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長安冶府

這日,明鏡高掛的廳上來了兩個客人,暮春為兩位客人斟完茶水后就低着頭站一邊去了。

「高公公,李大人,兩位聯袂拜訪,在下未曾遠迎,真是失禮了。」冶冬陽客氣的說。

高力士,就是當今陛下身邊非常受寵的貼身太監,專司仗勢弄權,而這李大人李林甫,任職御史中丞,也是朝中有名的小人,背後更是教人譏為鼠輩之流。

這兩人雖不學無術,全是口蜜腹劍之徒,卻都是目前朝上實際擁有權勢之人,雖令人厭惡,但也得罪不得。

「冶大人別這麼說,是咱倆沒失說一聲就自己厚着臉皮跑來打擾。」高力士皮笑肉不笑的回話。

「高公公說的沒錯,是咱倆厚着臉皮先來拜見大人了。」李林甫跟着冷笑,言下之意就是責怪他進長安后沒先知趣的跟他們拜碼頭,還得勞煩他們自己走這一趟。

冶冬陽瞅了兩人一眼,這是在下馬威了。「在下初初入朝,不懂為官之道,若有失禮之處、還請兩位大人見諒。」他仍沉穩以待。

「冶大人初入朝就己官拜侍郎,前途不可限量,十足的青年才俊,怎可能會有失禮之處!」高公公扯着嘴角又說。

這人少年得志,也不見浮誇氣焰,真是個人物,得小心與之結交,以免日後栽在這人手裏。

「公公見笑了。」冶冬陽還是一貫的清幽口吻,不疾不徐的應對。

高力士見了,更加暗自斟酌,對這人他該視為敵人還是拉攏成朋黨。

而這廂的李林甫,則已決定將冶冬陽視為佔據他要津的絆腳石,亟欲除之而後快。

「兩位聯袂拜訪,不知所為何事?」短暫幾句交談后,冶冬陽直接問了。

這兩人會一起出現,絕對不可能只是專程來下馬威,應該還有更重要的算計,讓這兩個小人放下身段主動找上他。

「咳咳,這個,咱們確實是有事請託冶大人。」高力士假咳兩聲,挪了挪坐在椅上的身子后說。

「敢問何事?」

兩人對瞧了一眼,就由李林甫先說了。「冶大人初來乍到,就任吏部要職,專司官吏選拔,這次吏部堂上懸挂的『長名榜』要篩選留任和放外的官員,我與高公公有點意見。」

「意見?」冶冬陽的五官立體深邃,此時俊眉微揚,極為威儀。

兩人見了心中一凜,暗忖待會說話可得再小心點。

「冶大人誤會了,李大人的意思是,咱們有點建議。」高力士緩頰補說。

「敢問兩位有何建議?」他臉色和緩下來。

李林甫由懷裏拿出一張名條,放置在他的面前。「我與高公公希望冶大人能夠考慮優先讓這些人補選入官。」他說出來意。

「這是私下關說了?」冶冬陽面不改色。

「冶大人,吏部任職原本就是肥缺,你若能擅用,我與李大人不會虧待你的,將來朝堂之上,你的路會走得更為順暢。」其實高力士有意藉此試探他的意向,得知是否有可能將他延攬成為朋黨,這才親自走這趟來施壓,順便「曉以大義」。

「原來你們將吏部當成官場交易所了。」他笑笑。

「為官之道本來如此,就看你冶大人怎麼想了。」李林甫冷笑。

冶冬陽清雋的臉龐攏起劍眉,一逕沉默,似乎在掐指盤算着什麼,讓兩個原是趾高氣揚的來者不由得緊張了起來,揣度他究竟會做何決定。

這可是他們數年「攬才」以來,第一次有冒冷汗的感覺。

「治大人?」李林甫按捺不住的出聲催促。

冶冬陽這才睿智的笑了笑,「兩位的意思在下非常清楚了,可否容我想想如何安排,再回覆兩位?」

「什麼?你還要再想想?!」李林甫沉不住氣的站起來。這人好託大,要嘛就拒絕,要嘛就一口允了,竟然說還要再想想,分明是吊他們胃口嘛!不識抬舉的傢伙——「你——」

「欸,李大人,既然冶大人都這麼說了,咱們就給他點時間想想,別打攪他,先告退吧。」高力士拉着氣憤的同夥匆匆告辭。

高力士老謀深算,深知這人還沒決定選邊站,他們得耐點心思,再加上這次給的名單十分重要,將來在朝堂上的勢力能不能擴張,就看這些人能否順利入朝,所以冶冬陽暫時得罪不得,這才選擇拉了李林甫就走,免得一開始就壞了關係。

同樣是老奸巨猾的李林甫在瞧見他的眼神提醒后,登時了悟,摸着鼻子也不再說什麼,跟着就走。

好吧,他就等着看這託大的小子怎麼決定,並暗忖,倘若他最後敢拒絕,他就會痛下殺手!

