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哎喲,我不是跟你說過了,這些東西我來搬就行──」翌日,當山寨里的每個人,如往常般各自忙於自己工作時,王晉的大嗓門像定時公雞般,再度響徹眾人耳邊。

「沒關係,這個我還搬得動。」項虞貞手捧著捆好的緞子、從染織房一路走到停放在寨前的馬車。「而且有我幫忙會比較快些。」

王晉咕噥著把她手上的緞子一把搶走,扯著嗓門說:「這些東西不是你該搬的!」

虞貞聳聳肩,似乎早料到他會有這項舉動。

最近,她發現寨里的每個男人──當然包括尉遲策,都有一個共通的特點……

總是把男人和女人的工作分得很清楚。

他們不會幹涉任何廚房和染織房的工作。但無論是誰,只要見到她和阿婆正在搬重物或做粗重的工作,就一定會搶去做──因為他們認為這才是男人的工作。

虞貞微笑看着王晉將緞子分別捆上馬……其實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他們也滿體貼人的。

「對了,我想拜託你一件事,可以嗎?」

「什麼事?」王晉問,已將所有該載下山的東西都捆綁完畢。

「這個──」虞貞從懷裏拿出一卷竹簡。「可以請你在山下,順便託人將它送去咸陽嗎?」

「咸陽?」王晉狐疑地看了竹簡一眼,又問道:「這是什麼?」

「信。」虞貞又拿出一個小錦袋,交給王晉,道:「我這裏有一些託人帶信的錢……」

「這……」王晉似乎面有難色。

「有……什麼困難嗎?是不是錢不夠?」

「也不是啦!只是……」

「我現在得去後山采一些染花回來,一切就拜託你嘍!」虞貞微微一笑,那笑容是很難令人拒絕的,她擺擺手,隨即翩然離去。

「唉!項姑娘……」王晉眉毛糾結地看着她走遠,然後為難地低頭盯着手上的燙手山芋……送信?

他八輩子沒做過這種事!

「把它給我!」

「首領?」王晉抬起頭看着尉遲策,他不知是何時來到他身前的。

「把它給我!」他又說了一次,態度堅決許多。

王晉猶豫了下,才慢慢地把項虞貞托給他的竹簡和錢交給尉遲策。「這是……項姑娘的信。」

「為防萬一,這種東西不能隨便帶下山。」接過竹簡之後,尉遲策冷著臉拆開竹簡,娟秀的字跡立刻躍入眼中。

信的內容大致是在報平安,突然……他盯着上頭短短的幾個字,神色立刻變得更加嚴峻。

……如果取到我要的東西之後,立刻就會回去……

取到她要的東西?什麼意思?

尉遲策寒著雙眸思忖著……難道她是有目的地來到此地?到底,寨里有什麼東西是她要的?

「上頭寫了些什麼?」看了看尉遲策鐵青著的臉,王晉似乎也有些明白事情的不對勁。「她該不會是把我們的事泄漏出去了吧!」

說著,王晉又覺得不太可能,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們私自鑄劍的事啊!

「她說把信送到哪裏?」尉遲策問道。

「咸陽。」

尉遲策頷首,交代道:「記住,這件事不要讓第三者知道。」

王晉抓抓鬍子。「你是指把信送到咸陽的事……還是……」

「所有的事。」

語畢,尉遲策拿着竹簡轉身就要離開,才走了兩步,他突然又回過身,說道:「還有,別又在山下喝得忘了回來,快去快回。」

「哦!」王晉搔搔頭,立刻跑向另一側廂房,去找和他一起下山的魏英。

而尉遲策則拿着竹簡,跟着項虞貞的腳步來到廚房……

「你嚇了我一跳。」

項虞貞驚喘一聲,她進廚房拿起放在角落的竹籃,才一轉身,就看到他高大的身影臨立在廚房入口。

「你似乎很容易受到驚嚇?」尉遲策揚眉道,他像只盯住目標的老鷹,眼神銳利而駭人。

「只要你走路有點聲音,我就不會被嚇到了。」她指出放在心中已久的想法,並且好心地提醒道:「還有,你現在進來廚房,萬一被婆婆看到,又要被罵了。」

「你到底是誰?來這裏有什麼目的?」他冷聲問道,握住竹簡的手忍不住緊縮了下。

項虞貞偏著頭,覺得他的問題很怪──他明明就已經知道她的名字,怎麼還會問她是誰?至於她來這裏做什麼……很明顯地,她是來廚房拿竹籃,準備去林子裏采染花,怎麼他會看不出來呢?

