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孫香湘拎着早餐悄悄推開門，卻發現阮定睿已經醒了。而且一別以往休閑的裝扮，站在穿衣鏡前的他一身剪裁合宜的鐵灰色西裝，襯得他的身材更為修長，一雙大手正俐落地打着領帶。

孫香湘第一次正視阮定睿的吸引力，他深邃的眼裏帶著智慧，一抹微笑中透著溫柔，卻掩不過自然散發出的王者氣勢。

這樣一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男人，自己能擁有嗎？

「你去哪了？」三兩下打好領帶，他來到她面前，讓她看清楚自己眼中的不悅。「你應該多休息一會的。」

他的話令她想起昨夜的狂野，極不自然地轉身走向沙發，頰上又飄起紅雲，怕他又藉故捉弄自己，她故作不在意。「我去買早餐。」

看出她的迴避，阮定睿沒追問，只是笑着靠近她，由背後圈住了她。

「好香，買了什麼要犒賞我？」在床上消耗了太多體力，他是真的餓了。

「沒你的份啦！」臉紅地拍開他的手，孫香湘在沙發上坐下。

「我那麼賣力地使出渾身解數來取悅你，你居然那麼小氣？」阮定睿跟着坐在孫香湘旁邊，故作痛心狀。「你昨晚明明就快樂得快死掉……」

「我就是小氣啦，怎樣！」孫香湘又氣又羞，連忙打斷他，怕他會說出更羞人的話。這個男人的臉皮究竟是什麼做的？這麼露骨的話也說得面不改色！

阮定睿看着她，不相信地翻著塑膠袋，俊臉頓時漾出得意的笑容。

「我的好香湘，就知道你捨不得餓着我的。」飛快地在她唇上印了一記，阮定睿看着袋裏各式各樣的食物。

「那是我的！」孫香湘羞窘地想搶過袋子，卻又讓阮定睿偷了香。

「都是你的？」阮定睿包住孫香湘的雙手，嘴邊的笑意怎麼也止不住。

「香湘，看不出你瘦歸瘦，食量這麼大？」袋子裏那些東西，大概夠五個人吃吧！

「你管我！我喜歡連中餐一起買不行嗎？」狼狽地回嘴，孫香湘就是不肯承認自己的確有想到他。

「口是心非的小傢伙。」阮定睿寵溺地捏捏她的粉頰。「特地幫我買的就直說嘛！有什麼好害羞的？」

孫香湘不自在地別開目光，避開了下習慣的親昵動作。「誰幫你買了？像你這種有錢有勢的大少爺，哪會吃我們這種平民食物？」

「你買的就吃。」像是要證明，他看也不看就隨手拿出個三明治往自己口中塞。

「啊！」孫香湘驚呼。

「怎麼了？」阮定睿不解地看向她氣惱的模樣。不會吧，真的不是買給他吃的？

「你吃到我的特製鮪魚了啦！」她美目含恨，氣呼呼地瞪着他咬了一口的三明治。一大袋食物任他挑，偏偏那麼准去吃到她的，故意的喔！

「小氣鬼。」笑看她不甘心的嬌俏模樣，阮定睿心笙意動，一把拉過她。「還你就是了！」

他吻上她微嘟的唇，將口中的食物哺渡予她。孫香湘大眼圓睜，他好臟喔！

「你……」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孫香湘僵在原地想着該怎麼辦。

明白她的心思，阮定睿使壞地將臉湊到她面前。「不吃的話還我啊！」

氣憤地拍開他的臉，孫香湘放棄地嚼咬起口中的三明治。

「色狼。」她不忘罵人。

阮定睿一點也不在意，反正她也不是頭一次這麼說了。坐上沙發，順便拉她到自己腿上，他縱容地喂起她。

「我自己吃！」不習慣這樣進食，孫香湘伸手要搶，卻讓他避了開。

「一起吃。」他朝她眨眨眼，誘哄著。

「不要！」她拒絕，伸手又搶。

兩個人就像小孩子一樣，開始搶著那份沒有小黃瓜的鮪魚三明治，完全遺忘了桌上還有一堆食物可選擇，直到最後一口三明治消失在兩人交纏的唇瓣里。

驀地手機響起，打擾了熱吻中的人兒。感覺懷裏的人掙了開，阮定睿不舍地結束這個吻，不悅地接起一旁的手機。

「嗯，知道了。」

