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反了反了!竟然都不喊妍妍姐姐,敢喊本小姐大名!我像觀賞博物館化石一樣仔細地圍着他打轉。

胳膊,粗了;腰,相對不少男生還比較纖細;穿着襯衫,不知道胸肌發不發達?脖子比例不錯;然後,臉?忽然有點心虛不敢看,轉移目標向下。嘖嘖,腿好修長,趕上模特了!

“你多高?”估計沒180厘米也有178厘米。我抬頭問,這才發現他一直含笑看我。又沒有糖果笑這麼燦爛幹嗎?不過這小子真的變了好多,起碼以前他仰視我,而現在我仰視他,鬱悶!

他隨意撥了額前劉海,笑得十分欠扁,“怎麼,對我有興趣?”

咳咳!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再次重申你姐我沒戀童癖!”

蔣子晏的眼光忽然變得很深邃,華彩流溢,一時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戀童癖?檢討中。

“你什麼時候是我姐姐了?你姓蔣?”

反了反了!不喊我姐姐就算了,現在竟然說這麼傷感情的事,死小孩這麼多年不見怎麼變這麼惡毒?不行,今天不來個厲害的,以後還不一點尊嚴沒有?

“是是,我不是姐姐,也不知道是誰哭鼻子一天到晚黏在人家身後,還‘乖乖會害怕’、‘姐姐不要走’呢。”我毫不留情地揭露罪狀,順便奉送一個撒嬌表演。看他臉“刷”的一下通紅,頓時有一種報復的快意。

他漸漸走近我,忽然感到呼吸有那麼一瞬的停頓。見鬼了!

“我要你別走,你呢?”他的眼瞳是褐色的,在燈光下又有點淡淡的金,彷彿要被吸入那片深海。

我咽咽口水,“搬家嘛,沒辦法。”

我們從小就認識了,典型的“門當戶對”——他家就在我家對面,一個大步就可以跨過去,那是老式房屋特別溫馨的設計,根本不像現在家家壁壘森嚴。因為我大一歲,被大人教導要好好帶着弟弟。到上小學的時候,又整天膩在一起互相監督寫作業,雖然他監督我比較多。

身為男孩子的蔣子晏可是附近有名的乖寶寶,乾淨極了,哪裏像我們這些皮猴子風裏來雨里去泥里滾,所過之處無不怨聲載道。搬家那天晚上,我看到他站在門口,死死盯着我,艷紅的嘴唇緊緊抿着,烏黑的大眼睛裏好像有水氣。我開了幾個玩笑都沒有效果后,只好自討沒趣走了。坐在麵包車後面,隔着玻璃窗看到他又站在大樹旁邊,盯着我這個方向。車開了,身影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視野中。

我有點心虛地瞅着他,雖然並不覺得自己犯了什麼錯誤。

他扯開了一點距離,坐在沙發上悠悠打量着我,很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怎麼,來個當堂會審啊?

“那以後為什麼不過來看看?房子雖然不在了鄰居都還在,那裏,就沒有值得你留念的事,或者人?”

我想建議他去做瓊瑤阿姨的男主角,配角也行,“老弟,拜託!我第一年去過幾次好不好。阿姨生病,你正好到你奶奶家住。以後學習忙,就少去,高中就更不用說了。”

似乎滿意了我的答案,他懶洋洋活動筋骨。真的,我發現相認后一點也不能將他和宿舍檢查時的美弟弟聯繫起來,起碼——我的夢想破滅啦!本來看他特別對我笑笑,以為某位高人發現咱這好礦,正準備趁大學第一年好好表現一番。這下好了,是小鬼頭,哀悼我可憐的心動與自戀!

憤憤不平,咬牙切齒問道:“幹嗎裝神弄鬼?你以為打游擊啊,到宿舍檢查都不告訴我身份,不知道在想什麼?”我氣呼呼往沙發上一坐,老式彈簧一蹦嚇我不輕,差點又在他面前出醜了,果然我們八字不合。

“哎,林妍啊林妍,枉你以前還是我們那邊游擊隊長,現在一點當年風範都沒有。”他戲謔一笑,然後又很嚴肅,“看來你印象中真沒有我,看了我這麼多天都不認識。是我的失敗還是你的失敗?”

