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一道悶火正在蔓延!

公孫謹用力吞下桌上的棗子糕,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受辱。

這司馬嬌好大的膽子,竟敢奚落她!

可惡!可惡!太可惡!

冶冬陽不解的瞧着那吃着滿桌子食物的人兒,挑了挑眉。「謹兒。」

「嗯?」她一口接一口的繼續塞。

他倒了杯水給她備着,這棗子糕可是很容易噎口的。

「妳肚子很餓嗎?」他問。

「嗄?」

「不然為什麼要吃這麼多東西?」他盯着她吞這滿桌子食物已有一個時辰了,她平時很少這麼……呃……「肆無忌憚」。

「我在泄恨!」她氣呼呼的說,嘴裏還不忘再塞進一顆芝麻果子。

「泄恨?」

「沒錯,就是泄恨!」這該死的司馬嬌!

「發生了什麼事嗎?」

「還不是因為那臭女人污辱人——哼!沒事!」她破口大罵,忽地又氣悶的閉上嘴,滿臉惱上加惱。

冶冬陽這才望向身旁正掩嘴偷笑的侍童。

暮春立即憋住笑,湊上前附耳低聲說:「今早她嫌無聊,拉着我上市集閑晃,結果與司馬姑娘遇着了,情敵相見分外眼紅,司馬姑娘瞄了瞄她,立即譏諷她身上沒幾斤肉,引不起男人興趣,還說要她在街上看看,每個女人都是白白胖胖的,豐腴誘人,哪像她干扁,想必這會這兩個字轟進她腦門裏,嗡嗡作響了!」

暮春故意說得詳細,越想越好笑,終於忍不住笑岔了氣。

公孫謹聞聲瞪了他一眼。「死暮春,你嚼什麼舌根呢!」她更火了。

「沒有,我什麼也沒說。」摀着嘴,暮春邊笑邊否認。

「哼,別想譏笑我,我天生就是吃不胖的體質,況且胖女人有什麼好,我的身段雖苗條,但性感絕對不輸人!」她雙手扠着腰,挺起腰桿,氣惱的吼。

暮春刻意將視線落在她胸前,搖頭。「沒料!」

「沒料?!」她尖叫。「你竟敢說我沒料?!」她兩耳瞬間轟然作響,污辱,天大的污辱!「死暮春,我宰了你!」

「妳——」暮春不知死活,露着門牙還想說什麼。

「暮春,還不閉嘴下去!」本來冶冬陽還沉浸在「情敵」那兩字帶來的喜悅,不料一回神,正好見她氣急敗壞的模樣,只得滅火的將找死的侍童趕出去。

瞧見連公子都發火了,暮春這才收斂,連忙退下。

「你趕他走做啥?我要剝了他的皮!」她氣呼呼的衝上前要將暮春捉回來修理。

冶冬陽一把撈住要衝出去的人兒。小丫頭確實輕盈,在他的懷裏扭來撞去,卻像沒重量似的掛在他的臂彎上。

公孫謹人小力氣小,死命的掙扎,雙臂伸不出去,索性一隻腳往前踢,這一踢卻勾着了椅子,整個身子向前傾,連帶讓抱着她的人也跟着傾倒。

為了護她,他一個翻身,讓自己先着地的墊在她身下。

安穩跌在他懷裏,公孫謹起先還扭動了幾下,後來突然靜止不動了。

他擔心的趕緊低首望向她。「受傷了嗎?」卻撞見她正奇怪的呆看着他。

「沒有……呃……你這是在抱我嗎?」發現她整個身子密密的被他裹住,她為這份親密驀然感到心跳加速,就跟上回他扣住她,阻止她離去時那份心悸的感覺是一樣的。

怎麼這傢伙一碰她,就教她起了異樣呢?