「公子,這些人真敢、居然敢私下索官?」人走後,暮春才敢開口。

冶冬陽啜着香茗。「這兩人會找上門來是遲早的事。」他淡然的說,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這兩人聽說名聲不太好,想必送來的名單也大有問題,公子打算照辦嗎?」

冶冬陽只是睨了他一眼,沒答腔。

暮春摸了摸鼻子,是了,朝政上的事,公子不喜歡人家多嘴多問的。

唉,不過想來這官也不好當,才來長安沒幾日就有人上門開說施壓,難怪先前公子怎麼都不願意入朝當官,但這會他實在不懂了,怎麼突然間公子又答應來長安赴任?真讓人摸不着頭緒啊!

「咦?公子又要出門?」

自從來長安后,也不知公子都在忙些什麼,天天住外跑,到了三更半夜才拖着疲累的身子回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一抬眼,就見主子壓根無視於他的疑問,逕自踏着快步出門。

他搖着首,一臉無解的大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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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這位於矜貴朱雀大街上的首戶,原來這就是公孫府邸,她的家,也是爹爹跟娘曾經住過的地方。

爹爹說過,他和娘在這裏發生不少事,有很多與娘的回憶,如今她終於也有機會來瞧瞧,也想回味爹爹跟娘之間至死不休的愛情。

爹爹這樣一個狂狷不羈的男人心甘情願被鎖住,一顆心鎖在娘留下的世界裏,讓堅貞不變的愛一直存在,從無一刻消失……

望着眼前的屋子,公孫謹心裏湧起滿滿的感傷,眼淚徐徐濕濡了眼角。

娘何其幸運,能遇到爹爹這般至情至愛的人,自己是否也有娘的幸運,能遇到一個真情相愛的男人,情依相守、至死不渝?

如果有,這男人何時會出現呢?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一個人……

惦念起他來了,知道她拿到東西就跑,他該很生氣吧?

唉,她就是這麼沒志氣,當初偷到血書的喜悅都淡了,真的離開了這些時日,她更確定自己的情感,也好想問,他怎麼還不來找她?

盯着手上別緻的紫玉鐲子,公孫謹珍惜的撫着,離開前她原本是該歸還這冶府長媳信物的,但是她沒這麼做,轉念間就帶着走了。

悶悶的踢着地上石子,不是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嗎?原以為東西到手后她獨自上路會很開心,可是不知怎地,心頭卻像掉了東西一般,煩躁不安,腦袋瓜子時時刻刻想着,倘若那人能一道來,然後跟她做這件大事,那該多有趣。

甚至這一路上幾次發生有趣的事,她都興緻盎然的轉頭想傾訴,之後才猛然發現自己已與那傢伙分道揚鑣,兩人再不相關了,心坎那落寞的心思讓她的日子過得索然無味,茶飯不思。

可他會壞她的事啊,兩人根本是兩路人,難有交集的,偏偏她就是會惦着他,就連夜裏手中捏着終於到手的血書也興奮不起來,睜眼到天明的次數越來越多,到此,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正在思念一個人,一個她極力拋下的人。

這下她該如何是好?再回頭去找他嗎?他該還在氣頭上吧?說不定他已經放棄她了,壓根不想再見到她——

「謹兒。」

正在燠惱之際,突來的喚聲讓她驀地全身一震,猛力轉身。

「你?!」她滿臉儘是掩不住的驚喜。

乍見她,冶冬陽總算鬆了一口氣。

他找到人了!

一見到她,所有氣憤擔憂的情緒瞬間消失無蹤,眼底只剩她驚喜而立的模樣。

「過來我瞧瞧吧。」他持着一貫冷淡的聲音,但安心的表情沒逃過公孫謹的眼。

這傢伙沒生她的氣!