虞貞輕嘆口氣,正想提出疑問時,突然看到他手上拿着的簡牘。「嘎?我的信……怎麼會在你那兒?王晉呢?」

「已經下山了。」

「下山了!」她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正是我想問你的。」他輕輕一揮,竹簡應聲垂攤在她眼前。「這是怎麼回事?」

「你偷看我的信?」虞貞大叫道,她明明用蠟將竹簡封得很完整。

「我沒有偷看,只是檢查……」他講得理所當然,態度更是嚴厲得緊。「除非──你裏面寫了些不該寫的。」

「不管我裏面寫了些什麼,你隨便看別人的信就是不對。」她脹紅了臉,深深被他的行為所激怒。

她大步向前,想從他手上奪回她的信。

尉遲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沒有移動腳步,反而是項虞貞一個不穩,整個人跌進他懷裏。他將拿竹簡的手高高舉起,冷然道:「為了全寨子人的安全,我不得不這麼做。」

「你是在懷疑我?」她這輩子從來沒被別人懷疑過。

「我從不隨便懷疑別人,除非那個人做了令人懷疑的事……」尉遲策將她攬得更緊,眯着眼,似乎想把她一眼看穿。「你有嗎?」

看着尉遲策對自己不信任的態度,項虞貞突覺一股委屈湧上心頭,眼眶也不爭氣地濕熱起來……不行,她絕對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哭。

她吸吸鼻子,強作鎮定地昂起驕傲的下巴,毫不退縮地說道:「既然如此,信──你已經看過了,很顯然地那只是一封寫給我大哥的信。」

尉遲策不置可否,只是一味地打量她,似乎在評斷她話語的真實性;他不斷在心中告誡自己,千萬不能被她無辜的表情給說服。

現在,距離他們「行動」的日子越來越近了,他絕不能再冒任何出差錯的風險。姑且不論她寫這封信的目的為何,但凡是有可能引來秦始皇圍剿的行為,他都必須制止。

他有這個責任!

「你……還是不相信我?」她試圖抽回被他緊握住的手,內心的難過正一寸寸地逐漸擴大。

「我是很想相信你。」他一字一句道,強有力的大掌仍然緊緊抓住她的;他彎低身子,輕靠着她的臉頰,危險而溫熱的氣息撫過她的耳後。「……如果取到我要的東西之後,立刻就會回去……你說──我們這裏有什麼東西是你要取得的?又是誰派你來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應該很清楚我的意思。」

「抱歉!我就是不清楚你的意思,才會問你的!」虞貞負氣道,早在眼眶打轉的淚水終於不受控制地滑落下來。

「不許哭!」他輕喝道。一看到她哭,他就開始心煩意亂了起來。

「難道我連哭的自由都沒有了嗎?」她氣憤且委屈地說道,使勁將他掌控的手甩開。

「別把問題岔開,你還沒回答我。」他的眼神似乎快噴火了。

「我沒有把話題岔開!我只是……也有不回答你問題的自由。」她激動地吼道,想側身穿過被他堵住一半的門。

「希望你不是心虛地想逃跑。」他攔住她的去路,語帶嘲弄地說道。

虞貞死盯着他看,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慢慢地,她終於忍不住爆發道:「你──簡直不可理喻!」

※※※

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

項虞貞氣沖沖地提着竹籃走進林子,她討厭人格被質疑的感覺;尤其剛才尉遲策的態度,彷佛她是個小偷似的。

這中間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為什麼她老感到怪怪的?他到底是對她產生了怎樣的誤解?或者……是她還沒真正搞清楚目前的狀況?

想到此,虞貞便開始後悔了!

其實她剛才可以好好跟尉遲策把話說清楚的,只是她實在太生氣了,才會……才會……踢了他一腳!

她從來沒有做過這麼粗魯的事情,大哥說得對,人一旦被氣憤沖昏了頭,就會無法思考……

可是話又說回來,尉遲策也有不對的地方,誰叫他隨便攔截她的信,甚至還偷看它!

走近河邊,正想把這紛亂的思緒好好釐清時,倏地──項虞貞死盯着眼前的花叢,覺得非常奇怪。

昨天來的時候,她明明記得上頭還長著滿滿的花,怎麼這會兒全部一乾二凈?

完全不見半朵花兒的蹤跡。

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寨里,除了她和阿婆之外,沒有人會來摘花;但是,她很確定阿婆從昨天到今天為止,都沒有來過林子裏,更遑論摘花了……

看看花叢周圍的土地,也不見任何掉落花朵的「屍體」,那麼……原本長得好好的花,到底都跑到哪裏去了呢?

