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意大利米蘭的服裝展,向來是所有設計師渴望登上的舞台,米蘭的服裝秀不僅是設計師躍上國際的肯定,更是全球服裝界矚目的焦點。

BANBINO,一個於兩年前躥起的新品牌,由法國設計師——年僅二十三歲的凱文·克萊爾所創立,大膽的構想,搶眼的色彩,搭配匠心獨具與自成一格的設計,加上電影明星對BANBINO的狂熱、媒體的炒作,使得這個新品牌霎時成為流行風潮。

對服裝設計頗有興趣的扶桑看着模特兒的走秀以及炫目的服裝,而在心中暗自讚歎。

不過審美觀始終與二十世紀格格不入的西澤爾卻頻頻皺眉。強迫他看二十世紀的服裝秀,對他而言是種折磨,坐直升機尤其更是。

想到這裏,扶桑就想笑,因為西澤爾有飛行恐懼症!

“我看不出來那幾塊破布哪裏好看。”

扶桑嘆息。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她與西澤爾之間有着五百年的代溝。於是扶桑開始客觀地為他講解:“你看,這套一件式真絲裙裝,設計重點放在衣領上,還有喇叭袖部分,強調女裝的柔美,但同時柔合古典與新潮,下身轉着網狀長裙,充分透露設計師與眾不同的巧思。”

西澤爾揚揚眉,頗不以為然。

“而這一套斜襟盤扣的中國式設計,用以表現模特兒優美的肩線,銀灰色的絹布大膽推翻了以往傳統式的旗袍,更添一抹狂野,卻又不失其東方習女性蘊藏的內涵。”一邊說著,扶桑的眼睛都發亮了。凱文·克萊爾真不愧是新一代設計師中的佼佼者!“我很喜歡他設計的這套銀灰斜襟的中國式服裝喔!不過,要是我來設計的話,會去掉腰際的荷葉褶,直接用斜角四十五度開叉,並且使用前短後長的拖曳式設計……”

話還沒說完,鄰座的人便發出一陣短咳,一雙帶着促狹笑意的棕色眼眸便對上了扶桑。

扶桑下意識地吐了吐舌頭。糟糕!她忘了這裏都是狂熱BANBINO的名流,她如果再不收斂些,待會兒搞不好會被圍毆喔!

西澤爾沒好氣地睇了她一眼,道:“與其喜歡他的設計,不如自己另創一個品牌!還有,他必須成為我的專屬設計師才行。”

扶桑笑道:“我才沒有凱文·克萊爾的設計才華呢!”

“你怎麼知道你沒有?”凱文·克萊爾那件礙眼的中國式改良旗袍若照着扶桑所說的去修改,雖然還是一團破布,但至少他覺得順眼多了。

扶桑笑而不答。服裝設計是她的興趣,但她可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了不起的才華。不過,一向鄙視二十世紀服裝的西澤爾竟然破天荒地稱讚她的構思,還是挺讓人窩心的。

流行的時裝展完畢,接下來便是晚宴服的設計。

晚宴服仍保有克萊爾式的搶眼,但卻多了一點婉約的古典。他大量採用絲綢與蕾絲花邊,卻一點也不會繁複,精緻得令人感到窒息,並特意強調胸線與腰際的線條,在蓬蓬的裙浪中,完美地點出了女性的婀娜與柔美。

由時裝到晚禮服的設計,不難看出二十五歲的凱文是用純粹男人的眼光去設計女人的服裝,禮服的設計仍保有設計師的另類風格,卻奇異地古典與另類中取得完美的協調。

一款款的禮服在所有BANBINO迷人心醉的嘆息下一一出場,只見凱文·克萊文童心未泯地使用彩虹的色階為設計重點,設計了七款優雅與多變並存的晚禮服,每一款都盈滿了女人內心深處的浪漫柔情。

當第七款紫色系晚禮服出場時,扶桑必須捂住唇才能避免欲脫口而出的讚歎——天!簡直是太棒了!如夢似幻的淡紫,仿若高雅脫俗的蝴蝶蘭般充滿了夢幻的色彩,綴着花邊的領口中心垂着一隻淚珠形奧地利鑽,銀色的綉線繁複地勾勒出削肩設計的優雅,十六世紀公主袖點出了晚禮服的別出心裁,有別於前面幾款的蕾絲蓬裙,這一套是由淡紫色雪紡紗層遞而成,背部V字型開叉至腰際,但是以銀紫色薄紗輕柔地裹住,像看見了什麼,又好像什麼也看不清。

此起彼落的驚呼與讚歎在展覽會場中響起,相信光憑這一套晚禮服,就夠讓設計師揚名立萬了。

對BANBINO興趣缺缺的西澤爾,在看見這款禮服時,也不由得露出欣賞的表情。

“很漂亮,對不對?”扶桑笑道。

她甜美的笑靨使他怦然心動,西澤爾動容地俯首在她的唇上輕吻了下,道:“這款禮服很適合你。”