他一愣。「抱?」她身上甜甜的淡味瞬間襲上他的鼻。

「妳誤會了,我是在救妳。」他沒有立即鬆開扶起她的意思,心房兀自起伏着,知道自己是有些地方不對勁了。

對她是特別的,但在搞清楚自己思緒前,他不想妄下定論傷了人。

「不是抱啊……」她雖聰明,畢竟年輕,尚不解男女之事,只是覺得這份親昵有點臉紅心跳。

「不是……」生平第一次,他有了心虛的感覺,雙頰微染深色。

「不是就不是,呃……我問你,我很難看嗎?」她臉色一轉,又問。

「嗯?」他蹙眉,對於她突然轉了方向的話題有些不解。

「我是說我瘦得很醜嗎?」在山上時沒人嫌過她輕盈的體態,雖說她也知道這世道正流行圓滾滾姑娘,但就她所知,娘生前也是這麼個纖細體形,爹爹還不是愛得很,她以為自己至少不算太差,誰知這會下了山,遇着油膩的司馬嬌,竟被嘲笑,這股氣悶得她惱火。

「不……丑。」他清清嗓子后說。

她倏地瞇起眼。「哼,你對每個人都這麼說,司馬嬌你也說她美!」

「妳們各有風情,各有各的美。」他斟酌着應對。

「你從不得罪人嗎?」她不滿的問。

「非必要的話。」

她賞了他兩個字。「小人!」

小人?他愣住了。「妳說我?」

「你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不是小人是什麼?」她不屑的冷哼。

他不禁失笑。「我只是不想傷害別人,所以禮貌行事——」

「左右逢源,還是小人!」

「我無欲無求,既不害人也不佔人便宜,這也叫小人?」他為自己叫屈。

「喔?不佔人便宜?那這是?」她低首瞧着他扣住她腰際的手掌,。「不是抱,是救,但也未免救得太久了吧?」她譏諷。兩人就這麼親昵地抱躺在地上說話,這時要有人進來,誰會說他是仗義相「救」?

哼,這個道貌岸然的登徒子!

這話像記悶雷打在冶冬陽心坎上,面孔霎時漲紅,快速起身脫離她的體溫,他尷尬的差點忘了回身「救」她起來。

公孫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眼兒偷偷瞥向他。這傢伙臉紅了?為什麼?

「你答應要帶我上京的,咱們什麼時候到長安去?」鼓起腮幫子,她轉頭問。

他整了整氣息才說:「等爹回來就走。」

「那還要多久?」

「快了。」

「多快?」她可急了,再晚戲都落幕了,李嗣謙那蠢材再笨也不可能拖太久不下手。

「再過兩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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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暗道,一高一矮的兩道身影背着月光走着,不時還傳來低聲細語。

「你可曾有極力想得到的東西?」

「……沒有。」

這麼淡泊?「沒有慾望?」

「慾望?」

「比方說財富。」

「冶家的財富夠我一生吃喝不盡了。」

無欲,那麼……「權力、名利?」

「都是一些虛幻的東西,難換我清心寡欲的無憂生活。」冶冬陽搖了搖頭。

無趣!「美女?」

「我並不好女色。」

「所以你沒有想得到的東西?」

「……嗯,我想應該是。」

唉。「你跟我實在天差地別。」她下了結論。

雖說她也不需要財富、權力、名利,但她慾望更大,她要天地同憂!

「我知道。」他臉上噙着笑。正因這樣,所以才要導正她。

「你真以為改變得了我?」瞇起盈盈水眸,公孫謹嗓音危險的反問。「你當知道,天底下誰陰得過闇帝,而我的陰血正得自於他——」

他不疾不徐的回應,「幼年我也曾經見過公孫夫人一眼,她是溫柔善良的女人,妳的血里有一半是她的。」

她斜睨他。「我爹爹說我像他多一點。」

「目前為止是這樣沒錯。」這點無庸置疑。

她露齒一笑。「你真的很有把握去掉我的邪性?」

「沒把握。」

「那——」

「我只能看着妳,讓妳少作惡。」自從確定她是公孫謀的女兒后,他更加明白,只要她有心,破壞力會是無遠弗屆的,甚至足以為朝堂掀起驚濤駭浪,為此,他非得看緊她不可,就怕眨眼間她已擾得天地變色。