漾着笑,她聽話的踱至他跟前。「對不起。」

他刻意抿起唇,冷睨着她。「針對哪件事?」

「我不該拋下你自己上京。」

「還有呢?」

「過有就是、就是——」忽然間,她委屈的眼淚一古腦的掉了下來。

冶冬陽不禁慌了,他還沒教訓人,這丫頭就哭了?她居然會哭?還是真哭?這又是什麼招數?

「別、別哭了。」他手忙腳亂的為她抹淚。

「嗚嗚……」他的手指才一觸及她的臉龐,她立即就撲進他懷裏大哭起來。

他嚇了一跳,「受了什麼委屈嗎?」抱着她,他擔憂的問。

「嗯嗯……」她沒說話,只是悶在他懷裏拚命點頭。

「誰欺負你?」他聲染薄怒。

嗚嗚……

她這會又搖頭使勁的哭,哭得冶冬陽都手足無措了。

他又問:「出了什麼事嗎?」

「出大事了……」她淚水鼻涕全往他身上抹。

「大事?」才與她分開幾天就出了大事,莫非——

「冶冬陽,你不會相信的,我、我很想念你。」她原就不是忸怩之人,一確定自己的情感,且見到多日不見的他出現在眼前,大哭一回后,心裏話就立時脫口而出。

他愕然地微瞠眼。她說的是他聽到的那樣嗎?「你說什麼?」

「人家想你!」

先是一愣,繃緊的神經頓時松下。

這丫頭也思念他……

心頭某根心弦被撫平,有種難以理解的心安喜悅。

「那以後就別不告而別。」瘖瘂着聲,他警告。

「嗯嗯。」她悶聲點頭,正有此打算,一離開他,才知道思念之苦有多難熬,這種苦滋味她不想再嘗,虐待自己的事她一向做不來。

「對了,你怎知我在這裏?」由他懷裏抬起頭,長安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找人還真不容易。

摟着她,他沒轍的嘆息,「我每天來等,知道你總有一天會回這裏看看。」

「守株待兔?」

「蠢,卻是我唯一能找到你的線索。」冶冬陽說得無奈。

公孫謹感動得又想掉淚,這傢伙沒有放棄她,還費心的要找到她呢,好吧,這下她確定自己沒有思念錯人,他是值得她失眠的!

狠狠的抱緊他,雙頰死命埋進他胸膛,好似這樣他們就不會再分開了。

經過這次小別,這丫頭似乎不太一樣了……冶冬陽極力掩飾激動的情緒,任她「踩躪」。

「謹兒,都到你爹爹的府邸了,要進去瞧瞧嗎?」好半晌后,他才指着面前的豪門大院問。

從這宅邸看來,不難明白公孫謀當時身為闇帝的風光與權勢,更不難看出朝廷對他仍有忌憚,他都離開長安這麼些年了,皇上仍幫其養着上百奴僕,維持宅邸當年的景象,根本不像沒了主人的樣子。

聽說這朝廷發生的大小事還有人定期向公孫謀報備,可見當年他的權勢根基扎得多深,想必皇上是怕怠忽了公孫家宅,會招來滅朝之禍吧。

「才不呢,一進去不就讓人知道我回來了?」她總算願意放過他的胸,抬起頭,翹起嘴角的說。

「你還想瞞着身分?」

「當然,這樣才有趣,一顆雞蛋敲破,就這麼一顆蛋黃露了餡,多無趣,我還想再玩玩!」抹去淚痕后,再顯現的就是頑俏的笑靨。

「你還不放棄?」乍暖的心不由得冷下,冶冬陽沉着聲問。

盯着他沉肅的臉龐,她沒搭話,但是心意再明顯不過。

「為了我也不行?」

「我寫信告訴爹爹了,誇下口會完成的。」

他沉眉,「所以不可能放棄?」

「嗯。」

「那我們之間——沒有交集。」他全身僵硬,拉開她緊貼自己的細弱身子。

失去了溫暖,她火速補充,「但是我願意跟着你。」

「你當知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他繃住后顏,這丫頭還是沒變!

「……我不要失去你。」她泫然欲泣的扯住他的衣角。

「你很貪心。」他凝神看她。

她低下首,「我承認……」雙手將他的衣擺揪得更緊,就怕他拂袖而去。

瞧着此刻她緊張的神情,冶冬陽目光放柔。

要改變她的頑劣之性很難嗎?他是否在有生之年都做不到?

