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從那天以後，楚尚恩再也沒去過武術館。

每回王德威打電話來，他總是以準備考試為理由，就算王德威要退錢，他也堅持不收，他總是在電話中回答只要等結束考試，就會回到武術館，要王德威先把學費保留，習武那麼久，要他一下子放棄也很難。

他相信自己對葉石軒的感情絕對不是如同大哥所說的那樣，他們是朋友，絕對只是朋友。

不知何故，學校後來也慢慢變得無聊了。

以前他覺得學習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每天都期待吸收到新的知識，可最近課上完了，同學們全都在準備畢業考，校園顯得冷清，活力不再，歡笑聲頓時消失，到處可見互相討論課業的畫面；當然，不愛念書的那些傢伙依然故我。

不過自從他打了陳碩后，每回在校內碰面，陳碩也只敢出聲罵幾句而已，但若真要他們上前去教訓楚尚恩，他們也不太敢。

楚尚恩對於他們的辱罵也不以為意，他脾氣修養很好，全都隨他們去。

倒是他與蘇立恆卻成了好朋友。

在陳碩揚言要揍他的那天，蘇立恆還是不太放心地偷偷跟蹤他們，才知道原來楚尚恩是深藏不露的打架好手，之後對他十分敬佩，漸漸跟他走近。

“喂！你這陣子到底是怎麼了？老是失魂落魄的。”蘇立恆老早就發覺楚尚恩不對勁，他雖然是個不太愛說話的人，不過也不至於沉默到無言以對的地步，可最近他發現楚尚恩似乎連回答問題都變得很懶，他寧願用寫的也不願開口。

楚尚恩抬頭看着蘇立恆，然後又望向窗外，若有所思。

本以為暫時不去武術館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哪知最近他居然連書也看不下，好幾次想回武術館去，他也好久沒看見葉石軒了，不知道他跟他的女朋友感情好不好，自己那麼久沒去武術館，沒想到他竟然連一通電話也沒打來，真是有夠無情，虧他們還是好朋友。

恐怕沒有自己對葉石軒來說也無所謂吧，他應該只要能待在武術館，身邊還有女朋友作伴就夠了，自己則是可有可無的路人甲一個。

“喂，楚尚恩，有人說你有喜歡的人，是不是真的啊？”

“我才沒有喜歡他！”楚尚恩突然激動地用雙掌撐在桌面，忿然起身。

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蘇立恆眨眨眼；而班上其他在看書的同學也紛紛轉頭望着他們兩人，一臉不解。

蘇立恆趕忙安撫他：“你沒事吧？我說錯什麼了？”

發覺自己太衝動，楚尚恩這才緩緩落座：“你沒說錯，是我太激動了，不關你的事。”說也奇怪，自己怎麼會有這種反應？

“你真的有喜歡的人了？”

“沒有。”他直接否認。

蘇立恆笑了兩聲，笑得有點曖昧。

見狀，楚尚恩開口問：“你笑什麼？”

“只是笑說沒想到你那麼聰明，可是遇上感情的事情就束手無策了。”

怎麼了解自己的大哥跟不了解自己的蘇立恆都說自己是有喜歡的人了，真是胡說！假如真有喜歡的人，他是當事者怎麼會不清楚，還需要旁人告知？

“我都說了，我真的沒有喜歡的人。”

“沒聽過旁觀者清嗎？不過，如果你真的覺得自己沒有喜歡的人也無妨，畢竟感情是個人的事情，我這外人也插不上手，只是……假如你真的喜歡對方可不要等到錯過才懊悔。”說完后，蘇立恆便轉過身去看書。

就算楚尚恩還想反駁，也只能往肚裏吞。

旁觀者清嗎？怎麼可能會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他絕對不可能喜歡葉石軒，他應該是……應該是一時間無法接受葉石軒有了女朋友的事實；畢竟如此一來，他們就會減少練習的時間。

嗯，肯定是這樣沒錯。

為了證明自己心無芥蒂，他或許應該再去武術館，既然沒有喜歡葉石軒，自然能夠正大光明的面對他了。

***

“咳咳咳……”

