愧，他飛快地站起來——連魏復生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般倉皇失措的心情——大概是因為周青峰看穿了自己吧。他就是這樣一個軟弱無能的人，只能小心翼翼地聽從別人的安排和發落……久而久之連他自己都以為只有低姿態才能換來安全跟麵包。
看他站起來，周青峰吐了一口氣，冷冷地說道：“星期天晚上七點，別忘了。”
“周青峰……我不會去的。”魏復生低語，但語氣堅定：“就算你把我的事情說出去，我也不能再做那種事。”
“是嗎？”周青峰淡淡地問，嘴角浮起一個輕蔑的笑容，他緩緩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按下了一組號碼，佯裝自言自語地說著：“不知道楊晴光有沒有興趣看你的激情小電影……還有那些對同志生活充滿好奇的八卦周刊——聽說楊晴光最近正在找工作？”
魏復生一聽，飛快地搶過他的手機按下取消鍵，雙眼像是要噴出火來，“周青峰你——你逼人太甚！！”
“呵呵，小白兔發標了，好可怕喔。”周青峰舉起雙手作恐懼狀，但細長的眼睛裏卻滿是得意的輕笑，“所以，星期天還是不去？”
魏復生痛苦地一閉雙眼，吞咽了一下恨恨地出聲：“你有給我選擇的餘地嗎？”
周日晚上七點。
魏復生原本以為自己又要等上一個小時或者更久，誰知到那裏的時候周青峰已然就坐了。看到他來，本來在抽煙的周青峰立刻捻熄了煙蒂站起身說道：“客人改變主意了，今天我們換個地方吃飯。”
魏復生看着身穿灰色茄克與牛仔褲的他，先是愣了一下，幾乎要以為自己認錯了人——周青峰今天的打扮完全不似在公司時老成持重的模樣。將刻意往後梳上去的蓬鬆黑髮放下來，又沒戴那老氣的金邊眼鏡，而且面部表情完全放鬆的他，簡直比平時年輕了十歲，俊挺的五官也展露無遺。單從外表誰能想像得到他是個那麼可怕的惡魔……
“怎麼？是不是我太帥，看傻了？嘖嘖……”看他呆楞着，周青峰笑着調侃出聲，彷彿心情很好；而那笑容也的確——很帥氣。
被他說中心事，魏復生無法抑制地臉上一紅，吶吶地小聲反駁：“沒、沒有。”
“說謊的傢伙。”周青峰咕噥了一句，不再跟他爭辯，“走吧，我載你。”說著將他拖出餐廳，走到露天的停車場內，在一輛外形普通的紅色大型鈴木機車前停了下來。
“我沒有汽車，只好委屈你坐這個了。”周青峰的嘴角一挑，遞給魏復生一個機車安全帽。
魏復生又是一愣，對於周青峰居然還不是有車階級感到非常意外，不由得看了他幾眼才伸手接過安全帽。令他本人都驚訝的是，他竟然忍不住對周青峰說道：“去哪裏？可不可以由我來載你。”
周青峰的眉毛一挑，玩味地看着穿了一身規規矩矩西服的他，“哦？小白兔居然還會開機車？”
魏復生怒目橫視了他一眼：“別那樣叫我。”
事實上他從十幾歲起就很痴迷這個，不過家境不好的他根本不可能擁有自己的機車，只能在跟有錢的同學一起出去的時候才有機會玩上幾次。現在年紀也不小了，當初的愛好都拋棄得差不多了吧……他苦笑了一記，想不到今天竟然還能重溫少年時的夢想，而且還是跟魔鬼周青峰，這着實非常的——荒謬。
周青峰又笑了一下，忽然把臉湊近低聲問道：“你該不會是……想跟我同歸於盡吧？”
“你……”魏復生驚訝地瞪視他，隨即發覺他是在開玩笑，不由得苦笑了一記：“你倒是提醒了我。”
“果然是我想太多了。”周青峰掏出鑰匙交給魏復生，半開玩笑地說道：“也對，我想我還罪不至死……你大概也沒興趣陪我玉石俱焚吧。”
兩人騎上機車，周青峰坐在後坐，雙手輕輕地環住魏復生的腰，口中指點着路徑。魏復生一踩引擎，性能良好的車子立刻絕塵而去。
好久沒有這麼放縱過自己了……在空蕩蕩的公路上一路狂飆的魏復生彷彿暫時找到一絲絲解脫的感覺，也不管後面還帶着人，他瘋狂地用高速飛馳着，直到後面的周青峰不得不出聲約束他，“魏復生，你給我差不多一點！！”
魏復生恍若未聞，一逕地加速，那瘋狂的勁頭讓周青峰開始後悔把生死大權交給他，“我警告你！再不減速……”他在魏復生耳邊大聲吼着，語含威脅。
魏復生令人意外地呵呵一笑，大聲說道：“你以為這個時候還能用那些事情來要挾我嗎？即使是這樣——我也不會停下來！”現在掌握一切的人是自己吧！感覺真好啊……他幾乎想閉上眼睛享受這樣的心情。
“好。”周青峰不悅地輕哼一聲，臉上浮現一個邪邪的笑，“那你就試試看。”
下一秒是一陣令人惡寒的機車剎車的尖銳聲音。
“周青峰！你——你卑鄙！！”魏復生憤怒地掀開安全帽轉頭朝他吼着，斯文的臉上滿是尷尬的紅潮——也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別的。
周青峰也拿下帽子，面不改色地朝他一聳肩，“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我卑鄙……而且是你自不量力要挑戰我的。”他剛才只不過是把手伸進魏復生的褲子裏摸了幾把而已，這傢伙嚇得立刻就停下來了，完全不是對手，真無趣。
“你的癮也過足了吧。換我了。”周青峰的確不想跟他玉石俱焚，他還年輕，還有大好的人生要過，就這麼陪這個沒用的傢伙死了可不划算。
魏復生不情願地讓他坐在了前面，但他並不打算用手圈住周青峰的腰，而是選擇放在身後的兩側抓緊。
閉上雙眼，魏復生任由周青峰將自己帶到陌生的地方，去做一些將會讓他的一生蒙羞的事情。
若是剛才就這樣飛馳下去，跟這惡魔一起撞死會怎麼樣？母親，父親跟妹妹，一定都會哭吧……
那，晴光呢？他——也會哭嗎？
淚水不由自主地潸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