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清晨，趙書元的意識逐漸清醒，他閉着眼探出手，卻發現身邊的床位已經是空的了。
詫異地睜眼，確定范書茴並未在房內，他皺起了眉。
低落的心情沒有維持太久，因為他清楚聽見門外傳來一些怪聲。聽起來，很像是鍋子碰撞的聲音。
揚起笑容，他起身披上晨褸，準備出去看看。
一到廚房，果然看到了與他共享昨夜的女人，正站在瓦斯爐前，臉上那哀怨的神色是他未曾見過的。
原來，她也會有這種表情啊？
又多發掘出她的另一種風情，趙書元覺得自己更喜歡現在這個范書茴。
「瓦斯爐惹了妳？」輕笑着出聲，果然見她嚇了一跳。
飛快地轉頭看向他，她很自然地羞紅了臉。
「早安。」有絲尷尬地道了早，但是眼神卻沒有逃開。
「早。」趙書元欣賞她這點，走近餐桌坐下。「妳還沒回答，為什麼一臉哀怨地看着我的瓦斯爐？」這點他真的很好奇。
范書茴這下倒是避開他的視線了。
「我本來想做早餐的……」她羞愧地低下頭。「可是，我對這種事很不在行。」
沒錯，這是一個天大的秘密。看上去賢淑溫良，活脫脫是個好女人典範的她，其實家事一團亂！
「不在行？」趙書元果然很意外。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范書茴早已習慣旁人對她的「認定」里，肯定包含了「擅長廚藝」這項。「可是我得說，我連開水都不會燒，蛋也不會煎，更不要說什麼滿漢全席了！」
還是出去花錢吃比較快！
對於范書茴的自白，趙書元只是揚了揚唇。
「過去坐着等吧！」他起身跟她換了位子，而後手腳俐落地開火熱鍋，處理火腿吐司蛋。
范書茴瞪大眼，還來不及消化他這令人意外的舉動，簡單的美式早餐已經在餐桌上排開了。
「吃吧！」他洗凈了雙手，笑看她的呆愣。「我得說，妳現在臉上的表情，和我方才有得比。」
「你……」這真是個大笑話，范書茴心想。像她這樣賢妻良母型的女人是個廚藝白痴，而像他那樣嬌貴的公子哥居然能整治出一桌早餐，這會不會太諷刺了啊？
「你怎麼會？」她忍不住要問。她以為，他是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一切都交由旁人去做的大少爺。
「在國外自己一個人生活，久了自然會了。」他講得理所當然。
「哪有那回事？我也一個人住好久了，還是什麼都不會。」就算有心想學，也是落得廚房一團亂的下場。
「那……就當我有慧根吧！」趙書元被范書茴那不服氣的模樣逗笑了。「快吃吧！冷掉就不好吃了。」
在他的催促下進食，范書茴邊暗自打量着坐在自己對面的趙書元，這樣共進早餐的場景對她而言是陌生的。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有在男人家過夜的一天。更沒想到，隔日的清晨還能吃到男人親手做的早餐。
這一切都令她感到不可思議，更不用說，眼前這個男人，自己也不過認識他一個多月，還有許多不了解他的地方。
總之，一切都太快了，快得讓她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和他發生的一切親密與意外，都是她料想不到的。
「想什麼？不會是看我看到發愣了吧？」趙書元笑着揮了揮手。「怎麼，我魅力有這麼大？」
范書茴清了清喉嚨，想讓自己和他一樣的自然，可是有點困難。最後，她放棄了。
「你總是這樣子嗎？」
動作迅速，絲毫不給人考慮或拒絕的時間。
趙書元沒裝成聽不懂她的問題，只是露出一個迷人的獨斷笑容。
「我一向堅信，想要的就要盡全力去追求，而不是故步自封地再三思量，最後錯失良機。」這是他的規則，不論公私事，他都是這樣奉行不諱。
范書茴無語，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這樣，會不會太隨興所至了啊？想到就去做，完全沒考慮到後果，這樣不是件好事吧？
可是，她沒有立場去質疑他的做法。畢竟事實擺在眼前，他的確把握住機會，也達成了他的目的。
自己正坐在他家跟他共進早餐，不是嗎？
「妳臉上的表情好像很不同意。」趙書元倒是不以為意。
范書茴想了想，只能回答。「我比較習慣照步驟來。」她誠實地說。
