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個星期後，段考成績公告出來，衛琉昉仍舊是三年級的第一名，不過衛琉昉在意的不是自己，他反倒比較關心衛梁宣的成績。
杜柏一陪着他來到公告欄處，卻見他沒有停在三年級的名單前。
“你是沒看見自己的嗎？”杜柏一詫異地問。
衛琉昉來到一年級的名單前，一個一個名字地尋找。
杜柏一也跟了上來。
“什麼時候你也會關心自己以外的人了？”他杜柏一認識的衛琉昉可是無情到誰的面子也不顧，一打起架幾乎要把對方揍得半死的狠角色，他哪時候也會關心別人了？
他並沒有找到衛梁宣的名字。果然，只是惡補幾個小時而已，能有多大成效。
杜柏一伸手搭上衛琉昉的肩，笑笑地追問：“可惜你這麼聰明，你弟弟卻沒有。”
“杜柏一，你真的是吃飽太閑了嗎？”衛琉昉冷冷地看着他。
可杜柏一偏偏不吃這套，他就是以讓衛琉昉失去這股優雅、毫不在乎的個性為第一目標，他就不信衛琉昉能一輩子帶着假面具，再說衛氏與杜氏始終是敵對關係，他當然得注意未來的敵人。
“也許吧，反正會長都不做事了，我這副會長又何必把事情攬在身上呢？你說是不是啊？會長大人？”
衛琉昉隔開杜柏一的手，冷冷瞥了他一眼。
“你害我的事情，我還沒跟你算，少在我面前晃，省得礙眼。”就算是口出惡語，他依舊能保持毫不動氣的模樣。
“琉昉，你真冷淡。”
衛琉昉沒有理會杜柏一，逕自走回教室，在教室前，他遇上等候已久，正在跟他的同學交談的衛梁宣。
“大哥！”
衛琉昉聽得出來衛梁宣聲音很興奮。
“你來這裏做什麼？”他不解地看着衛梁宣。
“我是拿我的段考成績來給你看的。”衛梁宣迫不及待地掏出成績單給衛琉昉看。
“國文六十一分、歷史六十九分、地理六十分。”真是……好爛的成績，不過比起不及格，算是挺不錯了。
“不錯嘛！惡補一天就進步了十幾分。”
站在一旁的杜柏一，對於衛琉昉肯誇獎別人的行為不禁嘖嘖稱奇。
難得聽見有人誇獎自己，衛梁宣難掩心中的欣喜。
今天他的成績終於有了進步，他第一個就想讓衛琉昉知道，因為這時他們昨晚努力到凌晨五點的成效，他當然希望聽見他的讚美。
衛梁宣笑了笑，什麼話也沒說，但他那發自內心的真誠笑容倒是打動了衛琉昉向來冷漠的心。
見衛梁宣是那麼相信自己，如今衛琉昉才有一種真的是身為他的兄長的感覺。
雖然他不是獨生子，但身邊的手足統統與他沒有交集，這是頭一次他感覺到兄弟間互動與喜悅。
瞧見衛琉昉露出的表情，杜柏一覺得十分有趣。
能讓衛琉昉表現出這種近似溫柔的表情的，衛梁宣是第一人。嘖，這個衛梁宣不簡單哪！
“大哥，放學后，我請你去吃冰好不好？”
“笑話，你大哥若沒有去飯店吃的話，哪請得動他？”杜柏一忽地開口說。
衛梁宣一愣，沒有五星級的飯店就請不動衛琉昉嗎？節儉成性的衛梁宣心想為了大哥，或許他就破例一次吧！
就在衛梁宣還在思考時，衛琉昉因不忍衛梁宣失望地點頭答應。“那就校門口見。”
“好，到時候見了。”
目送衛梁宣離去的背影，衛琉昉笑着轉過身。
杜柏一一臉興味地看着衛琉昉。
“你那什麼表情？”
杜柏一攤攤手。“不解的表情啊。”
“哪裏不解？”
“你對這個弟弟還真是寵愛呢。”杜柏一笑着說。
“杜柏一，你是獨生子，自然無法體會有兄弟的感覺。”沾染了衛梁宣的欣喜，衛琉昉不自覺地連說話也變得溫和許多。
“看來，你是遇上高手了。”留下一句令人費解的話，杜柏一雙手插入口袋走進教室里。
杜柏一以為全世界沒有人能改變衛琉昉那種隱藏在面具之下、高傲到目中無人的個性，結果卻很令他失望，他期待較勁的對手，竟然變成先在這種遜色的模樣，真是太可惜了。
