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麗娜離開餐桌前,發生一場小小紛爭工這場紛爭對裴家父女來說是習以為常,不外乎兩個人對男女之間的看法。
依裴在東之見,女人便是在家燒飯洗衣服看小孩,而麗娜則堅決認為,女人也有自主的能力。
“但是,到頭來你不是照樣懷孕生子,和我說的有什麼兩樣.”
“不,差多了。我能夠清楚確定自己有足夠的能力養活她。”
“你是說,不靠男人也可以!”裴在東明顯地挑釁。
麗娜毫不猶豫地回答.“沒錯!”
裴在東仰天長嘯,做出一副悲壯的樣子,朝着雷剛說:“可憐哪,你的存在價值都被否定光了。她說她不需要你!”
雷剛私忖,裴在東今天會那麼多話果然沒有好事。他除了拉長臉不說話,就是說了堆令人難受的話。
他無所謂地笑笑,說:“無所謂,我聽過比這更糟的。”
裴在東顯得很驚訝。“這樣你還要她?”
雷剛聲聲肩。“誰教我就愛她這樣。”
麗娜怔了怔,心湖泛起一圈大漣漪。她不知道這句話是雷剛安撫爸爸用的,或者是說給自己聽的。
她覺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不自然,於是她大聲地反駁爸爸,藉以逃避她臉紅的原因。“我和雷剛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裴在東亦生氣怒吼,“你知道身為一個女兒,該如何聽從父親的話嗎?”
“我知道。”麗娜甜甜回答,“當這個父親表現得像一個父親的時候。”她站起來,用力地把椅子塞回去。
裴在東望着她氣沖沖的背影,不住埋怨,“這麼壞的脾氣。”
雷剛搖搖頭,小聲地椰榆,“是,不知遺傳自誰?”
儘管他壓低聲音,還是讓裴在東聽到了,只見他突然黯下神情,問聲地說:“我知道我脾氣不好。”
“不,伯父,我不是在說你。”雷剛不斷迭聲解釋。
“如果不是她長得這麼像……”
雷剛覺得好奇。“像什麼?”
“不,沒什麼”裴在東急急掩飾。
“我也要出去了。”他站起來離開廚房,準備再去昨天的地方垂釣。
雷剛手托著下巴,開始思考所有事情的癥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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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剛以為最多不超過三天,裴在東就會忍受不住打道回府,沒想到他硬是撐了一個禮拜。
這段期間,父女的感情一直沒有進展,雷剛在中間扮演着緩衝的角色。他安慰麗娜,同時忍受裴在東不時的嘲笑。
裴在東不屑他殷勤的態度,認為他像女人般做作,但雷剛卻從不為自己申辯,他清楚自已想要的,也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我不需要向你解釋,因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這是他惟一對裴在東說過最重的話。
裴在東低頭不語,又出去釣魚了。
雷剛從沒見他帶過任何成績回來,不禁懷疑他釣魚的目的和動機,坐在那裏一整天不講話,雷剛真是佩服。
電話聲打斷他的思緒,雷剛一手將話筒抄起。
“雷剛。”
他聽出是二哥的聲音。
“什麼事?”
雷強說:“德國方面有一些關於上次展出商品的疑問,他們想親自問你。”
“好吧,我會打個電話過去。”
“還有一件事,你聽了可別昏倒。”
“什麼事?”雷剛輕笑,什麼事這麼嚴利
“告訴你,媽媽出發了。”
“出發?媽去哪裏?”
雷強笑得詭異。“你說呢?”
雷剛浮現很不好的預感。“不會吧!”
聽見他的反應,雷強大笑。“正是。”他壞心眼的鼓掌叫好。“總得讓你也受點苦吧!誰要你丟下我跑去追女人。”
“喂,我可是有任務在身。”雷剛解釋地說。
“我知道,可是當我看到處理不完的公事時,還是忍不住在心裏給你。”
“那你得把雷天算進一份。”
“我當然也會找機會報答報答他。”雷強壞壞地說。
雷剛嘆口氣,無奈地問:“媽媽真的來”?你為什麼不勸勸她,”
雷強大呼無辜。“我可是費盡唇舌,還是沒法斷了她的念頭。你也是她的兒子,應該了解她的脾氣。”
“爸呢?難道她不擔心。”
“有郭嫂在,她擔什麼心。”
“她什麼時候來的?”他認命地間。
“昨天,算算時間也該到了。”
門鈴適時響起,雷剛嘆口氣說:“我想,是她來了吧!”
可不是,門口站着的正是他親愛的母親,陳秀梅女士。
“我不跟你說了,為我禱告吧!”雷剛在雷強一陣大笑中掛掉電話。
他步過如茵的綠坪,白色木門之外果真是他親愛的母親。
雷剛皺起眉。“媽,你怎麼來了?”
陳秀梅看起來一點不像長途旅行后的疲憊,她顯得精神奕奕。
“怎麼,不歡迎我?我可是來看我的寶貝孫子。”’
老天,孩子都沒出生呢!雷剛翻了個白眼。
陳秀梅不待他引人,自顧地走進別墅,雷剛只好拿起她的行李。
“不錯的房子!”她的眼光四處流覽,不住贊道,“真想讓你爸爸一起來。”
“爸沒反對你來?”
