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妍雨坐在自己的小窩裏,等着桌上那碗泡麵泡好,糟透了的情緒讓她沒有心思琢磨自己的晚餐,只好選了個給懶人最偉大的科技發明──泡麵,果腹充饑了。

拿下了壓在碗面上的書,掀開泡麵的蓋子,熱氣裊裊中發散出一些姑且可以稱為香味的氣味,攪了攪面,確定了麵條的熟度后,她才開始祭杞起自己的五臟廟來。

才吞下一口沒啥滋味的面,喝了一口還漂浮着乾巴巴蔥花的湯,門鈴就響了起來。妍雨根本不必問是誰,來者不是安雅就是大鵬,她簡單的生活中只有這兩位好朋友會來串門子。

安雅和大鵬是她在育幼院裏一起長大的朋友,三人中以大鵬的年紀最大,在生活上自然而然扮演着大哥哥的角色。安雅和她同齡,個性愛玩愛鬧,雖然安雅後來被一個優渥的家庭收養,卻依然是個會讓她擔心的小妹。

開了門,安雅走在前,魏大鵬則提着大包小包的塑膠袋走在後,兩個人一進來就把妍雨的小窩塞滿了。

“你又在吃泡麵?”大鵬一看見桌上的泡麵就禁不住嚷嚷起來,他把手中的東西往地上一放就要去收拾那充滿了防腐劑的食物。

“別丟,我才吃了一口。”

妍雨連忙要阻止,卻被安雅一把擋住。

“你呀,真不知要我說幾次才聽得懂。”安雅責備的叨唸着,“你要是再多吃一些這玩意,後代子孫就不用遠徵到埃及去看木乃伊了。因為故宮博物院會把你陳列在裏面,讓你名垂千史。”

“哪有那麼嚴重,我只是偶爾吃吃嘛!”妍雨眼睜睜的看着仍是滿滿一碗的泡麵落入垃圾桶里,無計可施的坐了下來。

“別不信邪。”安雅坐到妍雨旁邊,“埃及人在當時要是有泡麵可吃,就不必耗費那樣巨大的工程來防止屍體腐敗了,想想那些殘忍的步驟,用鐵勾伸進鼻孔里挖出腦漿,再把所有器官用刀子挖出來存放──”

“停!”妍雨投降的要安雅住口,安雅擁有活躍的表演細胞,每次都連說帶演的噁心至極,現在就是有山珍海味擺在眼前,她都會覺得反胃。

“安雅,我們是來和妍雨共進晚餐的,不是要她抱着胃痛看我們吃。”大鵬一邊動手清理桌面,一邊將袋子裏的東西拿出來。

才一會兒的時間,小小的和室桌上就擺滿了一堆精緻可口的食物,而且都是妍雨愛吃的港式小點。

“餓了沒?”安雅拿起一個叉燒包在妍雨的眼前晃,挑動着她的視覺與嗅覺。

“被你剛才那麼一鬧,就算餓也變得不餓了。”妍雨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

“不如先吃點涼拌的海哲皮開開胃吧。”大鵬細心的夾了清淡爽口的開胃菜放進妍雨的碗裏。

安雅看着大鵬溫馨的舉動,無趣的將叉燒包放回盤中,改夾了一筷子的海哲皮在自己眼前上下晃動,哀聲嘆氣的說:“唉,大鵬哥真是偏心,我就坐在你旁邊,距離比對面的妍雨還近,你卻捨近求遠的只夾了菜給她,真是讓人好不平衡。”

大鵬向來偏心妍雨,她一直都知道,就好像她心中翻騰的酸意從來不曾停止過。

一句略有所指的暗示讓個性殷實的大鵬臉色瞬時刷紅了一大片,不知該如何接話。他對妍雨的偏愛是他不曾說出口的心事。對妍雨,他並不只安於地老天荒的守候,他是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開口。

妍雨聽不懂安雅的弦外之音,一邊夾菜放進安雅的碗裏,一邊打着圓場說:“你別糗大鵬哥了,他可鬥不過你那張刁鑽的小嘴。”

“好吧,看在妍雨的份上,不計較了。”安雅知道拿捏的尺度,否則就成了刁蠻了。

解決了窘迫的氣氛,大鵬問着妍雨,“前陣子看你沒日沒夜趕的企畫案完成了嗎?”