站在門口的衛琉昉當然清楚杜柏一把自己當作假想敵，可他從來就不當杜柏一是敵人。
能當他對手的，恐怕只有他父親而已。
對於衛氏，他並不強求，但倘若有一日落入他手裏，絕對不會只是先在這番光景，假以時日，他絕對會讓衛氏放眼全世界。
***
結束擾人的模擬考後，三年級的學生們有着兩極化行為，大部分的學生仍是乖乖回家準備下一次的考試，另一部分的學生則是決定要大肆慶祝。
“嘿，衛琉昉，要不要跟我們去玩？”同學開口邀請衛琉昉。
衛琉昉雙眸注視窗外，擺擺手，向對方拒絕。
邀請的同學也覺得奇怪，他們班上最奉行享樂主義的衛琉昉，怎麼最近都沒去保健中心？放學后也馬上乖乖回家去，真是令人不解。
“柏一，你曉得衛琉昉是怎麼回事嗎？他是哪根筋沒接好啊？”
杜柏一撇了撇唇，懶散地回答：“不是他哪根筋沒接好，是為了他的寶貝弟弟而改變。”
“他弟弟？”他是有聽聞過衛琉昉有個弟弟也轉入聖光中學，但那和衛琉昉的反常又有何關係呢？
“是啊，誰也奈何不了的衛琉昉，只有他弟弟才能治得了他。”衛琉昉不太正常的舉動讓他也少了一些樂趣，杜柏一無趣地回話。
“真的假的？衛琉昉真的那麼聽他弟弟的話？可上次我看過他弟弟，也沒什麼特別的，長得挺清秀的，不過個性看起來倒是滿堅強的。”
杜柏一雙手一攤，決定結束這話題。“這我就不知道了，想弄清楚，自己去問衛琉昉。”
連算最了解衛琉昉的杜柏一都說不出答案了，他們這些對他不了解的同學更別想知道，這名同學只好帶着滿腹的疑問離去。
衛琉昉即使望着窗外也有聽見他們的對話，其實，他並不太曉得自己最近是怎麼了，居然會任由衛梁宣擺佈。
衛梁宣說他大學聯考快到了，要他在考試之前，每天都準時回家看書，而他也就真的乖乖聽話照辦。
接連幾天下來，他似乎逐漸適應這種規律的生活。雖然多采多姿的夜生活能帶給他更多的刺激，可平淡的生活也是挺愜意的，至少他覺得這幾天相當愉快。
過去，他習慣深夜的奢華與浪蕩生活，如今，這樣平淡無味的日子他竟也過得甘之如飴，真的是他改變了，或是……
“天空上有什麼東西嗎？”衛梁宣背着書包走近衛琉昉，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意圖拉回他的思緒。
見到那張如陽光般燦爛的笑臉，突然之間，衛琉昉心中的疑惑有了答案。
並不是他想改變，而是他想為一個人改變。
那個人就是衛梁宣，他只想為他而改變！
“只是覺得天空很藍、很舒服而已。”
衛梁宣順着衛琉昉的目光抬頭一望，點點頭。“今天天氣真的不錯。對了，我待會兒要去買拼圖，你要不要先回家？”
最近空暇之餘，衛梁宣迷上拼圖。
衛梁宣之所以迷上拼圖，全是因為衛琉昉對他說他的脾氣太沖了，不妨試試用拼圖來磨磨自己的性子。
因此，衛梁宣放學后的時間，不是用來念書就是拼拼圖來磨自己的個性。
“剛考完試，我陪你去吧。”
“好啊，反正爸媽他們今天要去參加一個聚會，我們乾脆在外面解決晚餐算了，這樣王媽也用不着煮晚飯了。”
衛琉昉拎起書包，走向衛梁宣。“那我去打個電話回家。”
衛梁宣專心選購拼圖，衛琉昉則是站在他身後幫他挑選。
“你覺得賽車如何？”衛琉昉認為每個男孩子應該都喜歡車子。
衛梁宣搖頭。“我比較喜歡自然的，這個動物世界不錯，海底奇景好像也不賴……”他兀自陷入在比較的煩惱中。
既然衛梁宣不喜歡自己幫他挑選的，衛琉昉也保持沉默地靜靜站在衛梁宣身後陪着他。
若換成以前，他表面上或許不會有任何異議，但卻會在心底暗暗不快，可這次他是真的想陪在衛梁宣身旁。
