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姐,我們還是回去吧,這樣不好……”跟在絳雪身後,碧兒惶亂畏懼地低勸着,希望絳雪能打退堂鼓,別再有替她做主的念頭了。
“碧兒,別怕,凡事有我,我會幫你問清楚的。”以為丫環為了名聲而擔心,絳雪淺笑地以眼神安撫。
“小姐,還是不要吧。”碧兒憂心忡忡地說,“你沒看到整條大街上的人都盯着我們瞧嗎?我們已經引起注意了。”
“你和大家不都很熟嗎?他們注意到我們是理所當然的啊。”絳雪不以為然地瞟了眼兩邊的群眾。
碧兒快急暈了:“可是平常我的身邊沒有你啊!碧兒生來是貧賤命,沒有人會對我怎麼樣,但你不一樣……”
絳雪佯怒地瞪了她一眼:“你又這麼說,非要我生氣嗎?”
“小姐……”碧兒承擔不起保護不周的責任,求饒般地希望絳雪能多為自己的安全設想,“我覺得翟公子的顧慮不是沒有理由,你根本不該單獨離開梅煙渚的。”
“我的身邊還有你,怎麼算是獨自一人呢?”絳雪不悅,無法苟同地蹙起眉頭。她不相信街上那一張張好奇的臉龐下都包藏着禍心。
“小姐,你就不要為難碧兒了,你要出事了怎麼辦?”此時碧兒滿心想的都是吃了被她下了蒙汗藥的飯菜的翟囅。她後悔了,真的後悔了,小姐若遇到狙擊……她真的不敢再想下去了……
因為一時的私心作祟,她鑄下大錯了。
就是拗不過小姐的要求,她才會做出這麼不分輕重的荒謬行徑,一想到翟公子冰冷的眼神,她就……
這下子,她完全不信小姐的保證了,她有預感翟公子肯定會很生氣、很生氣……
“或者小姐再去求翟公子陪你一起來吧?”她提出一個兩全其美的建議。
一聽她又提起翟囅,絳雪的粉臉突然泛了兩抹嫣紅:“你莫要害怕,其實囅哥不若外表那麼冷漠,他的內心是很溫柔的……”想起昨夜的溫存歡暢,一種幸福的感覺襲上心頭。
她清楚地知道這回不再只是虛幻的夢境了,整副身軀又酸又痛的感覺,證實了她在他的懷裏蛻變成真正的女人的事實。
被他摸撫、憐吻、挑逗的身子寸寸着火,只願與他燃燒到永遠,那一刻他是天底下最溫柔的人了。
她愛他呵……又酸又甜的悸撼,全為了他一人。
“囅哥?”過度的詫然讓碧兒的下巴險些掉了下來。
她沒看錯也沒聽錯,小姐的確喚翟公子為囅哥,而且口氣還柔得似乎可以擠出蜜津來,嬌羞的樣子哪個男人見了不心醉?
難道小姐不怕翟公子了?
“我們會在他醒來之前回去,他不會知道我們偷跑出來的。”絳雪嬌柔地說。
今早她起床發現他已不在身旁,打開窗子看到他依然堅守崗位,站在房門外守衛,沒有離開,內心的甜蜜與感動濃得幾乎化不開。
雖然他神清氣爽的樣子嗅不着一絲歡愛過後的氣息,但當她喚他時,他匆匆回頭看一眼就急着轉開的靦腆眼神,讓她知道自己的努力有了顯著的成果,她更靠近他的心了。
“小姐……”
絳雪的笑容在看到碧兒呆杵僵立的樣子后凝住了。“碧兒?”她順着碧兒的視線望過去,看到了曾經給過碧兒承諾的阿順,跟阿順在攤子前招呼顧客的則是一名相貌清秀樸實的女孩,“我們不破壞人家的感情,也不勉強他改變選擇,但你真的不想知道自己輸在什麼地方嗎?”她鼓勵碧兒去求個答案。
“碧兒?”阿順一抬首也看到碧兒了,他的臉色有些尷尬。
兩人四目相交,碧兒自他眼中讀出了欺騙與背叛,對於這段執着的感情,她豁然開朗了:“你和這位姑娘認識在我之前嗎?”她心痛地問。
阿順困難地扯動嘴角:“不,我們是青梅竹馬……”
“為什麼從來沒聽你說?”碧兒聲調平靜得恍若事不關己。
“因為……因為……”阿順結結巴巴的,有種被當場揭穿的難堪。
“因為你很貪心,希望坐享齊人之福、左擁右抱嗎?”明白她原來愛上了這樣恬不知恥的人。碧兒的措詞字字犀利,不再給他留面子。
“阿順,這位姑娘說的是真的嗎?除了我之外,你也和她在一起?”
