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時序進入酷夏。
淺淺的腳踝也逐漸痊癒了,霍鷹開車帶她到醫院拆石膏,回程途中已是黃昏,天空滿是紅霞。
“那是什麼地方?”她好奇地指着前方的山林,山坡那邊全是暗紅一片。
“那一帶屬於山林保護區……咦?!”正在開車的霍鷹邊說邊望過去,卻臉色一凜,把車子調轉了個方向。
“你……你要到山林那邊嗎?”她忍不住問,因為他一臉慎重,好像發生什麼事。
“每年都有火燒山的事故發生,今年天氣酷熱乾旱,山坡那邊暗紅一片就是一個警訊,而且已經一連兩個多月沒有下雨,破了六十年來的紀錄,我得過去查看。”他回答。
淺淺抬頭仔細看了看,只覺得暗紅的山坡與雲層相連,煞是好看,根本瞧不出有什麼危機。
回頭看身後那片黑色上地,一排排青綠茁壯的樹藤,有一股難以形容的魅力,美得令她驚嘆,這真是人間樂土啊!
咦!她怎麼不再排斥這裏了?竟然還覺得這裏是人間樂土?!
兩人來到被山壁環繞的山谷前,似乎沒有別的路可以進入,霍鷹停下車,帶着她沿山林小徑走。
“從這兒得步行進去,你的腳剛拆石膏,可以走嗎?”走了兩步,他回頭關心地問:“或者你乾脆在這裏等我?”
“我的腳沒事。”淺淺與他的目光對上,發現他眼裏明顯地流露着關心。
他的目光又在她小臉上繞了幾圈,“那你最好緊跟在我身邊,小心走好,別踩到地上的碎石。”
四周很安靜,他們繼續往山谷里走了約二十分鐘,眼前出現一條清澈得像水晶般的河流,透澈水面上是山與樹的倒影。
“好美的地方!”從未見過這般的人間仙境,她蹲了下來,伸手掬了把河水。
好涼!氣溫如此炎熱,河水卻清涼無比,要是跳下去游泳,肯定暢快!
霍鷹雙手抆腰,嘴角彎起一抹笑意看她,那樣的笑,讓她感到有點不安,急忙轉過頭去,只聽見他說道:“還好,河水還很豐沛,是山林火災的最佳屏障。”
可是,再往山林裏面走,情況似乎不怎麼樂觀,土地因久旱不雨而有些乾燥龜裂,周圍的草木枯黃一片,所謂的天乾物燥就是這副景象。
淺淺想起在“探索頻道”看過,一場山林野火往往會燒毀幾萬英畝的樹林,於是忍不住問道:“這裏會發生山林火災嗎?”
“火災有時候是人為疏失,所以山區里嚴禁野外露營和烤肉活動,有時候則是因為雷擊引起的,這些野火一直威脅着我們。”他臉色凝重地回道。
沒見過他如此凝重的表情,一時間,她不知該說些什麼,那股難以辨別的異樣情緒,像塊石頭般重重壓在她的心口。
他卻笑了,朝她伸出手,“走吧,天快黑了。”
淺淺不願把手伸出來讓他牽,還裝作若無其事的往前走,不知是心太慌,還是腿軟,她一腳踩空,猛地往地上摔去。
“小心!”強健的臂膀止住她的跌勢,然後順勢將她穩穩抱在懷中。
“噢……謝謝。”她小小聲地說。
霍鷹轉身過來,在她面前蹲下,“你的腳才剛好,這路不好走,上來,我背你。”
啊,他要背她呢!他還惦記着她的腳,似乎真的很關心她。
淺淺愣看着那寬闊的背,一瞬間還反應不過來。
她從小就獨立,並不是因為她比別人堅強,而是因為沒有母親,與父親又容易起爭執,只好比一般孩子更加獨立,其實她也期望被人呵護的滋味,所以此刻是多麼的教人眷戀。
唉!老實說,他好像也沒有剛開始見到時那麼討人厭了,甚至她懷疑自己是被他粗獷陽剛的外表誤導了,他雖然霸氣,卻並非不溫柔,在許多方面,他對她是相當溫柔體貼的。
就在她遲疑的時候,他低沉的聲音又響起了,“快上來,天黑了,碰上野狼出沒可就糟了。”
狼?!上次的經驗她還沒忘記,何況這荒山野嶺什麼野獸都可能出現!