武術館內除了叫喝聲之外，還偶爾伴隨幾聲咳嗽的聲音，一兩次也就算了，但若咳到連學員也停下練習望着出聲的人，可以想見那人咳得有多厲害。

“石軒，我看你是真的生病了，快回家好好休息吧。”王德威早發覺葉石軒不對勁，早上已經勸過他去看醫生，可他就是不聽，執意非要上完全部的課。

“師父，我咳咳咳……我沒事，咳咳咳……”

王德威又聽見他那嚇人的咳嗽聲，連連搖頭，“這樣還說沒事？”

在一旁納涼的王志浩也出聲勸道：“石軒，我真的很怕你待會兒把肺給咳出來，那要怎麼塞回去啊？”

此話一出，頓時惹來哄堂大笑，不少人勸葉石軒回去休息。

“葉師父，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我們會乖乖練習，等你好了再來抽查啊。”

王志浩又道：“你看，大伙兒都這麼說了，你是不是更該回去休息，免得把感冒傳染給別人；要是大家明天全都得去醫院報到，你於心何忍？”

明白大伙兒都是在關心自己，葉石軒只得從善如流。“好吧，那師父我先回去了，各位晚安。”

“是，葉師父你慢慢走，千萬別昏倒在半路上喔，要不然可沒人抬得動你。”

難得看見屹立不搖的葉石軒也會有軟弱的時候，他們當然要在嘴上佔佔便宜。

葉石軒卻立刻開口道：“明天會有小考試，希望大家都能通過。”

“嗄？什麼啊？不要考試啦！葉師父你真殘忍。”哀號謦頓時此起彼落。

葉石軒不管他們，逕自走入更衣室。

王德威要兒子送葉石軒回去，免得真被人料中倒在路邊可就慘了。

“志浩，不用送我，不過一個小感冒，我沒那麼不中用，真的會倒在路邊。”

“真的不用？”王志浩其實也不太想送，他也不相信葉石軒真的會倒在路邊。

“真的，對了，如果今天尚恩有過來，記得跟我說一聲。”

“他不是說考試結束前都不會來了嗎？我覺得對尚恩來說還是考試比較重要，你就別期待了，等他考試結束，還想來的時候就會來，不然你看看我還不是一樣，以前不好好練習，現在想通就自己乖乖過來了，說不定喔，尚恩根本已經玩膩了，才以考試為借口不想來。”王志浩逕自猜測着。

葉石軒連忙幫楚尚恩辯解：“不可能，他不是那種人，他絕不會半途而廢。”

“是嗎？那你覺得尚恩來學武術究竟要做什麼？他現在的程度已經能夠自保，而他將來又不打算從事這一行，你倒是說說看，他幹嘛還要天天來練習？”

這會兒，葉石軒才發現王志浩對楚尚恩似乎有所不滿。

“志浩，你是不是不太喜歡尚恩？”

王志浩撇撇嘴，“沒錯。”

“為什麼？尚恩對你不是很好嗎？”

“誰教我爸每回都要拿我跟他比較，我當然不高興。”

“那是因為尚恩很認真在學習，而你明明有很棒的資質卻弔兒郎當，師父是恨鐵不成鋼才會想刺激你；再說師父也常拿我跟你比較，難道你也討厭我？”

“石軒，你不一樣啦！你就像我大哥，我怎麼會去討厭大哥！”

葉石軒笑了笑，開始邊換衣服邊解釋，“那麼道理是相同的，尚恩的年紀比你小，也算是你弟弟，我相信只要你肯努力，總有一天會超越他，就像你說的，真正要走這條路的人是你而不是他。”

經王志浩提醒，他才突然想起像楚尚恩那樣的人，將來根本不可能繼續走武術這條路，他有良好的家庭背景，如此完美的出身，未來應該是在別的地方大展長才，而非屈就在這小小的武術館內，他自己也清楚楚尚恩並不適合這裏，可偶爾的時候，他仍會想起跟他一塊在武術館內教導學員的畫面。

畢竟楚尚恩是個很棒的對手，每回與他對打，儘管信心滿滿卻又同時懷着一絲恐懼，他的進步眾人有目共睹，他深信再過不久，楚尚恩便有可能超越自己。

他曾想過要打電話給楚尚恩，只是怕會打擾他溫書的時間，唉！一個知心的好對手果然難尋，也許他真的不該對他抱持太高的期望。

他與楚尚恩最終會走向不同的路，畢竟就算是朋友也不可能永遠在一起的。

“志浩，我先回去了，明天見。”

