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今天一整天,丁澄君都在想一件事——
藤田貴子!
她怎麼也沒料到,賣畫的人竟會是那個女人。
因為這場交易,也才開啟了原品藝廊與藤田貴子長期合作的關係。
原雅夫的話猶言在耳,她無法想像,如果這一切都是藤田貴子計劃的陰謀,藉著從她和母親手中奪到的“岩峻圖”,來開啟自己的事業……
“絕不能原諒她!”緊絞着十指,她恨很的低喃。
“先別想這個了,小澄,事情還未明朗,誰都不能妄下結論。”原雅夫牽着她下車,從剛才到她學校校門口接她,她就是這副凝重的表情。
就是知道她會胡思亂想,他才不願在真相還沒大白前告訴她這件事。
“等一下就要去見老師了,別讓他老人家擔心。”牽着她微涼的手,走在飯店安靜長廊上,他輕語安慰。
若非他的提醒,丁澄君還真忘了此行的目的。也直到這時,她才開始緊張。
“呃,那個,雅夫……”
“怎麼了?”看着身旁腳步遲疑的她,他不解的問。
“我想,今天會不會太趕了?老人家才剛下飛機應該先休息一下,我看,們還是等明天再來,就這麼決定,我們走吧……啊!”才想轉身落跑,她纖細的腰就被他健臂猛地一環,抱個滿懷。
“你在緊張?”看着她不安的眼神,原雅夫輕笑。
沒想到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地.也有這麼可愛的時候。
“你、你笑什麼?我這也是為了老人家身體好耶!”她不滿的抗議。
“什麼老人家?他可是你的親人、你的外公。”捏捏她的細腰,他嘆息道。
“可是……萬一他見了我以後,不喜歡我、不想認我怎麼辦?”她小小聲的說出藏在心底多時的擔憂。
“你怎麼會這麼想?老師花了許多年請人四處打探女兒的消息,而令顯望成真,你是老師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他又怎麼可能會不喜歡你?”
“可是……”她還是很緊張啊!
“走吧,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看着她難得緊張的模樣,他覺得有趣,壞心的想趁機逗逗她。
“什、什麼公婆,你別胡亂形容。”害她想到臉都紅了,他真是
“那,這樣如何?”
低沉的話聲方落,他炙熱的唇就這麼火辣辣的貼上她的,讓來不及反應的丁澄君只能睜大美眸,傻傻的接受他偷襲的吻。
“你幹什麼?!”
一吻方休,她微喘着氣息漲紅了臉兒,氣呼呼的嗔瞪着他,還不忘前前後後四處張望了下,生怕被人看到這羞人的一幕。
“我只是想給你一點勇氣啊!怎樣,現在不緊張了吧?”
仍是一派優雅的淺笑着,原雅夫絲毫不為自己的舉動感到不好意思,反而還因偷香成功顯得有些沾沾自喜。
“誰要你安慰我了,色狼!”她氣呼呼的抹抹唇.雖然嘴上不留情的罵著,但原本緊張不已的心情,的碗因他的吻放鬆了不少,也終於有勇氣踏進眼前的那扇門了。
“準備好了嗎,小澄?”站在房門前輕叩幾聲,原雅夫微笑的問。
“嗯。”
點點頭,看着那扇漸漸開啟的門,屬於她的嶄新人生,也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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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琳她……已經走了啊!”