“喔——”她馬上回過神來,不敢耽擱太久,雙手攀着他的肩膀,身子趴上他的寬背。
兩人靠得好緊,她小臉貼在他寬厚的背上,顯得格外親匿,她甚至能感覺到他修長結實的雙腿,在崎嶇的山坡路上健步如飛,彷彿她輕盈得跟羽毛般沒什麼重量。
她軟軟的小手緊攀着他寬厚的肩膀,幾乎就想這麼馱在他背上,一直到天荒地老。顯然,這一刻的溫柔體貼,已使淺淺感動了。
討厭,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走了一小段路,她發現他身手依舊矯健,呼吸卻開始有些粗重,似乎在喘息。
“我是不是太重了?”她有點懊惱地問。
“不是。”他輕聲回道,腳步硬是沒有怠慢分毫。
回到路邊的車子旁,霍鷹把淺淺放下,氣息粗重,目光掃向她粉嫩的小臉。
天氣太熱了,淺淺發現有幾滴汗水懸在他額前,便伸出小手,想為他拭去。
他飛快攫住她的手腕,佇在半空中,她眨了眨眼,用詢問的眼神看他。
“這樣我會想要吻你。”他光是看了她一眼,不覺胸口又沸騰起來。
只因為她不知道自己比葡萄花更香、更柔、更濃郁得近乎醉人,任何一個輕觸,都會讓他胸口的火炬燃燒得更激烈。
她的表情溢滿迷惘,咬着唇遲疑片刻,佇在半空的小手挪動了下,還是拭去他額上的汗水。
一簇火焰跳進他眼裏,他的目光更炯亮,頗富興味地看着她說:“你——是在邀請我嗎?”
呃,真想打掉自己的手,她為什麼老是做事不經大腦呢?之前她不是這樣對他的,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抬頭接觸到他灼熱的目光,他已靠得更近些。
不可否認的,當他離她愈來愈近,近得可以感覺到他的體熱和氣息,她不再排拒;心反而微妙地感到一絲的撼動,那感覺是……心悸!
霍鷹寬厚的手掌鉗握着她的纖腰,將她抱坐在車子引擎蓋上,然後用手扣着她小巧的下巴,迅速地吻住她。
她輕吟着,感覺像是被火燙着,暈眩的被他強壯的身子所包圍。
這吻持續了很久,直到淺淺快喘不過氣,他才稍微退開,目光仍對她柔嫩的唇戀戀不捨。
“我愛你,淺淺……”
這是他第二次這麼說,此刻他的眼眸變得好溫柔。
她聽了,不像上次那樣不以為然,不再一臉無動於衷,也沒假裝聽不到,反而帶些困惑、哽咽的說:“我脾氣差,我驕縱,我任性……你還喜歡我、愛我嗎?連我爸都迫不及待想甩掉我……你為什麼還喜歡我?為什麼……”
那臉紅、疑惑、懊惱的模樣反而令霍鷹更覺得她可愛,他深深地望進她眸底,低啞道:“因為你也有脾氣不差、不驕縱、不任性的時候,就像現在,還懂得反省,多可愛……總之我就是愛你,我就是要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儘管她沒有女人該有的溫柔矜持,只會開心就笑,生氣就罵人,害怕就發抖哭泣,卻意外牽動了他的心。
淺淺望着他溫柔的眼睛、粗獷英俊的臉龐。她當然感受得到他的堅持與溫柔,也知道他不可能放自己離開,但她就是不情願輕易遂了他的意啊!
真惆悵啊!淺淺長長呼出一口氣。
瞧見她的反應,霍鷹迫切地問:“你不相信我說的?”
“不,你愛得太早……也太固執了。”她搖頭,表情複雜。那時候她一點也不知道,即使知道了也無法回應。
他熾熱的眼神凝視着她,“你覺得這是可以控制的事情嗎?有人可以規定自己在滿二十六歲之後的某月某日才開始談戀愛?”