“石軒，你要不要打電話給你馬子，叫她去照顧你？”

“不用了。”關於家裏的事情，他至今仍不願讓宋宜秀知情。“只是個小感冒，沒必要勞師動眾。”他已經很習慣所有的事情都自己一手包辦，反正他父親有等於沒有，一個人有時反而能做更多事情。

“如果真的撐不住就多休息幾天吧。”

“我知道。”葉石軒擺手道。

在葉石軒離開約莫一個小時后，楚尚恩上武術館來了。

看到許久不見的楚尚恩出現在武術館裏，眾人都嚇一跳，紛紛向他寒喧問好。

楚尚恩卻逕自在人群中搜尋葉石軒的身影，過了一會兒確定他不在人群里之後，他隨即找借口到休息室，看見王志浩坐在裏頭。

“志浩，石軒沒來嗎？”

“有啊，不過回去了。”

楚尚恩瞪大眼，“為什麼？”沒見到他，楚尚恩心頭頓時若有所失。

“感冒了啊，你今天是要來練習的嗎？”

“沒有，順道來看看，等我考試結束就來，師父在嗎？我要跟他打聲招呼。”

“在更衣室。尚恩，我也期待你回到武術館，到時候我們再來較量一次，我可不會輸給你的。”現在的王志浩鬥志旺盛，非要擊敗楚尚恩不可。

“我拭目以待。”

而跟王德威迅速打了聲招呼，楚尚恩連忙搭計程車前往葉石軒的住所。

在抵達后，楚尚恩深吸了口氣才打電話給葉石軒。

手機鈴聲響了很久，直到他快放棄之時，才被接起。

（喂……）手機那頭傳來的是虛弱無力的聲音。

“石軒，你沒事吧？”

（是你啊，我還好，只是有點累而已。）其實是暈頭轉向，他原先以為沒什麼，是跟過去一樣的小感冒，只要多休息多喝開水，好好睡一覺隔天就沒事了；哪知這次卻非常嚴重，等他回到家，已經上氣不接下氣，累到連眼睛都快睜不開，更別說去看什麼醫生，只好倒頭就睡，若非口渴想喝水，他恐怕聽不見手機鈴聲。

聲音沒有半點起伏，還說只是有點累，他實在有夠愛硬撐。“去看醫生沒？”

（不用了，我明天就會好了。）

既然葉石軒這麼說，他大可轉身回家不管，只是手機就是不願掛斷，“我在你家樓下，你快來開門吧。”

（你在……樓下做什麼？）

“我來探望你。”

（尚恩，我很高興你來，可是我真的沒事，你快點……回家看書。）他輕輕翻身，欲起身，卻是頭疼欲裂。

“你女朋友沒有過來嗎？”

（要是她來這裏結果會如何？）他笑着反問。

“我從沒讓她來過家裏。”

“開門吧，讓我確定你沒事我再回去。”聽葉石軒的聲音似乎病得很嚴重，這下他更不會輕易回去。

（好吧，我開門讓你上來，）

拖着沉重的腳步，葉石軒緩緩來到門口，費力地開門；等他轉開手把之時，整個人猛地往前撲，幸好楚尚恩及時抱住他。

“石軒，你沒事吧？石軒！”

“沒事，只是頭有點昏，我真的沒事……你快點回去，別耽誤看書時間。”

“一天沒看也不會怎樣，你發燒了，把健保卡拿出來，我帶你去看醫生。”

葉石軒真的是非常不舒服，很快就妥協，“在我桌上的皮包里。”

“我去拿。”楚尚恩讓葉石軒靠在門板上，隨即步入他房內找健保卡，沒一會兒又回到他身旁，“好了，我抱你下樓。”

“尚恩，不用了，你抱不動我的，我比你還重。”

“是嗎？”話一說完，他倏地將葉石軒打橫抱起，臉上毫無費力的表情。

葉石軒詫異於楚尚恩外表看起來很瘦，沒想到力氣還挺大的。

“吵！吵什麼吵？吵得我都不能睡覺了！”這時，葉守成衝出來大聲斥責。

平時非常尊重長輩的楚倘恩這會兒也不免高聲回應：“伯父，你知不知道你兒子已經感冒發燒了？要是稍不注意的話，他有可能會更嚴重你知道嗎？如果你不願工作，只想每天藉酒澆愁就算了，但石軒是你的親生兒子，你是不是應該花點時間關心他？如果不準備愛他，為何還要生下他？”