唉,她身邊的人好像都選在今天和她過不去。大鵬的問話毋疑是在她的痛處再踩上一腳,提醒她今天所有不快的記憶。

“別提了,提起來就有氣。”妍雨無精打採的說。

“瞧你說得這麼無奈,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安雅好奇的問。

於是,妍雨把今天所有的倒霉事說了出來。

“那傢伙竟然膽敢侵犯你?我找他算帳去!”大鵬立即怒氣沖沖站起身。聽見妍雨有難,他怎麼忍得下?

“大鵬哥,不用了。”妍雨拉他坐下,“我可不希望他帶着一家老小在我面前求情,我受不了那樣的場面。”

“難道就這麼算了?”大鵬心有未甘的問。

“反正他也被我狠狠教訓了一頓,就當是扯平了吧!”

“你真的打算辭職啦?”安雅擔心着妍雨的生計問題。

“嗯,像Everyday那種人,眼不見為凈,省得心煩。”

“生活怎麼辦?要不,我拜讬爸爸在公司幫你安插個職位──”安雅的提議被妍雨立刻推翻。

“千萬不要。”妍雨搖着頭說:“這世上什麼都好還,只有人情債最難償還,我不想一輩子背負。”

“爸不會和你計較這些。”

“但是我會。”妍雨展現了她的固執,隨即輕鬆的說:“秀才不怕藍衫破,只怕肚裏沒有貨。你放心,我不會餓死的。”

安雅無從選擇,只能相信妍雨的保證,只是不忘叮嚀一句,“好吧,但若是真有困難,你一定要讓我知道喔!”

“我也會幫你留意有無適合的工作機會。”大鵬也義不容辭的說。

有朋友真好!有親如家人、手足的朋友更好!妍雨心中一掃陰霾,連胃口也好了起來,開心的吃着食物。

☆☆☆

這是什麼狀況?

踏進辦公室的妍雨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她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進了某個現場直播的服裝發表會裏,瞧瞧這些女同事的行頭,一個比一個艷麗,一件比一件露骨,空氣中飄散着暗暗較勁的味道。

“她們怎麼了?約好在今天爭奇鬥豔嗎?”妍雨不解的問着小芳。

小芳看見她的打扮,驚呼的嚷了出來,“你看看你穿的是什麼?”

妍雨低頭看自己。和她平日的穿着一樣呀!牛仔褲、襯衫,腳下一雙有點跟的鞋子,真要說有什麼不一樣的,應該是脖子上的一條領巾吧!

“我不是每天都這樣穿?幹嘛大驚小怪像沒見過似的?”

“你平常怎麼穿都無所謂,但今天應該要特別一點,難道你忘了今晚的歡迎舞會了?”

經小芳這麼一提,妍雨明白眾女性如此花枝招展的原因了,就像要吸引異性時會分泌出某種氣味的動物,只為惹人注意。

“我還真的忘記了。”妍雨聳聳肩,滿不在乎的說:“不過,就算我記得,我還是會穿這樣。你呢?也沒看你湊熱鬧呀!”

小芳的衣着如同她每日上班時的花稍,或許是因為這樣才顯不出有什麼特別的裝扮。

“我才不急着曝光呢!”小芳噘着小嘴,神秘兮兮的說:“我預備在今晚亮相的禮服待會兒才會送來,舞會前再換就行了。”

結果證實,小芳事前的神秘獲得了壓倒性的勝利,艷冠群芳。一件低胸的紅色禮服,雪白的胸脯在呼吸時起起伏伏,絲質衣料貼附着她的曲線,烘托出誘惑的效果。

“怎麼樣?”小芳輕巧的在妍雨面前轉了一圈。

“讓人好想咬上一口。”妍雨指着她渾圓的胸部。

小芳咯咯的笑了出來,她已經做好征服總經理的準備了。

頂樓被裝飾得像聖誕節派對一樣熱鬧,豐富的餐點、陣容齊全的現場樂隊、穿梭的侍者,果真一點也不馬虎。

擅於經營人際關係的小芳一到頂樓就像只花蝴蝶翩翩飛舞在各個男人之間,一身輕便的妍雨則是好整以暇的坐在陽台邊的水泥牆上,一雙長腿懸在空中盪呀盪,一邊好奇的研究起所有女性的穿着。

一會兒之後,妍雨便從觀察中找到了樂趣,真正的開了眼界。

像行政部門的汪秘書,一條裙子半長不短,露出兩條略顯臃腫的小腿,辛苦的欺負着腳下的高跟鞋;而人事部的許副理,明明是豐腴的身軀卻硬要塞進小一號的旗袍里,看起來活像隨時有爆炸的危險。

為了討好一個男人而這樣大費周章,這樣的事她大概一輩子都做不出來。

涵修刻意提早出席為自己舉辦的歡迎舞會,他想得知員工們在毫無戒心的情況下對他新官上任的看法。

一踏入會場,他就瞧見了她,那個曾經氣得像黃蜂露出螫刺的女子。

頂樓里的每個女人都極盡華麗,只有她仍舊是一襲簡單的打扮,似乎完全不將這舞會當回事,或者該說是不將他這個人看在眼裏?這是為了歡迎新老闆而辦的舞會不是嗎?