“嗯……”她一怔,抿嘴笑道:“是不可以。”
彷彿受到鼓舞,在她來不及抗議前,他驀地傾身將她壓在引擎蓋上,再度把唇落在她的嘴上。
這種姿勢過份的曖昧,因為他的表情跟眼神,龐大的身軀令淺淺為之一窒,讓她緊張地推開他一些。
“唔……不可以……”她輕呼出聲警告。
“這裏沒有人……”他似乎很堅持,霸道摟着她的纖腰,高大的身軀擠壓着她,表示他的決意。
她應該要知道,這才是他真正的面目,既霸道又狂傲,原先那種嚴厲冷肅,根本只是表面的性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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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烈的夏日,使空氣充滿燠熱。
此刻,正是葡萄花朵盛開,結出碧綠葡萄的時節。
霍鷹領着一班工人忙着除蟲、除草、修剪過高的枝葉,而這些過程仍然全靠人工操作,非常的原始。
淺淺則在院子裏乘涼,疆題和黛施捧着一大盤烤牛肉、蔬菜水果沙拉和麵包出來。
當高大的身形踏步入院子,筆直地朝淺淺走來,她抬頭微笑以對。
“總裁。”黛施連忙遞上冰涼的濕毛巾。
霍鷹點點頭,接過它擦拭臉上的汗水。
他穿着汗衫、牛仔褲,褲管上還沾着不少污泥,但是因那與生俱來的氣勢,再襯着那雙銳利的眸子,並無損他的威嚴。
擦過臉再擦乾淨雙手,他伸進口袋拿出手機給她,“有你爸的消息,他傳了照片給你。”
呵,父親!她低呼一聲,連忙接過手機。
真是的,這陣子她竟然把父親給忘了。
淺淺看着螢幕上的影像,父親和章思霞挽着手站在巴黎羅浮宮前,笑得很甜蜜,充滿新婚的喜悅。
見他們如此幸福,她也為他們高興,而她自己也漸漸融入這個沒有霓虹燈、搖滾樂、熱鬧夜生活的地方,也習慣這裏規律的生活步調,她知道,自己的想法與先前完全不同了。
“淺淺?!”霍鷹喚着她,以為她看了照片在難過。
“嗯。”她抬頭給他一個微笑。
霍鷹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沒事,鬆了口氣的同時,將她的小臉壓在胸前,在她頭頂印下一個吻,淪陷多年的心終於有了依歸。
淺淺能感覺到他心情很好,她伸手回抱他的腰,他的氣息、心跳讓她幾乎要融化,就想這麼擁抱着直到永遠。
午後陽光將兩人的影子映在地上,那樣緊密融合著,倏地,淺淺卻掙脫他的懷抱,模樣活像做了壞事,當場被逮住的現行犯。
霍鷹回身一看,原來是凱迪與強生來找他。
“凱迪、強生,你們好。”淺淺朝他們打招呼。
凱迪笑嘻嘻的回應,強生則微眯起眼睛,表情充滿不屑,明顯是不把她放在眼隉。
她沒有退縮,反而仰起小臉,毫不畏懼的瞅着他那張臭臉直瞧。
他冷冷的瞪了她一眼,才對霍鷹說:“東區的工人說,這女人拿牛奶去灑葡萄藤,總裁,你一定要問清楚她是什麼企圖,說不定她是故意破壞葡萄園的。”
這大總管也未免太緊張了,淺淺雖然一開始對這裏很排斥,不高興時使使性子、發發脾氣是有的,但說到有什麼企圖,卻不是她這個小女人所會做的。
不過為了安撫脾氣火爆的強生,霍鷹還是開口問道:“是嗎?你可要好好地解釋一下,到底為什麼要用牛奶灑葡萄藤?”
她直視着他,點點頭回道:“我是有用牛奶灑葡萄藤……”
嘿,肯認罪就好,強生轉而狠瞪着瑪麗祖孫倆,一併告狀,“她還慫恿瑪麗和黛施去做這件蠢事!”
祖孫倆張開嘴,正想解釋,淺淺倒是先開口了,“我沒有慫恿啊!只是請她們幫忙,這有什麼不對?”
強生額上青筋暴露,努力壓抑住火氣,“你……你這女人還敢問有什麼不對,栽種葡萄的工作豈是你能插手的?”
淺淺不理他,只對着霍鷹解釋,“我們台灣的果農用牛奶種木瓜、種芭樂、種哈蜜瓜,結果證明風味更佳,我想葡萄也可以試試。”
聞言,霍鷹挑眉,很感興趣。
然而,強生瞪着銅鈴似的眼睛,握緊拳頭吼道:“該死的女人!你根本不懂得釀酒,這樣胡搞亂搞影響了葡萄風味,也就破壞了葡萄酒的品質,你擔待得起嗎?”
他這一輩子戰戰兢兢的管理葡萄園,一絲不苟的按規矩行事,每一株葡萄樹該如何培植、修剪、防護、採摘,都訂定好程序與方式,就是為了配合葡萄的生長,確保良好的品質。
如今一個不諳農事、不懂釀酒的女人,說試就試,未免太過藐視他的專業了,怎不教他暴跳如雷?
淺淺反而心平氣和解釋着,“所以啊,我只在東區一小塊上地灑牛奶試驗一下,如果效果好,全區的葡萄藤都可以灑牛奶。”
還妄想在全區的葡萄藤都灑牛奶?!
強生率直頑固,半點都不認同她的作法,只知道實事求是,“喂,用不着你這女人教我種葡萄!”
一旁的老好人凱迪卻開口勸說,“也許她的方法值得一試。”
凱迪的話,讓強生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雖然兩人有十多年交情,他這會兒卻有股掐死凱迪的衝動。“你瘋啦?!竟幫這個女人惡作劇?”
在他的眼裏,淺淺什麼都不會,只會搞破壞,而凱迪竟然幫她說話?
