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卓逸帆一夜都沒能睡好,眼中佈滿血絲。

那個傢伙到底是誰?他忍不住又拿起放在床邊的照片看着。

難不成這個人是她在國外的男朋友,她之所以這麼省吃儉用,就是為了想去見他?

但是,認識她這麼久,也沒聽她提過有這一號人物存在啊。

不過這也難怪,每次兩人一見面,不是鬥嘴就是吵架,從沒能好好談話。他嘆一口氣。

心事重重的他下了樓,便見錢靜如已坐在餐桌前。

“早啊。”他主動向她打招呼。昨晚兩人不歡而散,如果他不先開口,倔強的她根本不會理他。

“我的包包呢?”她甫見着他,第一句話並不是向他道聲“早安”,而是不客氣的質問。

“包包……在我房間。”剛才心神恍惚,連她的包包都忘了拿下來。

他一說完,她立刻像火箭般衝上二樓。

“哼,有必要這麼急嗎?”他一臉不悅。因為他知道,她那麼心急是為了什麼。

算了,吃早餐吧。

他做了簡單的早點,逕自吃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錢靜如才由二樓衝下來。

“你……你……”她臉色蒼白,像發生了什麼大事一般。

“我什麼?”相較於她的氣急敗壞,卓逸帆就顯得悠閑多了。

“你有沒有看到我包包里的照片?”

她焦急的模樣,看在他眼裏竟是這麼的刺眼。

“沒有。”不知為何,他沒有說出實話。

“沒有?”錢靜如震驚的表情,彷彿世界末日即將到來。“天啊!我怎麼會弄丟了那麼重要的照片?”

卓逸帆冷眼旁觀,盯着欲哭無淚的她。

如果他現在將照片拿出來,她應該會破涕為笑吧!

他有一瞬間的猶豫。

“你要不要吃早餐?”最後,他還是沒將照片物歸原主,因着心中那份莫名的妒意。

“我吃不下……”她頹然坐在他對面,臉上絕望的神情是那樣地教人不忍。

“那張照片……很重要嗎?”頓時感到口袋裏的照片在發熱,熱得他坐立難安。

“何只重要,那簡直是我的命!”

“既然那麼重要,你又怎麼會弄丟?”他故意問。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弄丟的……我真糊塗!”她咬着下唇,模樣楚楚可憐。

“又不是沒底片,再去沖洗一張不就好了。”他移開視線,若是再看下去,說不定會心軟地將照片還給她。

“我沒底片啦!”說著,眼淚終於落下。“那是我唯一的照片……”

“你哭什麼?只不過是一張照片嘛!”看到她為別的男人哭成這樣,卓逸帆胸口一把無名火燒了起來。“都幾歲了,還為這種小事掉眼淚!”

“弄丟照片的人又不是你,你當然可以說風涼話了!”她已經很傷心了,被他這麼一吼,氣得站起來大聲回話。

“又不是小孩子,行為還這麼幼稚!”

“我不想跟你說了!”她這麼傷心,他非但沒出言安慰,反而教訓她,氣得她“砰”一聲甩上門,上課去了。

他在說什麼啊?

卓逸帆頹然坐下,他其實並不想說那些話的,但是,每當他面對她時,總是會說出連自己也吃驚的話來。

他到底是怎麼了?

一到學校,錢靜如便在走廊上遇見了桐青書。

“錢同學,你沒事吧?”他還真被一臉愁雲慘霧的她給嚇到了。

她沒說話,只是沉默地搖搖頭。

見她不想說,他也沒追問下去,識趣地閉口不語。

“桐副會長,請問這幾天我可以在學生會裏過夜嗎?”默默和桐青書走了一段路程后,她問。

“可以問為什麼嗎?”難道她和逸帆處得不好嗎?