但百密還是有一疏,因為這丫頭半夜也能溜出來闖禍,唉,雖說他隨後追出,可惜還是遲了一步,她已將賭場搞得雞犬不寧。

只因她小姑娘賭錢只進不出,贏得詭異,讓賭場上下當她詐賭,對她亮出傢伙,誰知她不驚也不怕,還數落起賭場的設備差,讓她賭得不舒爽。

這不知死活的挑釁,差一步可就能讓她命喪在賭場保鑣的手裏了,她卻像存心找死似的,還揚言要將賭場給拆了,讓隨後追來的他頭痛出面,付了千兩贖金才將人帶走。

這也就是為什麼此時此刻他會在這秋夜冷風裏,出現在這暗無人煙的小道上了。

「誰要你出手相救的!」她換個話題,不滿的抗議。

「我救的又不是妳。」

「這才讓我氣啊!」

他眉眼含笑,不自覺的多了絲寵溺。「難道要我眼睜睜看着他們得罪妳,好讓妳逮到名目找對方麻煩,然後拆了人家的場?」

「你明知我的意圖,還掃我的興!」她生氣的質問。真是活見鬼了,這無趣的傢伙真來礙她的事!

「掃了妳的興,我也付出了巨額的代價。」他數着自己的損失。

「你是活該,誰要你多事!」

他苦笑。是啊,他是活該,淡然無波的日子不過,偏要惹上這丫頭,自己是自我作踐沒錯。

「好吧,都是我的錯,夜深了,咱們回去吧。」他深感無奈的催促。

「哼!我不回去了!」公孫謹任性的別過臉。都怪他老跟着人,讓她連挑了賭場這麼小的事都做了,還失敗,她該怎麼跟爹爹回信?不管啦,她要找新樂子,直覺告訴她今晚有事。

這可讓冶冬陽緊蹙濃眉。「如果妳真不想隨我走,我並不想強迫妳,那——」我跟着妳就是了。

「你想跟我分道揚鑣?」他話還沒說完,她已經忍不住發火。

他不是很愛跟嗎?想到他要棄自己不顧的回府,她就莫名感到生氣。

他沉默的瞧着她突來的怒氣。她怎麼了?

「戰敗了?認輸了?這麼快!」忽然火上心頭,飆得公孫謹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但就是住不了口。

他淡覷她一記,還是不語。

「哼!」她一跺腳,旋身背對他,貝齒咬咬粉唇。「人家是說暫時不回去,又沒說都不回去了,我想……想你陪我散步,晚點再回去!」她賭氣說。

這傢伙真像木頭一板一眼得教人討厭!

偏偏這麼討厭的人,就是她的剋星!連日來的相處,她也不得不承認,只有他的話會教她聽進心裏,但她就是搞不清為什麼。

現下別說他想看着她,不讓她作怪,老實說,除了作怪,她還多費了心神在他身上。

「夜深,這路上不安寧。」他沉聲說,雖然她的撒嬌教他有些心軟,但因為匆忙追來,他並無帶着護衛,深夜裏兩人獨行,難免危險,他無所謂,但她——不行。

「你有武功吧?」她笑問得故意。

「只能強身,不足禦敵。」

「原來是沒用的書生!」

「是啊,所以別為難我了,跟我回去吧,要逛,明日帶了護衛再陪妳逛個過癮。」

「我偏不,我現在就要冒險。」她天生反骨,就想為難他,瞧他皺眉,也是樂事一件,這是她近來的新發現。

原來這男人皺眉也挺好看的,別有雲鶴知愁的氣質,多有趣!

冶冬陽抿嘴感受着夜裏身旁吹過的陣陣冷風,茂密樹林被颳得沙沙作響,滿地的黃葉,帶給人膽戰心驚的味道,而這丫頭竟不怕?

