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一條船,渡江而過。

風和日麗,雲朗風清,江上無波,只有船的倒影殘留在江波上,隨着江面波紋的起伏而流動着。

船上載着各色的人,或坐或站、或談或靜,神情不一。

在這些人之中,他最先注意到的是坐在自己對面,神態始終悠閑的俊雅男子,男子有一雙如燦星般的眼眸,十分吸引人,全身穿着高貴,卻又不露一絲傲氣;他垂目,對四周並沒有特別留心,彷彿是專心在想自己的事情,與船上的嘈雜壁壘分明。

憑自己的能力,他很快就看出對方的性格,應該是個性格相當堅毅又難以馴服的男子。

他不禁對他產生了一絲絲的興趣。

遇到那種彷彿沒有任何事情能改變他原則的人,他總是興緻高昂地想將對方的腰骨折斷,要他屈服在現實之下。

哎呀,才過沒多久而已,他的慾望又蠢蠢欲動,這也好,既然有看上眼的獵物,不玩弄一番,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心頭剛閃過這個念頭,他已經有了打算。

半晌后,船抵達江上的另一岸,眾人魚貫下船。

男於並不想與人排隊,反倒是閑適地繼續坐着,等其他人先下船,於是他也陪着男子留在最後頭。

像是終於發覺自己對面坐了個人一樣,男子輕輕抬起頭來,正好迎上他銳利的眸子,兩人視線膠着了一會兒后,男於發覺船上已剩下沒幾人,便要下船,他隨即跟上。

男子付錢下船,他殿後,掏了掏錢袋,卻憶起自己昨天用完所有的錢。

船夫看着他穿着華麗,錢袋卻沒有一文錢,不禁嘲笑道:“公子,坐船怎能沒帶錢呢?若你沒錢,我只好將你載送回對岸去。”

聽出船夫的諷刺,他無動於衷,正想再件手入衣袖時,走在前頭的男子已停步回身替他把船費付清,還對船夫斥責幾句。

“船夫,每個人總是會有不小心的時候,又何必這般出言損人?假使有天你自己也發生這種窘境,難道你也希望別人如此對待你嗎?將心比心吧,對你好,對別人也好,這位公子可以下船了。”對船夫說完,男子朝着他說。

船夫無端被教訓,卻也只能摸摸鼻子不敢再吭聲。

他下船,對男子的興趣又多了一分。

“這位公子,多謝你幫了在下的忙,不知可否請教尊姓大名,好讓在下報答?”

男子輕輕搖頭。“閣下何必如此客氣,不過區區三兩銀子而已,毋需掛記於心,我還有事,先行一步了。”

他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如此喜歡的獵物。

“公子請留步,既然不要在下答謝,至少請留下名字。”輕柔的口吻卻帶有命令式的強硬。

男子怔了怔,“在下嚴君寒。嚴厲的嚴、君子的君、寒冷的寒,告辭了。”

在說完自己的名字后,嚴君寒隨即離開岸邊。留下他一人咀嚼着男子剛硬的名字,玩味地掀了掀唇。

呵,真是個可愛的獵物,不是嗎?

值得他花點心思好好與他玩一玩。

接着,他轉回身,對着正等待下一批客人的船夫微微揚起笑,船夫一頭霧水,突然間他身後停在江上的船隻燃起熊熊烈火。

船夫回頭,赫然嚇了一跳,手上煽着風的帽子也掉落在地上,他整個人膛目結舌,望着眼前燒得火紅刺眼的大火不知該如何是好。

附近也開始聚集不少圍觀的人,船是如何起火,沒人清楚,只知道這場火來得突然、猛烈,教人措手不及,想救火也為時已晚,只能眼睜睜看着大火吞噬江上的船。

收起笑,他緩緩轉身。

瞬間,他的臉充滿邪魅妖異的氣息,然後靜靜離開岸邊。

****

挖挖挖……

掘掘掘……

“呼哈、呼哈……”喘息聲融入寂靜的夜色中。

偶爾風吹過樹梢的聲音也沒能打斷這重重的喘息。

月光下,一名身着華服的中年男人,不顧衣擺被泥土弄髒,彎身站在一處偏僻的草堆內,雙手握着一把鋤頭,那模樣彷彿溺水時抓着唯一的漂浮物,死也不放開,抓到手背上的青筋浮現,旁邊搖曳的燭火照亮他面目猙獰的臉龐。

他握着鋤頭,一遍一遍地往同樣的地方掘着、挖着,一刻也不得閑,拚命地想知道,埋藏在土裏的究竟是什麼寶物。

半個月前,他認識了一位年輕的新朋友,偶然得知他身上有一張前朝遺留的藏寶圖,他倆依着地圖找到此處,本來約好明日一早來挖掘,但他等不及想看看土中究竟埋藏了多少金銀珠寶。

趁着月色還亮,他帶著鋤頭偷偷來到埋寶藏的地方不停挖掘,想要早一點得到巨大的財富。

其實他已經很有錢了,只是,有誰會嫌錢多呢?