從卓逸帆口中,他得知錢靜如住在卓逸帆家花園的小木屋內,但他不知道的是,小木屋已在昨夜的狂風暴雨中被吹倒了。

“不可以嗎?”她不想多做解釋。

“也不是。不過,一個女生在學校過夜總是不太好。”他有些為難。

“你說得也對……”她垂下頭。

他見狀,有些不忍。

“如果你不想回家睡,又不介意應付我爸媽的話,或許可以來我家小住幾天。”

他提議。

“真的嗎?”她眼中馬上閃出陣陣光芒,但旋即猶豫起來,“但是……打擾伯父伯母好像不太好……”她想起自己和桐青書似乎還沒熟稔到可以借住他家的地步。

她還是去打擾好友清月好了,雖然她爸媽很不喜歡有外人借住——事實上,若是有其他辦法,她也不想打清月的主意,只因她深知這樣會令好友為難。

不過,現在她真的是求助無門了。前幾天她接獲學校通知,因為她遲遲未去宿舍報到,所以校方便將她的宿舍取消了,而她又不想回去卓逸帆那兒,今早才吵過架,她的臉皮還沒厚到那種程度;小木屋又塌了,她實在不知道該住在哪兒……

“不要緊的,我爸媽很好客,你不用擔心,逸帆以前也是我家的常客呢。”

“但我是女生……”

“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安排你和我睡在同一間房間的。”桐青書開着玩笑。

“我家有很多間客房。”

“我不是這個意思……”一個女生借住在男生家裏,不就意味着兩人關係匪淺嗎?

“我爸媽都很開明,不會胡思亂想的。就這樣決定了,我馬上打電話回家說有朋友要來住,請他們準備一下。”

“我——”她仍有些猶豫。

“你就讓我幫一下忙吧!就當是我謝謝你幫逸帆好了。”

“那……好吧,這段期間就打擾你了。”盛情難卻,她只好點頭答應了。

她真不明白,桐青書這麼好的一個人,為什麼會和那個壞心男是好朋友?他們一點也不像啊!

在卓逸帆和錢靜如冷戰的這段時間,綠山大學一年一度的馬拉松比賽悄悄來臨了。

透過桐青書,卓逸帆得知她現在正住在桐家時,胸口那簇火焰更是燒得旺烈,而這也加深了他內心的疑竇。

青書該不會喜歡上那個凶婆娘了吧?

就他所知,桐青書總會有意無意地維護錢靜如,那種態度早巳超越一般同學的關懷。

至於錢靜如對桐青書的態度,也總是和顏悅色,但對着他就擺出一副晚娘臉孔,待遇簡直有着天壤之別。

他幹嘛要在意啊?就算青書真的和那個瘋女人在一起,那也不關他的事!

只是,理智是這麼告訴自己,但他內心深處卻不是這樣想。

“會長?”書記正在對卓逸帆報告一些事項。“會長,你有在聽嗎?”

“嗯……”他含糊地應了聲,目光仍舊落在學生會一角、正和桐青書相談甚歡的錢靜如身上。

“明天的馬拉松比賽……”書記說了些什麼,他一概沒聽到,耳朵只聽得見那兩人的愉悅笑聲。

那刺耳的笑聲,一直在他耳邊徘徊不去,整整煩擾了他一夜……

頂着一雙熊貓眼的卓逸帆,以算不上好的精神參加隔天的馬拉松比賽。

人秋的天氣,氣溫適中,正適合需要耐力的馬拉松賽。

換上運動服的他,在起跑點上懶洋洋地做着熱身運動。大一、大二他連續兩年都拿到了冠軍,原本信誓旦旦要在大三這年也將冠軍手到擒來,現在卻興趣缺缺。

原因當然是出在那個正和他冷戰的錢靜如身上了。

“卓會長,”一個兩年來都和卓逸帆爭奪第一名的高大男生,走到他身邊。

“你精神好像不太好呢,小心跑不完全程啊!”語調帶了點惡意的成分。

“謝謝你的提點。”他看了那男生一眼,不在意地別過頭。

他才沒空理會這種無聊的挑釁。過去兩年,無論那男生如何努力,總是贏不了他,沒必要和這種人一般見識。

由於綠山大學的馬拉松比賽是不分男女的混合賽,對體力不如男生的女生來說較不利,歷屆優勝者全是男生,即使偶爾有一、兩名運動神經較佳的女生擠進前十名,但因為女生能勝出的機會實在太小,故參加者年年遞減,久而久之,參加馬拉松比賽的女生就愈來愈少了。

“錢同學,”桐青書穿着一身白色運動服,向正在做熱身的錢靜如揮手。

“桐副會長。”她漾出一抹笑容。“早啊!”

“早,原來你也打算參加啊!”