唉。「如果我不阻止你拿到血書中所提的那樣東西,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他下了最後的賭注。

聞言,公孫謹喜出望外。「你不阻止我了?」

「不阻止了,但是我也會想辦法先你一步拿到。」

「不阻止我,但要跟我搶?」她愕然。

「誰先拿到這秘密就歸誰,並決定公不公開。」他公平的說。

她斂眉眯眼瞪着他。「這是咱們唯一可以在一起的條件是嗎?」

「沒錯。」

「倘若將來我先得手,並公開秘密,你不會因此怒而翻臉吧?」她得先問個清楚。

「不會,但我希望你若搶得機會,在公開秘密之前,能多想想,多瞧瞧這安樂的百姓,你的一念之間將會為他們掀起什麼風暴。」

「你不用急着對我說教,東西還沒到手呢!」

這方法好,那她不就魚與熊掌兼得,還多了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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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重逢后,冶冬陽不免要問起公孫謹這幾日獨自上長安是怎麼照顧自己的,當她說起巧遇南宮輔,並靠其幫助來到長安,還說他是個「很特別」的人時,冶冬陽說什麼也要走這一趟會會這個人。

「你就是新科狀元南宮輔?」冶冬陽精銳的目光望向眼前陰中帶寒的人物,這麼帶邪氣的人,也只有謹兒會說他特別。

南宮輔張開細細的眼,微微一笑。「下官南宮輔見過冶大人。」他對着冶冬陽行禮如儀。

「你經科舉剛入朝廷,陛下雖尚未正式授官,但你我將來必會同朝為官,所以不必多禮了」。這南宮輔顯而易見不是泛泛之輩,冶冬陽客氣的回禮,但直覺告訴他,此人非善類,不足以深交。

南宮鋪坐定后,這才看向冶冬陽身旁的公孫謹。「姑娘要走了?」他眯着眼問。

「是啊,我找到我未婚夫了,這會要隨夫婿一道回去。蒙你好心收留我多日,現下走前要向你打聲招呼,尤其我家男人堅持親自走這一趟謝過你的照顧。」她甜甜蜜蜜勾着身旁的男人的手臂。

能又重新與他一塊行走,愉悅的心情藏都藏不住。

其實到了長安,這份說鬧的婚約早就可以不理會、但都看清自己情感了,所以她偏要纏着他,瞧着戴在手上的紫玉鐲子,兩人雖沒正式訂親,但他的爹都認定她了,所以她就將就點,也學學他,「默認」就算了,只是這默認也得讓別人都知道嘛,嘿嘿!

「原來姑娘有未婚夫?」南宮輔大為訝異,瞥了冶冬陽一眼,可這一眼卻讓冶冬陽皺足眉頭。

這人對他有敵意!

「是啊,本來以為解除婚約了,但是這傢伙又來找我。」她眉開眼笑。

南宮輔笑道:「姑娘簡直一掃往日的愁容。」

「原來我的愁容表現得這麼明顯啊?」

「是啊,住在我這兒的幾日你都悶悶不樂,我還當你住不慣,水土不服,正愁是否該為你找個大夫,可原來不是,而是害了相思病了。」他取笑。

「南宮大哥你竟敢取笑我!」她衝上前去與他打鬧了起來。

南宮輔也由着她對他胡鬧,兩人的交往看似兄妹一般親近,但冶冬陽總覺此人邪氣過重,暗記提醒自己,以後要注意不要讓謹兒與這人常走在一塊,畢竟兩隻「鬼」湊一塊,不會有好事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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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陽當空照,微風輕撫來往路人的髮絲,今天是個不錯的天氣。

街市裡,一男一女狀似親密的相伴而行,兩人不同於平凡人家的尊貴氣息,教來往行人不禁側目多看了幾眼。

「冶冬陽,原來長安真的好熱鬧,尚叔和袁姨形容的一點都沒錯!」公孫謹興奮的拖着一個俊逸的身形四處溜達。

長安域的佈局以宮殿、衛署、坊、市為分置,而他們此刻閑晃溜達的地區正是長安城最為熱鬧的商區之一,西市。

他笑寵的睨着她,這丫頭從不好好喊他,不是叫他木頭,就是連名帶姓的喊。「長安人口達百萬,當然熱鬧。」

「這麼多人?!那裏還有很多胡人跟不同膚色的外族耶!」她驚奇的睜大眼睛,瞧着身着各式服裝的外族人種在街上穿梭來去,忍不住淘氣的衝到一個金髮巨人面前,跟他大眼瞪小眼的對上。

