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他搖了搖頭,“那宮女本就生得不怎麼樣,就算毀容又如何,有必要讓冶冷逍這樣丟下咱們嗎?還有祭天星,這又關他什麼事?竟也變臉離去,這兩人的行徑實在離譜,哼,來人,咱們也走,今日這會無好會,散了也罷!”說完,他氣呼呼的也離開了。
看見床榻上的人身子裹着紗布,連臉都覆上一層白紗,冶冷逍心裏驚俱,真毀容了?!
他立眉嗔目,心臟不斷縮緊,發威動怒了。
“您不是正在三朝議事,怎麼來得這麼快?”床上的玫瑰雖然被燙傷身子,全身痛苦難受不已,但見到他猝然出現,還是不由得訝然的問起。
“太醫!”他沒回答她的問題,臉色鐵青的怒喚立在床角邊候着的太醫。
“微臣在。”中年太醫緊張的上前應聲。
“她如何?”他心頭起大的問。
“回稟王上……幸虧因為天寒,那燒滾的熱水在寒冬涼得快,灑上姑娘身上時,並沒造成太嚴重的傷勢,微臣只是為求保險,葯塗抹得徹底些。”太醫顫聲解釋。
他聞言后,立即去掀開玫瑰艦面的紗布,果然見到她臉頰雖紅腫,也脫去一層皮,但狀況沒有想像的槽,應該照護幾天就能恢復原貌。
他的畫霆之怒這才漸漸壓下,臉色緩和了。“黃德,去查了嗎?”稍感安心后,他轉而再問向黃德。
“奴才得訊后馬上就去調查事發經過,外頭大雪,玫瑰姑娘在去馬役司的途中,遇見兩名宮女拾着熱水經過,雪地滑,是姑娘自己撞上那捅水以致燙傷的。”黃德稟報。
“那宮女是哪個宮的人?”他語氣陰鴛再問。
“不是哪個宮的人,是御錦司的,那捅熱水是由御膳房燒好霍備送去煮槳染色用的。”御錦司專司為王族織錦,煮水染布是常有的事,而他也曉得王上一向多疑,會這麼問是懷疑事信不單純。
“所以真是意外?”冶冷逍難解疑心。
“王上,真是意外,是奴婢自己走路不小壓滑跤,還嚇得抬水的那兩位姊姊臉色發白,哭成一團,您就別再怪罪任何人了。”怕他疑心過度,累及他人,玫瑰趕忙說。
他深鎖的雙后終於稍稍解開。“怪孤多心嗎?孤不得不,你可得記清楚孤的話,這宮中沒你可信的人,除了孤以外,最好都得小心。”他坐上她的床邊,稜角分明的輪廓終於柔和下來。
瞧着他關切的眼神,她心中漸暖,明白他走是得知她出事便拋下一切的趕來。
“奴婢明白,以後會凡事小心的。”她經經的說,自己全身包裹紗布,連臉都傷了,傷勢嚴重怪嚇人的,難怪他會受驚大怒。
他凝睇着她,眼中飽含心疼,輕撫她的髮絲,微微的嘆氣。“誰能料想孤也有為女子膽顫心驚的時候啊。”他朝她露出既寵溺又無可奈何的笑。
她如秋水的眼眸,法祛地垂下。“奴婢以後不貪玩了,明明知道新鞋滑腳,卻偏要去踩雪,這才會出事,不過奴婢也是仗着自己曾練藝手腳輕快,什麼都不怕,哪知偏偏這鞋不受控制,就敗在這兒。”她也有些氣惱的指着自己的鞋。
“這會就知推託新鞋惹的禍……”他笑着往床下擱若的那雙粉色小鞋瞥去,這一瞥,表情揪然變色。
玫瑰見他忽然變臉,不禁心驚的問。“怎麼了?”
“黃德,檢查鞋子!”冶冷逍沉聲命令。
黃德迅速捧起那雙小鞋,翻過鞋底一看,居然有一層油!
“王上,有油,難怪鞋子滑!”黃德驚奏。
他瞬間拉下臉,英俊端整的面容變得比修羅還陰沉。
夜半琴聲,曲調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如春陽白雪,又如寒苦梅花,今人百感橫生。
躺在床上的玫瑰,靜靜聆聽。
宮裏不曾夜半有琴聲傳出,這是何人所奏?