“哦,我不習慣穿禮服。”扶桑向來喜歡輕便的服裝,就連裙子也很少穿。

“總有一天會穿。”西澤爾別有深意,略帶邪氣地笑說。

扶桑怔了一下。咦?為什麼他那麼篤定?而且他的笑容又那麼詭異……啊!難不成——

頓時,扶桑一張俏臉漲得通紅,惹得西澤爾低沉淺笑。

扶桑正想頂他幾句話時,主持人走上台,以略帶意大利腔調的英語微笑地向來賓致意道:“謝謝各位貴賓的蒞臨指教,相信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見見設計師本了,對不對?我們現在就歡迎新生代最受歡迎的年輕設計師,BANBINO的創始人——凱文·克萊爾!”

現場響起了如雷的掌聲,但是,出乎意料地,凱文·克萊爾並不是從後台挽着模特兒出場,而是——

慢條斯理地從扶桑的鄰座上站起,在聚光燈及現場數千雙眼睛的注視下,有禮地向扶桑一鞠躬。

“我可以請你上台嗎?”

“啊……”扶桑嚇呆了!凱文·克萊爾——“BANBINO”的首席設計師就坐在她的旁邊!

一定是因為剛剛批評了他的作品,所以他想在大庭廣眾下捉弄她!

扶桑立刻佯裝聽不懂英文,非常抱歉且遺憾地用中文對他說:“對不起,我是東方人,聽不懂英文。”哈哈!他這下沒轍了吧?

沒想到,凱文·克萊爾一句話就粉碎了她得意又促狹的笑容。

“對不起,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請你上台來分離我一點點的喜悅?”字正腔圓的純正北京腔,讓扶桑呆愣兩秒。

完了!踢到鐵板了!

西澤爾不客氣地插了進來,道:“克萊爾先生,我的女人不外借!”也是一口標準的中文。

這下,扶桑呆愣得更久了。她知道西澤爾對中國的書籍也有涉獵,不過,她完全不曉得他也會說中文!

當她回過神來,連忙躲查西澤爾的臂彎里,附和道:“對!不外借!”

“我發誓我絕沒有惡意。”這個特別的東方女孩一定是為了剛才批評他作品的事情,深怕他藉機報仇。

西澤爾還是搖頭道:“抱歉,我們還有事,先行離席了。”

說完,他真的不顧眾人愕然的眼光,攬住扶桑就往外走。

“等一下!”凱文·克萊爾追了上來,道:“那麼至少讓我知道你的名字,好嗎?”

扶桑還不確定要不要回答,西澤爾已經開口了:“扶桑·波爾金。”不待凱文·克萊爾再度開口詢問什麼,西澤爾摟着扶桑,二話不說便走人。

直到離開展覽會,扶桑迫不及待地開口,問:“你怎麼會說中文?我以為即使你會說,也是說古文咧!”他那個時代的中文書不是寫文言文嗎?

西澤爾真被她打敗,剛才的事情她一點都不在意,腦袋儘是想這些無關緊要的小問題。

“古文很難翻譯成意大利文,所以我是用意大利文的字義在中文的,比較沒有時間的差別。我會的也沒幾句,因為中國話很難學。”當然也是有些語法現在不用了,不過基本上變化不大。

“哦!”她笑了,“很不錯了!”他那時代的資訊可不發達呢!

“不要再參加BANBINO的服裝秀了。”

“為什麼?”哦!八成是西澤爾對現代感太重的衣服沒有好感。

西澤爾悶悶地瞪她一眼,他擔心得半死,結果她卻渾然無所覺。

“那個凱文·克萊爾……”放在她肩上的大手緊了緊,他了解那傢伙眼中所散發的訊息,“對你有特殊的感覺。”

扶桑笑笑道:“我對他又沒感覺。”

“那就好。”他絕對不許任何人打扶桑的主意,連心懷好感也不許,從前拜倒在琉克勒茜裙下的人一籮筐,可是,他從來也沒有吃味過。如今,他終於知道一個男人一旦付出了真心,其嫉妒心會強到何種地步。

沿着熱鬧的街道走着,突然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他們身後吃響起:“請留步,范倫提諾公爵!”

西澤爾停住腳步,回頭一看,發現說話的是一個滿頭銀髮、打扮得像吉普賽人般的老婆婆。

“是你對我說話嗎?”

為什麼會有知道他的身份?太違背常理通常沒有好事情。

“是的,公爵閣下。”老婆婆詭詭異地一笑,伸出乾枯的手往前一指,“請坐。”

扶桑突然被一陣恐懼所抓住。為什麼她會看穿西澤爾的身份?西澤爾的穿越時空,難道與她有關?