趙書元笑了，像是在笑她的天真。「這種事，有什麼明文規定的步驟嗎？」有的話，他倒是想好好拜讀一番，藉以學習「正確」的做法。
聽得出他的取笑，范書茴卻找不到話反駁。的確，男女交往，沒有一定的規則可循。
「想得這麼認真做什麼？」不知何時，他已經走到她身邊，一臉無奈地替她撥開頭髮。「不喜歡我？後悔了？」
范書茴直覺搖頭。「沒有。」她只是覺得太快了，讓她來不及準備好，但絕不可能是後悔了。
「那我們這樣不是很完美嗎？」
他吻着她的臉頰，感覺有股前所未有的情感由心中升起。他不知道是什麼，但是他喜歡這感覺、喜歡她。
「既然妳對早餐興趣缺缺，也許我們可以找點別的事來做。」
趙書元不覺得有繼續討論的需要，直接拉起范書茴。比起紙上談「情」，他有更好的建議。
「你……」范書茴發現自己一轉眼已經倚在趙書元懷裏，而他眼中的火焰不容錯辨──
那正是他昨夜的眼神。
「我得先回家……」她很理智地搖了搖頭。
今天還得上班，她不能穿着和昨天一樣的衣服就去……而現在時間已經快來不及了。
「不可以。」她很冷靜地拒絕。
「我等等送妳回去。」趙書元也相當冷靜，而且堅持。
「我……」
剩下的話來不及說出口，因為不想再聽到拒絕言語的趙書元已經密密實實地吻住了她的唇，開始對她上下其手。
初識滋味的她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很快地就在他的挑逗下喪失了思考能力，只能陪他再進房一次。
想當然爾，等到趙書元「心想事成」后，兩個人都遲到了！
但他覺得非常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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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書茴陷入熱戀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最近范書茴有了劇烈的改變。
她依然溫和有禮、待人親切，可是親近的人都感覺得出來，以往那層透明堅固的防護罩不見了！她變得更加可親，而且有了人味，不再只是個完美的禮儀機器。
更不用說，她那自然流露出來的女兒嬌態、柔媚神情，跟三魂七魄不定時就會出竅流浪的新習慣，在在說明了「她戀愛了」的事實。
所有的人都好奇得不得了，可是范書茴卻守口如瓶地不肯透露對方的身分，也不願意聊起這件事。
「書茴姊，妳就發發慈悲，跟我們透露一點又不會少塊肉。」娜娜每天跟在范書茴身邊，卻半句話都問不出來，挫折得不得了。
「又沒什麼好說的。」這是范書茴的標準答案。看着助理垮下可愛的小臉，她忍不住笑了。「這麼好奇啊？」
「妳不知道好奇心可以殺死一隻貓嗎？」娜娜哀怨地看着她。「而且妳越是不說，大家就越是好奇啊！所以……」
她好天真地眨眨眼，建議着，「妳就說嘛！說出來之後，我保證大家一下子就沒了興趣，就不會老是纏着妳問東問西了。」
「沒什麼好說的。」范書茴才不上當。
「厚！書茴姊！」娜娜真的被她打敗了。
奇怪了，談戀愛的人哪個不是巴不得昭告天下，訴說自己的幸福甜蜜？怎麼書茴姊硬是跟人家不一樣，口風緊得跟什麼一樣。
「書茴姊，妳該不會是愛上不該愛的人了吧？」娜娜突然驚恐地看着范書茴。「要不然談戀愛是好事，幹嘛這麼神秘？」
范書茴笑了出來。「妳的想像力真豐富。」
她只是單純地不想將私事公開而已，她們也能猜測成這樣？
更不用說，趙書元現在勉強稱得上是他們的客戶，她更不希望造成別人不當的聯想，影響到公事的部分。
「是不是啦？書茴姊。」娜娜不死心地追問着。
「不是。」范書茴嘆氣，「娜娜，我們還有一堆成品要趕，妳要不要認真一點動手，別再想這些不重要的事了？」
「這很重要啊……」娜娜低聲咕噥，再次被打發。
到底對方是什麼人啊？真是太令人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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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這個令人好奇的男人，正在拒絕朋友的邀約。