燈光暈黃的房內籠罩着哀傷的氣氛,低沉沙啞的嘆息帶着一股濃濃的心酸,陳耆頹然坐倒在單人沙發上。
“這是當年我和妻子的訂情物,她把它傳給了小淋,而今又到了你手上……”沉痛的眼,定定注視着端坐在一旁的丁澄君,他手中緊握着一條獨特的心型墜鏈。感傷唏吁不已。
“老師……”不忍見他如此傷痛難過,原雅夫欲開口安慰,卻不知該如何起頭。
怎麼也沒想到,當初為自己和小澄牽起難解之緣的項鏈,竟成了認親最大的依據,他只怪沒早些想到這條項鏈自己曾在師母年輕時的照片上看過,白白讓他們祖孫倆錯過了這麼大段日子。
“別說了,人果真不得不服老,我有些累了,想休息……”揮了揮手,陳耆不再多言,削瘦的背影看來更加蒼老。
“那老師您先休息,我和小澄先回去,明天再來看您。”
“等等,雅夫,你先留下來一下。”
原雅夫領着沉默的丁澄君欲離去,卻被陳耆給喚住。
“老師?”看了看陳耆,又看了看身旁異常安靜的丁澄君,他有些為難。
“有些事,我想問問你。”雖然略顯疲態,但陳耆精明的眼眸仍沒漏看小倆口之間自然表現出的親密。
“雅夫,你就先留下來。”
“那你……”
“沒關係,我先去樓下喝個茶,你等……外公心情平靜些再下來找我。”說到外公時,丁澄君頓了下。
一心挂念着陳耆情況的原雅夫完全沒注意到她的不對勁,“好吧,那你就先下去吃點東西,我先進去陪老師。”
看着房門在眼前關上,丁澄君沉默的在外頭長廊站子一會兒,才緩緩下樓去;
她的外公看起來是個相當嚴肅的老人,想來這也是為何當年媽媽會選擇私奔的原因吧!因為外公的確不像是個容易溝通的長輩,更何況她那個父親……
想到藤田義正,丁澄君不屑的撇撇唇。也難怪當年外公會堅決反對他們了,偏偏愛情總是讓人沖昏了頭、蒙蔽了雙眼,不然又怎會有她的誕生呢?
對於這點,她倒是覺得可笑,緩緩露出今晚第一個笑容,卻極為諷刺。
其實今晚的會面,若要說有多溫馨是騙人的,畢竟是未曾謀面的祖孫,在此之前,外公甚至連有她的存在都不知道,又怎麼可能會有期待,甚至像電視上那種灑狗血的認親戲碼一樣哭哭啼啼、相擁難捨。
倒是見原雅夫和外公之間的互動,他們即使不需言語,亦能了解對方的心情,丁澄君夏覺得,他比她還像是外公的親孫兒呢!
“唉!”
今日若非有原雅夫陪着,她真懷疑自己能冷靜的面對這一切,沒緊張的在嚴肅的外公面前出糗就不錯了。
有些落寞的來到餐廳點了份茶點,她還來不及開動,就因眼前突然出現的男人,而將食慾破壞殆盡。
“澄君,我就知道你今晚會來,所以在這裏等了好久。”藤田義正未經她同意便逕自入座她對面,涎着笑,難得好聲好氣的對她說話。
“你怎麼會在這?”
瞪着不請自來的男人,丁澄君一想起他的嫌疑,心中就一把怒火狂燒,但仍得壓抑着憤怒,生怕打草驚蛇。
“我看到媒體的報導,國寶級大師陳耆來台認親,就想到你……”
“你知道陳耆是我外公?”她冷聲問。
“呃?是、是啊!當年要不是他趕你媽出門,也不會……”
“如果你來的目的是想和我敘舊就免了,過去的事我沒興趣,也不認為你有資格和我談這個。”
“澄君……’
“如果沒什麼事,可以請你不要打擾我用餐嗎?”
急着想解釋,但藤田義正的話卻一再讓丁澄君給打斷,教他尷尬得滿臉羞紅,支支吾吾的僵在位子上。
“這麼晚還不回家陪老婆小孩,萬一讓藤田夫人知道你偷偷來見我,後果恐怕不太好吧!”瞥了眼還不肯離去的他,她冷嘲着,直接踩着他的痛處。
她的話徹底激怒了他,“那個女人,你以為我會怕她嗎?不過是家裏有幾個臭錢就囂張了這麼多年。不過,她也得意不了多久了……”他嘿嘿的乾笑了幾聲。
見藤田義正陰側側的模樣,她不禁有些心驚。
“這是你家的事,用不着跟我說吧?”
邊考慮着要不要丟下還未開動的茶點離去,丁澄君邊小心翼翼防備着神情有些不對勁的藤田義正。
“我的事也是你的事啊,澄君,這些年來是爸爸對不起你,讓你受冷落了,但從今後我們父女倆又可以團聚了,只要你外公的幾幅畫……”
瞪着滔滔不絕說著美夢的藤田義正,她忽然有種想笑的衝動,而她也的確這麼做了。
“我的天,這真是太可笑了,你居然可以這樣面不改色的和我說這些?”她嫵掌大笑着。
她的反應讓他尷尬的僵在當場,臉色一陣青、一陣紅。
“你該不會又搞婚外情被藤田夫人捉到把柄了吧?所以才會狗急跳牆想跟我攀關係,從我外公那裏貪點好處花用。藤田義正,不是我要說,你這種男人簡直就是不要臉!”她毫不留情面的拆穿他的謊言。
她譏嘲的眼神與冷冷的評語,令他再也撐不住臉上虛偽的笑,露出憎惡的面容。
“好,既然你不顧情面,我也用不着跟你客氣。”他惡狠狠的撂下話。
“我們之間本來就沒什麼情面可言。”冷眼看他露出真面目,丁澄君冷笑。
“死丫頭,你現在身分可不同了啊!陳耆那老頭認了你做外孫女后,光靠他早年的那些畫作,你這輩子就不愁吃穿了,但你老實告訴我,那老頭知道關於第二幅‘岩峻圖’的事嗎?嘿嘿嘿!”狡猾的目光直盯着她臉上每一個反應,藤田義正得意揚揚的道:“或者,那畫還有第三幅、第四幅的存在,誰知道呢?你說是吧,乖女兒?”