“我……”側頭髮現未婚妻子正用哀怨的目光睨着他,阿順因為緊張而老羞成怒,“林碧兒,你不要見不得我好就胡謅些莫須有的事情來含血噴人!我只是幫你送送菜,什麼時候和你有感情了?”
“陳進順,今天我是看清你的真面目了,我不會為自己辯白,隨你高興怎麼說,我只是來祝你幸福。”她以為永志不渝的感情到頭來原來只是笑話一則。
“否則你還能怎樣?”阿順揚了揚下巴,挑釁又嘲諷地說,“今天就算龍嘯堡再怎麼了不起,你也只不過是服侍人家、不起眼的小丫環,我若娶了你,一輩子也沒有出頭的一天!”
“阿順,你怎能這樣說,難道你的感情是建立在虛華的金錢上嗎?”絳雪不相信阿順是如此勢利之人。
“我說李小姐,”阿順訕笑地喚着,“我們不像你出生有錢人家,對你而言,錢或許很虛華,但對我們這些窮苦老百姓來說,汲汲營營為的就是多賺幾個子兒!身為龍嘯堡的第二代,你永遠也不可能明白我們的辛酸。”他字裏行間諷刺她不明了世態炎涼。
阿順的話甫說完,人群中就傳來一陣怒囂聲。
“喂!你們後頭的幹啥擠啊?”
“別擠啦!是賣菜的阿順和梅煙渚那名丫環在吵嘴……”這人以為告訴後面看不到的人前頭髮生什麼事,他們就不會再向前推擠,哪知後面的人卻一個使勁兒地推擠,前排的人便一個個朝地撲跌。
“啊”
忽然間,大街上亂成一團。
“小姐,發生什麼事了?”耳畔傳來驚叫聲,碧兒望向倒地的男女,立刻將絳雪護在身後。
“你就是龍嘯堡的李絳雪?”突然間,自後方飛竄出一名散發倨傲不羈氣息的男子,外表看不出他的實際年齡。
“小姐……”對方一副來者不善的樣子,教碧兒心口一緊,手臂上豎起雞皮疙瘩。
“我是李絳雪。”
聽到主子居然承認身份,碧兒的冷汗涔涔而流:“小姐!”
大概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絳雪告訴自己要鎮定,微微使力握住丫環的手,要她千萬別驚慌:“這位壯士找小女子有事嗎?”照這般狀況看來,方才阿順透露她的身份時,已教尋覓自己多時的江湖人土聽見了。
“聽說逍遙大仙曾經傳授獨門的運氣調息法予你?”
“嗯,他的這套運氣調息法治好了我久年不愈的病症。”絳雪仍是沒有否認,直接答覆了問題。
“好,我就要你的這套運氣調息法廠男子桀驁不馴地說,”一旦學會了逍遙大仙的運氣調息法,映雪劍法不用耗三年五載的時間便能練成。我將會是冷家的繼承人,我要憑着映雪劍法稱霸武林,哈哈哈……“他仰天長嘯,笑得十分狂妄。霍地,他斂住了笑容,目光炯炯地對住絳雪,命令道,”過來!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不會對你無禮的,學成了運氣調息法后自然會毫髮無傷地送你回去龍嘯堡!“
“不可以!”知道事情嚴重了,碧兒誓死捍衛主子的安危。
“討打的丫頭!”雙眼微眯,男子上前摑了碧兒一巴掌,輕易地將絳雪擄來。
“放開她!”
驀地,一道身影以絕佳的輕功踏步而來,扶起了倒地的碧兒,闃黑的瞳眸從平靜無波逐漸凝聚成風雨欲來的冷沉,再轉換成陰森迫人的酷寒射向捉住絳雪的男子。
“囅哥……”看到翟囅的到來,冷靜的絳雪開始感到害怕,知道她的依靠來了,很自然就卸除了堅強酌戒備。
“閉嘴!”翟囅的目光一對上她的,體內的怒火便愈燃愈旺。他最想做的就是將她按在腿上好好責打一頓。
氣惱她不聽他的警告,氣惱她不顧自身安危,氣惱她總有本事教他怒氣衝天!
這對主僕為了離開梅煙渚居然對他下了蒙汗藥,不消多猜,他也知道指使者是誰。
“你是誰?”望見翟囅冷峻的氣勢,男子謹慎地問道。
“翟公子,你一定要把小姐救回來,我求求你……”碧兒灰頭土臉地求助翟囅。現在也只有翟公子可以救小姐、保住她的飯碗了!