“反正在旁邊加油打氣不適合我,倒不如下場活動一下筋骨。”她穿了一身藍,邊說邊搖手擺腿。

“今年好像只有五個女生參加,雖然少,不過已經比去年多了。”

“才五個?”她有些驚訝,“為什麼其他女生不參加?”

“因為得名的大多是男生,明知獲勝無望,便乾脆不參加了。”

“參加比賽不是贏就是輸,哪有一定會贏才參加的道理。再說,還沒跑之前就斷定自己不會贏,就算真有機會勝出,也變成沒機會啦!”

“很多人不是這樣想。”桐青書因這番話而更欣賞她了。此時,集合的哨聲響起。

“逸帆。”來到集合處的桐青書,眼尖地首先看到卓逸帆。

站在他身邊的錢靜如,瞥了卓逸帆一眼,然後移開視線。

“逸帆,你昨晚又失眠了嗎?黑眼圈好明顯啊。”桐青書關心地問。

“不礙事的。”都是那個瘋女人害的!

“對呀!是不礙事,不過會礙到別人。”自從那天和卓逸帆鬧翻之後,錢靜如便再也沒和他說過半句話,但現在竟然主動開口,“有人不自量力參加比賽,萬一在中途倒下,自己丟臉就算了,還害得工作人員要將他拖離跑道,以免礙到其他參賽者。”

錢靜如主動和他說話,雖然令卓逸帆很高興,但她那番帶刺的話,卻令他心中的欣喜在一瞬間轉化為零。

“女生在馬拉松比賽從沒得過第一名,跑不完全程的人也比比皆是,不知道比賽中途到底是誰會礙着別人。”他反唇相稽。

她惡狠狠地瞪着他。

桐青書見狀,立即居中調停。

“比賽快開始了。大家還是多保留一點力氣吧!”

“哼!”

兩人同時朝對方哼了一聲,默契之好,令桐青書不禁苦笑。

當參賽者都準備就緒后,擔任裁判的老師便鳴槍大喊:“GO!”

比賽甫開始,卓逸帆便以高速拋開後頭的選手們,他不想被一些速度慢的人阻凝去路,所以選擇在一開始便跑於領先群中,直到接近尾段時,才加速追上最前頭的對手。

原本他的策略是這樣的,但當他跑在領先群的時候,錢靜如卻後來居上,跑到他的前方。

“你跑得真慢!”她故意說。“你真的是男生嗎?”

說完,她便猶如一支飛箭般向前沖,不只教卓逸帆目瞪口呆,其他跑在前頭的參賽者也都吃了一驚。女生參賽本已是項奇事,而像她這樣跑得拚命、幾乎毫無策略可言的女生更是少見。

可惡!

不甘被看輕的卓逸帆,將原訂的策略拋諸腦後,緊緊盯着不遠處的那抹藍色身影,沒命地加速向前,誓要追過錢靜如不可!

他畢竟是男生,身高腿長,步伐較大,自是佔了優勢。因此,他很快便追上丁錢靜如。

“你也沒跑得多快嘛。”他回贈她一句。“女生就是女生,是贏不了的!”

“你說什麼?!”她大吼,“你才不會贏!”

“我告訴你,歷屆的馬拉松比賽冠軍都是男生,今年也不例外!”

“誰說的?今年將會是本校女生一個重要的轉折點!”

“口氣這麼大?現在還是大白天,要作夢請你晚上再作!”

“姓卓的,我一定會贏!你走着瞧!”

明知不該在跑馬拉松時隨便開口說話,以免打亂了調氣,兩人仍是不停地一邊跑,一邊鬥嘴。

這種情景讓在一旁打氣的啦啦隊瞠目結舌。

“好,我們來打賭,看誰會贏這場比賽!”他說。

“賭就賭!誰怕誰!”

“輸的人要為贏的人做一件事,怎麼樣?”

“好,反正我一定會贏!”錢靜如對自己的體能很有信心,讀書她不擅長,但說到運動嘛,可就是她的拿手絕活了。

“到時你輸了可別不認帳。”卓逸帆自信地一笑。

望見他這抹笑容,錢靜如競有片刻的失神。

比賽!比賽!雜念退散!她猛地搖頭。

“我先走了,BYE!”既已和她訂下賭約,他可不能輸,不然面子真不知該往哪兒放。

一見卓逸帆跑在前頭,錢靜如馬上加快速度。

他們兩人互不相讓,一旦對方超前了一丁點,便會氣憤難平地加速趕上,兩人跑啊跑的,不知不覺間已經跑在最前頭,沒有人是他們的對手。

為了不輸給卓逸帆,錢靜如已差不多用掉了七、八成的體力。

天呀!她的頭怎麼那麼昏?好像有許多星星在眼前飛舞……

還有……還有多遠才到終點啊?