懶得說了,誰知道那毛頭小鬼會變化這麼大。六年,我從兒時的長發到為了方便的短髮、架上了眼鏡,其餘和照片上都沒什麼變化。連個子也才從小學六年級的155到165。而他,除了“唇紅齒白”這個大概念沒變,何止是翻天覆地。女大十八變?在我們身上失靈啦!

“好啦好啦,請你吃飯好不?外面‘老書記’,去不去隨便。”

“真襥……”他嘀咕幾聲,依稀又有了小時候的可愛。

以後的日子就比較簡單了,檢查宿舍時我可以做到目不斜視、浩然正氣,任他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姐妹們問我怎麼最近不花痴花痴了,我先丟下一個鄙視,然後驕傲地說休閑時間多看看“毛選鄧論三個代表”,提高思想覺悟。

今天,是一個特別的日子;今天,我們整裝待發;今天,我們終於要見識真正的子彈和槍械——到靶場打靶。

蔣子晏那小子昨天晚上把我叫出去,說是傳授打靶秘訣。結果沒說幾句他就被兩個風騷的大二女生叫走,說是討論學生會迎接新生的晚會。喲,怎麼死小子到宣傳部不夠,還混到學生會了?!可能是影響心情的緣故,那晚我連續到走廊喊了5次“我是老豬”!害得被隔壁同學說是養豬專業戶。鬱悶到晚上睡不着,翻來覆去時終於靈光一閃,明白我以前對他美弟弟的幻想已經在現實的無情打擊下完全破滅。

因為靶場在郊區,學校在市區,而我們人數眾多。為了不影響市民生活、道路交通,領導決定讓大部隊先坐車到市郊結合處、再行軍去靶場。這樣,有兩個男生排和我們女生二排一起擠在軍用卡車上。那些男生興奮地笑着、叫着,讓我想起在學生間流傳很廣的上屆一師兄的夢話:嘿嘿,我已經五百年沒吃人肉了……

上車時,眼前突然多出一隻手。手形很漂亮,皮膚也沒見太陽蹂躪的成果。我往上看,只見一對幽深的眸子注視着我。死小子?本來想和他堅決冷戰的,但看到敵方主動投降,也就大人不計小人過了。

難得死小子懂得獻殷勤,我慢悠悠伸出手,像慈禧太后搭着小安子那樣,享受級別待遇。突然一陣力道,車我是登上了,可過大的衝量讓我不由自主向前沖,衝到一個寬闊的胸膛;沖開慘淡的空氣,嗅到濃郁的氣息;也沖得,周圍頓時口哨此起彼伏。

他緩緩把我扶起來離開胸膛,薄唇慢慢吐出:“這麼不小心。”然後甩都不甩我,扭頭微笑,“下一個。”

蔣子晏,我、我要殺了你!明明、明明是他力量沒掌握好!獻殷勤就算了,幹嗎讓我出醜?!

死小子像沒事人一樣,把女生“安頓”好后,提議大家唱歌活躍氣氛,完全無視我發青的表情。結果,艷陽天下,一窩小兵勾肩搭背,粗着脖子放聲高歌:“豬啊,羊啊,送到哪裏去啊,送給咱親人解呀放軍……”敢情一窩豬羊了。

步行四小時,鄉村路上還真不時看見牛羊和家豬。最恐怖的是明明身體累到不行,呼吸急促,還得在經過一坨坨天然化肥時閉氣運功。闖五關、斬六將,經過原始森林和動物世界后,終於安全抵達目的地。

還沒歇息夠,教官就以己度人,認為大家體力恢復充沛,便開始打靶。結果前排有一個女生打了一槍后嚇得哭了,估計沒聽過那麼大的聲音。看把我們教官急的,我在心裏演練動作要訣,決心要為我們排爭光。

“準備怎麼樣了?”

