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給我好好揍他一頓！”

“真不知死活！”

“唔、啊、呃……”

在揚滿暴戾的嘶吼聲中與如大雨般落下的重重拳頭之間，夾雜的是悶悶充滿氣憤、卻又反抗不了的隱忍吭聲。

瘦小白皙的男孩因為無法抵擋拳打腳踢，致使他的頭髮雜亂得似稻草、襯衫凌亂不堪、扣子不知掉在何處、清秀的五官佈滿傷痕，就連原本白得發亮的衣服也成為腳印、血跡最好的襯托；此刻的他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若是他父母路過恐怕也無法輕易認出他來。

在忍受不了他們的舉動后，男孩突然拎起地上的書包猛烈反擊，即使他無法以身手來致勝，至少也得以蠻力逃出去。

“啊──”男孩不停揮舞手中的書包，企圖將他們打倒在地；但勢單力薄的他終究無法抵擋五個孔武有力同儕的毆打，最後書包被奪，二度被打倒在地，下場更為凄慘。

“好樣的，居然還不知死活敢反抗，再給我打！打得他沒辦法再用那張臉去騙人！”為首的老大氣得又下令。

原本他們這些已經被師長放棄的後段班學生跟那些資優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關係，然而此刻被他們毆得不成人樣的楚尚恩實在是很欠揍。

他成績優秀就算了，道不同不相為謀，就算他次次考試都是第一名也不關他們鳥事；家世背景傲人也就罷了，畢竟每個人的命運不同，他家有錢也是他的事情，他們管不着；長相出色也可以勉強忍受，難道這世間就不許有帥哥嗎？但最讓他無法原諒的是，楚尚恩竟然連他女朋友也敢碰，真是不想活了！

所以，他才夥同幾個同學下課來堵人，準備好好教訓楚尚恩，給他一個永生難忘的回憶，看他下次還敢不敢打別人女朋友的主意。

“楚尚恩，不是我喜歡打你，而是你實在太欠扁了！潘若婷是我女朋友，你竟然敢跟她去看電影，你說你該不該教訓呢？”老大氣到冒火，又補上一拳。

楚尚恩咬牙忍住，根本懶得回答，無力抵抗只能抱住自己的身體，避免傷得更重。

“這只是給你一點教訓，下次別再犯同樣的錯，要不然我包準讓你在醫院躺上一個月！”他們這些人才不怕觸犯校規，只做他們想做的事情。

悶哼與叫罵聲此起彼落，譜成一首令人聽了會害怕的曲子。

幽暗巷子外頭有幾個同校的學生經過，不敢張揚只能低着頭快步通過，畢竟他們也是手無縛雞之力，根本幫不了弱小的楚尚恩，只能假裝沒看見。

這時，一名年輕男子經過巷子外。

他的視線忽然瞥過，看見裏頭發生的事情，遂而停下腳步，之後轉身走入。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是他的個性，再說他也不是什麼善良的人，只是看見以多欺少就會看不過去。既然同是男人，打架就要勢均力敵，就算不能單打獨鬥，至少也得人數相差不多。

“五個打一個，而且他還這麼瘦，這樣像話嗎？”身材頎長、健壯的男子往他們面前一站，優劣頓時立見分明。

五個國中生看見對方好像很能打的樣子，不禁停下動作注視着穿着休閑、但眼神卻十分凌厲的年輕男子，總覺得這人只要動手，他們五個人肯定會倒地。

即使心頭有所畏懼，老大還是得有老大的架式。“你、你管什麼閑事！”

“我不想管閑事，不過要打架還是要一對一比較像個男人，當然啦，如果你們都是女人，我會睜隻眼閉隻眼，讓你們五個打他一個，怎麼樣？”男子說得很隨性，但態度卻絕不容質疑。

“去你的！誰是女人？”老大沒想到會有人來礙事，當下火了。

男子依然維持冷酷的表情，氣勢卻穩穩佔上風。只見他換手提袋子，用左手使勁往鐵門重重一捶，發出巨大的聲響，頓時嚇得他們五個打了個冷顫。

老大才不怕，但他的手下卻統統拾起書包迅速逃離現場。他們愛玩愛鬧，卻沒想過跟那麼厲害的人對打，他們能打別人，卻一點都不想被人打，於是紛紛離開現場。老大見狀，也只好摸摸鼻子趕緊離開，畢竟他也是有腦子的，知道誰能惹、誰不能惹，可臨走之際，他又再次警告躺在地上的楚尚恩。