而卓逸帆也不比她好多少,原以為不用多久,她便會支撐不住而落後,沒想到她還真不是蓋的,體力超乎常人。

不遠處有一個運動飲料補給站,他在心底叫好,現在正渴着呢。

他迅速地拿過飲料,正想喝時,瞄到她不小心弄翻了剛拿到的飲料。

其實如果她真的想喝,大可以跑回去再拿另一罐,但如此一來一回,定會拉遠她和卓逸帆之間的距離,她好不容易才與他並肩跑着,可不能為了區區一罐運動飲料而輸掉了重要的打賭,而且終點快到了,只要再忍耐一會兒,等獲勝后,她要喝多少就有多少。

下定決心后,她便專心地繼續往前跑。

卓逸帆灌了兩口飲料,體力好像回復了一點,他看了看臉色有些發白的錢靜如,知道她現在很渴。

他想了想,然後向她說:“喂!凶婆娘,有東西喝啊,你要不要?”

“誰要喝你的東西!”她一口回絕。

“怎麼?怕我下毒不敢喝嗎?原來你是個膽小鬼!算了,當我沒說好了。”早知道她不會輕易接受自己的好意。

“誰是膽小鬼?”最受不了激將法的她,一手奪過他手中的飲料,然後咕嚕咕嚕地一口氣喝光。

卓逸帆一笑,很滿意她的舉動,他剛才還真擔心她會因為脫水而不支倒地。

真好喝!錢靜如只覺得剛才喝下的飲料可媲美天上的甘露。

沒想到這個壞心男也有做好事的時候啊!

在比賽初始就領先的兩人,在這個時候,終於看到他們期望已久的紅帶子了。

見到終點的兩人,失去的體力好像全回歸體內,速度突然加快了許多,兩人不相上下地向前沖,像是參加百米賽跑,而不是馬拉松耐力賽。

在終點處守候的眾人,看到有參賽選手來到終點,都興奮得吶喊起來。

“是卓會長!”

“哇!卓會長加油!”

“咦?另外一個人不是女的嗎?”

“不是吧!哪有女生會跑得和男生一樣快?”

原本為卓逸帆打氣助威的女生們,見到錢靜如后都沉默下來,不知道該為哪一方加油。

“加油啊!女生必勝!”驀然,一道女聲在靜默中響起。

女生們像是被感染了似的,紛紛為這罕見現象的創始者——錢靜如打氣。

“加油!女生一定贏!”

男生們也沒有遲疑,趕忙為正朝終點邁進的卓逸帆打氣。

“會長加油!男生一定贏過女生!”

因為錢靜如和卓逸帆的雙雙出現,使得在終點處加油的學生們分成兩組,各自為自己支持的參賽選手打氣。

“加油啊!”

“為咱們女生打破傳統!”

此起彼落的叫喊聲足以傳到九霄雲外,但卻傳不進卓逸帆及錢靜如的耳中。

他們一心只想獲勝,根本聽不進旁人打氣加油的聲音。

頭好昏啊!

錢靜如其實早就快不行了,但礙於方才在卓逸帆面前誇下海口,說什麼一定會贏他,迫使她無論如何都要死撐下去。

她一鼓作氣地往前沖,壓根兒沒發現地面有一處凹陷——

“啊!”等她發現的時候已經太晚了,身體一歪,眼看就要摔跌在地——

卓逸帆原本領先她約一步,回頭正想看看她是否追上來時,便看到她往旁邊跌去。

他什麼也沒想,腳跟一轉,立即跑回去想接住她。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他是接住了她沒錯,但卻也失去了平衡,摟在一起的兩人一同跌在地上,而更不幸的是,他倆的頭同時碰撞到路面,由於衝擊力道太大,當場昏了過去——就在距離終點不到十公尺的地方。

那些前一刻還聲嘶力竭為他們打氣的啦啦隊們,全都因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而張大了口,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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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要慢慢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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