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飯局已經進行了一個多小時。

夏若曦一直靜靜地坐着,臉上保持着禮貌的微笑,這幾乎是她陪簡嘉甫出席應酬的一貫模式,她總是扮演着陪襯的角色,絕少插手簡嘉甫的公事。

她傾聽着簡嘉甫和兩名日本客戶的談話,一面漫不經心地撥弄着盤中的菜肴。餐廳里的氣氛很好,流泄的琴音優雅而閑適,然而她的思緒卻不在這兒,反而想起在關島的那些天,和另一個男人的晚餐約會。

“就這樣,那我們就不打擾兩位用餐了。”最後,那兩個男人站了起來。“先預祝咱們合作成功,簡先生。”

“不會令您失望的,田中先生。”簡嘉甫連忙起身,夏若曦也跟着站了起來。

“對了,兩位應該是好事近了吧?”另一個日本人笑咪咪地接口,“簡先生和夏小姐郎才女貌,有好消息別忘了通知一聲。”

“一定。”筒嘉甫客套道,兩個日本人微笑地離去了。

“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等兩人重新入了座,簡嘉甫打量着她。

“哪有,是你多想了吧?”她閃避他的目光。“倒是你,工作還順利吧?”

“嗯那兩個日本老頭是龜毛了些,但總算是搞定了。”他聳聳肩膀,“不過他們倒是提醒了我,關於結婚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她怔了下由於最近忙着雜誌出刊,再加上和日東集團的代表洽談合約的事,她簡直忙得昏頭轉向,若非簡嘉甫提起,她根本忘了有這麼—回事,

“呃,對不起,嘉甫。”她清了清喉嚨,仔細考慮着該如何措詞。”你也知道我最近很忙,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看見簡嘉甫的表情,她知道他對她的反應有些失望

“你為什麼害怕嫁給我,若曦?”他過了半晌才問:“或者,你是害怕結婚,因為你母親的例子,讓你對男人沒有安全感?”

“當然不是!”她立刻否認

“如果不是,你為什麼不肯答應我的求婚?並不是每個人都適合過着像你母親那樣的生活……”

“夠了,嘉甫。”她冷靜地打斷他。“這是我們之間的事,請別把我母親扯進來。”

簡嘉甫還想反駁,見她漠然的表情,又將剩餘的話吞了回去。

“對不起,若曦。我想是我太急躁了一點。”他滿臉歉疚地道。他正想再說些什麼時忽然停了下來,目光調向她身後“咦,那不是殷先生嗎?”

夏若曦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待見到前方那個高大的人影時倏地凍住,血液在一瞬間灌上腦門。

是殷馗,他怎麼會在這裏?!

沒察覺她臉色不對,簡嘉甫逕自起身“我過去打聲招呼。”

“不要,嘉甫。”她急急地拉住他的手。

“怎麼了?”簡嘉甫疑惑地轉過頭來看她。

努力按下那抹驚慌,她強自鎮定地遭:“我有些累了,想早點回去。”

“可是……”簡嘉甫還想開口,見她臉色有些蒼白,他沒有再堅持。“那好吧,我送你回去。”

他幫她拉開椅子,夏若曦低垂着頭站起身,目光卻忍不住往殷馗的方向瞧。

彷彿意識到他們的動作,殷馗不經意地回過頭來,黑色的眸光對上她的。

她迅速轉身,感覺心跳沉沉地撞擊着,彷彿要躍出胸膛,她暗自祈禱他沒有認出她來,然而她的祈求落空了,那個熟悉的低沉嗓音傳進她的耳際——

“簡先生,你也在這兒?”

“殷先生。”沒發現她霎時僵住,簡嘉甫笑容滿面地迎向前去。“真巧,你也來了?”

夏若曦極力按下驚惶,強迫自己轉身面對殷馗。

近一個月不見,他似乎比她記憶中來得更加高大,濃密的黑髮修剪成一個利落的髮型,他穿着一襲正式的深藍色西裝,合身地襯托出他的寬肩和結實的臂膀,令他看來更顯出眾和……懾人。

他仍然是她認識的那個男人,不同的只有他臉上的神情,嚴酷、冷峻,剛毅的下巴綳得緊緊的,那對深幽的陣子沒有溫柔和暖意,只有一片平淡和客套的光芒,一點也不同於那個她所熱悉、臉上總是帶着微笑的男人。

她就這麼定定地瞪視着他,直到簡嘉甫的聲音響起

“若曦?”