靜靜地瞅着他，孫香湘平復著氣息，躲過他的手。

「不是有事？」她提醒他，盡量讓自己保持平常心，別動不動就臉紅了。

要不然，照他那樣百無禁忌的舉止，她的顏面血管一定會爆掉。

「我今天要去公司。」他聳肩，無異議地收回手。要不是司機打電話上來，他真的忘了這回事。每次只要她在他旁邊，其他的事好像都變得不重要了。

孫香湘點點頭，怪不得他會一身正式西裝。

正想着自己可以好好休息一番，順便回家一趟，阮定睿已經揚起惡魔的笑容，打碎她的美夢。「你跟我一塊去。」

「我去做什麼？」她皺眉，直覺地瞪向他。

拎起公事包，阮定睿自然地摟住她的肩。「你沒忘了你是我的專屬護士吧？當然有義務寸步不離地跟着我啊！」

低下頭，他半真半假地加了一句。「而且，我怎麼能忍受一整天見不到你呢？」

心理建設失敗，孫香湘再度臉紅了。

「你終於來了啊！老大。」

接到秘書通知趕到總裁辦公室的侯英傑，在見到阮定睿身旁的嬌小女子時，明顯地呆了一下。

「果然是形影不離啊！」他打趣道。即使沒穿護士服，他也猜得出嬌小女子應該就是那位嗆護士。

這情況倒挺特別的，以往老大身邊是沒少過女人，可是他從來不讓女人到公司來擾亂他上班，看來這嗆護士對老大的意義不單純。

「我想這應該不算公事討論。」阮定睿沒費事地去追究侯英傑眼中那抹嘲弄與興味，只是板起臉，以公事為先。

「召集各部主管，一小時之後行政會報。」他淡淡交代，然後步入辦公室。

孫香湘抬頭看着阮定睿不苟言笑的認真神情，覺得陌生極了。一進到這間氣派的大樓，他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但落在她眼中，卻有着難言的吸引力。

這就是人人稱揚的阮氏企業少東嗎？跟他在醫院時的無賴模樣差好多，也更讓她理解到兩人間身分的懸殊。

「怎麼呆了？」

孫香湘抬起頭，見到阮定睿的笑容，她無聲地搖搖頭，掩去自己的心思，讓他帶她進辦公室。

「裏面有間休息室，累了就去躺一下。」在真皮辦公椅上坐下，面對滿桌的公事，他不忘先安排好她。「那邊的冰箱有吃的，需要什麼就跟吳秘書說。」

看着她的心不在焉，阮定睿低喚。「香湘？」

「嗯？」她抬頭，一臉茫然。

嘴角揚起迷人的笑，他乾脆起身打橫抱起她。

「你做什麼？」小臉不爭氣地紅了，她吃驚地看向他。他該不會想……

將她放到休息室的床上，寵愛地揉了揉她的頭，很惋惜地搖搖頭。「我是很想，可是現在有事要忙。」親了親她柔嫩的臉頰，替她拉上被子。「你睡一下，中午陪我吃飯。」

阮定睿誤以為孫香湘的不專心是來自於昨夜的少眠，沒察覺她內心的擔憂。

「我睡不着。」搖著頭，語氣有幾分可憐。

「沒那回事。」桌上的電話響起，阮定睿收起私情，提醒自己該工作了。

「乖乖睡，吃飯我再叫你。」不給她抗議的機會，阮定睿拍拍她，帶上了房門，投入工作中。

看着他毫不留戀的離去背影，孫香湘只覺得心裏有點怪，好像壓著顆大石子似地喘不過氣來。

無神的眼投向上方的黃暈燈光，她不能剋制地猜測著這張床究竟有幾個女人躺過。終究，自己也會成為他過往女人中的一員吧？

淚，無聲地流入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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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頭思緒紛亂，孫香湘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最後她放棄地走出休息室，卻發現偌大的辦公室空無一人。