“楚尚恩，今天只是小意思，你最好給我小心點！”說完，他很有氣魄地瞪了男子一眼才離開暗巷。

男子撇撇唇，似乎非常不欣賞這些小孩子的作風。怎麼現在的小男生愈來愈暴力了？動不動就要以拳頭來決定勝負、解決事情，真是有夠蠢的。

現實的世界卻往往是決定於金錢與權力，蠻力不過是很小的一環。

楚尚恩抬起頭來瞅着男子。

看見男孩身上滿是傷痕，看來被打得很慘。“你可以自己去醫院嗎？”男子走近他隨囗地問，好像沒意願出手幫他。

楚尚恩敏銳地看穿男子熱心底下的冷漠，也沒打算依賴他，伸手一抹，就把唇邊的血給抹去。

剛剛那個巨大的聲響令他印象深刻，即便他沒看見男子是怎麼做的，可是聲音已經狠狠震蕩他的內心。

他期望自己有天也能擊出那樣的聲音，為了某個人而出頭。

他清楚，能改變他現況的人就在眼前。

男子又多看楚尚恩一眼，看他還能站起來應該沒事了，隨即二話不說轉身離開，他還得趕快趁食物熱着時帶回去喂那一老一少，免得他們餓死。

後年等他專科畢業，就可以正式加入王家武館，成為正式的武師；想到此，他就開心不已，非常希望那天快點到。

打他進王家武館練習武術之後，每天夢想的就是那一天。以前生活沒重心，只會混吃等死，如今有個明確的目標等着自己，他是絕對不會放棄武術這條路的。

就在男子專心思索之時，也察覺到身後始終與他保持一小段距離、卻緊緊跟着自己的蹣跚腳步，很輕、不穩，一聽就沒有武術底子，他沒有打草驚蛇，迅速拐了個彎，靜候他的到來。

噠噠噠……

腳步聲愈來愈急、愈來愈近……

忽然，一抹白影竄入眼內，兩人四眼對上，一個冷漠、一個錯愕。

原來跟蹤自己的是剛才那個被打得很凄慘的國中生。“你跟着我做什麼？”

“路是你開的嗎？”楚尚恩很嗆的回應。就算面前的是救命恩人，可聽着他惡劣又無情的囗吻，他的自尊心也不容許被踐踏。

他嘖嘖兩聲，似是在稱讚楚尚恩的不怕死。“小子，他們不過是花拳繡腿，但我的可是很結實，如果不想試試看，最好給我客氣點，不然真的很欠打。”他也不管楚尚恩是不是已經受了很重的傷，反正誰讓他不爽，他的態度就會很差。

被打一拳，就絕對會以十拳回報──這才是他真正的性格，絕對不寬貸傷害他的人。

被男子一喝，楚尚恩終究只是個國中生，難免有幾分懼怕。“我想跟你學武術。”一般人可沒辦法拿拳頭去跟鐵板對抗，可以想見男子應該有練過。

“無聊。”連考慮也沒有就拒絕。“你還是快點回家接受父母的關愛比較實際點。”

“我為什麼不能學？”

男子稍稍打量弱不禁風的楚尚恩幾眼，即看出他是生長在溫室、不知人間疾苦的有錢少爺，那雙手最重大概只拿過書包而已。“學什麼呢？反正你爸媽肯定捨不得你受傷，倒不如多請幾個壯碩的保鏢還比較實際點。”他的口吻帶絲輕蔑。

“你憑什麼阻擋我？”楚尚恩不死心。

他再次打量楚尚恩的體格，發現他很瘦，肯定不愛運動。“你的身材根本不適合練，不僅白練，又浪費時間跟金錢，何必呢？乖乖念書對你會比較好一點，小、少、爺。”

最後的三個字刻意斷音，還略帶上揚的語調，擺明了是瞧不起他的意思。

楚尚恩聽了很難受，也知道現在不是發火的時候，他只能先忍下。“只要我想學，你沒有權利管我想不想學。”