且這琴聲扣人心弦似乎在傾訴什麼?
自己傷勢雖不重,也不如二天前剛傷時的痛,但至今仍還是有些疼,令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睡,而也因這傷,讓她不得不暫停下跟孔夫子學習之事。
她睜開眼睛瞧向倚在長榻上的冶冷逍,他亦還未入睡,這二天忙完政事後,他都會過來陪伴她,燭大下,他星眸半閉,聽若悠悠琴聲,嘴角緩緩現出一抹譏誚。
隨着琴聲越加的憂慮急切,他的神情越發顯得陰蟄。
“您知道這人是誰嗎?為何琴聲聽起來這麼憂急?”曉得他未入睡,她忍不住問。
他若有深意地看着漆黑的外頭,那幽怨的琴聲仍回蕩在宮中,他冷笑道。“大概知曉吧。”
“是奴婢見過的人嗎?”
“見過。”
“那……該不會是宿星的王子吧?”
他清澈的眼神瞬間變得隱晦莫測起來。“你……猜得可真准。”
玫瑰聽出他的語氣帶着危險,近來她發現他原來是一個愛吃酷的人,避免他又打翻醋罈子,她連忙解釋說:“奴婢只是猜想之前宮中都未曾有人夜半彈琴,可近日有貴客來便出現琴音,料想那射日王性格祖獷應該沒這雅興,故猜測也許是宿星王子,奴婢單純瞎猜沒什麼特別用意。”
冶冷逍神色仍未見好轉,撇了唇。“那你是否能猜出這琴音是為誰而奏?”
“這奴婢怎會知道……”該不會是為玲妃而奏的吧?她猜想。
他的黑眸緊了緊,涼薄一笑。“祭天星白費一番心思了,彈得這般憂切,當事人卻不知不覺,孤若是他,只怕心淌血。”
玫瑰聞言睜大眼眸,這意思是說,宿星王子是彈給她聽的?!
“怎麼,驚訝嗎?”他瞅着她。
“您是不是又誤會什麼了?”她垮下臉來。
“誤會?最好是!”他哼聲。
“這真是沒道理,宿星王子怎麼可能會彈琴給奴婢聽,要彈也是彈給……總之,他才與奴婢見過兩次面,不可能就這……這……”
“就怎麼了?”他聲音聽來有些危險。
“奴婢射傷過他,他應該討厭奴婢吧,再說,您又不是不知他與玲妃娘娘的關係,又何必硬扯上奴婢。”她心一橫,索性與他把話說明,光憑祭天星與李玲的事,自己就能撇清關係,不懂他為何老是要吃這人的飛醋?
冶冷逍揚唇,“也許就是你那三箭射中了他的心,讓他對你念念不忘!”他譏笑的說。
“您!”
“哼,不是嗎?他可是回街上去找過你好幾次啊。”
“原來那時您已在鯉魚湖邊了?”她愕然,原來他聽到了當日祭天星對她說的話,才會對他如此介意。“這……他也許只是要奴婢再對他道一次歉吧,畢竟奴婢那箭重傷了他。”
他下了軟榻,朝她床邊走來,這幾日怕誤觸她的傷口,便讓她獨睡,自己闔目於軟榻上,此刻他靠近,見她身上敷藥的紗布已除去,臉上的皮膚也只剩些許的紅腫,實已無大礙,留不下什麼傷疤,反而意外發現因為脫去一層皮的關係,讓她新生出的皮膚變得更加的細緻與粉嫩。
看這情形她再躺個兩日,便可下床自由活動了。
這真要感測這近日的酷寒,要不是天寒地凍,讓滾熱的水在抬出御膳房途中便已迅速冷卻,否則滾熱的熱水兜頭澆下,還能只是脫去一層細皮這麼簡單嗎,恐怕連肉都要燙熟了。
那想毀去她的人,大概萬萬沒想到,精心的安排會敗在天候上吧!
他陰森的冷笑。
這膽敢想謀害他心頭肉的人,他一定會找出來還以顏色、凌遲處死!
“祭天星可曾見過你的笑容?”他忽而問起。
“笑容?”
“沒錯,可有對他笑過?”