嘿嘿直笑着,他陰冷的目光與威脅,讓她打從心底發寒。
他怎麼會知道偽畫的事?!
“你在說什麼……我一點都聽不懂。”餐桌下的手緊握成拳,她沉聲否認,聲凋卻忍不住微微發顫。
雅夫,你在哪裏?為什麼還不快下來?
在心中無措的喊着原雅夫的名字,她只覺得一道冷流自心底由內而外發散,讓她整個人都冰冷極了。
“你不懂?這就奇怪了,上次我有個日本客戶在台北郊區跟幾名奇怪的年輕人購買墨寶,那畫正是你外公的成名作‘岩峻圖’,只可惜是個膺品,我好心幫他追查偽畫的來源,你猜,我發現什麼?”看着她愈顯緊張蒼白的神情,他故意問。
“你有話就直說,用不着拐彎抹角。”冷着臉,丁澄君怒道。
“哼!你還敢這麼對我說話?不曉得若是讓樓上那老頭子知道,自己外孫女打着他的名號招搖撞騙,會不會一氣之下就這麼駕鶴歸西了呢?哈哈哈!”得意的笑着,他點了根煙,悠悠哉哉的吞吐着。
“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了?!”抬眼看着她名義上的父親,她難掩驚訝。
“是又怎樣?”快意的吐出一口煙圈,他嗤道:“沒想到你還挺有兩下子的,畫出來的偽畫都值這麼多錢,原本還想從你那兒拿幾張來賣的,不過,膺品總比不上真跡好,想來想去還是拿那老頭子的比較保險。”
“從我這兒拿幾張?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前陣子我租屋處遭小偷,是你派人……”真的是他嗎?竟會是他!
藤田義正一臉不自在的神情,始終沒有開口否認,這令丁澄君簡直不敢相信他的手段會如此狠絕。
想起那天所受到的驚恐,原來竟是她的親生父親派小偷來光顧她家.不但翻箱倒櫃毀了一切,還害她受了傷。
“你竟然做得出這種事?這麼說來,當年房子失火、媽媽珍藏的畫作被偷,也是你指使的?”她突地全身冰冷,緊咬着唇瓣,不知道該不該憎恨他。
“你好惡毒!媽媽當年那麼愛你。不惜拋下一切跟着你,沒想到你不承認我們母女就算了,竟然還搶走媽媽最重要的東西,甚至想害死我們!”她不敢相信,他竟如此的絕情陰險!
“死心吧,若是事情攤開,沒人會相信你這個賣偽畫的騙子胡說八道!若不是最近手頭緊,我被逼急了,你以為我會想和你址上關係?你真以為我喜歡干這檔子事啊?”惡聲惡氣的說道,他臉上絲毫不見悔意。
“你明知道我過得是怎樣的生活,你也能冷眼旁觀,只顧着揪我的把柄,有朝一日好用來對付我?”
“哼!我是個商人,不只是你,凡是對我有利、能讓我賺進大把鈔票的,不管是誰,我都會挖出他的把柄好好利用,懂了吧?死丫頭!”不屑的將煙蒂彈向她,藤田義正冷聲低笑,猙獰的臉孔如夢魘中的惡鬼,讓丁澄君打從心底發寒。
不一樣……
明明都是商人、明明都為謀利,藤田義正的處世態度及手段,和原雅夫就是完完全全的不同。
看着那貪婪邪惡的目光,她只想作嘔。
“藤田先生?真巧,您怎麼會在這兒?”