她回過神,命令自己擠出一個量自然的笑意。“看來你遇到熟人了。”

“是啊,殷先生是我在商場上的朋友。”簡嘉甫親熱地拉過她,才轉向殷馗開始介紹,“殷先生,這位是我女朋友夏若曦小姐。若曦,這位是日東集團的總經理,殷馗先生。”

日東集團?夏若曦相信自己的臉色更白了。

然而殷馗的臉上未曾顯露絲毫情緒,銳利的眸光隱抑閃爍。

“夏小姐,幸會。”他禮貌地朝她伸出手,就好像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既然他能裝做若無其事,她也能。夏若曦一咬牙,硬着頭皮和他—握,“殷先生,幸會。”

“若曦是‘協奏曲’的發行人,最近正在爭取和日東集團的合作,還請殷先生多多照了。”簡嘉甫趁機幫她做了公關,然後轉向站在殷馗身邊的女郎。“這位小姐是……”

“任宛靈。”不等殷馗幫她介紹,任宛靈已經大方地伸出手“兩位,幸會。”

“任小姐,久仰大名。”簡嘉甫眼睛一亮.笑容立即顯得殷勤。“原來你就是任董事長的千金。我對令尊一直十分景仰,希望有機會能見見他,和他當面討教關於企業管理的事宜。”

“我會轉告家父的。”任宛靈得體地說道,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過夏著曦。“我剛剛聽簡先生說,夏小姐正在爭取和日東集團的合作?”

“是的。”她簡短地回答,慶幸自己的聲音已經恢復平靜。“敝公司目的在在爭取日東集團的平面廣告合約,希望貴公司能審慎考慮。”

“既然這麼巧遇見殷先生,你何不就趁此機會,和殷先生好好聊聊?”筒嘉甫建議道,然後轉向任宛靈。“任小姐,我有這個榮幸請你跳支舞嗎?”

“好啊。”任宛靈大方地伸出手,兩人朝着舞池的方向走去。一時間,這個卡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有好一會兒,他們就這麼靜默着,沒有人開口說話。

“好久不見了,若曦。”他事先打破沉靜。”世界真的很小,嗯?沒想到兜了一圈,我們又會在這兒遇見。”

夏若曦垂下目光,發現自己無法直視着他,因為那會讓她想起他們曾經多麼親密。

“我也感到感外。”她的表情平靜無波,不讓他察覺自己內心紊亂的情感。“你沒有告訴我你是日東集團的總經理。”

他的回答是微微聳肩,自顧自地坐了下來,用眼神示意她也坐下。

她原本不想從命,但幾番考慮之後,還是決定坐回她原來的位子,眼神仍然充滿警戒。

“你不用這麼怕我。”他朝她挑起一眉,好笑地道:“如果你記性夠好的話,應該記得一個月前在某個太平洋小島上,咱們似乎沒這麼疏遠。”

他輕柔的語調令她想起他們共渡的那些美好回憶。他爽朗的微笑,結實的身軀環抱住她,還有他溫柔的吻……一絲燥熱襲上她的頰。

“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她強自鎮定。“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和你談談關於廣告的事。”

“那天早上,你為什麼突然離開?”他單刀直入地問。

他犀利的問題令她微微僵直。她不想談那天,不想憶起他們相處的那些日子。

“如果你不想談公事,恕我不奉陪了。”她說完正想起身,他卻更快一步地覆住她的手,她想掙脫,他卻掌握住不放。

“殷馗,你做什麼?”她驚惶地環視四周,害怕有人看見這幕。“這裏是公共場合,你想引起別人注目嗎?放開我!”

“我把話說完自然會放開。如果你不想引起注目,你最好靜靜坐着,保持臉上的微笑。”

她咬了咬牙,然後點頭。

他緩緩地放開她的手往後退開,目光仍然緊盯住她。

“你那天為什麼離開?”他重複問道,低沉的聲音鏗鏘有力。“正確一點來說,你根本是逃走的。為什麼?”