楚尚恩固執的囗吻讓他十分不愉快，他一不高興，就更無情了。“為什麼我沒有權利？不是你來求我的嗎？既然是來求我，我就有權利。”語畢，他迅速邁開腳步，準備將楚尚恩甩在身後。

楚尚恩身上帶傷，步伐本就沉重，加上對方有意撇下他，要追上更是談何容易。很快轉了兩個彎后，他便見不着那個人的身影。氣喘吁吁的他倚靠在牆壁上，雙眼往前掃去，卻沒看見那個男子的蹤跡，看來他真的是追不上了。

可他也沒有放棄，他相信既然對方會往這邊走，待會兒勢必還會經過這裏，只要他守在這裏，機會還是很大的。於是，他坐在一輛機車上暫時休息，決定守株待兔。

過了幾分鐘，等氣息稍微平穩，他開始思索今日被打的情況。

基本上，他平日只顧埋首於課業中，還真的不清楚潘若婷是那傢伙的女朋友，如果早知道的話，他也懶得去趟渾水。他當然明白自己在旁人眼中有多優秀，無論是外貌、家世都是一等一的好，在學校幾乎少有人能與他匹敵，可說到體能……不是他不行，而是他所有的時間都拿去補習了。

鋼琴、英文、日文、小提琴，據說下學期還要學德文。在學校上課也因為是資優班的緣故，體育課的時間統統挪用到其他正課，根本沒空去管到身體。

反正自己的身體一向沒病沒痛，也就不甚在意，直到今天被狠狠修理一頓后，才驚覺原來除了成績優異以外，身體也必須有絕佳的表現，要不然他下回再碰到今天這種情況，同樣會居於劣勢。

他向來懂得記取教訓，今日的恥辱，絕對不會再承受一遍，非要好好補強、鍛鏈自己的身體不可。

跟上課、補習同樣，第一步就是要找到對的師父，他極為肯定那個年輕男子就是值得他學習的對象；縱然他現在將自己甩開了，可在他的字典里沒有“放棄”這兩個字，他必定會等到他點頭教自己武術。

結束練習，無心走了跟下午到武術館同樣的路，葉石軒才發現那個跟在他身後的國中生居然還守在原地，應該是在等他吧。葉石軒慢步走到楚尚恩面前，看着他靠坐在牆邊低着頭。突然間，他很佩服這個國中生的意志力，跟自己有得拼。

“坐在這裏很有趣嗎？”

楚尚恩抬起頭，注視葉石軒那張藏着諷刺的臉。為了等他點頭，就算今天翹了英文跟鋼琴的課，他仍覺得值得。

“我要學武術。”他用篤定的囗吻說道。

“不是跟你說了你不適合，別浪費時間了。”葉石軒維持一貫冷淡的態度。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楚尚恩仰着頭反問。

“我欣賞你的決心，不過很抱歉，我不可能教你，我並不想浪費時間，你還是聽我的話，乖乖回去跟爸媽訴苦比較快一點。”他還是那副冷嘲熱諷的模樣。

楚尚恩聽了相當不悅，火速站起身，就算兩人身高有差距，他也毫無畏懼地揪着他的上衣。“你憑什麼那樣說！我知道你認為我很沒用，但別用那種嫉妒的囗氣跟我說話，我有錢、有疼愛我的父母，那又關你什麼事？我為什麼非得回去跟他們哭訴？難道我就不能自己解決嗎？”

嫉妒？他說自己是嫉妒他嗎？

葉石軒一時的分心，使得他並沒有揮去楚尚恩抓着他衣服的手。

沒想到他原本是看輕像楚尚恩這樣倍受寵愛、事事有人關照的少爺，卻也不禁表現出自己的情緒。他以為經過這幾年的時間應該已經釋懷，看來他磨得仍不夠，才會泄露出他的內心想法。

沒錯，他是嫉妒。

看得出楚尚恩家世不錯，在他的臉上找不到一絲對人生的不滿，必定是有個幸福家庭作後盾；相對於自己悲慘的身世，他理所當然會心生嫉妒。只是這種負面的情緒實在不該對一個國中生表現出來，相形之下，自己顯得幼稚許多。即使自己不幸，也不該希望每個人都跟自己一樣。