那人先是吃驚的嚇了一跳,接着也倍感興趣的對她眨了眨藍色的眼珠子。

她瞧了有趣,噗哧笑了出來,還想與那外族人逗下去,冶冬陽已經牽過她的手,將她拉回身邊了。

「你別胡鬧了,當心第一次逛西市就迷路。」他自然的牽着她的手,領着往前走。

「喔。」她還是目不暇給的四處張望,發現新鮮的玩意還真不少。

「嘴巴闔上吧,不然人家可是會笑你是鄉巴佬的。」他取笑。

她立即噘高了小嘴。「你這傢伙就愛鬧我,不要以為你一到長安就官拜吏部侍郎兼同中書門下三品,張丞相還承諾三個月後讓你升任一省之首就可以目中無人的不把我放在眼裏、我可是堂堂的——」

「你可是堂堂的德貽公主。他替她說完。

「知道還敢對我動手動腳?」她瞥着他牽着的手。這傢伙為了搶得那東西,竟然願意犧牲入朝,瞧來他不是隨口說說,而是真的認真起來了。

他不以為意的輕笑一聲,「更火熱的動作都做過了,牽個小手算無禮?」

兩人先前在她的色誘下早就又親又抱,這牽牽小手的小事,確實不算什麼!思及此,兩朵紅雲立即飄上公孫謹的面頰。「別人不知道我的身分就罷了,你卻清楚的很,可怎麼一點都不怕我?」反而更加大男人的壓制她的氣焰呢!

其實她納悶得很,一般人別說知道她是公主,只要一聽說她爹爹是誰,便個個面如死灰,活像遇到大魔頭,而且這個魔頭法力無邊,只要他們稍有不敬,馬上就要屍骨無存,她有這樣的爹爹,怎麼冶冬陽這傢伙一點懼色也沒有,難道他不怕得罪她將遭致的下場嗎?

「你是我未婚妻不是嗎?為什麼要怕?」他神態輕鬆。

「那是名義上的,咱們又不是真的訂過親,你信不信我告上皇帝堂兄那去,治你個調戲皇族的罪名,砍你的腦袋!」

他倏地哈哈大笑,「牽個手算調戲嗎?若屬調戲,也該是你調戲我吧?也不瞧瞧到底是誰緊抓着誰不放。」

經他這麼一說,她才發現原來自個一手讓他牽着,一手可是不安分的反拖着他手肘,這模樣就像她巴着人家不放似的,她臉兒更紅了,這都怪自己自從再次見到他后,就愛扯緊他,似乎下意識就怕他有朝一日會甩下她離去,畢竟兩人的性子天差地別,不知他是否終會無法忍受她的邪性,痛下心來拋下她……

盯着他雅俊如書的側面,公孫謹心中揣度着,這傢伙從沒真正對她表白過、但從對她種種隨性的行為,她己可以確知他對她是特別的,因為她可是見識過他應對其她姑娘時那彬彬有禮的模樣,從無一絲輕浮逾矩,只對她……呃……放肆,這應該……是喜歡吧?

他也是喜歡她的,所以不會輕易撇下她才是。

深吸一口氣后,一抹笑靨伴着梨渦爬上了臉龐。

「笑什麼呢?」見她忽然笑開,他奇怪的問。

「沒什麼!咦?這不就是暮春所說在長安有名的海棠包子嗎?這麼巧就讓我給遇見,這太好了,正好大快朵頤!」一見這包子店,公孫謹立即涎着口水衝進去。

須臾后——

「買這麼多你吃得完嗎?」冶冬陽瞪着她塞得滿嘴又抱得滿手的包子,微愕的問。

公孫謹一嘴包子,沒法出聲,但猛點頭的表示一定行。

他蹙眉。「那就慢慢吃,別噎着了。」他拭了拭她嘴角上的包子屑。

這丫頭雖然比一般女子聰慧百倍,但小孩心性也是比尋常姑娘要多出百倍,根本是個大娃兒!