她別開臉去。她怎麼能告訴他,她害怕情況會失去控制。更怕自己舍愈陷愈深,到最後會無法離開。

“公司臨時出了點事,我必須趕回來處理。”她撒謊。

“在三更半夜?”

“對!”

“匆忙到告知我—聲都沒有時間?”

“有這個必要嗎?”她擠出虛假的微笑。“我以為我們都很清楚那只是一段花花軼事,等假期—結束就再無瓜葛。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舉。”

他深思的目光打量着她。她強迫自己面無表情,不在他窺探的目光下顯露心跡。

“所以那就是理由,是嗎?”他過了—會兒之後才道:“你—聲不響的逃走,不是為了簡嘉甫,不是因為差點和別的男人上床令你有罪惡感?”

一朵紅暈飛上腔頰。她的表情告訴他,她對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可是記憶深刻。

“既然你已經知道嘉甫,就該知道那根本是錯誤的。”她低喃。

“為什麼?你還沒有結婚,我也沒有,兩個未婚男女在起稱得上什麼錯誤?”

“或許在假期時找個玩伴對你而言是家常便飯,但我不是。”她探吸了一口氣,勇氣回來了。她定定地直視着他,“我不是那一型的女人,殷馗。如果你只想找個女人來場短暫的愛情遊戲,你顯然找錯人了。”

有好半晌,殷馗沒有再出聲。她咬住下唇,感覺自己手心汗濕。

“是什麼讓你認為我是那樣的人?”他最後說道。

“什麼?”

“在假期時找個玩伴。”他慢慢地道,語調頗為玩昧。“如果我沒會錯意的話,你當時似乎並不討厭我的陪伴。”

她咬住嘴唇。“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你難道不能當做我們現在才認識嗎?”

“不能!”

這男人簡直蠻不講理,她氣惱了起來。“那是你的問題。從現在開始,我希望我們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

“如果你不想再見到我,要如何從我手中拿到日東集團的廣告合約?”

如果目光能殺人,他恐怕早巳經碎屍萬段了。

“‘協奏曲’目前正在爭取和日東集團的合作。方才簡先生是這麼說的沒錯吧?”他的臉上依然帶着那抹懶洋洋的笑容。“我很期待在我的辦公室見到你,到時我們再詳談。”

“關於這點,我會請公司的業務總監和廣告經理和你接拾。”

“我想見到的人是你,若曦。”他輕柔地打斷了她。“如果你夠誠意,日東集團甚至可以無條件全權贊助‘協奏曲’,包下你們未來幾年的廣告量,但必須由你親自來和我談。”

她瞪着他悠閑的表情,他自信滿滿的表情告訴她,他認定她不會拒絕他的提議。

“這是交換條件嗎?”她挑釁道,聲音冷靜到連她自己都感到滿意。“‘協奏曲’能贏得任何一樁合約,憑藉的是實力,而不是走後門。如果貴公司沒有選擇和我們合作,我們也會接受結果,絕不強求。”

意外的,他的反應居然是輕聲笑了,令她為之氣結。

“我提供了一個聰明人都不會拒絕的條件。當然,最後的決定權仍然在你。”他故作禮貌地抬起—眉。“禮拜一下午三點,逾時不候。我們達成協議了嗎?”

就在兩人對峙的同時,簡嘉甫和任宛靈已經從舞池裏走了回來。

“若曦。”簡嘉甫迎向她,沒注意到這兩人間的波濤洶湧,“你和殷先生談得怎麼樣了?”

“我想我們已經達成了一些共識。”夏若曦還沒回答,殷馗已經搶先接口,“你說是嗎,夏小姐?”

她才不會被他眼裏的促狹之意所影響,“今後還請多指教了,殷先生”她皮笑肉不笑地道。

再朝任宛靈微微頷首,夏若曦率先轉身離開,簡嘉甫朝他們露出抱歉的檄笑,也隨即跟了上去。

“你和她說了些什麼,”望着那兩個離開的背影,任宛靈側過頭來看他,

殷馗沒有回答,只是用手輕撫着下巴,眸里閃現深思的笑意。

沒想到這個小女人是只有爪子的母老虎呢,他桃着眉想:在關島相處的那段日子裏,他從未見過她這麼冷靜的一面,如此淡漠、疏遠,高傲得難以親近,然而卻又如此令他深深着迷。

他想要更了解她,想挖掘出她內心深處的火焰,點燃那份他曾經見識過的熱情。

而他會的,他確信。畢竟,他殷馗從不拒絕任何—項挑戰。

在回家的路上,夏若曦一直若有所思地凝望着窗外,聽着簡嘉甫不斷地稱讚着任宛靈的美艷絕倫。

“任宛靈是日東集團董事長任川銘的獨生女,人長得漂亮又熱情大方,社交圈裏仰慕她的單身漢有一蘿筐。我原本以為這種嬌生慣養的富家千金一定不好伺候.沒想到她本人居然這麼隨和。”

