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牆上的橘色掛鐘就要指到午夜十二點,但隔壁還是毫無動靜。
可惡,蕭時雨什麼時候才要回來?
蔣忻棠在客廳里走過來又踱過去,焦躁不安,活像一隻在熱鍋上團團轉的螞蟻。
這麼晚了,都不知道跑去哪裏,打他手機又不通,到底在搞什麼鬼?
一直以來,他都在她身邊,只要一回頭就能看到他,她從來沒有體驗過這種苦苦尋之而不得的焦灼感。
今天還是生平第一次。
是因為他以前總是唾手可得,才會被她忽略至今嗎?
蔣忻棠心口一緊,傳來隱隱的刺痛感。
正在此時,隔壁似乎傳來輕微的響聲......
蔣忻棠猛地豎起耳朵,確認的確是從蕭時雨住處傳來的,立即打開門衝出去。
「蕭時雨!」
「砰」地一聲撞開門,一眼看到站在客廳的人,蔣忻棠不禁傻了眼。
對方根本不是死魚眼,而是一位長發如雲、穿着優雅套裝的陌生美女!
似乎被她粗魯的「破門而入」有點嚇到,美女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兩人大眼瞪小眼,一時無語。
「啊,對不起!那個......我是來找......蕭時雨的。」蔣忻棠期期艾艾地解釋。
「蔣忻棠,說過多少次了,進我公寓前要敲門,不要每次都一腳踢進來,遲早有一天我的門會被妳踢壞。」懶懶的聲音傳來,端着兩杯熱騰騰咖啡的蕭時雨從廚房出來。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住在隔壁的蔣忻棠,這位是方靜萱,我的朋友。」蕭時雨替她倆介紹彼此。
「朋友?」蔣忻棠奇怪地眨了眨眼。
從小一起混到大,他的朋友不就是她的朋友嗎?他從哪裏蹦出一個她完全不認識的朋友?
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名為方靜萱的女子笑道:「我和時雨是因為公事認識的。平時大家都忙,沒有什麼見面的機會,正好今天有空,所以就算拚着這麼晚喝咖啡會失眠,也非得親口嘗一下時雨親手煮的咖啡。我早就聽說他煮的咖啡很好喝。」
「妳肯定被人騙了,我不過是隨便煮煮,咖啡豆也是很普通的那種,怎麼被妳說得好象稀世珍品?」蕭時雨笑道。
「因為是你親手煮的,所以才珍貴啊。」方靜萱回以甜美動人的微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一舉一動都優雅極了。
他們之間似乎有一種親昵的氛圍,旁人根本插不進去。
而且她還開口閉口「時雨」......連她都沒有這麼叫過他!
蔣忻棠看着他們,心裏忍不住一陣陣冒酸水。
「這麼晚了,妳找我有事?」蕭時雨總算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你也知道這麼晚了?可你卻帶陌生女子回家,不知安的什麼心!
蔣忻棠心裏嘀咕着,嘴上卻說:「沒什麼。一直沒見你回來,想過來看看而已。」
方靜萱微徽一笑,「時雨,你真的有個好鄰居啊。」
她這麼一笑,蔣忻棠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臉頰不禁紅了。「你們有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方靜萱站起來。「我也該回去了。其實我只是上來看一下時雨的公寓而已。這間公寓的確很小,也不符合他現在的職位。時雨,你拜託的事我會立即去辦的,我的一個朋友正好在做房屋中介,應該很快就能找到適合你的房子,搬家的事也可以一併交給他。」
「找新房子?」蔣忻棠整個人呆住。「蕭時雨,你......你要搬出去?什麼時候決定的?為什麼這麼突然?住在這裏不好嗎?以前從來沒聽你抱怨過啊,怎麼突然做這種決定......」
方靜萱微微一笑,站起來。
「看來兩位還有很多話要談,我不打擾了。蔣小姐,再見。時雨,謝謝你,咖啡真的很好喝。」說罷,不等蕭時雨挽留,她就洒脫地離開。
方靜萱認識蕭時雨有大半年,當初一見面,她就對他很有好感,幾次暗暗向他拋出善意。
原以為以她的條件,他不可能不心動,沒想到蕭時雨貌似輕浮,實際上卻是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對她的誘惑視而不見、無動於衷。
本來她都快要放棄了,今天蕭時雨卻突然約她,要她幫忙找合適的住處,那時她還以為自己的機會終於來了。
但剛才一看到蔣忻棠,她就明白自己永遠不可能得到這個男人的心。
因為他的心,根本不在他自己身上。
門被方靜萱關上后,房間裏一片寂靜。
蔣忻棠驀地轉向蕭時雨,忍不住責問,「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就要搬走?」
蕭時雨聳聳肩,懶洋洋地陷入沙發中。「其實這件事我已經想了很久,只是沒跟妳說罷了。」
「為什麼?」蔣忻棠睜大眼睛。
「這間公寓太小了,我想換一間大的公寓,傢俱也打算換全新的,讓自己住得更舒服一點。」蕭時雨淡淡地說。
「可是......可是這樣的話,我們就不能再做鄰居了。」蔣忻棠緊緊咬住下唇。
「我們不可能做一輩子的鄰居,忻棠。」蕭時雨靜靜看着她,「我不可能一輩子陪在妳身邊,總有一天妳會結婚,我也會結婚,我們都有各自的人生要過。」
「你現在突然說結婚什麼的......」
太突然了!他以前從未提過,為什麼現在要分開?