錢,自是愈多愈好了,不是嗎?

因此他不停挖掘,眼見一旁的土堆愈來愈高,他的期特也慢慢攀升。

最後,當他的鋤頭碰到一個硬硬的東西發出聲音,他順手丟開鋤頭,跪了下去,用手親自將剩下的土撥開,然後他看見一個材質上等的大木箱。

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箱子上頭的土全部清除乾淨,打開蓋子,持燭火一照,赫然看見滿箱的金元寶,他登時狂喜,哈哈大笑起來。

“看來上天是眷顧我的,居然讓我找到那麼多寶藏,哈哈哈……我真是太幸運了!”先前的辛苦與當下的高興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此刻,他滿腦子想着該如何侵佔這筆寶藏,跟別人對分讓他非常捨不得,可這箱元寶又相當重,他該如何搬運?

就在他的貪念燃起時,身後傳來細碎的聲音,跟着有人喊他的名字。

“方兄,你怎會在此?”

他回頭,發現是擁有藏寶圖的那個年輕男子。

‘喔,睡不着,就想來看看能不能找到寶藏……”他緩緩蹲下,拾起地上的鋤頭,既然他手中有鋤頭,又何必怕看起來沒有什麼力氣的他。

長相平淡無奇的男子有一雙美麗的眼眸,不過近看依稀能在他眼底看見一抹妖異的火光,令他忍不住膽寒,不過只要一次劈下不就一勞永逸,又有什麼好怕的。

男子聞言,臉上沒有露出一絲欣喜的表情。“是嗎?那你可有找到?”平淡無起伏的口吻彷彿他對寶藏一點都沒興趣。

不管男子愛不愛錢,他可是非常愛的,也非得到這一箱寶藏不可,緊握着鋤頭,他冷冷笑着。“有啊,你再靠近一點就能看見了。”

只要男子再走上前一步,他就能將他打死,然後偷偷帶着寶藏離開,神不知鬼不覺。

“好。”男子應聲,往前再踏出一步。

就在此時,他手上的鋤頭立刻朝着男子的頭用力劈下——

沒有聽見預期的凄厲叫聲,男子悶哼倒下。

他的心狠手辣與他的貪婪蒙蔽他的良知,令他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就動手殺人,只是手掌心有時微出汗而已。

伸手探了探男子的鼻間,確定對方已沒了呼吸,便把男子拖到附近的草堆隨便掩埋,順便也把鋤頭埋下,回到放有寶藏的地方,把土鋪了回去,準備明天一早再請人來搬運。

“哈哈哈——”他忍不住為這一箱元寶放聲大笑,這幾乎是他工作三年的獲利,殺一個人換來兩年的輕鬆,何樂不為?

明天一早他就更有錢了,心中的念頭讓他的腳步愈走愈快。

忽地,一陣強風吹熄他手中的燭火。

他轉頭望望四周,再抬頭看看天上,幸好還有月色照明,最後他便藉著月光循着來時路,心中的興奮絲毫沒有減少,他是愈來愈開心了。

萬籟俱寂中,樹林裏突然傳來凄慘的叫聲,驚得樹上的夜梟振翅亂飛騷動起來,沒一會兒又投入一片寂靜中,猶如不曾發生過什麼事情一樣。

星光點點,月色朦朧,為這大地染上一片孤寂。

****

南風徐徐,吹來夏日的悶熱。

這日午後,嚴君寒剛回到玉龍鎮,在巡視完自家的“珍玩玉館”后,隨即要趕回去陪妹妹,他已經有五日不見妹妹,分外思念。

“老闆,慢走。”

“嚴君寒!”

就在嚴君寒踏出店門口過一個轉角時,聽見身後有人喚他的名,轉身一看,躍入眼底的是一個陌生的男人,他氣質陰柔、俊美無俸,有一雙妖異的黑瞳。

第一眼看見眼前的男人,嚴君寒心底陡然升起一般防備。

對於這個男人,他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請問閣下是?”