「就逛吧。」他頗有拿她沒轍的懊惱之色。

她立即笑得宛如小惡魔。「那走吧——」話才落,忽地迎面衝上一道人影,撞進她的懷裏。

「誰?」她反射性的驚退一步,這才看清撞上她的是一名老婦,老婦一個踉蹌,跌倒在地,沒了聲響。

「老人家,您怎麼了?」冶冬陽趕緊上前查看,這才驚覺老婦面無血色,全身濕濡,月光下仔細一看,竟是血。

「怎麼回事?」公孫謹心驚。

「是刀傷,莫非她被追殺?」他簡略看了一下老婦的傷口,沉肅的猜測。

「沒錯,這老太婆正是咱們要追殺的人,老子勸你們最好別管閑事,交出人來!」突然面前出現了三個黑衣人。

「你們是誰?」公孫謹見狀,竟面露興奮。

「咱們是誰妳甭管,這裏沒你們的事,兩人想幽會到別處去,別妨礙咱們殺人。」

「幽會?你們以為我與他在幽會?」這詞新鮮。

「這夜半清冷的巷道小林中,孤男寡女相約見面,不是幽會是什麼?」三人之一的黑衣人自以為是的回答。

「也是,也是,所謂幽會當屬不守婦道的女人家所為之事,多麼叛逆啊,臭木頭,你說是不是?以後咱們專挑半夜出來閑晃好了。」

冶冬陽莞爾,「妳這丫頭!」這丫頭怎麼就跟一般人不同,這等敗壞名聲的事,她怎麼有興趣,也不想想她不要名聲,難道也要他跟着遺臭鄉里嗎?

「你們夠了沒?老子可沒空等你們打情罵俏完,還不走人,咱們連你們一塊殺,讓你們做對同命鴛鴦!」黑衣人兇狠的撂話。

「好啊,你要殺人我也不想攔,還想湊湊熱鬧,瞧你們怎麼殺人的,這應該很刺激吧?」公孫謹笑得陰魅期待。

黑衣人一愣。哪來的怪丫頭,居然想看他們殺人?

「隨便妳,反正這老太婆非死不可,你們放下她,讓老子一刀解決了。」

「好……是好,可是這木頭好像沒這意思放人耶。」她可惜的瞧着冶冬陽依舊將老婦護在身旁,似乎有意救人。

「那就勸妳的男人快點將人放下,不然我連他一塊殺!」黑衣人一臉輕視的看着眼前文弱的男人,看他的打扮,八成是個無用的富家公子。

殺這傢伙?這可不行!「冬陽公子,還是別管了吧,這老婦跟你素昧平生,可別為了她喪命。」她「好言」相勸,為的就是希望他別又擾了她看戲的興緻。

他瞅了她一眼。「當街殺人,豈不目無法紀?既然讓我撞見,就不能見死不救。」

「好,既然如此,咱們就讓你做個仁義俠士,連你也殺了!」說完,三個人對着他揮刀齊上。

冶冬陽立即將老婦往公孫謹身上一塞。「守着她。」

交代完,他便赤手空拳的迎上刀刃,月朦星稀,刀光犀利,猶勝月影,一陣左閃右躲后,他翻身空手卸下一名黑衣人的膀子,順勢搶了對方手上的刀,其它兩人一見,登時發寒,再見去了膀子躺在地上哀號的同伴,臉色發青,互看一眼,一咬牙,目光掃向老婦。

「先完成任務再說!」兩人刀鋒一轉,立即撇下他,轉向躺在公孫謹身旁的老婦。

眼看刀鋒就要砍向老婦的身子,公孫謹下意識想着冶冬陽的交代——她得護人。

手一拖,硬是將老婦脫離刀刃砍下的範圍,黑衣人一擊未成,刀子直沒泥地,氣得拔出刀刃,又要再砍,但這回砍向的是公孫謹,她來不及反應,只差三步之遙的冶冬陽也救人不及,眼看她就要受到刀吻,腳邊的老婦突地睜眼,用力扯她的腳,讓她向後傾倒而下,避開這兇險的一刀,救下她的小命。

她喘息之際,冶冬陽也已趕至,刀刃一揮,各砍下兩人拿刀的手,霎時地上躺了三隻手臂,以及三具哀號的人體。

他臉色發沉,刀子再舉,三人嚇得屁滾尿流,抱着自己的手臂,哭喊着各自逃命去了。

公孫謹瞧得興奮,早忘了剛剛自己的險境。好個只能強身,不足禦敵,原來這小子挺謙虛的!