看她脖子上掛着屬於公司的員工識別證,一抹微笑在他嘴邊浮起,他決定先去會一會這個員工。

“坐在這裏不怕掉下去嗎?”涵修來到她身邊,開口問着。

太過於專註在自己的觀察里,突然冒出來的聲音讓妍雨嚇了一跳,身子失去重心的往後傾了傾。

完了、完了!明天報紙上的某個版面會出現關於一個女子墜樓的報導,想像力豐富的記者會將她寫成一個為情殉身的女子或者乾脆寫她只是因為活膩了……天知道她有多愛惜生命,如果不是因為那該死的聲音,她會活到七老八十才甘願。

還來不及向世界道別,一雙有力的臂膀將她拉了回來,下一秒鐘,她發現她的雙腳已經平安的踏到地面,雖然仍有些腿軟。

“你沒事吧!”涵修絕非故意要嚇她,但卻反被她差點掉下去的動作嚇到。

妍雨一雙眼惡狠狠的看向剛才害她險些喪命的冒失鬼,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新仇舊恨全湧上了。

“又是你!”那個捏過她下巴的大塊頭。“我是哪裏得罪你了?你幹嘛三番兩次想謀殺我?”

謀殺?虧她想得出這麼嚴重的字眼,可見她對自己的印象一定是非常惡劣了。

“我只是想來和你打聲招呼,可沒存心要嚇你。”涵修解釋着。

“打招呼?”妍雨怒氣未歇的說:“我認識你嗎?”

“經過上次,我以為我們算認識了。”那次偶遇讓他印象太深刻了。

“很顯然的,你有妄想症……你抓着我幹嘛?”驚嚇的神智慢慢回來后,她才發現自己“站”在這大塊頭的懷中,而他的大手正像鐵鏈一樣的鎖着她。

“不抓你要怎麼救你?難道看你眼睜睜掉下去摔個肚破腸流,破壞美麗的馬路?”這女人未免有點不知好歹,真是“好心被雷親”。

“你!”妍雨氣得往他光亮的皮鞋上用力一踩,不客氣的罵了聲“變態”後轉身就走。

變態?這兩個字讓涵修不知該先揉揉發疼的腳還是先衝上去再把她從頂樓丟下。

沒關係,狹路總會相逢,待會兒他宣佈他的身分后,她一定會對自己的失言悔恨到想把舌頭咬下,而他期待看見她錯愕的表情。

妍雨一臉不高興的走到飲料區,端起高腳杯盛裝的粉紅色液體一口飲盡,她想消的是火氣,卻沒料到灌進去的是酒精。

“這是什麼?”她伸出舌頭,用手朝火辣的舌扇着風,苦着臉問侍者。

“雞尾酒。”侍者有禮的回答。

怪不得有酒精……是她自己氣瘋了,忘了宴會中有雞尾酒是很正常的,都怪那個大塊頭!想到他,她的目光立即望向他所在的方向。她發現他也在看她,而且眼光中似乎帶有嘲笑,好像對她魯莽喝到雞尾酒的行為幸災樂禍。

哼,不過就是雞尾酒嘛,又醉不死人,有啥大不了的?妍雨朝大塊頭扮了個鬼臉后,很瀟洒的再向侍者要了一杯,咕嚕咕嚕的灌下。

涵修看着,失笑的搖搖頭。這女人真是一點也不示弱,不過從她的狀況看來,她可能連淺酌都不適宜,才不過兩杯,她的臉頰已飛上兩朵紅霞了。

“妍雨,你不會口渴成這樣吧?”小芳擺脫了眾男人的圍繞,來到她身邊,皺着眉說:“舞會還沒開始,你就把自己灌醉了。”

“我沒醉,只是有些暈。”妍雨摸了摸發熱的臉頰,不耐煩的說:“那些大人物究竟什麼時候才要來?我想回去睡覺了。”