“沒問題。”

我猛一回頭,是他,蔣、子、晏!小子剛才風光無限,打靶在他們排NO1,被排長以及營長狠狠表揚一番,估計又收編了幾支親衛隊。剛才的賬還沒算,現在想起老姐來馬後炮?無視,才不稀罕,轉過身繼續練習。

“瞄準要訣知道?發子彈時要微張口,趴在地上的時候兩腳要張開……”

我氣得臉發紫,倏一回頭,差點鼻子撞到那張可惡的臉上,趕緊後退幾步,“蔣子晏,我不像你一樣沒小腦!把你的同情心收拾起來,如果不開閘放水要泛濫的話,那邊有一大群人等着你滋潤!”

他順着我的手望過去,出現瞭然的表情,“原來你嫉妒了。早說啊,我只跟你一個人說話行了吧。”

誰、誰來給我一個膠袋?我吐!和這人完全是雞同鴨講,自大狂!我眼珠一轉,露出“嫵媚”笑容,用力撞他一下肩膀,“小子,混得不錯哦,上拍教官馬屁下擾姐妹芳心,啥時修鍊的?告訴姐姐訣竅,趕明兒我也試試。”

他斜睨我一眼,很優雅、很從容地拍拍衣服肩膀,“魅力風度是要智商的,你?算了。”

你智商高怎麼和我在一個學校?切!不氣不氣,不和小孩子計較。轉念一想,先給他一些甜頭,“喂,看上誰了?要不要姐姐給你介紹幾個?別不好意思,說不定是我姐妹呢。”

“林妍,再說一次別老是‘姐姐、姐姐’的,你還沒那麼老,我也不那麼小。”他嘆口氣,“我沒喜歡誰,要是喜歡也肯定是熟人。還有軍訓馬上結束了,迎接新生大會需要海報和圖畫,我們找個時間籌備,這可是宣傳部露臉的好機會。楊頭很看中這次活動。”

還搬出楊頭,哼!

拜他一番“提點”,我打靶只打了十環,別說爭光雪恥,臉都丟到姥姥家了。姜影她們來安慰我,燕子突破零環紀錄。好歹讓我平衡了一點,只苦了方燕淚眼婆娑,同時也發現原來她可以這麼嬌弱動人。

回來又要經過天然化肥,不過同志們已經毫不畏懼——在經歷過靶場千年一遇的天然廁所以後。大家一齊為痛苦歷程結束而歡呼,一路上“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把營歸……”震徹山頭!

轉眼開學有兩個星期了,我才遲鈍地發現蔣子晏原來是電院一班的。那個班狂牛,基本高分都在那裏,有“研究生”班的傳統稱號,不過咱不稀罕,嘿嘿!這周末迎接新生大會也將拉開帷幕。因為經費有限,宣傳部還是比較寒磣,至今仍用那台蝙蝠牌落地式搖頭風扇。

“你的背景畫好了嗎?”突然一陣溫熱鼻息散到我耳邊,正在描摹的手抖了抖,“大熱天的你別黏一塊好不好?”我往桌子那邊靠近,只是前進距離非常有限。

“喏。”

眼前出現一片蔚藍的大海,還有王菲頭像,百事可樂?爽!我諂媚着雙手接來,還是冰的,更爽!喝一口冰可樂,搖頭扇又送來微風,真的好享受。好,繼續開動,把鮮花背景上完色就OK了。

我小心把可樂罐放在空地方,免得冰水融化弄濕紙,那就麻煩了。

“喂喂,你講不講衛生?!”氣死我了,剛放下沒多久他竟然拿起來就喝!這不等於……算了,咱是社會主義好青年,不教壞小孩子。

蔣子晏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我到小店才發現錢不夠,只能買一瓶。外面太陽大,我出了好多汗……”說得我像後母虐待一樣,他啥時成灰姑娘的弟弟了?“林妍,你果然在這裏!”

我從和蔣子晏的嬉鬧中茫然回頭,鮮艷的紅衣,劍眉星目,高大俊朗,是他——韓遙。

“班長大駕光臨,有何指教?”瞧我們這裏寒磣的,和體育部畢竟不是一個檔次,我們是後母養的!