「咳、咳……」

「婆婆,妳振作一點。」老婦的咳聲讓她回過神,連忙蹲下身子,幫着擦拭老婦不斷由嘴裏湧出的鮮血,只是瞧着她臉色灰敗,不住抽搐的模樣,她也心知肚明怕是沒救了。

「我……我不行了……」老婦喘息着。

「妳撐着點,我這就送妳去大夫那,妳會沒事的。」冶冬陽明知她根本不可能撐得過去,還是好言安慰。

「別……安慰我了,我身上不只刀傷,還……中了毒。」

中毒?他這才仔細觀看老婦的臉色,臉上帶着黑氣,確實中了劇毒。「連毒也用上了,他們真狠,非置妳於死地不可。」他沉聲。

「他們是誰啊,為什麼非要妳死?」公孫謹很感興趣。這木頭性情冷淡,沒什麼好奇心,竟什麼也不問,這可教她急了,一個老人家,誰要這麼痛下殺手,多麼教人不解,也多麼令人興奮啊!

「我……身上有個秘密。」老婦氣若遊絲的咳着血。

「秘密?」這兩個字可讓她眉眼都綻亮了。

「對……一個天大的秘密……」

「什麼秘密?」她立即湊上前興然地追問。

老婦勉力睜開老眼,在兩人身上來回梭巡了片刻,百般不甘地咳嘆。「這個秘密我是該帶進棺材的……但是我着實不甘心啊……咳咳……」

「不甘心就把秘密告訴我,然後妳的仇我幫妳報!」她馬上自告奮勇。

「幫我報仇……」老婦的臉龐驀地露出飲恨猙獰之色。「報仇你們是做不到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們能幫我將一樣東西交給一個人,老太婆我就感激不盡了……」

「好,什麼東西?交給什麼人?」她爽快的答應。

一旁的冶冬陽無奈的苦笑。這丫頭的樂子打到一個將死的人身上了。

「咳……這是一封我早寫好的血書,請妳將這封血書交給被廢的王皇后……」才掏出衣襟里的血書,老婦就又吐出腥臭的黑血。

公孫謹急着要接過血書,興奮的臉色藏也藏不住。

老婦卻遲疑了一下。將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陌生人好嗎?但現下她已無能為力再守住這個秘密,她別無選擇,「姑娘,請妳定要遵從諾言,順利將這東西交到王皇後手中……算……算老太婆求……你們了……」

「呃……好。」為了快點拿到血書,她隨口答應。

老婦這才鬆手,但冶冬陽動作更快,迅速先一步由她手中抽走了血書。「這東西暫時由我來保管。」

「為什麼由你保管,老人家明明是要交給我的!」瞧着空無一物的手,公孫謹恨得牙痒痒。

「咱們一起的,交給妳或我都一樣。」他面無表情的收起血書。

她氣惱不已。這傢伙可是清楚的很,這東西交給他跟交給她可是大大的不一樣,這傢伙才不會由着她胡來!

「老人家,可否告知妳的大名,我才知道如何告訴王皇后這東西的來源。」冶冬陽根本不理會氣黑嬌顏的女人,逕自問向老婦。

「我……曾經是太……平公主的宮女,草嬤嬤,你將這血書交給王后后,她自然會知道……我是誰。」

「我明白了,我會將這封信交給王皇后的。」他凝重的承諾,這份承諾不只說給老婦聽,也是要打消身邊懷着鬼胎的丫頭的覬覦之心。

公孫謹一聽,果然黑了俏臉,瞪人的眼兒毫不留情。

但他當沒看見似的朝老婦又問。「妳的屍首希望我怎麼處置?」

公孫謹抿着嘴,這傢伙還真好心!