伸出手要幫她接過滿手的包子,可這丫頭眼一眨,抱着包子又趕住別處的糕餅鋪子去了,一眨眼工夫,又吃得滿嘴酥餅的回到他跟前。

他眉蹙得更凶了。

她這樣吃好嗎?會不會吃大多了?「你胃不會不舒服嗎?」

「唔……唔唔……不會。」好不容易吞下杏花酥,這才讓她的嘴兒有辦法得空說話。

「我記得剛認識你時,你沒這麼會吃……」他審視着她,眼中透着懷疑。

他發現這丫頭近來只要一得空就往嘴裏塞東西。

「好吃不行嗎?」她不太自在的撇過頭。

「行,我只怕你吃壞了肚子。」他含笑。「不過瞧你這麼吃法,好像真長了點肉,臉更圓了,身子也豐盈許多。」

「真的嗎?我長肉了嗎?」她立即轉過身來,眼睛發亮,眼眉都是驚喜。

瞧着她這模樣,他沉思半晌,心裏有了底,原來如此——女為悅己者容啊!他在心裏笑開。這丫頭真是越來越可愛了。

「是啊。」他頷首。

興許是體質有差吧,這丫頭吃成這樣,其實也沒多長几兩肉,但為了別讓她失望,他故意這麼說。

「那我變美了嗎?」扯着他的手,急着問,根本忘了害躁這回事。

他的目光轉柔。「你很在意自己的外貌?」

她一愣。「我、我只是好奇是不是長肉后就會變美,沒別的意思!」一臉彆扭。

「這樣啊,我還以為你是怕我嫌棄你瘦弱的身子,才會想要增胖的。」

轟!她的臉兒漲紅。「胡說,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才不在乎你嫌不嫌棄呢!」

他姚眉。「是嗎?」

「當然!」她跺腳。

「那就別再吃這麼多了,你又不是真愛吃。」瞥她一眼后,冶冬陽逕自往前繼續逛去。

她鼓着腮幫子,加快腳步跟上。「你坦白說,你還是喜歡肉肉的女人吧?」她臭着臉,頗不是滋味。

他頭也沒回的反問:「怎麼說?」

「你嫌棄過我!」她氣憤的指控。

他嘴角噙笑,「何時?」

「那日為了血書色誘你時,你說過我太瘦,並不美!」

「那是故意激你的,別說你不知道我在極力剋制不讓情況失控。」

她當然曉得,「話雖如此,但這之後,你並沒有再對我有什麼親昵的舉動啊。」

冶冬陽聞言停下腳步,黑潭雙眸魅惑的直視着她,嘴角揚起玩味,伸出食指托起她的下顎。「你怪我沒碰你?」

這下可教她全身起了燥熱,悶悶咕噥。「這個……」就是啊……

爹爹沒教過她矯情做作,喜歡就要爭取,但畢竟是姑娘家,這後面的這幾個字,她還是不好意思承認。

瞧着那殷紅粉唇,他心裏的悸動緩緩跳躍,托着她下顎的無垢手指着迷的來回挲撫着她的唇瓣……

公孫謹壓根定住不敢動,眼兒眨呀眨,任噯昧的情緒在他們之間流來轉去。這傢伙若非調情高手,就是女人殺手,隨隨便便一個動作就教她意亂情迷。她微喘着,猜測他會不會大膽的真在這摩肩擦踵的鬧市裡吻了她。

「冬陽公子!」一聲嬌嫩震驚的呼叫突然在他們身後響起。

「萬安公主?!」冶冬陽聞聲回頭,訝異的挑高了眉梢。「您怎麼會在這裏?」

萬安公主?公孫謹擰了眉,她就是暮春曾提到過的萬安公主?冶冬陽是為了她所以不成親?!

原來是情敵,還敢打斷他們的吻戲!哼!她當下勾勾唇角,冷睨起對方。

「公主知道您到長安,所以專程微服來見您的。」萬安公主身邊的宮女夏格代主子發話,目光不悅的瞪着他仍親昵托着女人下巴的手。

這男人竟敢背着公主當街與人調情!瞧公主一定傷心死了!

一轉身,果然看見主子咬着唇,似乎大受打擊。

「公主怎知臣人在西市?」冶冬陽放下手,臉上瞧不出任何窘困。

「我上公子府上找人,是僕人們告訴我的。」萬安公主頭低低的說,一看就知道是個對他異常愛慕的人。

公孫謹打量着她,她是個漂亮的公主,體態不算太豐腴,但是足夠讓男人遐思的了,就不知是不是也曾引起身旁的男人慾望……

哼!