虞貞忍不住戒慎地四處張望,難道……這裏還有其他的人?

周圍,除了樹葉發出的沙沙聲響之外,什麼都沒有!虞貞搖搖頭,似乎在笑自己的疑神疑鬼。

現在時間還早,她決定往林子深處走探一番,一方面散散心,另一方面也許她還可以在別的地方找到新的花種。

主意一拿定,她立刻拾起竹籃,準備沿着河流而下。驀地,她看到河邊的一叢雜草,想起了尉遲策……

她記得上次他和尉遲封兩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她後方……也許……

強烈好奇心的驅使,她緩緩撥開那堆草叢……

什麼都沒有!

項虞貞有些泄氣,她原以為在草叢後面會有另一條路徑的……不過,她可不打算就這樣放棄,她靈機一動,立刻提起裙擺,撥開草堆,直直朝裏頭走去……

這些草長得可真高,已經完全蓋過她的視線了!

不曉得會不會有蛇出現?

越走,項虞貞心裏越害怕,正想打退堂鼓時,眼前赫然出現一條小徑──那條路非常狹窄,而且不明顯,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看不出來。

項虞貞立刻加快腳步前進,可惜她心中的雀躍並沒有持續太久──走過齊頭高的草叢之後,一塊超大的巨石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被困住了!

虞貞東瞧西望,發現這塊石頭彷佛是刻意被放在這裏擋住去路的,而且體積之大,讓她根本看不到石頭另一端的景象,且無法繞行。

思索半晌,她原本打算往原路撤退的,但是,從巨石的彼端似乎傳來瀑布的聲音……深吸口氣,項虞貞將竹籃系綁在身上,開始七手八腳地想要爬上石頭。

那塊石頭十分的圓滑,經過一番折騰,她才姿勢不雅地攀了上去。

才一翻坐上巨石的頂端,項虞貞的眼睛立刻為之一亮──果然有瀑布!

她興奮地滑下石頭,提起裙擺朝瀑布的方向奔去──河岸邊,百花爭艷,群蝶翩舞,有好多花種都是她從沒見過的。

項虞貞像個孩子般開心地流連在形形色色的花叢之間,她從沒想到在這深山之中,還會有此番景象……

就在她專心摘花的同時,突然,一陣聲從她身後不遠處的花叢中傳來。

「誰?」

虞貞旋過身去,迅速瞥見一抹黑影疾閃而過。

「有誰──在那裏嗎?」她望着草叢再度顫聲問著,手指關節則因緊握竹籃而微微泛白。

是尉遲策他們嗎?

似乎不太可能!虞貞在心裏立刻推翻這個想法──就算寨里的人會來此處走動,但她相信他們絕對不會故意裝神弄鬼地嚇她……

那麼,會是一些山禽走獸嗎?

不!她確定她剛才看到的是人的身影……可是會是誰呢?

虞貞鼓起勇氣輕挪蓮步,朝剛才黑影消失的方向移動……倏地,那抹黑影再度從草叢中竄出,並且以極快的速度往林子另一方移動。

她眼尖地瞥見一樣東西掉落在地,跑上前一看,原來也是一個竹籃,而且裏頭也放滿了一些花草素材。

「喂,你的東西掉了!」虞貞大叫着,撿起竹籃,反射性地追了上去。

此時,一大片烏雲以順風的速度朝山頭聚攏──

虞貞完全沒有注意到天氣的轉變,她一心一意只想追上那個人,直到一滴雨水打上鼻尖,她才發現天空早已烏雲密怖,而且自己似乎也已經跑遠了。

她停下腳步,望了望四周陌生的景色,又瞧了瞧林子裏早已不見蹤跡的黑影,頓時感到有點進退兩難。

大雨加上天色晦暗,她已經完全分不清回寨的方向了,她現在該怎麼辦?