「我沒興趣。」盯着手頭上的財務報表，趙書元撥出些許注意力給電話那頭的友人。
「你別開玩笑了。」友人因他的回答而哇哇大叫。「最近約你，你老是沒空，不然就沒興趣，你你你……該不會改吃素了吧？」
玩遍各大夜店、嘗遍各色胭脂的趙大公子最近居然安分守己當起乖寶寶，這個消息傳出去，大概沒人會相信吧？
「我只是變得很挑食。」想起自己最近鍾愛的唯一「菜色」，趙書元不自覺地露出微笑。
最近兩個人工作都很忙，兩天沒見到她的人了，真想她。
「小薇那票人你見過的，個個秀色可餐。」友人忙着拍胸脯保證。「而且我明明記得你先前對人家頗有好感。」
「那是先前，我說我挑食了。」趙書元淡應。
現在的他，只想和范書茴在一塊，以前的放浪生活，似乎開始變得遙遠了。
想想也真奇妙，他以前從不知道，他這麼適合跟身邊的女人窩在家裏，然後快樂地發掘她的每一面。
「小薇那樣子你還挑？」友人哀叫，「趙書元，你老實說，你究竟是怎麼了？受到什麼太大的刺激整個人性格大變了嗎？」
這不是他！這不是他！這不是他！
「你真吵。」趙書元開始不耐煩了。
「不行。」聽出他有掛電話的打算，友人連忙喊停。「這已經是你第二十七次拒絕我了。我不管，今天你非得給我個交代不可。」
「你是我什麼人，我還得跟你交代？」趙書元冷哼。
「就憑我們朋友一場，你不覺得應該嗎？」友人只差沒捶心嘔血了。「你到底是在忙什麼？忙到連朋友都不顧了？」
「我只是最近不想出去混。」趙書元重申自己的立場。
「你從我們在國外的時候就是帶頭『混』的，現在你跟我說你不想？」友人還是難以接受。「你該不會是打算『收山』，定下來了吧？」
要真是的話，他一定要去拜會一下那位「收妖」高手，怎麼馴服得了這匹野馬的啊？
「你有女人了？」忍不住再問。
「有。」趙書元答得乾脆。
「真的要收山啊？」這消息真的會嚇倒一堆男人、哭倒一堆女人。
趙書元沉默半晌，倒也不覺得自己有這樣的打算。
「我沒這樣說。」思考過後，他這樣回答。「我只是覺得現階段，對她的興趣大過於其他。」
「這樣就是有譜了。」友人訝於他的承認。「兄弟，你真是讓我太驚訝了，哪位幸運兒能夠讓你這樣重視啊？」
趙書元是不花，可是美式作風讓他在男女關係上相當開放，以台灣的嚴謹標準來看，幾乎稱得上是隨便了。而現在，他居然為了一個女人，放棄了原本熱鬧的生活？
「一個可愛的人。」趙書元的眼神變得溫柔。「你光看她的外表，絕對想不到她會是這麼可愛的女人。」
想到范書茴人前表現出來的典雅氣質，和居家時的迷糊模樣，趙書元就想笑。
若不是親密交往，他絕對想像不到在外表現高EQ、危機處理能力一流，進退應對得宜的她，私底下居然連顆蛋也不會打，對任何科技產品完全沒有招架能力，十足的生活白痴。
所以他現在最大的樂趣，就是把她拐回家裏，看看她究竟還有什麼讓人意外的風貌，然後在取笑她的同時，好好地疼她、寵她、照顧她。
「可愛？」友人發出怪聲，「你一向就不喜歡可愛的女人。」
他總是覺得可愛的女人太過甜膩、不夠成熟，談不起成人感情。
「不是那一種可愛。」
范書茴聰明世故，可愛的地方在於她的自然天生。
聽着趙書元下意識的維護，友人明白了。「嘖嘖嘖，好吧，今晚就放過你，可是下一次我一定要見到你的人！」
聽趙書元的口氣，短期內他是不會出現了。只是他很懷疑，這次這位「可愛的女人」能夠留住趙書元多久？
「當然，最好是也能見到那位小姐。」友人誠摯地說。
「再說吧！」趙書元直覺地否定掉雙方見面的可能性，那太不搭了。「先祝你今晚愉快了。」
「沒有你，我怎麼愉快得起來？」友人故意做作地委屈低嘆。
趙書元敷衍地陪他再聊了幾句，便收線了。被這麼一攪和，他現在滿心都是范書茴的倩影。
兩天不見了，雙方的維繫只靠熱線通話，一點也沒辦法滿足，可是她又不知為何有着莫名的堅持，要他以工作為重。
天知道他這樣耗在辦公室裏面想她，工作進度還不是一樣掛零？
不過沒關係，山不轉路轉，憑他的聰明才智，肯定能找出個光明正大的理由上門找人。
不用太認真思考，他就想出了一條線。
自家小妹就是很好的借口，他可沒忘了，小妹可是她的「客人」，而他這個做人家哥哥的，偶爾發揮手足愛，當一下妹妹的司機，關切一下她的婚禮事宜，這無可厚非吧？
完美！
趙書元心情大好，拿出手機打給小妹。
熱戀中的情侶，怎麼能忍得住不見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