“不了,你想說什麼?”他握着扶桑冰冷的手,撫平她的不安。

“你應該在五百年前就死了。”

“但是我現在卻活得好好的。”西澤爾嘲諷地扯出一抹笑意。

“恕我無禮,閣下,我的水晶球告訴我,你的靈魂飄蕩且不安定……你必須回到屬於你的世界去。”

西澤爾冷笑道:“如果我不呢?你的水晶球能不能告訴我,我會有什麼下場?”

“不……沒有人會對你怎麼樣,五百年前,你命不該絕,但是轉換了時空,你的身體機能容易發生問題,靈魂容易脫離肉體,換句話說,你的生命就像風中殘燭,說不定什麼時候會死亡。”

天!血色迅速從扶桑臉上流失,全身剋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西澤爾漂亮的綠眸眯了起來,眼中盈滿危險的警訊。

“回你的世界去吧!公爵,如果你要回去,我這老太婆或許幫得上一點忙……”

“夠了!”西澤爾狂怒地低吼,“你給我聽清楚——我不會回去的!”

“你最好考慮一下,公爵,七天後有一個機會,如果你要回去,我可以幫你,但是誤了時機,那可就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住口,不要再說了!”西澤爾拉住扶桑,不由分說地便招來一輛車,火速地趕回在米蘭下榻的佛羅倫斯飯店。

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老婆婆搖着頭笑了。

“你會再來找我的,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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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他們兩人都沒有說話,車內空氣僵窒,幾乎令人難以呼吸。

西澤爾余怒未平,而扶桑的心情則DOWN谷底。

扶桑視而不見地看着窗外繽紛的景緻,心中卻一片空白。

穿越時空地事情本來就違背常理,那是一則脫軌的宿命,而偏離了的軌道本來就必須矯正。

扶桑痛楚地閉了閉眼睛。

她從來沒想過穿越時空對西澤爾會有什麼影響,還有——他必須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到今天她才知道——原來來到這個世界,會使西澤爾喪命!

不,這個代價太高了,她承受不起!她寧可忍受時空的阻隔,放他離開,也不願見他死在她的面前!

離開?扶桑在心中悲涼地笑了。

曾經,她以為終於有一個人可以陪伴着她了,沒想到最後還是必須分開;呵!該認命了吧?她早已註定今生今世要備嘗所有孤單與寂寞,又何必存有不該有的希望?

回到飯店門口,下了車,扶桑依舊什麼話也不說地就要回房去,西澤爾卻拉住她,捧住她的臉,一字一字地說道:“不管你在想什麼,停止!”

在西澤爾微慍的綠眸中,她發現了他的不安。扶桑微微地笑了。還真被西澤爾說對了,他們之間的確有一股無形的牽引,否則他們怎麼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只是眼眸交會的一瞬間,就看穿了彼此?

扶桑輕輕地覆上他的手,享受這片刻的溫暖。她要永遠記住他,這個世界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像他那樣魅惑她的心。

西澤爾猛地抽回了手,狠狠地抱緊她,剋制不住地低吼:“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好像我隨時會消失不見一樣!”

“西澤爾……”

他不給她說話的機會,蠻橫地低吼:“我要你知道我不會離開你的,絕不!就算我會死,也要死在你懷中,也要你看着我斷氣,聽見沒有!”

扶桑的心狠狠地被他所震憾,眼淚幾乎要瀰漫整個眼眶,但是她強迫自己微笑道:“我沒有把那位婆婆的話放在心裏,真的!可是,你也不用着咒自己死吧?”

她想把氣氛弄得輕鬆點,可是他一點笑意也沒有。

“西澤爾?怎麼了?”

他突然摟住她的腰將她抱高,狠狠地吻得她透不過氣來。

“不要離開我!不要——”

他深切地低吼幾乎把扶桑的心打碎了。她也不願與他分別,但是,宿命可有選擇的餘地?

那一夜,西澤爾像只受傷且需索無度的野獸,瘋狂地糾纏着她。像是要擁有她的靈魂般,一次又一次地佔有她,並以他低沉深情的噪音,一遍又一遍地低喚她的名字。

在達到歡愉極致的那一刻,扶桑不自覺地閉起眼睛,任淚水滑下她的臉頰。

西澤爾吻去她晶瑩的淚珠,喑啞地開口:“我弄痛你了嗎?‘

扶桑環住他的頸項,深深地埋進他的胸膛里。

“沒關係……”

她不敢睜開眼睛,她害怕西澤爾的綠眸會看穿她偽裝的不在意,並捕捉到她內心的恐懼。

由於扶桑閉着眼睛,她錯過了他眼中的柔情。他環緊了她,在她耳邊輕語:“我愛你!”

在西澤爾溫暖胸膛的護衛下,扶桑帶着淚意入睡。西澤爾輕撫着她那頭彷彿有生命般柔順烏絲,輕聲道:“明天我帶你回我們的聖安基羅堡去,桑桑……我發誓,我只活在有你的世界裏,絕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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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度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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