或許衛梁宣的個性是急躁、衝動了點，但對自己而言，他卻十分喜歡衛梁宣那不造作、單純又直爽的性子。
他會為了對的事情跟人大聲吵架，也能因為犯錯而誠心向人道歉，他絕對力挺自己的母親，由他自個兒承擔一切的過錯，即使他生長的背景是如何的不堪，他依然抱持樂觀態度。
這種種的因素，都使得他非常欣賞衛梁宣。
慢慢地，他的目光由衛梁宣的頭髮一路往下移，來到頸子、背部，最後停在腰上。
衛琉昉的雙手冷不防地一左一右包住衛梁宣的腰，向來怕癢的衛梁宣，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突然大喊出聲。
衛梁宣這一喊驚動了店裏的人，大家紛紛看向他們。
衛梁宣尷尬萬分的低頭，率先離開，衛琉昉笑了笑連忙跟上去。
“你幹嘛啦？我很怕癢耶。”在門口，衛梁宣不甚高興地問着衛琉昉。
衛琉昉一副純粹好玩的態度說：“我只是在想為什麼你好像一點也沒有變胖的樣子，是我們虧待了你嗎？”
衛梁宣翻翻白眼，他就為了這點小事偷襲他？
“我加入籃球社，現在早上都要去練球。等過一陣子，如果我有被選上隊員，放學后也要練習。”說到最後，衛梁宣還秀出自己的手臂，一臉得意貌。“看，經過這一個禮拜的訓練，我的肌肉更結實了吧？”
衛琉昉的表情浮上淡淡不悅。
“你怎麼沒跟我說？”他以為他們已經夠親密了，可他竟沒告訴自己這件事情。
衛梁宣不以為然地表示：“不過是件小事而已，我也沒跟媽說啊。”
他的身高在班上已經是最高的，但他仍覺得不夠，因為他想趕快追上衛琉昉，衛琉昉樣樣都比自己強，他希望至少他們在身體上的距離不要相差太多。
“你應該告訴我的。”
察覺到衛琉昉神情有一絲古怪，衛梁宣連忙問：“很重要嗎？這又不是什麼秘密，我覺得沒有召告天下的必要啊！”
“但我是你大哥，該有知道的權利，不是嗎？”意識到自己的口吻過於嚴厲，他連忙補上一個溫和的問句。
不知怎地，聽見衛梁宣有隱瞞着他的事情，他的心底竟有股濃濃的厭惡感，讓他覺得自己好似被衛梁宣排拒在外。
衛梁宣既然如此信任自己，他以為他什麼事情都會告訴他才對。
衛梁宣沒有想太多，他以為衛琉昉是在關心自己，便笑了。“好啦，以後都跟你說可以了吧？”
因為母親並不會幹涉他太多，因此他不習慣把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說出來，但聽班上的同學說有時候他們寧願把事情跟自己的手足說，也不想讓大人知道，他想這或許就是有兄弟的感覺吧。
“梁宣！”
遠遠地，傳來一聲女孩子的呼喚，衛梁宣連忙轉身，看見方雅沁正朝他們走過來。
“你怎麼還沒回家？”衛梁宣好奇地問着她。
“幫籃球社買護腕。”方雅沁在很遠的地方就看見他們，在走近他們之後，她專心地跟衛梁宣說話，不太敢將目光看向衛琉昉那雙銳利的眸子。
“這樣啊，對了，這是我大哥，應該不用我再跟你多加介紹吧？”衛梁宣側過臉，向衛琉昉介紹方雅沁，“大哥，這是方雅沁，是我們班的班長，也在籃球社幫忙，成績一級棒，是一年級的第一名呢。”
“嗯。”衛琉昉沒有多大反應，只是冷冷應了聲代表他聽見衛梁宣說的話了。
經過衛梁宣介紹，方雅沁這才緩緩抬起頭注視衛琉昉，這麼近看之下，她才發覺衛琉昉的長相真的很好看，害得她心跳莫名地加快。
“雅沁，不如我陪你去買吧。”衛梁宣突然提議。
“可以嗎？”看到衛琉昉的表情似乎不太高興的樣子，方雅沁小心翼翼地問：“你們不是要回家？”
“還好啦，反正家裏今天沒大人。大哥，你要先回去嗎？”衛梁宣這時才回頭詢問衛琉昉是否要跟他一同去。