項虞貞抹去糊了眼睛的雨水,決定先找個地方暫時躲雨。

豈知,才旋身走沒兩步──

「啊──」她驚喘一聲,腳底一滑,還來不及意會到發生什麼事,即一腳踏空地滑下了隱藏在草叢后的小斜坡──天色,已漸暗;雨勢,更大了。

※※※

山下,酒店裏。

「小弟,再來一壺。」

酒酣嘈雜聲中,傳來王晉熟悉的大嗓音,只見他蹺著二郎腿,坐姿豪邁地吃着小菜喝酒。

「你還喝!我們該回去了!」魏英無奈地說道,也難怪每次輪到王晉下山,首領就會派個比較理智的人跟着,而那個倒霉鬼通常都是他。

「你是不是忘記首領的交代了?」魏英再度提醒。

「好好好──」王晉朗聲應道,滿是鬍渣的臉紅通通的。他痛快地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低聲咕噥道:「真是的,年紀輕輕,像個老媽子似的……難得下來一趟,不乘機多喝兩杯,都覺得對不起自己……嗝!」他突然打了個大嗝。

「你講話小聲點會死啊!你是怕別人不認識你嗎?」魏英不耐地說。他每次下山,都不想逗留太久,偏偏王晉這傢伙就愛在人多嘴雜的酒店裏瞎耗。

「哎喲!別緊張嘛!」王晉拍拍他的肩膀,又喝了一杯。

「你再喝,我可不幫你付酒錢哦!」魏英使出殺手。

「說到錢……其實不是我要說,那個項姑娘染織的布,真不是蓋的,想不到會這麼好賣……還真替我們賺了不少……」

一聽見王晉的話,魏英忍不住摸著下巴,點頭附和道:「說的也是,她真的幫了我們不少忙,尤其是她煮的飯,真是好吃極了……」說到此,魏英忽然停頓一下,然後態度一轉,道:「我們還是趕快回去吧,如果動作夠快,也許我們還可以趕上晚餐……」

「被你這麼一說,我突然地想念起項姑娘煮的東西了……」王晉望着一桌的酒菜,頓時興緻全無,他決定還是回寨里去吃項姑娘煮的美食。「可是……這麼早回去,萬一項姑娘問起信的事,我該怎麼跟她說?」

「什麼信?」

「就是她要我下山時託人帶去咸陽的信。」喝下最後一口酒,拿起桌上的小包,王晉有些視死如歸地說道:「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全部推給首領就對了。」

當兩人正要前去結賬的時候,突然有一位男子沈穩地走到他們面前。

王晉和魏英不約而同地看了他一眼。

「請問,你們是否曾見過這樣一位姑娘?」那名男子拿出一張畫像問道。

王晉直覺地打量畫像一眼,正想說些什麼時,魏英開口了。「對不起,我們是從外地來的,對這裏的人事物都不熟。」

語畢,他逕自走向馬廄,而王晉則大步跟上前去,並且悄悄附耳說道:「魏兄,你不覺得那張畫像上的姑娘長得好面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不要多管別人的閑事。」

一個釘子被魏英碰回來,王晉聳聳肩,咕噥了兩句,便不再吭聲。他發現魏英在山下和山上簡直判若兩人,每次一下山,他就一副別人欠錢不還的樣子,嚴肅得要命。

「你們──真的確定沒見過這位姑娘?」那名男子又跟了上來。

「跟你說了,我們是從外地來的,沒見過啦!」王晉揮揮手,粗聲粗氣地跨上了坐騎就要離去。

「可是,我剛才聽到你們在談一位項姑娘……不知道她是否……」

「你這個人很煩哦!聽不懂我講的話嗎?」王晉半吼道,態度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

「很抱歉,我們趕時間,必須先走一步,不過,我們真的沒見過那位姑娘。」

魏英插話道,並且以眼神示意王晉,要他別再多話。

除非必要,否則他們下山時通常是不跟別人多加接觸的──尤其是陌生人,以免言多必失,無意中透露出寨里的蛛絲馬跡。

魏英微微點頭后,便和王晉策馬離去──

看着兩人遠走的背影,韓晉淮覺得非常可疑──雖然他們宣稱沒見過虞貞,但那位較瘦高斯文的年輕人,眼中充滿防備,讓人不想起疑都難!

不曉得為什麼,他直覺這件事定有蹊蹺!