“咳……”凱迪垮着臉有些尷尬,伸出手,要他先別發火,“先別急着下定論,她這麼做雖然有些大膽,但也只以一小塊區域試驗,表示她並非惡作劇。”
“胡扯,簡直是胡扯!”強生擰眉破口大罵,“今年氣候特別乾旱,葡萄格外香甜,將是個大豐收,根本不需要做什麼鬼試驗,況且,我們每年只產一萬箱比賽得過第一名,威震世界的曲闋蘿紅酒,如今被她這樣攪和,還能維持過去的品質嗎?根本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唉,不過是一個心血來潮的想法,目的除了好奇外,也只是想證實一下牛奶的效果,可瞧瞧這個大總管震怒的表情,彷彿她做了什麼令人髮指的事。
“不該做也做了,你說怎樣辦?”淺淺不禁覺得泄氣。
強生叫道:“破壞紀律,毀壞產物,按曼德威的法規,該受處罰!”
終於搬出法規來了,誰不知道霍鷹一向紀律嚴明,但他會真的處罰淺淺嗎?
院子裏的人都安靜下來,不約而同地看看強生,最後視線落在霍鷹身上,而他也正看着淺淺,表情有些凝重。
大伙兒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更別說幫她說話了。
半晌之後,低沉渾厚的嗓音才響起。
“我要帶她去酒廠廠房。”
“去廠房,這是哪門子的處罰?!”強生看他那副無關緊要的模樣,不禁拉長了臉,氣得渾身發抖。
霍鷹一貫平淡語氣的說:“我要罰她學會品酒,以及認識葡萄酒的相關知識。”
呵!真不敢相信,這種話居然是出自於一向英明的總裁之口!強生覺得他擺明是在偏袒淺淺。
然而,凱迪立刻從善如流,拍手叫好,“妙啊!先從葡萄酒入門,才能追溯葡萄的耕種與釀造——”話還沒說完,冷不防重重挨了強生一腳,整個人被橫踹出去。
一旁的黛施連忙側身讓開,淺淺則充滿感激的看了凱迪一眼,聰明地附和,“好啊!我們現在就去酒廠。”然後挽着霍鷹的手走向酒廠。
臨走,霍鷹只拋下一句,“最近要注意天氣變化。”
院子裏這下就剩下面面相覷的強生、凱迪、瑪麗和黛施。
“噢,總裁竟然裝蒜?!”疆麗和黛施異口同聲道。
“這……這是哪一條法規,這是總裁應有的態度嗎?竟然容忍、偏袒那個女人?”強生直跳腳,氣得把頭上帽子甩在地上。
凱迪面帶微笑地提醒,“你沒發現嗎?會用那麼熱烈而溫柔的眼神看着一個女人的男人,肯定會用不同態度對待同一件事,偏心是難免的。”
“去你的!難道曼德威酒廠就要這樣毀在一個女人手中嗎?”強生緊張不已,他實在不願見到總裁一再地袒護這個粗野的丫頭,簡直就要被她牽着鼻子走了。
凱迪眯起眼睛,搖搖頭,“不見得,我相信總裁自有分寸,淺淺小姐其實並不壞,只是不那麼懂得人情世故,沒有那麼多心思顧慮,舉手投足間太……太單純了。”
“單純個屁!我看她是來攪亂的。”強生眼眸冒起熊熊烈火。
“也不像啊!”瑪麗思索着,“雖然剛開始他們相處得水火不容,最近卻融洽許多了。”
黛施也小聲地附和,“對啊,最近總裁會開懷大笑,整個人神色都不同了,我想是因為淺淺小姐的關係。”
“看吧、看吧!這沒大沒小的女人,正在蠱惑總裁、媚惑總裁,我們應該勸阻才是。”強生語重心長道。
凱迪意味深長的回道:“蠱惑?媚惑?我看不見得吧!是總裁痴想人家十幾年,好不容易才把人家拐來的,再說淺淺小姐臉蛋是漂亮,卻瘦弱得像個孩子,一點也不像這裏的金髮尤物那樣艷媚,說她媚惑總裁,不如說是總裁自己一頭栽進去。”
“對耶,淺淺小姐對總裁總是大呼小叫的,一點也不像是那種狐媚的女人,反而一副沒大沒小的樣子。”黛施也忍不住提出她的看法。不像她見到總裁生氣,就縮得像只鵪鶉一樣。
“愛情本來就沒大沒小、不分尊卑,只要她不是太過份,總裁是允許的。”凱迪分析道。
“住口!你們不痛不癢的替這女人說好話,知不知道這將給曼德威帶來多大的危機?”真是氣炸了,到底這個女人是如何說服……不,是如何妖言惑眾的,使得大家都幫她說話。
凱迪望着天空,下了結論,“關於這點,我對總裁很有信心,他不是個輕易受迷惑的人,不如還是聽他的話,擔心天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