咬咬唇，她要自己別在意。其實他不在才好，自己受夠他了，正好可以休息一下。這樣說服自己後，孫香湘拍拍臉頰，決定出去透透氣。

一打開門，正忙着的吳秘書和助理都明顯一愣。

「小姐有什麼需要嗎？」吳秘書很快恢復正常，客氣地問。

「沒有。」孫香湘搖搖頭，不太習慣這種場面。

「總經理還在開會，應該就快結束了。」吳秘書盡責地傳達訊息。「總經理請您先在辦公室等他一塊用餐。」

「沒關係，我四處走走。」不管吳秘書臉上為難的神情，孫香湘只想離開這個令她喘不過氣的地方。

進了電梯，剛到一樓，就聽見偌大的碰撞聲，而後是男人的痛呼聲。

孫香湘直覺地往意外地點跑去，發現倒在地上的男人。

「你沒事吧？」本着護士的天職，她上前詢問，眼睛搜尋著可能的傷口。「你的額頭跟手臂都受傷了。」

被撞倒的男人痛得說不出話來，而撞人的搬運工則連聲道歉。

櫃枱的接待人員跑出來，看到地上的血跡嚇了一大跳。

「秦課長？要叫救護車嗎？」

「要！」回答的是孫香湘，她已經拉起男人的衣袖，皺眉看着仍在流血的傷口。「他這傷口可能要縫，不叫救護車的話，也得找個人送他去醫院。」

「我送他去。」肇事者相當緊張。

「有急救箱嗎？」孫香湘抬頭問著櫃枱小姐。

「有。」她急忙點頭，沖回櫃枱拿出急救箱。

「我先幫你包紮止血。」她對地上的男人解釋，熟練地拿出藥品紗布包紮。

「小姐……」好俐落啊！大家都看傻了。

「我是護士。」孫香湘微笑，迅速地完成動作。

「可以送醫院了。」朝肇事者點點頭，孫香湘撐起男人的身子，不忘交代。「額頭的傷口雖然不深，可是最好請醫生幫你檢查一下，畢竟有遭到重物……」

「香湘！」一聲狂吼響徹大廳，嚇壞了過往的人。

聲音的主人很快出現在孫香湘面前，臉上狂怒的模樣彷彿她犯了什麼滔天大罪。

「總經理。」一干人連忙立正站好。

阮定睿理也不理其他人，目光停留在孫香湘肩上，瞪得秦課長連忙縮回手。

「你在做什麼？」一回到辦公室找不到她人，結果她居然在一樓跟個男人勾肩搭背？

見阮定睿惡聲惡氣的，孫香湘一點也不想回答。

「你說啊！」阮定睿一把將孫香湘捉到身前。「我不是叫你在樓上等我嗎？」

她就這麼不甘寂寞？自己才下樓開個會，她就急忙跑出來釣男人？

「那個……」秦課長覺得自己也有責任，所以雖然總經理很可怕，他還是斗膽開口。「我們出了點意外，這位小姐來幫忙包紮傷口。」

在阮定睿的注視下，秦課長的聲音越來越細微，

「你們應該去醫院了。」孫香湘淡淡提醒，不想拖無辜的人下水。

「那個……」秦課長看向阮定睿，不敢走人。

但是阮定睿看也沒看他，只是抿緊唇，拉着孫香湘就走。

警報解除，一樓的所有人終於敢動作了。

而後，猜測聲四起，那個自稱護士的小姐，跟總經理是什麼關係啊？

拉孫香湘進了辦公室，阮定睿心情欠佳地甩上門。

「不是叫你乖乖休息等我回來，為什麼亂跑？」開完會回來找不到人，以為她又怎麼了。問了吳秘書往樓下找，結果居然看見她跟別的男人靠那麼近！

「不準讓別的男人碰你！」一想到剛剛的畫面，他就滿腔妒火，恨不得砍了那男人的手！

