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精進
第二天，學琴完畢，樂師道：“顏喜，喜妃要聽你彈琴。這就去吧。”
“好的。”顏喜面露笑容，身後的鈴兒伶俐地捧起了顏喜的琴。三人準備去喜妃處彈琴。
“喜妃只要顏喜去嗎？”妹喜見她們已邁出了腳步，忙問。機會要靠爭取的，再不問，自己就沒有機會跟着一起去了。
“喜妃只說要聽顏喜彈琴，或許……”
“走吧，不要讓母親久等！”顏喜打斷了樂師的話，樂師急忙低下頭，顏喜挺直了身體，驕傲地走在前面，身後緊緊地跟着低着頭的樂師和捧着琴的鈴兒，再往後，是呆立着的妹喜和妹喜的侍女阿連。
或許，母親明天聽我彈琴？顏喜是妹妹，我是姐姐，我當然要讓着妹妹。
想到這，妹喜心裏的抑鬱一下子掃空了，衝著阿連道：“阿連，我們回去，我要回去練琴。快啊——”
過了好些天，樂師也沒有告訴妹喜說喜妃要聽你彈琴，妹喜想，母親身體不舒服，或是忙着的，有空了一定會聽我彈琴的。於是，每天學琴后，回到自己宮裏猛練——一定讓母親聽到妹喜彈奏的最動聽的琴音。妹喜的琴音里，流淌着濃郁的敬愛。
“回喜妃，妹喜每天學琴之後就回到宮裏，一直在練琴。”阿連跪在喜妃面前，輕聲回復。
“每天都練琴嗎？”喜妃的聲音里有些煩躁。
“是。”阿連不知道說錯了什麼，喜妃的聲音里有明顯的不高興。
妹喜這丫頭，為什麼努力練琴？樂師說妹喜的琴技進步很快，原來這丫頭拚命練習！！不行，顏喜一定要好過妹喜。
“你回去吧。”喜妃看了一眼阿連，冷冷道。
阿連低屏息退了出去：喜妃，那個美麗高貴的女人，擁有無比的威嚴與風光，可是，似乎她並不快樂呢。
日子在妹喜的指間流逝，對喜妃能夠對自己說彈琴給母親聽的那句話的渴望不斷地堆積，越來越高，高到九霄雲中，炭化鑽石，化成妹喜高的琴技。然而，那句話妹喜一直沒有聽到喜妃說，也沒有聽到樂師說，在深深的失望里，妹喜體會到了高處不勝寒——白日裏用雙手溫暖琴弦，夜裏用眼淚溫暖夢。
為什麼？為什麼母親聽顏喜彈琴卻不聽我彈琴呢？
是不是母親不喜歡我？
我做錯了什麼嗎？
還有顏喜，我的妹妹，她好象也不喜歡我呢？
突然意識到這點，妹喜的心一陣酸痛，不，自己一定要做好，讓母親開心，讓妹妹喜歡自己。
琴聲響起，那柔柔的顫動里有無限的渴望，那是一種小心翼翼的顫動，那是一種全心全意的顫動，那顫動里有渴求和眷戀。
喜妃，美麗高貴威嚴的女人，妹喜眼中最成功的女人；母親，幽雅嫻靜慈愛的母親，妹喜心裏最愛慕的女人。琴聲里有增添一分敬仰，那是從內心深處出的最誠摯的尊敬，從內心深處出的最純粹的仰慕。琴聲清亮起來，那一分感情從妹喜的心底傳送到手指，從妹喜的手指傳送到琴弦，琴弦快樂地律動，將妹喜那一分未曾用語言表露過的情感散出來，在整個宮中迴旋上升，上升到高高的晴空。
還有父親，侯，有施氏的侯。如陽光一般的溫暖慈愛，對妹喜，對顏喜，對母親，對族人。侯的偉健的身軀，寬容的目光，昂揚的精神在琴聲中傳播開來，傳到宮外的一草一樹一花一蟲。琴聲渾厚着，洪亮着。端着茶水的阿連遠遠地站着，彷彿自己站在朗朗的陽光中，陽光灑下的溫暖融化掉所有的陰鬱，身體從裏到外舒展開來，阿連慢慢閉上了眼睛，享受着陽光的溫和。
只見妹喜的手指飛動，又一串串音符歡樂地跳躍。彷彿一個個快樂的小孩，在如茵綠草春風和日裏愉快地玩耍。童年的快樂在妹喜的腦海中閃爍着，顏喜，我的妹妹，我們一起奔跑，跑到最快樂的山谷中，好嗎？那裏有花香，有鳥鳴，有泉流，有蝶舞，有我們的快樂之源……
當最後一個音符的顫音消失后，妹喜將思緒從琴聲中拉出，她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一具琴，自己可以控制自己的心弦了，自己不在是一個生澀的琴手，自己是一個歌者，內心在歌唱，而手中的着具琴，是與自己的心弦共鳴，應和着自己的歌唱。
“母親，樂師說妹喜的琴技過了顏喜。”一曲彈畢，顏喜的手撫在琴上，抬着嬌俏的小臉不滿地對喜妃道。
“怎麼會？樂師不是一直在教你嗎？”喜妃笑着。要知道，樂師絕對沒有在喜妃授意下再傾心傳授妹喜技藝的膽量，顏喜才是有施氏最美麗最有才華的女子，顏喜才是有施侯和喜妃的孩子，顏喜才是最出色的女人。
妹喜，有施氏給你的已經夠多了。
“母親，樂師這樣說了的，今天在妹喜走後對顏喜說的。”顏喜的語氣有些急了。
“哦？母親聽顏喜的彈琴才是最好的，可以趕得上樂師的了。”喜妃耳邊仍回蕩着顏喜的琴聲，由衷地說。
“母親！”顏喜的臉上掩飾不住地高興。
母女兩個又聊了一會，商量着顏喜琴技學成該讓父親聽聽顏喜的琴聲，顏喜高興地和母親計劃着請父親來聽琴，喜妃見顏喜情緒恢復了，就讓顏喜回宮休息。
顏喜走後，喜妃派人傳來了樂師，命樂師陪顏喜準備幾曲子，表演給有施侯聽，樂師領命。
“顏喜說妹喜的琴技很好？”喜妃問道。
樂師呼吸一緊，連忙跪下：“回喜妃，妹喜的琴技的確很好！”
“比你如何？”喜妃的聲音溫度立降。
“小人的琴技恐怕已不能與妹喜相比！”樂師聲音小，但字字清晰地傳到喜妃耳中。
“怎麼會？”喜妃不相信地提高了音調。
“回喜妃，小人一直遵照喜妃的吩咐，顏喜學習一直努力，妹喜的琴技不知是否有高人指點，若無，小人只能自嘆不如了。請喜妃明察。”
喜妃明白了。哪裏有什麼高人指點，面前的這個人就是有施氏中琴藝高人，還到哪裏去找什麼高人。如此說來，妹喜真是有這分天分了。
“樂師只盡心為顏喜準備吧！”喜妃語氣恢復了平靜。
樂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