看出嚴君寒眼種透出的防備,他淡淡一笑。

喔,他都還沒有出手,就引起對方的排斥,這倒是生平頭一遭;雖是以真面目示人,但他已經隱藏了自己的本性,難道還會被看穿?

看來自己還得再多壓抑些,免得露出馬腳。

“半個月前,我倆一同搭船渡江,我身上毫無分文,是你幫了我一把,你留下名字卻不要我記着,記得嗎?對於那天你的幫忙,我不敢或忘。”他解釋着。

回想起對方的容貌,嚴君寒點了點頭,才半個月前的事情,他印象還算深刻。

只是……他總覺得跟前的男人與半個月前似乎有點差別,那時候不覺得他的樣貌有何怪異,就算是好看也不會引發自己的反感,怎麼這會兒看來卻異常陰冷,令他一點也不想靠近。

不過這些都只是他的感覺而已,畢竟是同一個人,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有如此大的改變,而且不過一眨眼的瞬間,男人的眸子又變得無害,同樣的樣貌,此時看上去竟又變得不讓人懼怕。

嚴君寒的心底有着說不出的疑惑,但最後只能歸咎於自己是因為過於勞累才會有此錯覺。

“沒什麼的,施恩不望報。對了,閣下怎會在此?”兩人有一面之緣,不過對他而言對方仍是陌生人。

他朗朗而笑。“玉龍鎮盛產玉石,我是聽說這裏有間珍玩玉館遠近馳名,剛好家母四十壽辰又快到了,便想買上好的玉贈送,聊表孝心;再加上我自己是個商人,也對玉有興趣,便想將這裏的玉也帶回家鄉去賣。”

“原來如此,不過其實玉龍鎮也不只珍玩玉館有賣玉,其他店面也是有不少好的玉,你不一定非執著珍玩玉館不可。”聽見對方是為尋玉而來,嚴君寒卻沒有特別的熱絡,仍維持平淡的態度。

他早清楚珍玩玉館隸屬嚴君寒所有,首次發現還有人將上門的財神往外推的,他心中有着小小的疑惑。“錯了,既然是送給娘親的禮物,自然非要最上等的不可,不知嚴公子對珍玩玉館熟不熟?畢竟我可不想買到假貨,花錢事小,若讓其他人看見,是丟了面子。”

“珍玩玉館向來童叟無欺,賣的是實在的貨、做的是永久的生意,閣下大可放心。”嚴君寒仍是維持淡淡的口吻,彷彿一點也不在乎。

對於嚴君寒的態度,他只覺得有趣。他對人性了解得十分透徹,但眼前的嚴君寒卻讓他摸不出個頭緒,難以掌控;正因如此,他更想看見他露出真面目的那一刻。

“聽你這麼說,似乎很了解珍玩玉館?”

“我是玉龍鎮上的人,當然知道。那家店就在前面那個轉角過去,你走到那裏就能看見了。”想到妹妹還在家裏等侯自己,嚴君寒歸心似箭,

看出嚴君寒欲走的意思十分明顯,他卻偏不讓他走,“嚴公子,我初來乍到,喜歡玉卻不太懂玉,看得出你應該非常了解,不知可否陪同我一塊去選購?”

嚴君寒想也不想便拒絕。“很抱歉,恕我有事在身無法陪同,公子儘管去珍玩玉館選購,定不會讓你失望。”由於他的爹娘早已過世,因此他對孝順爹娘的人特別有好感,原本是想陪同前往,但他又想到妹妹還在等自己;對他來說,現在最重要的人莫過於妹妹了,其他人,對他而言都只是外人,重要性絕對無法與妹妹相提並論。

竟然有人敢不從於自己,他臉色稍稍不悅。

“告辭了。”嚴君寒根本不管對方在想什麼。

他微微一笑,一臉遺憾。“唉,如果是我來挑,肯定挑不到一個適合於娘親心意的款式。”

嚴君寒聞言,停下轉身的動作,抬眼盯着他的臉,思量權宜之計。“若你不急着回去的話,明天我倒是可以陪你過去,不知意下如何?”

“當然好,那我就先謝謝嚴公子的陪同。”

“小事一件,那明天辰時末,我們就約在珍玩玉館門口見。”

“也好。對了,嚴公子,你都不想知道嗎?”他突然一問。

嚴君寒眼底閃過不解。“知道什麼?”