聽到阮定睿專制的命令，孫香湘自然地反抗。「你憑什麼命令我啊！你以為你是誰？」

「這個問題我相信你不是第一次問了，是誰還要我提醒你嗎？」她這個回答分明是在挑戰他！

「誰不知道你是阮氏大少爺，可是很抱歉，就算你是什麼國王，我也不是歸你管的！」孫香湘氣炸了，這男人怎麼能把她當成所有物一樣呼來喚去，以為他有錢就了不起嗎？

「是嗎？」強硬地拉過她的身子，阮定睿的眼中幾欲冒火。「於公，你現在領的是我的薪水；於私，你的身子都給我了，這樣還不夠嗎？」

孫香湘怒視著阮定睿，卻掙不開他的鐵臂。「放手。」

「你給我說清楚。」大少爺脾氣拗起來，絕對沒那麼簡單放過她。

「有什麼好說的！」孫香湘當著他的面大吼。「我明明就是新富的護士，要不是你濫用特權，我怎麼會變成這樣？領你薪水？很希罕嗎？我壓根就不想要替你工作！」

她每說一句，阮定睿的臉色就越難看，可是氣頭上的她根本管不了，而且，她老早就想抗議了。

「至於私人關係，就算我跟你有了親密行為，那又怎麼樣！我還是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根本沒立場也沒資格管我，更別說是命令我！」孫香湘放棄掙扎，直勾勾地看向他的眼，表達自己的怒氣。

「你是我的。」他回吼，眼神充滿佔有欲。不敢相信在自己給予她最特別的對待後，她居然是這樣回報自己的愛。

「我不是你的所有物！」

阮定睿的話令孫香湘有絲受傷。原來自始至終，他一直都把她當成一個佔有物，就像是個玩具，喜歡就想辦法得到，然後任性地對待，直到生厭的那天。

「你是！」他緊緊抱住她，不給她逃開的機會。「我是你的第一個男人，就憑著這點，你就不能再接受別的男人！」

「這不公平！」她喊道。「你自己呢？你有多少個女人？」

雖然對豪門企業不熱中，但護理站飄過的八卦消息已足夠讓她了解，這個男人根本換女人如衣服。

而這種花花公子，居然要求她堅貞？他也太瞧得起他自己了吧！

「我只要你！」他固執地摟着她。「答應我，說你是我的！你不再讓任何男人碰你！」

一想到她與別的男人親熱的畫面，阮定睿就嫉妒得快瘋了。

「我不是！不是不是！」她慌亂地搖頭，不肯答應。

她好怕自己一答應，就會沉淪。

「你……」被憤怒與嫉妒沖昏了頭，阮定睿難以置信地瞪着孫香湘，從小到大，他什麼時候被女人這樣拒絕過了？

怕自己怒極下做出傷害她的事，他先一步將她甩向沙發。

「在你心裏，我就這麼一文不值嗎？」看似平靜的聲音中隱藏了巨大的痛楚，阮定睿沒想到自己第一次動情，就落得如此下場。這算現世報嗎？

孫香湘眼底已泛出淚光，無言地抬頭望向他，卻意外看見他受傷的神情。「我……」

「算了。」阮定睿怕她說出更決裂的話，收拾自己僅存的尊嚴，搖了搖頭。

門摔得震天響，也一併震出孫香湘的淚。

迷濛地看向空蕩蕩的辦公室，她曲起身子，緊緊抱住自己。自從遇見他，她變得愛哭了。

愛，果然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