“奴婢……不記得了,王上為什麼這麼問?”
“你定是對他笑過,你不知自己的笑會誘惑人吧?”
玫瑰訝然的睜大杏眸,“他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對奴婢……”
“你也明白自己的笑很有魔力?”
“嗯……奴婢小時候很愛笑,可是因此被鄰居或路人綁走過幾回,所幸之後都被爹娘找回來,之後娘對奴婢說,外頭壞人多,別常笑,壞人會以為奴婢願意跟他們走,這才將我擄走,從此奴婢便不常笑,但想不到長大后,還是有這困擾。”她懊惱的說。
他經撫着她頰上新生出來的粉色肌膚。
此刻他明了這丫頭對祭天星根本無心,只有祭天星一廂信願的受到吸引,他心裏的惱怒漸漸退去,變得平和。
“所以以後還是盡里少對人家笑,減少孤的麻煩。”他眼裏藏起笑容。
“那您……喜歡奴婢,是不是也是因為奴婢的笑?”她神色一黯的問。若只是因為一個笑吸引人,那喜歡的理由也未免六薄弱,笑容易逝,如此得到的深情是否也會很快的流逝?
他倚在床邊,望着心儀的容顏,戀慕的視線再不能轉移。“你擔心不能以笑侍人?”
“奴婢不常笑,就算肯常為人笑,總也不能時時刻刻帶笑,不笑之時,實在平凡得可以,如何入得了人眼?再說,萬一這次奴婢真遭毀容,那笑容不復見,豈不從此失君寵。”她心情沮喪的說。
“說的好,人怎能時時帶笑,可那個要傷你的人卻看不清這點,以為孤只愛你這份笑顏,真是荒唐至極!而你竟怕因此而失寵,這更是傻了!”
“難道除了笑之外,奴婢還有特別之處?”她聞言眸光一亮。
望着她熱切的凝眸,他一笑,給她的答案是伸手勾託過她的秀顴,俯頭吻上她的嫩唇,在她驚愕時他已緊纏住她的小舌,這吻不同上次,溫柔至極、纏綿入骨,吻得她顫然無力。
當結束這令人沉醉的細吻后,他黑眸低垂,盡情地欣賞她酡紅迷人的嬌顏。
“上回孤就要告訴你的,卻教黃德那奴才稟奏事情而打斷,這回孤就說清楚。你不美,但笑容動人,孤不否認第一回見識到後有驚為天人之撼,可之後,這笑容卻不是最讓孤心動的。”
他伸指在她雙局勾畫著,唇邊帶着迷人笑痕,語氣又清和幾許的說。“教孤心悸的是你的眼,那裏太清澈,比天山的泉水還要純凈,純凈到令人無比平靜,這種力里是任何胸有丘壑的王者都想擁有的,所幸這身舒服乾淨的清新氣質隱藏在你平凡的相貌下,所以讓人無法一眼窺見,而孤比那祭天星幸運的是早得先機,想那時,奶奶若未進宮與孤相聚,而讓他先找到了你,此刻你的這片嫣唇就不屬於孤的了,而那在外為你的傷勢憂心卻見不到面,只能借琴聲傳情的人興許是孤了。”
她水漾明眸睜得老大,自己沒聽錯嗎?真是這樣,他喜歡的是她的本質、她這個人,而不是淺薄的一個笑?
“王上,您的這番話可讓奴婢信心增添不少,原來奴婢不是平凡到一無是處的人。”她歡喜道。
他抿笑。“你以為孤瞧上的人會平凡嗎?不,一點也不。”
她忍不住彎后笑起,那眼兒清清亮亮,顧盼生輝,宛如春風撩人心環,他深黑的雙瞳眼視着她,再度俯下身去吻住了那誘人的唇瓣。
射日王義先與宿星王子祭天星已來到弦月王朝近周,但除了前幾口弦月王台冷逍有空親自招呼外,之後,冶冷逍以弦月政務繁忙為由,始終未再與兩人碰面。
而這兩人受弦月招待一時也沒打算走的意思,義先不走是因為祭天星也還未走之故,怕自己一不在,祭天星與冶冷逍兩人立刻達成密約圖謀廢天帝,為了緊盯兩人的一舉一動,他才賴着不願先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