他以前不是一直像守護神一樣守在她身邊嗎?為什麼現在不說一聲就要走?
一想到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想見他就衝到隔壁,有話吐槽他就會陪在身邊,蔣忻棠就覺得好難過。
「你是不是在意昨天發生的事?」蔣忻棠咬了咬唇,提起這件兩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的事。「昨天是我不對,不該誘惑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蕭時雨,你是我一生的朋友,希望我們不會被這件事影響。」
一生的朋友。
蕭時雨的眼神黯淡下來......
果然,不管再怎麼等待,他都只是她一生的朋友。
他不該有期待的,更不該一時頭腦發昏,和她上床。
一旦品嘗過妳的美好后,就再也放不開了......蔣忻棠,妳不知道妳有多殘忍!
「我沒有在意昨天的事。妳喝醉了,我也......頭腦不清楚......」蕭時雨深吸一口氣,忍住心痛,緩緩地說:「今天我看到童紹翔來找妳,表示他還是很在乎妳的,而妳也很喜歡他,這不是很好嗎?人海茫茫,難得碰到自己喜歡的人,我希望妳能得到幸福。」
這告別般的話,差點逼出了蔣忻棠的眼淚。
「你......已經不想再管我的事了嗎?是不是為了剛才那個女人?」蔣忻棠顫聲道,嘴唇在微微發抖。
她從未像現在這樣,害怕失去他。
「不是的,我和她只是一般朋友。忻棠,以前妳不是一直很討厭我陰魂不散地纏在妳身邊嗎?現在妳終於自由了,我不會再纏着妳了,妳該高興才對。」蕭時雨揶揄道。
「我只是開玩笑而己啊!」
蔣忻棠覺得內心的剌痛感越來越強烈。
不,她不想失去他!
可這種話,當著他的面,她又怎麼說得出口?
「隨便你!要搬就搬好了,我才不稀罕!」
跺跺腳,高傲的自尊心反而令她說出和內心想法截然不同的話,蔣忻棠一咬牙,猛地打開門跑了出去。
房門「砰」地一聲關上,聽着漸漸遠去的腳步聲,蕭時雨略顯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想起今天看到童紹翔握着她手的那一幕,醜陋的嫉妒心就開始啃蝕着他的心臟。
原以為可以泰然處之,沒想到這一次他卻無法再忍耐......是他對她一日深過一日的感情在作崇嗎?
原來真的愛上一個人時,會只想完全獨佔她,眼裏容不得一粒沙子......
他厭惡自己變成這樣,更怕自己會被妒火燒昏頭,做出什麼傷害她的事。畢竟母親瘋狂的血液也在他的血管內流動,再這樣下去的話,他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
所以他才會毅然決定搬走,給自己一個冷靜的空間,拉遠和她的距離,好好想一想今後該怎麼辦。
往事如風霜般刮過,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蕭時雨撫住隱隱作痛的額,深深嘆了一口氣。
唉,好無聊喔。
蔣忻棠失神地趴在辦公桌上,整個人懶洋洋的,完全失去昔日的活力。
「忻棠,妳怎麼了?生病了嗎?」同事兼好友張小儀關心地湊過來詢問。
「我沒事。」蔣忻棠強笑道。
「妳的臉色很差喔,怎麼會沒事?對了,最近都沒見到蕭時雨在妳身邊轉來轉去,妳和他吵架了嗎?」
「我倒希望他和我吵架,這樣我也就能知道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麼。」蔣忻棠嘀咕着。
「看到你們在一起,總覺得很羨慕呢。」張小儀很嚮往地說。
「有什麼好羨慕的?」蔣忻棠覺得奇怪。
「蕭時雨長得帥又能幹,公司里倒追他的女孩多不勝數,但他的眼裏只有妳一個,只對妳那麼溫柔。」
「才沒有呢!妳都沒看到,平時他不是吐槽我,就是對我冷嘲熱諷的。」蔣忻棠反駁道。
「男孩子都是這樣的啦,越是喜歡一個女孩就越想欺負她。其實他只是想逗逗妳罷了。」張小儀笑答。
蔣忻棠內心一跳。
真的是這樣嗎?
回想過去......
沒錯,他的確很會吐槽,但他對她的溫柔也絕不是假的,只要有事,第一個站在她身邊的,必定是他。
「這麼好的男人,要好好把握哦。我真奇怪為什麼直到今天妳還說和蕭時雨只是朋友......別怪我沒提醒妳,不要等到失去他時才追悔莫及。」張小儀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先走了。」
看着好友的背影,蔣忻棠不禁內心劇震,「追悔莫及」這四個字深深刻入她心裏。
其實在昨晚,她就已經嘗到了嫉妒的滋味,那時她就隱隱感覺到自己對蕭時雨的感情絕不止「朋友」這麼簡單。
只是她一味掩耳盜鈴,選擇忽略內心真正的聲音。
其實早在上個星期喝醉后和他親熱時,她的心說不定就已經變了,而一想到他馬上就要搬走,她的心就像撕裂般疼痛......
從未體驗過這麼強烈的感覺,蔣忻棠覺得自己就像一個不知所措的孩子般,被感情的狂潮打得暈頭轉向,卻不知道到底該如何是好。
他已經決定離開她,而她,要怎樣做才能挽留他?
仍是以「朋友」的身分嗎?
如果不是,那她到底該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