韓晉淮迅速走向馬廄,牽出自己的坐騎,立刻偷偷跟了上去……

另一方面。

王晉和魏英快馬加鞭地準備趕回山上,可是幾乎才剛入山,就下起滂沱的大雷雨。

「嘿!魏兄!」騎在後頭的王晉大叫道,趕馬上前,與魏英並馳。「雨好像越來越大了,我們要不要先找個地方躲雨?」

說著,一陣震耳欲聾的雷聲大響。

「放心吧,劈不死人的。」魏英取笑道,他的聲音幾乎被雨聲蓋去大半,反正他們現在已經淋成落湯雞了,再躲也沒用。

「可是──」透過雨幕,王晉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他卻突然拉馬急停。

而魏英也幾乎是在同時勒停住馬,問道:「怎麼了?」

「噓──」王晉示意魏英安靜,自己則警覺性地側耳傾聽。

看着王晉不尋常的舉動,魏英也開始覺得不太對勁。

「聽到了嗎?」王晉問。

「我們被跟蹤了?」魏英猜測道,王晉在這方面的判斷能力向來優於常人。

王晉點點頭,低咒一聲:「天殺的!我們現在怎麼辦?」看來是不能直接回寨了。

「甩掉他!」

說完,兩人立即掉轉馬頭,故意往另一條較寬敞的山間小路而去。

一路上,王晉不住地咕噥著。不管跟蹤他們的人是誰,如果他害他們因此趕不上項姑娘煮的晚餐……他發誓,他一定會回過頭去把這不怕死的傢伙大卸八塊。

※※※

大雨傾下。

寨里每個人不得不暫時偷個閑,停下手邊的工作,聚集屋裏。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下起雨來了?」李崇易拍弄著一身濕衣服,抱怨著:「再這樣下去,想不影響鑄劍的進度都很難。」

「有誰看到她了?」尉遲策環視著大廳內每一個人,沒來由地問了一句。

「看到誰啊?」有人發出疑問。「是項姑娘嗎?」

「項姑娘?」李崇易疑惑道。「她沒有在廚房嗎?」

「沒有。」另一人主動答道。「我剛才經過的時候看到裏面沒人……不過你們想,她有沒有可能是在房裏休息?」

「不可能,剛才我看到阿婆從項姑娘房裏出來,她好像也在找她耶!」李崇易提道。

「那染織房呢?」又有人問。

「沒有在那裏。」這次答話的是尉遲策,他拳頭緊握地望着屋外傾落的大雨,覺得開始心煩氣躁了起來;自從她生氣跑出廚房之後,他就沒再看到她了。

於是,大廳里每個人突然開始七嘴八舌地熱切討論起項姑娘的行蹤──當然,除了尉遲策之外。

沒多久,他們才得到了一個意外的結論,就是──根本沒有人知道項虞貞現在人在哪裏。

雖然尉遲策心裏不願去多做揣測,但此刻,他仍不得不面對項虞貞可能已經私自下山的事實……可惡!先前他們發生爭執的時候,她還信誓旦旦地說過她沒做任何足以讓她心虛逃走的事……他願意再相信她一次,但是……

「現在,麻煩各位分頭到每個角落找,務必把她給找回來。」

說完,尉遲策自己即率先一個箭步跨出廳門,迎著撲面而來的雨勢沖向後院;其他人見狀也紛紛騷動起來,一個個跟着跑了出去……在他們心中皆把首領這種反常的行為視為對項姑娘的關心。

找遍每個角落,在確定虞貞不在寨內之後,尉遲策頓時覺得整顆心彷佛懸著千斤重石般,直往下沈……竟為了一個女人!

「你們不去躲雨,都在這裏做什麼呀?」尉遲封從後院的圍柵建築中走出來。

「我們在找項姑娘呢!」李崇易答道。

「項……嘎?難不成她去採花還沒回來嗎?」尉遲封道。

「採花?」尉遲策嘎聲道,心底突升一股不祥的預感,臉色也跟着沈了下來。

他急切地抓着尉遲封,問道:「你怎麼知道她去採花?」

「我最後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她正提着籃子要去採花,而且還氣沖沖的──」

「該死!」

未等尉遲封說完,尉遲策拋下仍在寨內找尋虞貞的眾人,冒着大雨衝進林子裏去。

「到底是怎麼回事?」尉遲封望着大哥離去的身影。

「項姑娘還沒回來,首領很着急呢!」李崇易靠向尉遲封,感嘆道:「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首領緊張成這個樣子。」

「說的也是。」

大雨中,其他人也不約而同地點頭附和。

而衝進林子裏的尉遲策,沿着虞貞每天固定走的路線,很快地來到了河邊。

急遽的雨勢,已將泥土地上腳印沖刷殆盡,讓他根本無從判定她走往的方向。

雷聲在他頭頂轟轟作響,不由得,他叫喚出她的名字。

他望向湍急的溪水,心,也跟着急切起來──該死,千萬別讓她掉進河裏去!

「策兒──」就在此時,夾和著巨大的雨聲,草叢裏傳來一聲沙啞的叫喚,接着,便看到一位滿是白髮、蓄著白鬍的老公公。

「師父?」尉遲策驚訝地看着老人。「你怎麼出來了?」

「跟我來。」老人急急說了句,即掉頭而去。

見老人的表情凝重而怪異,尉遲策立刻毫不遲疑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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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上山寨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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