不知何時下樓的原雅夫走到兩人身旁,沉着臉看着突然來此的藤田義正。
“原老闆,好久不見。”警告的目光先投向丁澄君,藤田義正才笑道。
“這麼晚了,藤田先生是和家人一道來用餐的嗎?”淡淡掃了眼不速之客,原雅夫的心思都挂念在臉色蒼白的丁澄君身上。
“不、不是,我是特地來找澄君的。”一心想貪得好處,藤田義正巴不得讓所有人知道他和她是父女關係。
“是嗎?久違的良心發現,難得藤田先生會想回頭,關心一下二十多年來棄之不理的女兒啊!”原雅夫面不改色的微笑吐出諷刺的話語。
方才他對丁澄君的威脅,他從旁聽得一清二楚,自是無法容忍他利用自己棄之多年不顧的親生女兒。
藤田義正聞言立刻怔愣住,“原、原老闆?”
他從來不知道原品藝廊這位談吐優雅、笑容常駐的負責人,竟也會說出如此犀利不留情面的話,他當下無法反應,只能瞪大眼,一張老臉青青紅紅變換不定。
“藤田先生,如果今天您還有一點為人父親的自覺,望這件事能到此為止,不要再提起,否則……”眯起深黝的瞳眸,原雅夫語帶威脅。
“你想怎麼樣?不過是間藝廊老闆,你能拿我怎麼辦?”所有的優勢都在他手中,就不信他能拿他如何?
“藤田先生,原品藝廊與您夫人長期合作,我想,一切就看在您的誠意上了。”原雅夫垂眸淡道,以此威脅他。
藤田義正聽了他的話后.哈哈大笑了起來,“哼!貴子那女人的事,很快就與我無關了,你以為我會怕你這小小的威脅?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這死丫頭之間的好事,怎麼,我女兒人都搬到你家裏去了,你好歹也該給我這做父親的一個交代吧?簡單一句話,一百萬!只要拿出一百萬,我就不過問你跟她的事,否則……”他不懷好意的笑着。
藤田義正無理的要求與脅迫,氣得丁澄君俏顏慘白,不敢相信他竟會如此不要臉至極。
“可惡!你……”
她衝上前去想一把扯掉他那張虛偽可恨的笑臉,可身子卻在下一瞬間被原雅夫拉住。
“冷靜點,小澄!”他沉聲安撫着懷中氣急敗壞的丁澄君。
“對對對,還是原老闆明理,畢竟把事情鬧大了,丟臉的可不會是我。”
整了整衣領,藤田義正涎着笑,看了氣呼呼的她一眼,“記得,一百萬,很合理吧,原老闆?至於你,死丫頭,最好別忘了你還有把柄在我手上,該拿來的一件都別給我少,知道了吧?哈哈哈!”
語畢,藤田義正大搖大擺,得意的笑着離去,留下深受打擊的丁澄君,和一直冷眼望着他背影的原雅夫。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才會讓他抓到把柄。”炫然欲泣的低喃,此刻她滿心的愧疚無法抹去。
“不關你的事,是他欺人太甚,你別……”
“可是,我的確畫了偽畫,藉著外公的名義招搖撞騙,我也不該搬去你那裏,害你也惹上麻煩。”在他懷中自責的低泣着,她好後悔、好後悔自己過去曾犯下的錯誤,如今還要害他跟着受罪。
“偽畫的事你的確太莽撞,但也輪不到他來教訓。至於搬到我的住處,這全是我的主意,根本不關你的事,你又怎麼能怪自己?”心疼的擁着她,原雅夫不舍的道。
真正該怪的,應該是他啊!
是他太自私,想將她守在自己身邊;是他太專制,想時時刻刻都能見着她。
所以他才會假借照頤之名,安排她住進自己的宅子,為得全是他個人的私慾,現在卻要她來承受是非流言,這教他如何能眼睜睜看着她受責,自己卻置身事外?
藤田義正!
在心底一字一字憤恨的默念着,原雅夫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他已經有許多年不曾這麼生氣過了。
“放心吧,小澄,我保證事情會好轉的,相信我。”輕吻上她淚濕的小臉,他溫柔低喃,向她許下堅定的承諾。
“可是……”她仍擔憂的望着他。
“你不相信我嗎?”
露出信心十足的微笑,他眼底熠熠生輝的光彩,帶給地勇氣與希望。
“相信,我當然相信!”用力的回抱住他,丁澄君安心笑道。
不管未來會變得如何,只要有他在身邊,她就什麼都不住乎、什麼都不害怕。
她只要擁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