“有那麼英俊的男人和你聊天,你居然會喊睏?”小芳不可思議的說。

英俊的男人通常都躲不過她的雷達眼,她早就注意到了剛才在妍雨身邊有個高大英挺的男子,但為了預防總經理的突然出現,她不敢分心跑去加入妍雨的話局,免得被其他女同事奪得親近老闆的第一先機。

妍雨正想問小芳說的是誰時,舞台上傳來了麥克風的聲音,公關部經理在總裁的示意下宣佈舞會正式開始,現場樂隊立即奏起輕快的圓舞曲。

總裁來了,怎麼沒見他身邊有年輕的公子哥呢?小芳踮起腳尖,一雙美目在人群里梭巡着心目中的新老闆。

“你剛才說的男人是誰呀?”妍雨扯了扯小芳的裙角問着。

妍雨醉得還真是不輕,居然沒瞧見剛才近在眼前的帥哥?

“是……”小芳正想指出那男子的位置,卻見他筆直的朝她們走來,小芳用手肘碰了碰妍雨,悄聲的說:“這不就來了嘛!”

小芳風情萬千的攏了攏頭髮,對緩步靠近的偉岸男子拋出一個迷人的微笑。

涵修在兩位美人兒面前站定,露出了會讓女性棄械投降的笑容,他笑看着兩頰酡紅的妍雨,驚訝的發現,醉態可掬的她在酒精的薰陶下多了份嬌弱的嫵媚,讓人忍不住想將她摟在懷裏揉個粉碎。

“陰魂不散!”妍雨看清了眼前的龐大身影后,嘴裏開始嘟囔着。

“妍雨!”小芳扯着她的襯衫,對她的無禮白了一眼,向眼前的美男子打着圓場說:“對不起,她喝多了,你別介意。”

“我哪有?”妍雨不服氣,胸一挺,一雙美目瞪視着涵修說:“你又來打招呼嗎?”

“打個招呼就要被踩一腳,這可不划算。”涵修意有所指的說。

“對一個想要將你推下樓的人而言,光踩一腳做為懲戒已經算是客氣的了。”妍雨只要一碰上他,渾身都帶刺。

“你居然踩人家的腳?”而且還是個無與倫比的帥哥!小芳連忙展現自己的禮儀,對涵修說:“真是不好意思,我替我朋友向你道歉,她不是有心的。”

涵修笑了笑,不以為意的說:“你不用道歉,我沒她那樣小的氣度,我只是想來邀一支舞。”他的確不介意,一隻黃蜂如果沒了螫刺,那還有什麼意思?

“妍雨,能被如此出色的男人邀請跳舞,你應該覺得受寵若驚才是。”小芳嫵媚的說,眼波一轉,電流開始發射。反正總經理都還沒個影子,眼前的極品可以留做備胎。

“受寵若驚?”妍雨可不這麼認為,醉意讓她語調變得輕飄,“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因為一個自以為是的大塊頭要和我跳舞而受寵若驚?”

小芳不清楚他們之間有什麼過節,只當妍雨的火藥味是源自於體內的酒精作怪,她給了涵修一個抱歉的笑,希望妍雨的失禮別降低了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印象分數才好。

“你的確不用受寵若驚,因為我不是來邀請你的。”涵修把手伸向一身火紅的小芳,笑說:“我邀請的是這位美麗的小姐。”

他想要挫挫她的銳氣,誰教她一直不把他當回事,在獵取感情的規則中,這招叫做逆向操作。

小芳的眼睛在看到眼前那隻寬厚的手掌伸向自己后變得極為明亮,她拍了拍妍雨的肩膀,帶着一種贏家安慰輸家的同情,踩着自信的步伐,在涵修的牽引下優雅的進入舞池。

哼,有什麼了不起的!妍雨在心底哼道,甚至詛咒那自以為了不起的涵修會在跳舞時扭到腳。儘管覺得生氣,但她的目光卻會不聽話的溜向他,當兩人的眼神在無意中相遇時,她卻只會對他皺鼻子、扮鬼臉來表達心中的不快。

看在涵修的眼裏,反而增添另一種情趣。

像這種女人與女孩性情兼具的女子,只會讓他更有興趣去探索,看看在她身上究竟是哪一種特質居多。

閑着無聊,妍雨又拿了一杯雞尾酒到椅子上坐下,這是她今晚的第三杯了,透過粉紅色的液體,她看着舞池裏的儷影雙雙。說真格的,那大塊頭長得還真是有點“賞心悅目”,身為企畫人員的她因為拍攝廣告的緣故,自然接觸過許多形形色色的男子,其中當然也不乏貌似潘安的帥哥。