沒想到自己的話會被人反駁回來，葉守成更是怒不可遏。“你懂什麼！你以為我想生他嗎？是他媽想綁住我才故意懷孕的，你以為我真的想要個拖油瓶啊！”

“可石軒還是生下來成為你的兒子，你就該負起責任，而不是逃避，我也懶得跟你多說，請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說完，楚尚恩抱着葉石軒前往附近的診所。

挂號后，兩人並肩坐在診所內。

一想到楚尚恩為了自己和父親爭辯，葉石軒突然吃吃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沒想到你還真是個正直的傢伙，你看我都二十幾歲了，難道還會在意我那個父親嗎？”他笑得誇張，連連咳了幾聲。

楚尚恩連忙輕拍他的背，“如果不在乎，那你為什麼一副快要哭的表情？”剛才抱着葉石軒時，他察覺到在自己教訓葉守成時，懷裏的他也瞬間緊繃了，說不在意根本是騙人的。

他眼眸直直的瞪着楚尚恩，一臉的錯愕。

很早以前，他便對父親徹底感到失望，也不曾奢望能由他那裏得到什麼親情；他與他可說是兩個毫不相關的陌生人，對彼此來說對方都是可有可無。

他們不過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兩個獨立個體而已，真是……可悲！

最慘的還是，他一味地不想承認對父親仍心存一絲希冀，而楚尚恩卻清楚察覺了，甚至還直接剖析他的心情。

葉石軒默默垂下頭，把臉埋在手心內，十分感傷。

楚尚恩見狀，伸手摸摸他的頭，就像過去葉石軒曾經用來安慰他的方式一樣。如果能夠，他真希望能止住他心頭的悲傷。

着完醫生，據說是流行性感冒，只要多休息就可以了。

葉石軒吃完葯后，便乖乖躺在床上。

“尚恩，我沒事了，你快回去吧。”入睡之前，葉石軒趁着還有點意識說。

楚尚恩心想自己做到這程度也應該夠了，於是輕聲退出葉石軒的房間，在其他地方四處搜尋卻沒看見葉守成，這才有機會稍微看一下他家的佈置。

這是第十次來到葉石軒家，之前都沒有機會一覽整個屋內的環境，因為每回都怕會吵醒喝醉的葉守成，總是直接到葉石軒房內，這回一看，房子還真的顯得很冷清，沒什麼人氣，就像是沒人住。

現在葉石軒感冒，讓他一個人待在家裏，自己實在不太放心；思考一會兒，楚尚恩決定留下來一晚，他在跟父母報備之後，回到葉石軒身旁，這時才發現睡着的他身上還穿着剛才外出的衣服，而且背部都濕透了。

這樣睡感冒肯定不會好，必須換件乾的衣服，

不忍心把他叫醒，楚尚恩決定自己幫他換衣服，隨即由衣櫃拿出乾淨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扶起他，先將他身上的衣服脫掉，再拿毛巾將他身上的汗擦拭乾凈。

也許真的是太累或是藥效已發揮，無論楚尚恩對他做了什麼都沒能驚醒他，他就像個靜靜不動的人偶，任由楚尚恩操控，楚尚恩要他躺下他就躺下，要他坐起來也照着做，十分配合。

把葉石軒脫得只剩下內褲，楚尚恩迅速將他的正面擦拭乾凈，之後讓他靠在自己的胸膛上”繼續用毛巾在他背部來回輕抹着，猶如在擦貴重的寶物。

兩人的身體相靠，楚尚恩能更清晰地聽見葉石軒緩慢的心跳聲，與自己略顯急促的頻率融合成一首樂曲，回蕩在心底。

葉石軒是個熱愛陽光的人，因此他的膚色是古銅色，肌理分明，沒有一絲贅肉，十分健碩，卻又不會跟那些練身體練過頭的壯漢一樣嚇人，他的身體很是好看。

溫熱的鼻息就噴在頸項間，伴隨他胸膛的起伏，徹底傳達到他心底，一波一波撩撥他的心。

楚尚恩卻不排斥這種肌膚相親的感覺，甚至還懷有一股強烈的期待和慾望。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環上葉石軒的腰。