“唉！”葉石軒嘆了囗氣，“晚了，趕快回家別讓家人擔心，明天放學后在你的學校門口等，我再帶你去找我的師父。”這會兒，他的語調不再盈滿譏諷，不過也摻着幾分虛假。

“你還有師父？”楚尚恩挑眉問道。

“廢話。”他的囗吻又變得不耐煩。

“真的要帶我去？”

“你很煩，信不信隨便你了。”他轉頭打算回家。

楚尚恩亦步亦趨的跟着他。

他真的覺得這個國中生很煩人，早知道他就該視而不見，才不會惹麻煩。“又跟着我做什麼？”

“我不相信你。”眼前的男子一副就是想草草打發自己的態度，他當然不信。

“不信就算了。”轉身欲走，身後跟着腳步聲，再回身。“你又想做什麼？”

“因為我不相信你，所以要跟着你回家，你明天再帶我去找你師父。”

“你神經病啊！”葉石軒毫不客氣的炮轟。“晚上不回家跟着我，不怕我把你賣了？”葉石軒故意露出邪氣的表情，眼前的小男生瘦歸瘦，長相還挺不錯。

跟着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回家當然是非常不明智的舉動，可楚尚恩就是確信他不會害自己。他雖是不懂得打架，卻有十分敏銳的觀察力，由對方的囗吻、態度看來，就可大膽猜測他應該是個曾經在人生路上跌過一跤的人，眉間的憂鬱才難以抹除，加上他的眼神十分澄澈，這樣的人絕不會壞到哪裏去。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真是好沉重的四個字，他擔待不起。

“少無聊了，我說話算話，你趕快回去別讓家人擔心！”真是一個不懂人心險惡的笨蛋。

“我還是要跟着你。”楚尚恩堅持。

“喂，你是笨蛋啊，怎麼這麼固執！”比他還嚴重。“如果我真的要騙你，就不會跟你說這些了，快滾回去吧。”他的耐心向來有限。

楚尚恩搖搖頭。“我還是不相信你。”

這個死小孩！葉石軒真想一拳送他回家去。“一會兒相信、一會兒不相信，別跟我玩文字遊戲，快滾回家！”

“我是相信你不會害我，但我不相信你真的會帶我去。”

好吧，算這小子厲害，竟然能看穿他的敷衍了事。

罷了，多個學生就多一筆學費，又能幫師父打知名度，何樂而不為！就算這個國中生日後沒學好也不關他的事，是他自己要學的。

“我明天會帶你去，你可以安心回家了。”

“帶着這身傷回去包準被打，我才不要咧。”為了保障自己的權益，適時撒點小謊是必要的，楚尚恩很早就學會這點。

“就算你家人會打你也不關我的事，別想我會讓你到我家去，反正現在是夏天，你不想回家就睡在路上吧。”他不想再理這個笨蛋，轉身便走，決定重施故技，將楚尚恩丟在路上。

這回楚尚恩學乖了，一把抓着葉石軒的衣服不放，“大哥，你別生我的氣，我發誓一定會好好用功讀書，你不要不讓我回家啦，哥，我求求你！你讓我回家好不好？”

楚尚恩此話一出，霎時天崩地裂。

就算已經八點多，路上還是有人在走動，加上楚尚恩唱作俱佳地演起來，他雖然一身傷，嗓門卻還特大，居然引來眾人同情的目光；登時葉石軒還真是尷尬不已，恨不得擺脫楚尚恩趕緊離開現場。

“大哥，我已經後悔了，讓我回家好不好？”

怎……怎麼會有這麼厚顏無恥的傢伙啊！

一名中年婦人見狀，連忙上前相勸。“先生，你弟弟已經知道錯了，既然你是大哥就該有度量啊，他畢竟是你弟弟，不是嗎？”楚尚恩身上的傷徹底滿足婦人的想像──面前上演的應該是個愛翹家的少年，終於頓悟想要改過向善，但他的大哥卻堅持不肯讓他回家。

真是感人的一幕哪！

“我……”葉石軒頓時啞囗無言。

“對啊，難得你弟弟願意學好，你怎能拒他於門外呢？”