韓遙笑着,彷彿春風,“迎接新生晚會後緊接着就是新生籃球友誼賽,這次要麻煩你們宣傳部了。”

蔣子晏淡淡和他點頭示意,接着在到一邊整理宣傳紙,像沒事人一樣。

死人,丟我一個來應付,“那有什麼問題,正好我們互相協作,共同進步嘛。”楊老大知道了估計也有一番驚天動地的氣勢,畢竟以前體育部憑藉超高人氣從來不屑藉助宣傳部的宣傳,典型酒香不怕巷子深。

韓遙彷彿巡視一樣參觀房間,忽然變戲法似的多出一瓶飲料,朝藝UQ劬Γ“老同學,辛苦了,晚上我來和你討論一下宣傳步驟,有空嗎??br>看,老同學這情分都搬出來了,我能不答應?畢竟高中、大學在一個班的是少之又少,珍稀動物!我鬼使神差地拍下肩膀,“這有什麼問題,晚上恭候大駕。”

等我反應過來這不合時宜的舉動——他畢竟不是和我從小就認識的蔣子晏,他只是笑笑就離開了。獃獃看着他留在桌上的飲料,魂都不知道跑那裏了。那麼多年的努力,還是,無法免疫!

“啪!”一打宣傳紙重重落在眼前,“挺親熱的,老情人了?”

“死小子你瞎說什麼?”差點把我嚇出心臟病,輕點行不行啊。

“我瞎說?”又是那種深邃的眼神,似乎我什麼都暴露在太陽下沒有一點私隱。討厭,自己幹嗎心虛?真是沒出息,“那就算瞎說吧。對了,我負責的這塊忙完了,晚上你繼續努力,當然你可以事先預定一頓燭光晚餐,浪漫一點幹活更有氣氛。”說完大步流星向門走去,甩都不甩我一眼。

“喂、喂,你到哪兒去?”

他停住,回頭給我一個魅惑的笑,削薄紅唇輕輕吐出兩個字:“約、會。”

好好,蔣子晏你有異性沒人性是不是,丟我一人在這裏受苦?咱就發誓干出點名堂,看你怎麼說!

空蕩蕩的房間就剩下一個人,我泄氣似的后靠在椅子上,摘下眼鏡使勁揉了揉眼睛。從熱鬧喧囂一下子跌落到冷清,心也跟着寥落起來。

晚上韓遙沒來,他在晚飯時打電話到我宿舍說是臨時有事。約會吧?可以理解。現在雖然不是春天,愛情的萌芽也到處破土而出,也許要將高中的壓抑全部釋放。

死小子約會,他也約會?!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真真詩情畫意。我坐在昏黃的燈光下下意識玩轉鋼筆,整個宣傳部,只有我一人。

前後開展的晚會和籃球賽都非常成功,算是為我們宣傳部爭了大光。楊河首長笑得春風得意,臉上青春痘都少了幾顆。我花痴狀態下畫的《灌籃高手》大型群芳圖,意外得到青睞,被當做宣傳標靶懸挂於籃球場示眾一周(幸虧天氣炎熱沒有雨水)。

韓遙作為主力,率領隊員一路過關斬將獲得第一,並且榮膺MVP,一時風頭無二。

蔣子晏那小子主持晚會,不久便被群眾和大二的美女主持湊成一對,理由是台上默契台下夫妻。我遠遠目測過那女生,真不錯,很有點小鳥依人的味道。做過離子燙的頭髮飄飄蕩蕩,不留神就勾了一縷幽魂。啊!我承認自己有點嫉妒,因為連老大都有護花使者,怎麼咱還要打光棍呢?

關於姜影的男友,完全是不打不相識,這事兒老大本來還鬼鬼祟祟藏掖着,直到前天夜談才暴露真相,讓我們結結實實敲了頓竹杠。

說起這個夜談,是大家最放鬆的時候,內容更是天南海北,無所不包。這是大學生活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主持人通常是姜影,嘴尖牙利的就數辛相映,我則是油嘴滑舌,還經常提出一些愚蠢的小問題以便主持人的發揮。老實燕子一般旁聽,偶爾也插幾句,不過通常沒說幾句便面紅耳赤敗下陣來,道行還不夠。

下午5點,通常是到食堂打飯的高峰,不過也是展示籃球技巧的最好契機。因為通向食堂的大路緊挨着籃球場,路上無聊的話正好瞄瞄裏面狀況。如果一隊女生走過,保證會有進球順便伴隨狼嚎,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老遠就看到韓遙鶴立雞群般的一個扣籃,那抹鮮紅在球場上尤其突出。雖然大學個子基本定型,可在非體育系的學生里能扣籃的還真不多,有些連籃筐還碰不到。