衛琉昉原本陰冷的表情立即換上唇邊噙着淺淺笑容地道：“都可以。”
聽見衛琉昉也要去，方雅沁的心有點雀躍。
衛梁宣與方雅沁是同學，於是，他們兩人走在前頭，而衛琉昉則跟在他們的後方。
這條三人同行的道路上，讓衛琉昉突然間開始不太喜歡“三”這個數字。
這樣一個奇數的數字，怎麼分也不會分得平均的，而且──感情的路上更不適合三人同行。
沒有道理的，衛琉昉的腦海中忽然湧現這樣的想法。
***
衛琉昉與衛梁宣陪着方雅沁選購完護腕之後，方雅沁提議想回請他們兩人一頓晚餐。
衛梁宣沒有拒絕，而衛琉昉則是不置可否的態度。
在餐廳里，衛梁宣和方雅沁兩人有說有笑地聊着，由於衛琉昉是自己的大哥，他也沒特別去注意他，反倒是方雅沁不停地偷瞄衛琉昉的反應，趁着衛琉昉去洗手間時，方雅沁才向衛梁宣詢問。
“我大哥心情不好？會嗎？不會啊，他今天才剛考完模擬考耶！”
“會不會是因為沒考好的關係？”方雅沁猜測地問。
衛梁宣搔搔頭，狀似思索。“我看也不像，他頭腦好得不得了，考試前從來不看書，而且他還答應陪我來買拼圖，所以我想跟考試沒有關係。”
在拼圖店裏，衛琉昉還能跟他開玩笑，難不成……是因為自己沒跟他說他加入籃球社的事情而生氣？
“我也喜歡拼圖呢，現在已經可以拼一千片的。”方雅沁興緻勃勃地說。
“厲害，我才剛開始接觸拼圖沒多久，改天一起交換心得吧！”在班上，他雖然跟男生有在來往，但都還比不上跟方雅沁相處時的感覺。
對於方雅沁曾為自己仗義執言，他一直十分感激。
當衛琉昉從洗手間出來時，便瞧見兩人有說有笑的樣子，於是，他開口問：“你們在聊什麼？”
“聊拼圖啊！原來雅沁也是拼圖高手。”衛梁宣興奮地說。
衛琉昉聽了后，面無表情地坐下。
由於衛梁宣一直和方雅沁說話，因此根本沒注意到衛琉昉似乎不太對勁。
吃完飯後，方雅沁體貼地說：“都吃飽了吧，那我去結帳。”
衛梁宣急忙搶過賬單。“你請客，我出錢。”
“梁宣，別這樣，你們陪我這麼久，回請你們也是應該的啊。”方雅沁想搶回賬單，可惜沒有成功。
最後是衛琉昉抽走了賬單，“男士付帳是應該的，兄長付帳更是應該，你們去外面等我。”話一說完，他即掏出皮包去櫃枱結帳。
“梁宣，你大哥人很不錯呢。”方雅沁背着書包隨衛梁宣離開餐廳。
“是很不錯。”衛梁宣頗有同感地點頭。
“不曉得他有沒有女朋友呢？嗯，不是我想知道，是我朋友要我幫忙問的。”方雅沁急忙撇清地說。
“我也不太清楚，我再幫你問問好了。”他從沒聽過衛琉昉提及女朋友這三個字。
“謝謝。那你自己呢？我知道班上還有別班的女生都滿欣賞你的，有沒有考慮過？”方雅沁乘機探衛梁宣的心意。
衛梁宣靦腆地說：“我、我想還是先專心在課業上吧，反正我還年輕，不急。”
“不過最好先趕快找一個，聖光中學裏就有最好的對象。”方雅沁忽地輕輕一嘆。
“為什麼？”衛梁宣不解地問。
“我們的身分很特別，多半都會政策聯姻。所以才要你儘早找女朋友，假使對方也配得上衛家，那麼希望就大多了。”方雅沁越說，眼神越是黯淡。“我姊姊就是政策婚姻下的犧牲者，結果以離婚收場，因為她丈夫根本不愛她。”
“雅沁，你……有喜歡的人嗎？”他小心翼翼地問着她。
“因為是你，我才坦白跟你說，可是你不能說出去喔！我有喜歡的人，可惜對方不知道，我想我們在一起的機會很小，根本不敢奢望。”方雅沁煞是落寞地說。
“是嗎？”原來她已有喜歡的人，衛梁宣的心情莫名地變得落寞。
“可以走了。”結完帳后，衛琉昉走向他們。
“雅沁，我們送你回家吧。”衛梁宣說道。
