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玉真公主（1）
睿宗皇帝李旦愕然地看着眼前那抹翠色倩影，脫口而出道，“盈兒！”
“兒臣叩請父皇金安！”那年輕女子並不跪拜，步生蓮花的緩緩上前，親熱地摟住聖上的胳膊，嬌媚地笑道，“父皇這是怎麼了，又在難為盈兒最喜歡的太子哥哥么？”
那絕色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李旦最最寵愛的女兒，李隆基嫡親的妹妹——大唐的玉真公主。
清澈的眼波流轉，玉真公主望見托着九尺白綾的花顏，俏皮地向李隆基眨了眨眼，“太子哥哥好艷福啊，可惜這美人要去尋死……”
李隆基焦灼急迫不已，不顧一切向她求救，“盈兒，快幫忙勸阻父皇，饒過花顏不死。”
“花顏？”玉真公主走近她，伸手探向她的下頜，輕輕托起那張絕麗的容顏，低聲嘆息，“人如其名，人比花嬌俏，要是就這樣死了，該多可惜啊！”
“父皇，您是最最仁慈的帝王，是不會輕易殺生的！”玉真公主開始展露小女兒的嬌柔與甜美，低聲嗔道，“既然您不喜歡哥哥寵着花顏，不如將她賞給兒臣，兒臣正好還缺一名女弟子呢！”
李旦深眉緊鎖，前思後想了許久，或許這主意不錯——不願讓這紅顏禍水般的女子危害李隆基，不如斬斷她的紅塵之戀，令削做一名女道士，讓她經歷比死亡更難受的折磨。
“大好！”他的面色漸漸舒緩，溫言道，“一切就按盈兒所說的辦，讓這楊花顏成為玉真觀的女道士。吵鬧了大半天，朕也累了，你們都退下吧！”
玉真公主躬身行禮，“謝父皇賞賜，兒臣先行告退。”
殿外廊下，李隆基一把奪過花顏手中的白綾，重重地擲在地上，帶着幾分欣慰與無奈，久久凝望，握住她的柔荑，輕言細語，“你先到盈兒那裏去避幾日，等風聲過了，我再接你回來。”
花顏含淚點頭，直直朝着玉真公主跪下，“多謝您的救命之恩，顏兒無以回報……”
“還客氣什麼，梨花帶雨，楚楚可憐，我見猶憐啊！”公主俯身將她拽起，揚眉淺笑，“你就是我的嫂嫂，不救你，還救誰呢？”
李隆基目光幽深，緩緩開口，“盈兒，這次你幫了大忙，讓我如何感謝你呢？”
“你不能……”公主欲言又止，側眸迎上他的目光，裝出一本正經的模樣，沉聲道，“你不能與我爭奪波斯敬獻的胡姬，她們都是我的……”
她的話一出口，李隆基愕然大驚，過了半晌終於笑出聲來，笑得差一點就人仰馬翻，原來是為了這個，“一定不會與你爭奪，她們都是你的！”
“我們該走了！”玉真公主挽住花顏的胳膊欲離去，還不忘囑咐他一句，“哥哥要多保重，還要堤防那個老巫婆。”
老巫婆！她管太平公主叫做老巫婆？
李隆基忍俊不禁，在他眼中——盈兒就是永遠也長不大的小妹妹，就是天使與魔鬼的結合體。
“這宮中太悶，要死不活的，多待一刻都會窒息呢！”玉真公主側瞥向呆若木雞般的花顏，笑靨如花，“我帶你去蓬萊仙山玩玩……”
這是哪裏，當真是蓬萊仙境么？
花顏睜了睜盈着秋波的明眸，又迅地閉上，不敢相信眼前所見之景象——遠處，千嶂染翠的山巒，繚繞縈迴的雲霧；近處，清澈透亮的綠水，雕梁砌玉的樓閣。
立在庭苑之中，她竟然不知身在何方，方才只是小憩片刻，難道就已步入天界仙境了！
“怎麼，還不錯吧！”望見她痴傻驚愕的模樣，玉真公主掩嘴輕笑，“小心可別咬了自己的舌頭哦，歡迎來到我的‘玉真觀’！”
“這裏是道觀么？”花顏又驚又喜，難以置信地環顧四周的景緻，“這兒還是長安么？”
公主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輕言道，“這兒當然是長安，我素來討厭皇宮，那森然肅穆的殿宇，那死氣沉沉的氛圍讓我覺得喘不過氣來，父皇便築了這玉真觀讓我獨居。”
不知為何花顏心中泛起圈圈漣漪，這位出身高貴，被皇上捧在掌心視為珍寶的大唐公主似乎並不像她表現的那樣幸福快樂，那樣無憂無慮。
一時花顏有些失神，公主見了，無奈地搖了搖頭，淺笑道，“還在想太子哥哥么？他一定會處理好一切，你就安心住在我這兒，要是老巫婆怪罪下來，有我頂着呢！走，我帶你去看看房間。”
翠色琉璃瓦，雕花白玉牆，還未進入室內，幽幽的蘭香撲面襲來，公主揚了揚秀眉，“這是我的得意之作——紫蘭軒，我平日都住在東閣，你就住西閣吧。”
花顏垂低眸，俯身下拜，“多謝公主。”
玉真一把攔住，嬌嗔道，“自家姐妹客氣什麼，你也別叫我公主了，就叫我盈兒吧。”
“直呼公主閨名，這可萬萬使不得。”
玉真笑了，“怕什麼，看樣子我比你年長，那你就叫我盈姐姐。我有些乏了，先去小憩一下，你去東閣轉轉，待會我派幾個侍女過去。”
東閣之內，滿目珠翠，滿室華彩，推開雕花窗，長風清清灌入，伴着淡淡暗香，淡紫色的軟羅帳幔隨風輕舞，花顏這才注意到屋外廊下遍植紫色蘭花，怪不得這兒為稱作‘紫蘭軒’。
最讓花顏高興的還是紫檀木的書架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卷，這下可以大快朵頤了，隨手取來一卷老莊的著作，倚在榻上細心研讀起來。
不知不覺已經夕陽西下，只聽玉簾微動，一個眉眼伶俐、梳着雙髻的小丫頭探出腦袋，一見花顏，慌忙跪下，“奴婢月玲拜見小姐，公主讓奴婢伺候您換裝。”
花顏靜靜坐在妝枱前，月玲取來素青色羅衣替她換上，小心翼翼地將她的頭綰起，用翠色流雲玉簪插好，畢恭畢敬道，“公主在老君殿做晚課，稍後就可以用膳了。”
跟隨月玲來到老君殿，殿內靜謐無聲，玉真公主虔誠地跪在老君像前，口中默念經文，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她緩緩起身，微微笑道，“顏兒，久等了。”遂步出大殿，攜着花顏朝正廳走去。
晚膳頗為豐盛，可是花顏卻無論如何也吃不下，她總覺得心底似乎隱着什麼事情，卻又不知是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