“是嗎?”她對這個話題沒有多大的興趣。

“是啊,只要能娶到她,下半輩子都不用奮鬥了,誰不心動?”簡嘉甫依然口沫橫飛。“不過這些年倒沒聽說過她和誰走的比較近,如果外頭的傳言屬實,她和殷馗應該是好事近下……”

聽到殷馗的名字,她的心猛地一跳。“她和殷馗是一對?”她故作不經意地問。

“你不知道嗎?”見她搖頭,筒嘉甫聳聳肩膀。“殷馗目前是日東集團的總經理,也是任川銘認的乾兒子。謠傳說任川銘將來打算把女兒嫁給他,如此一來,殷馗等於白白得到日東集團這個嫁妝了。”

“喔?”她怔了怔,訝異自己心裏居然湧起一絲古怪的情緒。那是嫉妒嗎?當然不是。殷馗將來和誰結婚關她什麼事?

“誰都知道任川銘十分器重殷馗,前幾年就把自己打下來的整片江山都放手給他去經營了。雖說殷馗接手之後的確讓日東集團處於不敗之地。但誰知道背後靠的是不是任川銘的人脈?”

夏若曦微傲蹙眉,發現自己不喜歡簡嘉甫的語氣。那似科有點……酸溜溜?

“對了,你剛才和殷馗聊了些什麼,”彷彿這才想到似的,簡嘉甫側頭看了她一眼“我瞧你的表情似乎不是很開心,你之前和他見過面?”

“當然沒有”她否認道。“除了公事,我還能和他談什麼?”

“我想也是。”筒嘉甫再度聳肩。“那你和他談得怎麼樣了?我還特意幫你製造這個機會呢,結果如何?”

“謝謝你。”她勉強笑了一下。事實上,她懷疑筒嘉甫是想幫自己製造認識任宛靈的機會。“這件事情得慢慢來。我會和公司的業務小組多做討論,結果得到時才知道”

“這倒是。”簡嘉甫點點頭,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夏若曦暗自鬆了一口氣,身軀卻沒有因此而放鬆。她的心思卻仍停留在方才和殷馗見面的那一幕

我提供了一個聰明人都不會拒絕的條件。他的聲音在她耳際迴響

他的確是!她咬咬唇。

她從未想過會有再見到他的一天,然而命運卻在冥冥中自有安排。她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震驚、矛盾……然而不知怎的,再次見到他的喜悅卻遠蓋過其他情緒。而她為自己不受控制的心思感到惱怒。

這是公事!她在心裏提醒自己。既然將來不可避免的得和他碰面,那她就必須拋棄其他雜念,公事公辦!

如果她夠堅定,或者事情不會那麼難辦到。

“沒想到夏若曦居然這麼年輕。”坐在辦公室的沙潑上,任宛靈正在發表她的高見。“我知道她在社交圈裏還挺活躍的,有不少名媛淑女都是‘協奏曲’的忠實讀者,只不過—直沒見過她。我原本還以為她是個三,四十歲的老處女呢。”

“你似手對夏若曦很不以為然。”殷馗往後靠向椅背,將雙手交握在胸前。“怎麼,她哪裏得罪你了嗎?”

“我只是看不慣她驕傲的樣子。”任宛靈撇撇嘴。“只不過是個小雜誌的發行人嘛,有什麼好神氣的?那些人就愛盲目跟流行,管他雜誌裏頭寫了些什麼,也要買一本來附庸風雅一番。一個二十幾歲的小鬼能做出什麼像樣的東西來?”