“翟?你是翟囅?”男子聽到罕見的姓氏,再與適才絳雪口中喊的名字聯想在一起,立刻拼湊出這個臆測。
“如果我猜得沒錯,你是冷家二少爺冷虎。”
“算你有眼光,我正是冷虎本人。”冷虎洋洋得意,自傲不已。
“我知道你腰間系的映雪劍。”翟囅與冷家兄弟並不認識,他只認識冷家的映雪劍,而據他聽到的消息,映雪劍被冷虎帶走,冷莊主甚至為此氣得吐血。
“你識貨最好!”拍了拍腰側的映雪劍,冷虎睨了他一眼,“大家同是江湖中人,我想你應該也聽說逍遙大仙將運氣調息法教給這個女人的事了吧?今天是我第一個發現她的,我不會讓你搶先!”
翟囅斥為無稽,揶揄地笑問:“原來冷公子信了那則道聽途說的傳聞。”
“誰說那是道聽途說,大家言之鑿鑿,每個練武的人都知道這件事!”
“那麼想必所有江湖高手都被騙了,李姑娘不諳武功,就算她曾經受過逍遙大仙之恩又如何,你要她用什麼方法將運氣調息法傳授給你?”翟囅指出所有人的盲點。
“不管你怎麼說,我是不會放走她的,我的映雪劍法還等着她的運氣調息法來練成。”冷虎陰狠地詭笑,精明的眼神注意到翟囅對絳雪的緊張,一個想法在腦中於焉成形,“翟囅,看到這把亮燦的映雪劍沒有,如果它一個不小心在李姑娘的頸上劃過一刀,你說會不會見血?”
“你敢!”翟囅緊握住拳頭,按捺住脾氣,心情就像熔爐里的火球,灼熱地燒透了身子的每一處。
冷虎怪笑了幾聲:“只要你不插手這件事,待我學會這套運氣調息法,一定將她平安送回。”說完,他又低頭對絳雪說,“李姑娘,江湖上有一刀二劍三暗器,不知道你是不是聽說過。介紹你認識,現在架在你脖子上的這把劍正在二劍中的映雪劍,讓它傷了的人可是很難活命的……”他警告的語氣又逸出,“倘若你不肯好好配合,惹得我不高興,說不定你的運氣調息法我不練了,最後再賞礙事的翟囅幾刀!”他知道絳雪的弱點,也知道翟囅的弱點,所以有把握絳雪會跟着他走。
“不要!”果不其然,絳雪馬上大叫,“你不要傷他,我跟你走、我跟你走……”她不能讓別人為她犧牲受傷,尤其是她最心愛的翟囅。
“別亂動!”翟囅驀地臉色蒼白,看到隨着她的搖動,架在她頸上的長劍人膚寸許,血沿着劍汩汩流下。
恐懼的感覺愈來愈重,震撼了他的心靈,雖然她沒有喊痛,他卻替她感覺到一股刺銳的痛楚。
“憑他是不可能傷得了我的!”翟囅的內心好生激蕩。絳雪絕不能離開他!照顧絳雪不止是對李世伯的承諾,更是他的責任,是他心甘情願的責任。
絳雪真的不動了,視線卻隨着翟囅的動作轉移。她從未見他這般消沉,彷彿失去最珍貴的東西,那股強烈的痛楚喚起她深深壓抑的溫柔情懷。
翟囅的手慢慢地探向腰間的大刀,冷虎的目光因見着刀柄上的龍形雕刻而倍感震懾。
把握冷虎恍神的瞬間,翟囅的左手扔出一顆定穴彈,準確地鎮封住冷虎的穴道,一個縱身向前,抱走了絳雪。
倏地,翟囅重新回到如石像般動也不動的冷虎面前,不疾不徐地抽出星龍刀,刀出鞘的瞬間,一道勁風朝冷虎襲去,教他倒地不起。
“江湖上的一刀二劍三暗器,星龍刀排名第一,而我從小習武、練內力,就算一根木棍在我手中都能化成防身的利器。反觀是你,為了一個流言,荒廢了武功,空想一步登天,就算擁有映雪劍又怎樣,在你手中它不過是廢鐵!”
“星龍刀不是遺失了嗎?”冷虎只手捂着胸口問道,至今仍未從驚憾中恢復過來。
“當年獨臂人將星龍刀轉贈給我爹了,現在它歸北曜山莊所有。”
不意才將冷虎擺子,身後便又傳來一陣馬蹄聲,直直往這邊衝來,翟囅連忙一把推開絳雪,在閃避不及的情況下肩部被劃一刀。
“該死!”翟囅低咒了聲,扔出兩顆石彈,一顆正對攻擊者的後腦勺,一顆則擊中攻擊者的坐騎,馬蹄一拐,攻擊者自馬背上狠狠地摔下來。
“啊……”
大街上又亂成一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