“知道我的名字啊。”嚴君寒完全忽視他,但他也有着人的劣根性,當對方愈不想知道、愈不想要的,他偏偏愈想讓對方知情、給對方他不想要的。

“差點忘記詢問閣下的名字,敢問閣下大名?”嚴君寒順着他的話同。

他聽得出嚴君寒一點都沒有抱歉的意思,淡漠的態度儼然就像從頭到尾都不清楚他的姓名也無關緊要。

“無赦,趙無赦。”

“那麼,趙公子,明天見了。”說完,嚴君寒也不拖泥帶水,轉身便走。

趙無赦看他步伐匆匆,猜想他肯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不過他不急在一時,遊戲當然就是要好好玩、慢慢玩,才能玩出樂趣,將獵物摸得太透徹,會降低遊戲的樂趣,他是好奇,但絕不會破壞自己的樂子。

嚴君寒愈是有自我原則、愈是令人無法隨意親近,他就愈要打壞他的原則、要他不能沒有自己,讓他變得不再是嚴君寒,這才能稍微平息自己遭受忽視的一點小小怒火。

****

玉龍鎮,特產玉石。

因此幾乎每走十步便有一間玉石店,只是差別在於玉石的好壞,而玉龍鎮上最頂級的玉石就屬珍玩玉館為最,最懂玉的人也莫過於嚴君寒。

嚴府在玉龍鎮上數一數二,算是個有名的富商,不過他們行事低調,不愛鋪張奢華,住所也只是一般普通而已,並沒有雕樑畫棟、美輪美奐。

嚴君寒又喜歡行善,因此嚴府在玉龍鎮上便成為最出名的一戶人家,深得鎮民的推崇,這也是珍玩玉館生意愈做愈大的原園。

穿過石頭鋪成的小路,再繞過花園池塘,嚴君寒來到偏廳。

因為妹妹不喜歡太大的屋子,嚴府僅有兄妹兩人,因此除非有客人,要不然他們都在偏廳用飯。

守在嚴少夢門口的孟雪畢恭畢敬地朝嚴君寒點頭。“少爺,小姐等你很久了。”

孟雪的父親在嚴府擔任管事的職位,孟父死後,便由孟雪繼續接掌這個職務。

若嚴君寒不在府內。會特別叮嚀孟雪照顧妹妹。

“少夢這幾天還好吧?”

“還好,只是特別想念少爺。”孟雪淡淡回應。

“我知道了,這裏有我就可以,你也趕快先去用膳。”

“是,少爺。”

就在孟雪退下后,嚴君寒走入偏廳。

“大哥。”看見大哥回來,嚴少夢十分開心。

“夢兒,大哥回來遲了,快點坐下來用飯。”曉得妹妹等着自己,嚴君寒很感動也很心疼。他這個寶貝妹妹從小就身體不佳,在出世前,已有算命師預測活不過十八;今年她已經十七,眼看就要過十八的生辰,他自是萬分擔心。

“是,大哥。”嚴少夢連忙坐下,又扯扯嚴君寒的衣袖。“大哥,改天也帶人家出去見見世面好不好,從小到大都沒有離開過玉龍鎮,而且又成天關在府內,悶都快悶死了,人家也好想跟大哥一樣出去看看。”

“夢兒,你忘記大哥說的話嗎?你的身體不好,不適合出門,等過一陣子你的身體養好之後,只要你想去的地方,大哥都帶你去,好不好?”

嚴少夢微微噘着嘴,但知道大哥是為自己着想,她也只能接受。“我知道了。大哥,你剛回來,一定很想念廚娘的手藝,快點嘗嘗她新做的菜色——酸甜辣卷,真的很好吃呢。”她夾了一個辣卷放在嚴君寒的碗內。

“謝謝。”

嚴少夢吃了口飯後,視線不禁偷偷落在嚴君寒的臉龐上。

她幾乎很少到府外,不知外頭的人對自家大哥的評價如何,不過她倒是常聽見婢女們對大哥外貌的稱讚,她生命中的男人除了爹、大哥就是孟管事,三個人都如同她的親人一樣,她幾乎分別不出美醜,但婢女們既然會稱讚大哥,可以想見大哥真的長得很好看。

她猶記得前一陣子好像有許多媒婆上門來主動要為大哥說親事,怎麼後來都沒下文呢?