“她的年齡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用她的智慧所帶領的團隊為雜誌做出了什麼樣的成果,成果會反應在銷售量上,能獲得大眾的迴響就是成功,這和經營一個企業沒什麼兩樣”

“那又怎樣?我聽說她母親是‘協奏曲’的大股東,可想而知又是一個有後台的人。她能當上雜誌社社長,還不是靠地母親在背後撐腰?”

殷馗對她的評語不作評論,注意力又回到手工的卷宗去。

見他不說話,任宛靈從沙潑上起身走到他身邊,臀部挨着他的辦公桌沿。

“說真的,你對那個夏若曦有沒有興趣?”她從刷得又濃又長的睫毛底下瞧着他。

“你問這個做什麼?”

“怎麼,不能問?”她柳眉一插。“我瞧見了那天晚上你看她的神情。這幾年來,你身邊一直不乏主動投懷送抱的花蝴蝶。那個夏若曦長得挺漂亮的,別告訴我你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

“她的雜誌正在爭取我們的廣告合約,我和她談的是公事。”他淡淡地回答

“是嗎?”任宛靈拉長了聲音,眼珠滴溜溜地在他臉上轉了—圈。“不過話說回來,她那個男朋友還挺不錯的,叫什麼……簡嘉甫是吧?家世背景是還不差,外表也夠體面、再加上一張嘴巴能言善道,也難怪夏若曦會看上他。

殷馗微蹙起眉,抬起頭來盯着她。“你想做什麼?”

“你以為我會做什麼?去搶夏若曦的男朋友?”她咯咯嬌笑道,伸出一手輕輕刮撓他的勝頰。“別把我想得那麼邪惡,我對男人的眼光可是挑得很,除了你之外,其他男人根本不夠格讓我多看一眼哩。‘哥哥’。”她故意加重了那兩個字。

殷馗沒有回答,也沒有多大的表情變化。他了解任宛靈的個性,身為豪門千金兼獨生女的她,從小就集三千寵愛於一身。

在她的世界裏。任何人見下她都該卑躬屈膝,都該對她俯首稱臣。男人對她而言,只是繞在指頭上玩玩的調劑晶罷了,根本無足輕重。

“殷馗’”見他的心思似乎不在她身上,任宛靈有些不悅。

“嗯?”他應了一聲,連頭都沒有抬起來。

“你應該知道,我爸爸只有我一個女兒,將來他的事業都會是我的吧?”

這句話顯然引起了他的注意,因為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一絲勝利的火光閃進了她眼裏。

“你想說什麼?”他不動聲色地道。

“意思是,雖然你是他的乾兒子,但不管你對日東集團有多賣命,將來的職位多高,你仍然都算是個外人。”她狡黠地一笑,纖纖玉指在他的胸前游移。“不過女婿可就不一樣了。將來只要誰娶到我,那麼我爸爸的事業都會歸他,針對這一點,你不覺得你應該對我好一點嗎?”

殷馗握住她在他胸膛撫弄的手,目光直視着她。“我一直把你當成妹妹看待,宛靈。”他溫和地道。

她僵了一下。只一剎那,嫵媚的笑容又回到她臉上。

“我可從來沒把你當成哥哥,殷馗。”她俯近他的唇畔,柔聲說道:“我並不反對你逢場作戲,只要求你多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如果你想更鞏固你在日東集團的地位,將來順理成章的繼承我爸爸的事業,你應該知道該怎麼做吧?”

“我知道。”他一會兒后才慢吞吞地道。

“那就好。”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後,她頓時心花怒放。她在他唇上印下一個火辣的熱吻,走回沙發前去拿起皮包。“那就這樣嘍。不吵你辦公,我先走啦。”

再朝他拋去一記飛吻,她輕快地拉開門出去了、

直到辦公室的門合上許久,殷馗仍然維持着原來的姿勢不動,若有所思地凝望着對面大樓的玻璃榷幕。桌上的內線電話響起來,他傾身拿起電話。“什麼事?”

“殷總,夏若曦小姐到了。”

她果然來了。他揚了揚眉。“請她進來。”他吩咐道。

幾秒鐘之後門開了,他的秘書領着夏若曦出現在門口。

“你來了。”秘書離開之後,他將高大的身子往辦公桌沿一靠,朝她挑起濃眉,“要不要喝些什麼?茶?咖啡?”