“不用了，我搭計程車就好，謝謝你們今天陪我買東西，你們也快點回去吧，明天學校見。”不讓衛梁宣有機會繼續說，一攔到計程車，方雅沁便鑽進車裏快速離去。
衛梁宣目送計程車遠去，心中不禁浮上一股落寞的情緒。
方雅沁喜歡的人會是誰呢？
“你還想站在這裏看多久？”衛琉昉喚着他。
衛梁宣轉過頭對上衛琉昉的眼睛，向來就不愛藏心事的他，直接地問他：“在回家之前，我們先解決一件事，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衛琉昉今天才剛認識方雅沁，沒道理對她生氣，因此他的懷疑很合理。
“我該氣你什麼？”
衛琉昉擺出掩飾性的笑容，可惜衛梁宣早已看清他的本性。
“你是因為我沒跟你說加入籃球社的事情而生氣嗎？我不都說了，以後一定什麼事都跟你說嗎？你還在生什麼氣？”衛梁宣不悅地質問他。
“我沒生氣。”衛琉昉斬釘截鐵地說，今天他考試考得順利，晚餐也很愉快落幕，基本上他並沒有什麼好生氣的，但他也察覺到自己心底有股不舒服的感覺正在蔓延，可是他卻說不出這股怪異的感覺從何而來。
衛梁宣捺着性子又說：“可是你的表情不是這麼說的，連雅沁都看得出來你心情不太好，我是你弟弟，既然你要求我事事要跟你報備，那你自己也要先做到啊！”因為是衛琉昉，他才會繼續追問，換作別人，他才懶得管。
最後，衛琉昉又把自己不小心從臉上顯露出的情緒壓到心底最深處，換上無事的笑容說：“我真的沒事。”
衛梁宣並不太相信他，他總覺得衛琉昉好似在隱藏什麼，但他既然不說，自己也對他沒輒。“那我們回家吧，啊，我忘了買拼圖。你要不要先回去？”
“也好。”這次衛琉昉不想再跟了，他得回去好好釐清自己的思緒。
***
衛琉昉回到家，洗過澡踏出浴室后，他坐在床上，由枕頭底下拿出一張紙。
那是他請人調查后所得到的事實。
因為心裏有所懷疑，他請人去查，結果與他預期的是相同的。
他的心底因為這個事實而感到一絲的──欣喜，喜悅的不是少了一個可能的敵人，而是另一個……更教他期待的情況。
當他知道這個事實時，不知會露出什麼表情來呢？同時，他卻又不想讓他知情，他不希望見到他傷心的表情，畢竟他是那麼高興多了一個兄長。
這一瞬間，衛琉昉發現自己正處於進退兩難的境地。
聽見敲門聲，衛琉昉連忙把紙張塞入枕頭底下。“誰？”
“是我，你睡了嗎？”
一聽見衛梁宣的聲音，他連忙道：“進來。”
衛梁宣走入房間，獻寶似地說：“你看我買了兩盒拼圖，一盒是星空圖樣，另一盒則是深海圖樣。”
“一次拼兩盒，你不嫌累？”衛琉昉好笑地問他。
“我想拼一幅送給你。老闆說這是最新的拼圖，夜晚會發光，你想要哪一種圖樣？”
衛琉昉看了看后，最後選擇深海圖樣。
“你要不要來試試看？”衛梁宣邊說邊坐在地板上拆開拼圖，讓衛琉昉無法拒絕。
“我不喜歡拼圖。”他的個性也不需要磨練，他相當滿意現在的自己。
衛梁宣逕自把拼圖按照封面上的顏色開始進行分類。
“試試看嘛！每天就算拼個一片也好，而且我也會幫忙，拼完以後會很有成就感的，再說，要我拼拼圖也是你建議的啊。”
很快地，衛梁宣已經把拼圖大致的輪廓拼完，衛琉昉注視那長方形的拼圖外框，有那麼一瞬間，他失神了，他覺得自己被框住了，而框住他的人是──衛梁宣。
衛梁宣對自己是兄弟間的感情，那他對衛梁宣呢？
他對衛梁宣的感情的確是有一些手足之情，但又不是那麼深刻，畢竟他對家人之間的感情本來就沒有期待，就算只有他自己一人，他亦能活得好好的。
然而，當他看見衛梁宣對待方雅沁的態度是那樣的熱切時，不知怎地他竟會有種近似於吃醋的感覺，他想或許是因為他的佔有欲太強的緣故吧！