“對了,大哥,你今年也滿二十二,上回還有媒婆登門造訪,怎麼沒有後續呢?”嚴少夢滿臉好奇。

她可是非常期待有一位美麗賢淑的大嫂,人家說長嫂如母,大哥縱然對自己十分關心疼愛,但終究是名男子,有許多私密的事情,她對大哥實在說不出口,當然希望快點有位嫂子來照顧大哥,又能跟自己聊心事。

“要有什麼後續?”嚴君寒反問。

“就是有沒有成家的打算啊?你中意哪家的姑娘,可以先讓我知道嗎?”

嚴君寒一副興緻缺缺地吃着飯。“夢兒,有力氣管我的事情,倒不如多吃點,這樣冬天一來,你也不會怕冷了。”

嚴少夢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體,既然無法換一副身體,也只好接受。“哎呀,反正不管我怎麼照顧身子,一到冬天還不是冷得直打哆嗦,沒差別了,但你的事情可不一樣,你是我唯一的大哥,我不關心你的婚事,誰來關心呢?大哥,說實在,你也老大不小,是到了該成家的年齡,不要成天埋首於工作,這樣會減少認識其他姑娘的機會,將來等你老了,看誰要嫁給你。”她將廚娘對她說的話對大哥交代了一遍。

“無妨,大哥只要有你就夠了,你永遠都是大哥最疼愛的妹妹。”嚴君寒邊說邊摸着嚴少夢的頭,眼裏全是心疼與不舍。

有時他真感嘆上蒼的不公平,少夢是如此可愛善解人意的姑娘,卻偏偏有副殘破的身體,動不動就得吃藥在床上躺上一季,着實可憐。

爹娘離開得早,他自加倍加疼惜夢兒,但最重要的前提就是該如何讓她平安度過十八歲的生辰,他希望少夢能夠有機會成婚生子,更能健康的到處遊玩。

但這些年來,他用盡辦法,幾乎找遍了各地的名醫,卻始終沒有一位大夫知道少夢為何身體特別虛弱,吃了再多的補藥,也頂多捱過個冬季而已。

因此,不管如何,他總是將妹妹的事情擺在第一位,凡事以她為優先考量,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便會盡全力豫顧她;只是他心頭卻慢慢浮現一個即使他抗拒也逐漸逼近的事實——少夢快要滿十八了。

對這件事,他竟有幾分無力感。

他甚至對神明許過願,只要有人能讓妹妹變得跟其他人一樣,就算要他拱手讓出嚴府的一切,他也毫不可惜。

只要少夢能夠身體健康地活下去——這便是他一直以來的心愿。

“但是大哥,我總有一天還是會離開你啊,所以你應該先娶妻,如此我才會放心地嫁出去。大哥,你難道都沒有喜歡的人?”

“大哥只喜歡夢兒。”

嚴少夢扳起臉,“大哥,我是很認真在問你,你怎能這樣隨便回答呢?”

“我也是很認真的回答啊,在大哥心中只有夢兒一人,其他的全是不相干的外人。”

“但總有一無會有個不相干的人要成為你的妻子、我的大嫂,我希望在我滿十八的時候,大哥也能娶妻,就當作是祝賀我生辰最好的禮物,好不好呢?”

“夢兒,大哥根本無心成婚。”

嚴少夢搖搖頭,用略帶點嚴肅又有些頑皮的口吻說道:“這可不行,不是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嗎?你可不能成為我們嚴家的一大罪人喔!”

“等你滿十八后,身體再好一點,大哥自然就會開始考慮,所以希望大哥早日成婚,就先將自己的身體養好再說。”他真的希望少夢能為了自己更愛護身體。

嚴少夢嘟了嘟嘴,“大哥,這太不公平了,你明知我身體不好不是一兩天的事情,現在卻說要我先養好身體,過分明是拖延戰術。”

嚴君寒笑了,“快吃飯了。”

門外突然傳來孟雪的聲音。“少爺,門口有位男子自稱是少爺的朋友,希望能與少爺見上一面。”

他的朋友,他豈會有這麼不明白他作息時間的朋友,用飯時間他是絕對不見客的。

“不見。孟管事,你應該清楚這時間我是絕對不見客的。”

嚴君寒口氣有幾分微慍。

“少爺,那人說你不見他肯定會後悔。”

不見會後悔——是誰如此大言不慚?

“他叫什麼名字?”嚴君寒心中升起一股不快。

“趙無赦。”

是他!他怎麼會找到府上來?

“大哥,是你的朋友嗎?”

“夢兒,你先用飯,大哥去去就回。”

他倒要看看趙無赦究竟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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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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