“他哪敢,我照顧他這麼久,難得出一次遠門,何況這次出來還不是為了雷家!”
雷剛忘了爸爸是十足聽話的丈夫。
陳秀梅走進屋子,尋找麗娜的身影。“我媳婦人呢?孩子呢?”
“媽,麗娜正在上班。”
“哦。”她點點頭,饒進廚房,望見雷剛正進行一半的工作。
“你在做什麼?給麗娜吃的嗎廣
“是啊!中午前要送去飯店。”
“我來吧!”陳秀梅急切地捲起袖子。
“媽,你不累嗎?坐了這麼久的飛機。”他驚訝地望着精力充沛的母親,母親真是一刻都閑不下來。
陳秀梅說:“為了我的孫子,辛苦點算什麼。來,把我那個綠色的袋子拿過來。”
雷剛不解地遞上她的袋子。“裏面有什麼嗎?”
陳秀梅神秘地笑笑。“我帶了一些補品過來。”
雷則無奈的搖頭,這個寶貝媽媽,有時就孩子一樣調皮。“你不怕帶到不該帶的東西,被海關沒收。”
“誰會檢查這麼慈祥的老太婆。”陳秀梅露出無辜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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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娜巡視大廳一遍,走回辦公室費了不少力氣。
近來走路常覺腰部疼痛,比爾曾交代她減少到處走動,但麗娜還是忍不住。對於工作,她始終保持一貫的態度。
手扶桌子穩住身體,麗娜調整好呼吸,揉揉透露疼痛的腰。
“怎麼了?不舒服嗎?”她聽到雷剛的聲音,知道差不多是吃飯的時間。
麗娜趕緊露出笑容以免雷剛緊張。
“沒有,腰有點疼而已。”
雷剛用最快的速度走近,把東西往桌上一放,就接手按摩她的腰部。
麗娜微微訕紅,儘管雷剛的動作沒有半點曖昧,她還是無法剋制閃躲的衝動。
“沒事,好多了。”
“下班后我再幫你揉揉。”
麗娜嗯了一聲,轉身埋入椅子。
“今天吃什麼.”她帶著期待而問,最近她的含量也變得大了起來。
雷剛笑而不語。
鍋蓋一掀,蘊藏的香味便迫不及待地四處飄溢,誘得麗娜口水直流,直呼,“好香,是什麼東西!蓮子湯。天啊!怎麼有這麼好的東西?”她忍不住搶著試吃,讚不絕口。“好甜,好吃。雷剛,你真是厲害!”
雷剛搔搔他的頭。“不是我煮的。”
“那麼是誰?別告訴我是外賣,我知道這一帶沒這麼棒的中國餐館。”
“是我母親。”
麗娜貪婪地又喝了幾口。“嗯,你母親。”她邊點著頭邊說。然後.她拋下湯匙,張大嘴巴。“你說誰?”
雷剛苦笑着回答,“我母親,雷太太。”
麗娜期期艾艾地說:“真的是你母親.”
“嗯”
“不對啊!”麗娜低頭思忖。“你母親在台灣,她做的東西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因為她也到特蘭斯來了。”
“我的天啊!”她挫折地低喊一聲。
雷剛看到麗娜苦惱的樣子,亦無奈地說:“沒辦法,你該了解做母親的,天生就比較愛操心。”
麗娜瞪着他:“很抱歉,我母親在我兩歲時就死了。”
他意識到自己說錯話,連忙向她道歉。
麗娜不睬他,還是揪著眉心。
“別擔心,我母親很好相處。”
麗娜按捺不住,脫口反譏,“是啊!懷你孩子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當然可以說得輕鬆。”
她不知道這雷剛哪條筋不對,居然高興得笑了。
“有什麼好笑,你很高興看我受窘是嗎?”
他興奮的程度真不敢教人苟同,怕是快飛上了天。
“你剛說的話再說一逅?”
麗娜見他著了狂似的,沒好氣地說:“哪一句.看我受窘那一句?”
“不不,再前一句!”
“為什麼?你發神經啦!”
“你自己說的話可別再否認。”他拚命要她許諾。
麗娜開始不耐。“我到底說了什麼?”
“你說你懷的是我的孩子。”雷剛高興地說:“你自己規口承認。”
該死!她不曉得她到底說了什麼?之前她始終沒否認也沒承認,但是現在,她居然說溜了嘴。
麗娜掩飾心裏的懊悔,若無其事地呻他,“神經。”她不理會他喜孜孜的模樣.自顧地坐下來好好吃飯。
雷剛開玩笑地提醒她,“晚上可別逃家。”
“你怎麼知道我正有此意,乾脆住在飯店算了。”
“不行!”
