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開笈

“采，快跟我說說，說說我小時候的事。”

“采，為什麼他們都說我很美？”

“采，我小時候很乖嗎？”

“采，開笈禮后，我就是大人了嗎？”

“采，你怎麼不說話？”

“采，我不喜歡這樣弄頭。”

空曠的宮內，妹喜清脆的聲音在回蕩。

紅色，喜慶的顏色。金色，高貴的象徵。打扮好的妹喜，被兩名宮女帶走了。

采，笑了。她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將那個小小的叫妹喜的嬰兒帶大，此刻將妹喜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開笈，多麼美麗的字眼兒。它意味着一個美麗的女子的成長，意味着一段花樣年華將燦爛，意味着一個生命在綻放。

繁瑣的開笈禮儀將妹喜折磨得搖搖欲墜了，而在父侯的眼裏，這正是小女兒情態，顏喜的臉上，絲毫沒有倦怠的神情，一臉的肅穆。妹喜顏喜，我的女兒，你們終於長大了，這是一件多麼令人高興的事！兒女長大，是天下父母最喜悅的期盼了。有施侯的滿足與欣慰顯露無疑，做父親的驕傲與自信讓他的眼睛放射着光彩。

走過來了，妹喜裊裊婷婷地走過來了。有施侯的心隨着妹喜顏喜的步伐有節奏地跳躍着。

一步，兩步，十五年前，那一次狩獵，有施侯比往常的狩獵多收穫了一種小生物——拾到一個嬰兒。有施侯追趕一隻射傷的小鹿，見一個嬰兒躺在柔嫩的草上，不哭不鬧，一隻白色的狐狸低頭看着“它”。當有施侯把這嬰兒抱起來，她笑了——笑得如山頂的白雪，如中天的月色，心中如同流過一股山泉水，如掠過一陣微風。他的妃正懷孕待產，於是，這個小女孩被帶回了宮取名妹喜，不久，他的妃給又他添了一個女兒——顏喜……

一步，兩步，侯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那個大雪紛紛的冬天，連續幾天的大雪封住了路，蓋住了草，凍住了血。當他探視族人回宮時，妹喜和顏喜用小手給他暖着耳朵，一個用小手給他暖手，看着站在旁邊的他的妃，他知道世間最溫情的享受是——天倫……

一步，兩步……往日的快樂此時點點滴滴點點滴滴匯成歡樂的海洋激蕩着他的心，他的心快樂地高唱着：妹喜，顏喜，我的女兒！

……

當兩個女兒給他行禮的時候，他的眼睛濕潤了。他扶起了妹喜，喜妃扶起了顏喜。他看到，喜妃的眼睛裏也有為人母的驕傲！

“采——采——我回來了，你在哪裏？”

“采——你在哪裏？快來啊，我給你講開笈的事。”

“采——”

桌上是採給她準備的茶點，床上是採為她準備的衣服，可是，採在哪裏呢？

“采——”

夜深了，妹喜的聲音在空曠的宮裏傳得悠長悠長。

多年後，妹喜仍記得開笈禮后自己回到宮中不見了采時內心的慌亂和失去采之後的孤寂。

采，妹喜的乳母。

采，一個奴隸，將妹喜悉心養大的奴隸。

采，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在妹喜開笈之後。

采，做了妹喜母親應該做的所有的事情的采。

“采，你在哪裏？”妹喜絕望地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