但大塊頭給她的感覺就是多了那麼點味道,一種俊美中帶着粗獷、挑釁,還有一點點邪惡的不羈。她不知道男人是不是都與魔鬼畫上等號?但是那正擁着小芳跳舞的大塊頭肯定是個英俊的惡棍,讓人分不清是欣賞他多一點還是憎惡多一些。

再看見小芳仰着自認為最美的四十五度角,嬌笑的甩着一頭長發的模樣,妍雨明白,小芳又在放電了。很少有男人能抵擋得了小芳的百萬電瓦,那大塊頭今晚有百分之五十會成為小芳的入幕之賓,另外的五十要看新老闆長得有沒有比他帥。

大塊頭和小芳會不會來電一點也不關她的事,但不知怎地,那樣親密的幻想卻讓她覺得渾身不舒服,有種酸澀的情緒在胸間慢慢發酵,漸漸滿溢。下意識的舉起杯子,她在不知不覺中又喝乾了。

“你朋友的酒量似乎不錯?”人在舞池中,但涵修的眼睛還是沒忘記往妍雨那兒轉。

“你說妍雨嗎?”小芳也轉頭過去,恰巧看見妍雨放下喝乾的杯子,不禁擔心的說:“她根本一點酒也不能喝,我想她是因為快要離開公司了才心情不好吧!”

“她要離職?為什麼?”涵修訝異的問。他和她的緣分不會這麼淺吧?

“還不都是因為她那好色的主管嘛!”突然驚覺到自己的多嘴,小芳一語帶過,“你有機會的話問她本人比較清楚啦!”

主管?好色?還沒知道事情的詳細始末,單單是這樣的字眼就足以讓涵修心中怒火翻騰了。

竟然有人敢打他小黃蜂的主意?如果妍雨的螫刺傷不了那人,他肯定也要替天行道。

一曲終了,涵修很有風度的謝過小芳的賞光,然後在人群里不斷穿梭,找尋那識別證上掛着企畫部經理頭銜的人,他想看看究竟是哪只大膽的鼠輩逼得妍雨要離職不幹,沒一會兒就讓他找着五短身材的元德奎,巧的是,他正站在他父親身邊大獻殷勤。

想到那西裝革履下躲着的竟是一隻披着羊皮的狼,涵修便興起了整人的念頭。從經過的侍者身邊拿起一杯加了冰塊的威士忌酒,走過元德奎身邊時他假裝沒站穩,杯子裏的琥珀色液體就那樣不偏不倚的灑在那價值不菲的西裝上。

“該死!你是哪個部門的?走路不長眼睛嗎?”不知道涵修為何人的元德奎一邊用手拍着衣服,一邊氣焰高張的罵著。

一旁的黎震天皺起了眉頭,他看不出涵修有要故意整人的動機,人與人之間不小心地碰撞都有可能會打灑了那杯酒,只是一個無心之過,元德奎的反應似乎過大了些。

“元經理。”黎震天出聲,指着涵修說:“你知道他是誰嗎?”

“一個冒失的小職員罷了。”元德奎斜睨了連識別證都沒有的涵修一眼,隨即對黎震天恭敬的說:“我來處理就可以了,不必勞駕你出面。”

在老闆面前豎立自己的權威,對未來的前途一定會有幫助。元德奎在心底偷偷笑着想。

“小夥子!”元德奎拉下了臉,以興師問罪的口吻問着涵修,“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部門的?”

“我叫黎涵修,至於在哪個部門我還不是很清楚……”涵修越過元德奎的頭看向父親,“你說我該在哪個部門?爸!”

等等,這不長眼的年輕人喚總裁啥?這麼近的距離,他不可能聽錯……哦,老天爺,毀了,這下子他真的玩完了!元德奎的背冒起了陣陣寒意。他竟然得罪了新老闆,這往後的日子還會有好過的嗎?

“對不起,請原諒我有眼無珠,得罪了總經理。”元德奎的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鞠躬哈腰的道歉着。

“你幹嘛向我道歉?是我弄髒了你的衣服,我賠給你一套全新的好嗎?”涵修故意誠惶誠恐的問着。

“不,不用。”元德奎一直搖手,神色難掩驚恐的說:“是我自己不小心碰倒了總經理手中的杯子,不干你的事。”千錯萬錯都是自己不對,他怎敢說主子的不是呢!