看他一臉當真的樣子,麗娜忍不住竊笑。“我只是說說而已。”她吸了口湯,雖害怕面對雷剛母親,卻無法不露出滿足的微笑。“不過,這樣的美食還真教人難以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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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又多了個老太婆.”裴在東一見到雷剛母親就發出這樣的疑問。
陳秀梅不甘示弱地回應,“比起你這老頭子,我可有用多了。”
她已經從兒子口中大約得知裴在東的性情,故用這種口氣回答,裴在東果真更生氣。
“沒禮貌的老太婆,你到底是誰?”
“伯父,她是我母親。”雷剛趕來陪笑地說。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裴在東冷冷哼道,先前快改變對雷剛的看法,如今又轉壞。
陳秀梅忍不住氣沖沖的想回辯,但被雷剛一把拉住。“媽,你忍着點,好歹他是麗娜的爸爸。”
陳秀梅氣不過,嘟著嘴已進廚房去。
裴在東冷笑對雷剛說:“你爸爸一定很可憐。”
雷剛不溫不怒地說:“不,我父母很相愛。”
裴在東臉色一變,拂袖離開。
雷剛無奈地嘆氣。看來,這裏即將成為一個熱鬧的戰場。
晚餐時刻,雷剛親自上摟請裴在東下來吃飯,裴在東板著一張臉,怒而不笑。
雷剛縮了縮脖子,假裝沒看見。
裴在東看見陳秀梅早已經坐在餐桌旁,瞼上的皺紋堆得更高“和你這老太婆吃飯,我看再好的東西也會而無味。”
陳秀梅回他一個虛偽的笑容。“那麼你最好是不要吃,因為滿桌於的菜都是我做的。”
雷剛阻止不了母親開口,只好在一旁直陪笑。
陳秀梅睨了他一眼。“雷剛,你還杵在那幹麼,快為麗娜送飯去吧!”
雷剛巴不得這好理由趕緊脫身。
裴在東直挺挺地站在桌旁,許久才砰地坐在椅子,冷冷地道:“我可不中你的詭計,要我不吃,我就偏吃給你看。”
這樣的結局也不錯。雷剛看着兩個老人家鼓著腮幫子,雖是相看兩厭,但至少都動了筷子,他動作加快,飛也似地逃離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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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娜看着雷剛眉飛色舞地描述剛才發生的事,噗時地笑了出來。
“有人治冶他的脾氣也是挺好。”
雷剛忘形的欣賞麗娜臉上消失已久的笑容,心裏開始感謝母親的到來。
“我真想看看爸爸當時的表情。”麗娜調皮地說。
“你覺得有趣,我卡在中問才覺得辛苦。”雷剛露著苦臉。
“我知道你很辛苦,謝謝你。”
有她的安慰,雷剛再苦也值得。“沒關係,只要是為了你,我都不會在意。”
他開始說著露骨的話,麗娜臉色微微一變。
“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什麼事?”
“孩子生下來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麗娜的表情開始轉變,變得令人難以猜測。“我沒想過。”她逃避地說。
他看着她,嘗試性地建議。‘’你有沒有考慮回台灣.”
“我為什麼要回去?”
“孩子需要人照顧。”
“在這裏,我照樣可以請人照顧,道理不是相同。”
雷剛挫折地說:“不,不一樣,孩子也需要爸爸。”
“雷剛,”她生氣地站起來。“別以為最近我比較讓步,你就開始得寸進尺!”
“我不是”
“告訴你,我不會……唉喲!”麗娜痛呼一聲,彎腰捧住肚子。
“怎麼了,麗娜?”雷剛緊張地來到她面前。
她白著臉,咬牙回答,“沒什麼,孩子剛剛踢了我一下,好。
雷剛的眼睛發亮。“孩子踢你!真的嗎!我可不可以感覺一下。”
他的眼神看來渴望無比,麗娜很想拒絕,又狠不下心。
“好吧。”她勉強地說。
雷剛興奮地把頭靠在她的肚子上麗娜覺得難堪,將漲紅的臉抬向天花板,刻意不去意識這個動作的親密。
“怎麼又沒動靜?”
麗娜沒有回答,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厲害。
時間真得很難挨,雷剛不死心地哄著肚子裏的寶寶。“乖女兒,我是你爸爸,趕快和爸爸打聲招呼。”孩子突然往他方向踢了踢,他狂喜地大叫,“麗娜,她真的踢我了。”
麗娜沒好氣地糾正,“是踢我,不是踢你。”
“是,是的。”雷剛興奮異常,難掩口氣中的驕做。“她很有活力,像你一樣。”
他的眼神變得柔和,碰觸到她的時更加充滿感情,麗娜一時喉嚨梗住,無法開口。
雷剛的眼神鎖住了她,令她無法移動,他彷彿織成一張柔情的網,困住她的心,她多麼想投入他的懷抱。
他的手還停留在她的肚皮上,安撫着她肚中的孩子,而他的另一隻手正緩緩向上攀升,來到她的臉頰。
“麗娜。”他吐煙般地呢哺。
就在她正想傾身向前的時候,孩子突然狠狠踢了她一下,提醒她從夢中清醒。
“我吃飽,你可以離開了。”
一句逐客令,雷剛知道他們之間又回到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