只有他和衛梁宣在一起的時候，他不喜歡有外人介入他們之間，至於其它的時間，他就不會去在意了，畢竟誰都會有屬於自己的社交圈子，他也不能干涉衛梁宣太多。
“你聽到沒有？一個禮拜要把它拼完啊。”衛梁宣喊着失神的衛琉昉。
“真麻煩。”他低啐了一句。
“哪裏麻煩？對了，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啊？”衛梁宣忽然想起方雅沁要他問的事情。
衛琉昉皺着眉頭，表情有些不快。“又是哪個女生要你問的？是方雅沁嗎？”
“不是雅沁喜歡你，是她的朋友要她幫忙問，你到底有沒有喜歡的人？”衛梁宣再度問他。
衛琉昉知道雖然方雅沁一再地避開他的目光，但他就是清楚喜歡他的人是方雅沁本人，喜歡或討厭一個人，都會表現在那人的肢體動作甚至是表情上。
是衛梁宣太嫩了，才會傻傻的被方雅沁利用。
“你喜歡方雅沁？”衛琉昉開口問他。
“有一點吧。”衛梁宣直言不諱地承認。
他果然沒猜錯，衛琉昉看着他問道：“她哪裏好？”
“她長得很可愛、功課很好、個性也不錯，加上又不難相處……基本上不會有人不喜歡雅沁。”就他所知，光是他們班就有三分之二的男生喜歡她，包括他。
衛琉昉眉一挑，嘴角揚起不屑的弧度。“拜託，我不以為方雅沁聽到你的話會很開心。”
“什麼意思？”他不解地望着衛琉昉。
“你全都挑她的優點，那她的缺點呢？”
衛梁宣狐疑地問：“有人會喜歡對方的缺點嗎？缺點不是讓人厭惡嗎？”
“連缺點都包容才是真正的喜歡。單純喜歡對方的優點，那沒什麼，誰都做得到，但若要連對方的缺點都包容，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一般說來，只有對親人才做得到。”衛琉昉緩緩地說。
“哎呀，我跟她認識還沒很深，哪會曉得她的缺點在哪裏。”衛梁宣對這問題顯然認為很棘手，他是有點喜歡方雅沁，可還沒到能完全包容她其它缺點的地步，現在的他們還只是同學而已。
“說的也是，這對你來說還太遙遠了。”衛琉昉淡淡一笑。
“知道就好，我才十五歲而已，哪會想到這麼多，倒是你還沒回答我，你到底有沒有喜歡的人啊？”
他不過才問衛琉昉一個問題而已，就牽扯出那麼多會令他難以回答的問題，衛梁宣心想下次還是別多問才好。
衛梁宣始終低着頭拼他的圖，衛琉昉則是凝睇着衛梁宣那張專註的側臉。
喜歡的人嗎？他還沒思考過這問題。
其實他對很多事情都沒有太大的興趣，包括“喜歡”這個感覺，能讓他連缺點也包容的人，還沒有半個……
思緒猛然中斷，衛琉昉的腦子裏隨即竄出一道和眼前的人相同的人影。
是他，衛梁宣。
同住一個屋檐下，他豈會不了解衛梁宣的缺點？
衛梁宣早上有起床氣，連梁靜雲也很難叫醒他，多半都是派他出馬；衛梁宣擇善固執得令人想掐住他的脖子、搖晃他的腦袋；衛梁宣的習慣不太好，東西經常亂扔，以至於每三天就要打掃他的房間一遍；最令他不能接受的是，衛梁宣膽敢管到他的頭上，逼他酒不能喝、煙不能抽，每天下課要乖乖回家。
詭異的是，他竟然完全接受衛梁宣所提出的一切。
這不單單是親人的關係，應該還有別的理由吧？
那會是什麼理由呢？
“喂，你又神遊到哪裏去了，你的答案呢？”衛梁宣抬起頭來，又瞧見衛琉昉失了神的模樣。
“我沒有喜歡的對象。”卻有個讓他願竟無怨無尤地去包容對方所有缺點的人，衛琉昉在心中補上這一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