“你這人還真是深知見風轉舵的道理。”涵修終於擺出了不屑的表情,語氣也冷漠着。

意外的不只是元德奎,稍後當黎震天在舞台上介紹涵修給所有員工認識時,頂樓的某處傳來了砰的一聲,妍雨從椅子上跌下了。

☆☆☆

頭,好重;思緒,好沉。

妍雨動了動眼皮,慵懶的翻了個身,多想就這樣繼續躺着,但鼻間聞到了濃郁的咖啡香,嗅覺的刺激讓她緩緩睜開了眼。

咦?這不是她的房間,這房間比她的小窩大了許多,而且更加的女性化,光是枕頭上的香味就讓人忍不住想抱起來聞個過癮。

“你醒啦?”小芳穿了件極為性感的睡衣,端着咖啡走了過來。

“這是你家?”接過咖啡,妍雨啜了一口之後才問:“我怎麼會在這兒?”

“你還好意思說?”小芳爬上了床,拿尖尖的指甲戳着她的額頭說:“你呀,明明一點酒量也沒有,還敢學人家乾杯,這下好了,當眾出糗了吧!”

妍雨記起昨晚的事了。她在喝下第三杯雞尾酒後隨即分不清東西南北,偏偏又聽見關於那大塊頭身分的事,這下子那大塊頭一定在心裏狠狠的嘲笑着她吧!

“我給你添麻煩了吧?”妍雨不好意思的問。

“你沒麻煩我,倒是麻煩了新上任的老闆要親自抱着喝醉的你上下樓,你這就叫做因禍得福,可以那麼近距離的貼近他。”小芳比了比自己身上的睡衣,無奈的說:“我這身預備要勾引他的睡衣倒是穿給你看了。”

“你說什麼?”妍雨喝的一口咖啡差點嗆死自己,她緊張的拉着小芳問:“你說那大塊頭抱了我?”

“是呀,不然你以為我是女金剛,能將你扛上三樓嗎?”小芳白了她一眼,“你也用不着這麼興奮吧!”

“興奮?我覺得倒霉透了。”妍雨喪氣的說。

想到她還必須向他報告企畫案的內容,她就頭大。不知道那男人會不會小心眼來個公報私仇,報復那一腳還有那句變態的指控,對她的企畫案諸多挑剔。

“你沒搞錯吧!”小芳先是驚訝,隨即換上一副陶醉的表情,“黎涵修他不僅僅是年輕的企業家,而且還英俊、風趣又體貼,這樣的條件,打着燈籠都很難找,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啊!”

“他只是繼承父業,和企業家沾不上邊吧,更何況,王侯將相,管不住兒孫浪蕩,這公司移交到他手裏之後還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呢!”她可沒小芳那麼天真。

“你似乎很質疑他的能力?”小芳挑眉問道。

“他有多少實力要以後才會見分曉,我只知道我今天不想見到他,幫我請假吧。”

見妍雨說要走,小芳從椅子上抓了件衣服,掛在妍雨的手臂上,“這是涵修的外套,他說喝醉酒的人容易着涼,你最好送洗之後再還他,聊表謝意。”

“知道了啦!”妍雨回答得頗不情願,她自己的衣服都是用手洗的,哪會需要送洗這麼奢侈?

坐進計程車,過強的冷氣讓她禁不住把外套抱在胸前,增加一些溫暖,清新的古龍水香味飄進了她的鼻間,涵修的面容立即浮現在她腦海中,一雙似笑非笑的眼,還有唇邊那優美的弧線……

她曾經在他懷裏待過嗎?怎麼她會對這麼“重要”的事情失去了印象呢?心跳驀地失去了規律的節奏,她被自己突如其來的念頭嚇了一跳。

她竟然會對自己沒有這段記憶而感到一絲絲的……遺憾?

老天爺,她一定是宿醉還未醒吧!妍雨用手摸摸自己發燙的臉頰。她決定要去買一瓶解酒液讓自己清醒清醒,不,一打,她要買一打,她要把因為酒醉而對黎涵修的胡思亂想徹底趕出她的腦袋瓜子。

那樣一個玩世不恭又自以為是的大男人怎麼會是她欣賞的對象呢?難怪人家要說酒不醉人人自醉,她忽然懂那樣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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