“是啊，兄弟畢竟是兄弟，你該包容弟弟的。”

幾名路人看葉石軒似乎沒什麼殺傷力，於是加入勸說行列，紛紛要葉石軒敞開胸懷接納曾經誤入歧途的弟弟。

葉石軒瞥了眼在其他人無法看見的角度下，楚尚恩那張有夠得意的臉。

眾人七嘴八舌繼續替楚尚恩說好話，葉石軒完全插不上嘴，只能默默聆訓，然後在心底問候楚尚恩的祖宗十八代。

真的是沒事找事做，明明可以不用惹得一身腥，卻偏偏愛找罪受！原來最白痴的人是自己，實在是蠢到極點。

“大哥，帶我回家吧？”楚尚恩的眸底倏地閃過一抹光芒。

“‘弟弟’，我們回家吧。”他一手勾着楚尚恩的肩膀，專往他的傷處虐待。

楚尚恩卻很有骨氣，死都不吭聲還面帶微笑，看起來好像真的是一個頑劣的孩子願意回頭了，的確是溫馨感人的一幕。

“大哥，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這樣還不吭聲？葉石軒清楚自己是故意要懲罰他，因此下了比較重的力道，沒想到楚尚恩居然連眉毛也不挑……嘖嘖！以他這樣堅強的意志，在師父的調教下或許還能撐個幾天。

“走吧，‘弟弟’，回家我再好好‘疼’你。”

楚尚恩當然清楚他的疼會是怎樣的疼法，但他仍面不改色地答謝眾人的幫忙。

“謝謝你們，再見了。”

路人感到自己做了好事，紛紛帶着笑容離開。日行一善的感覺真不錯，會讓心情變得很好。

就在兩人相偕離開眾人的視線后，冷不防地，葉石軒扣住楚尚恩的下顎。

“你真的不怕死啊？”

“我相信你不會害我。”楚尚恩非常堅信自己不會看錯人。

“白痴，你以為壞人這兩個字會寫在臉上嗎？”

“並沒有，不過如果你要害我，就應該更殷勤對我，好把我拐走不是嗎？”他機伶地見招拆招，不慌不忙。

“臨時起意殺人的罪比較不重。”基本上他已經很想揍這個麻煩人物了。“難道學校師父沒有教你，千萬不要強人所難？”他那個家亂七八糟，除了不請自來的師父、警察、社工人員，還有一些親戚之外，他從沒邀請過任何一個人到他家裏參觀；那樣的地方，連他自己都恨不得快點逃離。

“如果你願意發誓你第一次說要帶我去找你師父是真的，我就不強迫你。”楚尚恩一副料定他剛才是說謊的肯定表情。

葉石軒覷了他一眼，確定他腦筋真的有問題，這個白痴！“好，既然你想去我家，那就跟來吧，不過可別怪我沒警告你。”

“除非你家有火星人，要不然沒什麼好怕的。”

葉石軒被他的話逗笑了。“那走吧。”

“我叫作楚尚恩，你叫什麼名字？”

“葉石軒。請多多指教，‘弟弟’。”

總覺得自己的確撿了個麻煩，但不知怎地，葉石軒倒是愈來愈不討厭楚尚恩，雖然他或許很欠扁，但有時候說的話聽起來卻又不太反感。

笨歸笨，倒是挺率直的。

如果他真有這種弟弟就好了，也許他就不會這麼寂寞。

咕嚕咕嚕……

忽聞不應該出現的聲音，楚尚恩與葉石軒相視而笑。

“走吧，我帶你去吃飯。”與楚尚恩認識也算有緣，他這個大哥當然不能太小氣。“不過先說好，我可請不起什麼大餐廳，路邊攤倒是可以，要不要？”

“我不是真的含着金湯匙出生，別老是說那種諷刺的話，就算我是皇帝，也不是我的錯吧？”楚尚恩先前之所以不太重視武力，就是因為他堅持有理走遍天下。

“是、是、是，算我說錯話，我們快點走吧，我也還沒吃晚飯。”

“我不吃牛肉的。”

“知道了。”

總歸一句，楚尚恩還真是個麻煩的小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