沒想到他已經能夠輕易抱起葉石軒，回想過去自己的身高不過與他的肩膀齊平而已，如今還稍微高過他五公分，他們之間的距離好似愈拉愈近。

在他心底，葉石軒是個特別的存在，看起來成熟老練又獨立，實則也是個需要別人關懷、渴望有人疼愛的傢伙，這讓他想到人果然不可能是萬能的，誰都會有弱點，他相信葉石軒的弱點必定是他的內心。

他的外表看似堅強，實則內心早已坑坑洞洞。

現在他交了女朋友，對他女朋友好是應該的，如果他對自己太好，那反倒奇怪，可矛盾的是，他又希望葉石軒對自己是特別的。

宋宜秀沒能進入他最脆弱的地方，而他卻有這個榮幸，是否代表自己在他心底是與眾不同的？

前陣子在被大哥念完后，加上今天蘇立恆又說了奇怪的話，他實在是愈來愈不明白自己對葉石軒究竟是怎樣的感覺？自己的心究竟在想什麼？

“咳咳……”

在他陷入複雜思緒的當頭，葉石軒輕輕咳了幾聲，不希望他的病情加重，楚尚恩連忙幫他穿上乾淨的衣物，

緩緩讓葉石軒躺在床上，替他蓋妥被子后，楚尚恩坐在床沿盯着他的睡顏。

葉石軒身高約莫一百七十五，身材健碩卻有張娃娃臉，因此每回他說自己已經二十多歲，總是沒人相信，這樣稚氣的臉龐，心底卻藏了許多悲哀，迫使他早熟撐起這個殘破不堪的家，如此的重擔讓他好想替他分擔。

誰教他們是好朋友！沒錯！他們只是朋友關係，絕無摻雜不必要的情愫。

為了給自己找點事做，防止自己胡思亂想，楚尚恩伸手去探葉石軒的體溫。

當他冰涼的手放在他熱熱的額頭，葉石軒突然笑了，舒服的呻吟緩緩逸出口。

之後，楚尚恩沒有把手拿開，而是靜靜貼着他的額，看着他自然而然露出笑臉的樣子，就算他的姿勢維持得很累，他亦甘願。

盯着、看着，不知不覺他的眼皮也漸漸往下垂，他的手卻仍堅持動也不動，最後終於不支倒在床的另一邊，手也離開他的額頭。

兩人呼吸一致，慢慢陷入熟睡中。

約莫一個小時后，葉石軒醒了過來，發覺楚尚恩睡在身旁，想到他為了照顧自己而累成這副模樣，葉石軒十分不舍，連忙掀開被子將他的身體也納入。

自從認識楚尚恩之後，他一直受到他的照顧頗多。

楚尚恩心思縝密，不管遇到什麼事情，總是能漂亮完成，有時候自己忘了吃晚餐，也是靠他提醒，以前總是他擔任照顧別人的角色，照顧父親、照顧師父、王志浩以及武術館內的大小瑣碎事情；直到認識楚尚恩后，這份工作好像便落在他頭上，他就像他的秘書，又像他的管家，會適時提醒他該做哪些事情，甚至連今天生病也是靠他帶自己到診所。

坦白說，他也沒想到其他人選，即使是宋宜秀，因為父親的關係，他從沒讓她知道自己太多的私事，甚至對師父也沒透露太多，反倒是和楚尚恩無話不談。

如果說人的一生只能挑一個最知心又要相處一輩子的朋友，他肯定會選擇楚尚恩，因為他們不僅都喜歡武術，還志趣相同，默契又好，很多時候只要自己起個頭，楚尚恩就能明白自己想表達的意思。

他真的很慶幸能認識楚尚恩，因此他才能撐過這些年。

撥開散落在楚尚恩額前的頭髮，他也沒想太多就親了他的額。

這一吻，葉石軒親得很自然，彷彿他們經常為之，等他察覺不對時為時已晚，連他自己也驚愕不已，不曉得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只知道他動念的時候，行為已經追上他的思緒。

楚尚恩似乎也還沒睡熟，在他感受到這一吻后，倏地睜開眼睛注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