“不用了。”她沒有微笑,絲毫不浪費時間便切入正題“協奏曲’這幾年來的銷售量和口碑一直十分穩定,如果貴公司選擇和我們合作,您的商品一定能獲得最大的廣告效果。”

殷馗沒有接過她手上的文件匣,反而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近。她想掙開,但他握得牢緊。

“你—定要這麼遙不可及嗎,若曦?”他柔和地道:“我以為你至少還不討厭我。”

討厭,她的心扭攪了起來。她也希望自己能討厭他,那麼或許她就不會如此輕易被他所影響。

“我來這兒是因為公事所需。”她平穩呼吸,不被他輕柔的嗓音所迷惑。“請你放開我,殷先生。”

他沒有立即從命,雙眼仔細端詳着她的臉龐。

“哪裏不對了,若曦?”他靜靜地問:“怎麼,後悔我們之間發生的一切?”

“我們之間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她低喃。“那整件事都不該發生,我連吻你都不應該。”

“為什麼?你也想要我,我知道。”

她咽了口氣,無法直視他。那對黑亮的眸子有着誘惑般的魔力,每回只要—對上他的眼睛,她就會無法思考。

“別這樣,殷馗。”她輕嘆——聲,秀眉微蹙。“我們只保持公事上的來往,好嗎?我已經有了交往的對象,我不該……不該……”

“不該再想要別的男人?”他幫她說完。“我懷疑你真的是受西方教育的嗎?若曦。你的保守和道德觀令我大開眼界。”

“我受的教育告訴我,必須對未來的另一半忠誠。”

“你已經認定簡嘉甫是你未來的另一半?”

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如果你不想談公事,那我也沒有待下去的必要了。”她想轉身離開,他的手卻仍握住不放。

“還有事?”她沒有浪費力氣掙扎。

她冷淡的表情令他眉峰蹙攏了。有好長一段時間,他只是凝視着那長長的睫毛、那細緻的眉眼,一直到那紅潤緊抿的小嘴兒。他想撫摸她,想將手埋進她腦後綰起的長發,吻得她無法呼吸,但他不想再嚇跑她。

“我說過,日東集團可以無條件成為‘協奏曲’的最大讚助廠商。”片刻后,他徐徐地說道:“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不!”她想掙開他的手,他卻加重了力道。

“你何不聽我把說完再做決定?”

她瞪視着他。他的眼睛緊緊地捕捉住她的,氣氛有好一會兒的沉悶。

“你想要什麼?”她終於道,眼神充滿戒備。

“我要你陪我一個晚上。”

見她臉色一變,他微笑了起來,眼中卻毫無幽默的神色。

“你放心,我只要求一頓晚餐,一個晚上,到午夜十二點為止。你可以把它當成灰姑娘的約會,之後這樁合約就是你的。我殷馗做任何事都可以不擇手段,唯獨女人,我絕不強迫!”

他誘惑挪榆的語調令她微微臉紅,她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若他真是個霸王硬上弓的登徒子,那他早在關島時就會那樣做了,絕不會等到現在。

“想來你比較擅於用誘惑替代逼迫?”她嘲弄道。

他並沒有回答,只是拱起濃眉,跟底浮現笑意。

“我憑什麼信任你?”決心不被他所影響,她用舌尖潤了潤唇,謹慎地問道:“只要一個晚上,無接觸?”

“別重複我說過的話,我不喜歡人家懷疑我。”他用手指輕摩着她的掌心,給了她一個令人炫目的微笑。“只要幾個小時就可得到日東集團的贊助,對你絕對是個划算的交易。除非你不敢接受挑戰?”

他是在激她,她知道。稍微有點理智的人都該斷然拒絕,因為他根本不值得信任。然而她卻無法拒絕,也……不想拒絕。

“好。”不服輸地,她點頭,看見他眼裏閃過的一絲光芒那是什麼?勝利嗎?

“那麼,這個周末下午五點,準備好,我去接你。”

她再度點頭,看着他轉身走回他的辦公桌前去,悠哉的表情彷彿任何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她納悶着自己是否落入了他所佈下的陷阱

不管怎麼說,她才是這樁交易的贏家,她告訴自己。她只要將這個約會當成另一個例行性的應酬,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得到日東集團的合作,何樂而不為?

然而不知怎的,她卻感受不到絲毫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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協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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