「市集龍蛇雜處,公主金枝玉葉,居然沒有護衛保護就只身前來,這麼做太危險了。」冶冬陽不贊同的皺起眉,但不像是男女之間的關心,單純是臣子的忠心。

「就是啊,咱們公主為了低調,不造成您的困擾,這才冒着危險來找您,想不到居然看到您當街與姑娘打情罵俏,這真是太不成體統,也太傷咱們公主的心了!」夏格怒說。公主生性善良,每回遇到不平之事,都是她幫主子開口。

「傷心?臣不懂自己如何傷公主的心了。」他裝瘋賣傻,表情看起來笑意宜人,但眼底的淡漠任何人都瞧得出來,當然,萬安公主也察覺到了,臉色再度丕變。

「您這是——」夏格氣不過,又要幫着主子討公道。

「夏格,別說了,你退下!」萬安公主沉着臉摒退她,看到心上人跟別家姑娘打情罵俏已經夠難堪,夏格若把她心意講明,不就更讓她難做人。

主子一喝,夏格這才不敢多說的閉了嘴。

萬安公主望向公孫謹,以情敵的神色審視。「這位姑娘是?」

「我叫公孫謹。」她毫不忸怩,大方的回答。

「你是冬陽公子的親人嗎?」萬安公主有意問個明白,說不定誤會了……

公孫謹瞟向身旁的冶冬陽,要他自己回答,但她美眸半眯,而且燦笑如花得——讓人背脊發涼。

有人打翻醋桶了!「謹兒是臣的未婚妻子。」他唇畔綻出笑,沒敢有一絲遲疑。

「未婚妻子?!」萬安公主霎時白了臉孔。

「是的,公主。」他仍笑意朗朗,彷佛沒見到她即將昏厥的表情。

夏格大怒,這冶冬陽好大的膽子,明知道公主喜愛他,竟然敢背着公主訂親,真是太過分了!

「公主,看來冬陽公子太不識抬舉,咱們回宮去,請惠妃娘娘幫您作主!」

萬安公主臉色慘白,身子己然搖搖欲墜,連再說一句什麼話都做不到,就讓夏格給扶着離開了。

嘖嘖,這位公主還真柔弱!但爹爹說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有喜歡人的膽量就要有被拒絕的勇氣,不管結果如何都不關她公孫謹的事,不過冶冬陽就關她的事了,他的心態得問清楚。

「你打擊到她了。」她說。

「這不是你要的?」他笑睨着她。

「我可沒要你傷人家姑娘的心……」她皮笑肉不笑一陣后,露出算帳的神情。「你最好說清楚,你跟這位公主到底是什麼關係?」

說不在意就是自欺欺人了,她索性收起假笑,要問個明白。她的男人可不能跟別的女人糾纏不休!

「你說呢?」他莞爾的反問,轉身向前繼續逛去。

公孫謹立刻追了上去,扯着他的衣擺。「我說有關係。」

他停下腳步,望着她。「若跟她有關係,跟你就不會有關係了。」

「所以呢?」

「所以你這麼聰敏,應該知道是什麼意思。」他又繼續往前走。

她依舊拉着他。「你說得太含糊了,什麼有關係沒關係的,她跟你到底是什麼關係?」她非要鬧得他親口說清楚講明白不可。

他睇了她一眼。「只是一般臣民關係,沒有私情。」

「誰說沒有,她的私情全寫在臉上了。」她故意醋意滿滿的反駁。

「那是她的、可不是我的。」他撇得一乾二淨。

「你!」她咬牙切齒的瞪着他。明明知道她只是想要他說清楚,想知道他們怎麼認識的,怎麼他就愛吊人胃口?!

「其實你該先想清楚的是咱們名義婚約下的關係吧?」

「名義婚約下的關係?咦?什麼關係?」她精神一振,暫時將萬安公主的事撇一旁。

「真想知道?」

「嗯嗯。」她雙手合十,滿臉期待他會說出什麼話。

他忽地靠近她的耳際,噯昧的呵氣,「就是那種……可以分享體溫、分享情慾的關係……」

她整個人如遭雷擊,被轟得滿臉爆紅。這傢伙實在是、實在是——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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闇帝的女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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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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