帥、真的好帥。

“林妍。”蔣子晏提着兩個水瓶從後面趕上來,還是耀眼甜美的微笑,只是在我充分了解他的本性后,管這種微笑叫狐狸的微笑——陰險狡詐。我們學校,新好男友最鮮明的特點是“打水標兵”,通常晚飯時可以看見在女生宿舍門口苦苦等候女友的男生,剛一見便屁顛顛地接過水瓶擔起打水重任。死小子會給誰打水?看他這樣子,忍不住笑出來。

“想什麼?笑得那麼恐怖,小心皺紋多幾條。”怒,小子見面就沒好話,無視!又一個上籃得分,還是韓遙帥!

“花痴。”繼續無視,氣死他。

“你跟他高中同學三年還沒看夠,大學繼續看?太短視了點。”如果在平時蔣子晏會做出雙手抱胸的動作來表示自己不耐煩,可是現在雙手沒空,嘿嘿。

“聽說校花在你們班,還和韓遙走得很近?”

“呵,我和他們在一個班都不知道,你怎麼會聽說?什麼時候成了‘包打聽’?八婆可不適合哦。”真是,幹嗎連我一點點小幻想都不給?再次無視。不過那個校花,好像是231宿舍的吧。

我回頭繼續欣賞,只見一顆紅色物體因為空氣阻力以變減速運動,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弧線,終於皈依本體——我的臉。隨着玻璃細微的迸裂聲之後,球反彈到我拿着的飯盒上,頓時一地狼藉。

我懵了,好一會才感到鼻樑甚至整個臉部火辣辣的燙,然後是尖銳的疼,就像纖細針頭刺在皮膚里。透過殘破鏡片看到鮮紅的衣服向這裏飄來,是韓遙吧,他最喜歡穿紅色的衣服了——老天,你怎麼不開條地縫讓我鑽?!

周圍有些人停下來張望,我低頭不敢面對那些目光。恍惚中有人輕輕拿下眼鏡,把一些碎片從皮膚里挑出來。死小子?沒見過這麼溫柔的他,我有點無所適從。發現周圍人又多了些,我難堪地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趕快走別丟臉了,卻怎麼也扯他不動。

“林妍!”韓遙喘着氣跑到我面前,滿臉歉意——連着急都這麼好看!“抱歉、抱歉,隊裏的李銀舸是生手,剛才我和他配合弄了個大失誤,回頭會好好收拾他。”我眯着眼睛發現一個大塊頭愁眉苦臉站在旁邊,像小媳婦一樣。頓時一陣笑意湧上,可是牽扯了肌肉又一陣疼痛只好停止暗笑。

“走,我帶你去醫務室。”韓遙握着我的手,那寬大的手掌能將我的手全部包裹住。他在打球,所以手上潮濕而溫暖,剛才的驚嚇讓我渾身冰涼,現在覺得,好幸福。

“去醫務室就可以?”死小子在後面淡淡地說,“你沒看見她眼睛周圍受傷了,鏡片也碎了?”

韓遙一陣沉默,“對不起。林妍,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些東西,馬上就過來。”手上的溫暖霎時消散。喂,別走啊,我沒事!可對着早已離開的背影,已經來不及說了。

死小子把兩個水瓶放在路邊灌木後面,“先不要用手碰臉,我帶你到‘四五四’醫院去看病。”啊?那他幹嗎在韓遙面前說那些?來不及反抗,我就被他拖到校門口,塞進出租車了。

沒想到小子那麼有錢,看過病又帶我配了新式無框眼睛,順便一頓“必勝客”。這是不是所謂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不過新眼鏡的錢是一定要還,原則問題。我琢磨着這賬怎麼算,畢竟前段時間總和他抬杠,現在不好意思。但零用錢在我買了大堆漫畫家插圖后已經所剩無幾,所以當我忸忸怩怩請他大人寬限幾日後,他來一個“窮光蛋還能有什麼錢,以身相許算了”。我狂Faint,他也不怕看到我搽紅藥水的臉做噩夢,真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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