「老……老太婆這無用的屍首……就請你隨地埋了吧,但這份秘密……將可動搖國本……請你務必……務必——」接下來再無聲響,已然斷氣。

「動搖國本的秘密!」這話讓公孫謹的魔魅之氣乍然流轉,濃濃的邪味立即讓冶冬陽心生警惕。

「謹兒,這血書不屬於妳。」他馬上澆了她一桶冷水。

「但也不屬於你!」她與他對峙。

他淡然點頭。「對,都不屬於我們倆,它是屬於王皇后的。」

「沒錯,但在物歸原主前,好歹讓我先瞧瞧嘛!」那雙特別烏黑清靈的眼眸這會呈現出來的是出奇的討好之色,甚至掛起甜膩的笑靨。

「不成。」他不假辭色的回絕了。

她的俏臉僵了僵。「可惡,你到底給不給?」她立即翻臉。

「不給。」他也答得乾脆。

她瞪着他,評估動手搶的可能,但想起他輕易卸下他人手臂的身手,當下搖首。此人可是身懷絕技,暗藏不露呢。「你別死板板了,看一眼又不會怎樣——」硬的不行,她又放軟聲音。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這東西不屬妳我,就別有覬覦之心的好。」

她臉發臭了。「她人都死了,幹麼還遵守什麼諾言……等等,交給王皇后是嗎?倘若王皇后死了呢?這血書還怎麼送出去?」她忽而亮了靈活的雙眸。

他則出現閻王臉。「妳想做什麼?」

「不是我想做什麼,而是太子應該已經做了什麼吧?」她喜孜孜的說。

聞言,冶冬陽面色更沉。那日她唆使太子殺人,太子立即就興匆匆的回京,為此他派人急追勸阻,儘管太子滿口同意不會聽任一個丫頭的胡言逆倫之策,但他心中有數,他是會看他面子緩些時間,不教他懷疑,但為保命,十成十會暗殺廢后的。

「一旦廢后死了,這血書就成了無主之物,屆時我自然有權力處置了吧?」她得意揚揚。

「但目前皇后仍健在,這信我一定得依約交到她手中。」他仍堅持這麼做。

「那好,我跟你一起送信去,倘若途中傳來王皇后的死訊,你就得將信交出來。」她與他說條件。

這丫頭不會放棄這念頭的,看來他得搶在太子動手前先救人,就是不知來不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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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來不及!

冶冬陽與公孫謹兩人才葬好草嬤嬤,正打算整裝后立即出發去長安,兩人一樣心急,但一個是為救人,一個則是為了探知人被殺了沒。

兩人各懷心事,才要踏出門,暮春已帶回街頭消息。

王皇后在被廢三個月後終於在昨晚「憂憤抑鬱」的過世,愧疚懊悔的唐玄宗立即詔令以一品之禮將她葬於無相寺中。

「這下就如我所料,太子可以鬆了一口氣,暫時無憂了。」公孫謹得到消息得意不已。

這急於自保的太子,回京后顯然一刻也沒擔擱就動手了,冶冬陽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東西可以給我了吧?」在國喪之日,公孫謹卻滿臉喜色。

他黝黑深邃的眼眸垂了下來。「尊重死人,咱們等國喪日過後再看吧。」

「這怎麼成?那不是還要我等上百日?」她愕然不肯。

他攤手說:「那也沒辦法,妳若想得到血書,就得捺着性子。」

她用力的吸氣。「你根本不想將東西給我對不對?」勃然大怒。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除非妳看了以後不會有所行動。」

「你!你明知道不可能!」她火爆的怒視。這傢伙就會壞她的好事,她早早該離開的,自己當初非要跟他攪和個什麼勁?

「這就是了,現下百姓和樂,國富民安,我不希望這一切有所動搖,所以妳我誰也別看。」

「我偏不!」那句動搖國本可是教她日思夜想,興奮了好久,她可以感覺到血書在跟她說「將我發揚光大吧」,她要遵從血書的心愿啦!要她放棄,作夢!

「那就隨妳了。」他擺明不會交出東西。

她氣壞了。「冶冬陽,咱們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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闇帝的女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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