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你……”冷天濰驚愕得完全說不出話來。

這是他自離開師門一個月來,遇到最詭異、恐怖的一件事。

不,該說是他自出生到現在十八年來,從未見過的怪事。

他上半身赤裸,任憑對方上下其手,卻毫無反擊之力。

更慘的是,之前明明人在家中,一覺醒來后卻身在他處,還在這個鬼地方連續昏倒兩次。

昏倒也就算了,這次醒來還得面臨她的玩弄。

“呵呵!身體不能動了是嗎?”她面露微笑睇他一眼。

他狠厲地瞪視她,“你對我動了什麼手腳?”

“也沒什麼啦,只不過是我怕麻煩,所以將你麻醉,令你動彈不得而已。”

這叫而已?這算變相禁錮吧!

“你為何這麼做?”

此時他發覺自己竟然如此沉得住氣,沒對她大罵出口兼吐她口水,更沒因情緒激動而被她牽着鼻子走。

嗯!這算有進步了。他鼓勵着自己。

她一臉無辜的模樣,“我怕你還沒聽我說完話,就偷偷跑走了嘛。”這叫先下手為強,她向來懂得什麼叫防範於未然。

“我哪會偷跑,我要走也會事先通知你。”

他的意思是留下一封信通知她,笨蛋才會跑到她眼前大喊說他要走了,不必相留,也甭送了。

“是嗎?”看他的眼神似乎不是這麼想。

陡地銀光一閃,他分神斜瞟着她手上的銀針,乾笑一下,看似誠懇地道:

“當然是。”

他很想問她那根針是拿來做啥的,因為他心中不祥的感覺正逐漸加劇。

見他十分在意她手上的東西,她秀美的臉蛋上立時閃過一絲邪惡,“呵呵!那就好。”

她的手忽然又晃了一下,刺眼的銀光再度從他眼前掠過。

他喉頭猛然一緊,咽下一口口水,急道:“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趕快說,我洗耳恭聽。”

他額上冷汗直流。她可不可以別拿着那根“兇器”在他眼前晃來晃去,有點危險,不小心刺到他怎麼辦?

“我想跟你說,這一年裏,不管你願意與否都得留在蘇州,不準離開,更不準偷跑。”

“蘇州?”他沒聽錯吧?

“對呀,這兒是蘇州。”

“這裏不是華叔家嗎?”他一直以為他現在在揚州的華陀家。

華容兒蹙着柳眉,疑惑的看着他,“誰跟你這麼說的?”

“沒有。”是他誤認了,誰教他醒着的時候都在同她吵嘴,從沒出去過,也幾乎沒和其它人說過話。

“算了,我只求你這一年內別擅自離開華家就好。”

“一年?太久了,我才不留。”他打算藥性一過便離開,誰要和她同處一個屋檐下長達一年。

“所以……”她笑盈盈的撫摸着長銀針,挑釁地看着他。“這也是你為何會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原因。”

見她不懷好意的模樣,他的聲音不自覺地微顫,“我先警告你,別亂來。”

天知道那根針插進身體裏,他還能活命嗎?

“呵呵呵!我不會亂來的,我頂多把它刺進你頭頂,撈一撈、攪一攪,把一些暗罵我的話從你的記憶里清除而已。”別以為她不知道,他自初遇她之後,內心已不知罵過她幾千回了。

“你別太過分,我寧死也不留下。”跟她相處比死還恐怖!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肯留下羅?好吧,如果你想一輩子回不了白雲山莊,儘管從這兒跑掉吧。”當她制不住他嗎?呵!

“你是什麼意思?”為何他會一輩子回不了白雲山莊?

“因為我呀,會住進白雲山莊,等着你回來。”

“那我就一輩子不回去,我看你能拿我怎麼辦。”一輩子不回去就不回去,打算用這個威脅他,想都別想。

華容兒滿臉無奈,眼眸卻閃着戲謔的笑意,道:“我是不能拿你怎麼辦,但你爹和你哥哥卻會拿你怎麼辦。”

“笑話,他們不會對我生這種氣的。”

“難說喔!搞不好你一跑,會有位原本是冰清玉潔的好姑娘,跑到白雲山莊哭訴她慘遭狼吻,她清白的身軀被某個衣冠禽獸給玷污了,需要人替她評評理。你說,那個色狼的下場會如何?”

“你……”

“假如那個色狼遲遲不歸,這畏罪潛逃之名他可是背定了,即使他讓人抓了回來,大概也是以跟被害人成親收場。”

畏罪潛逃?成親?冷天濰愣住了。

她滿臉笑意的看著錶情獃滯的他,心情十分愉悅,繼續道:“這兩種下場似乎都不是你想要的吧。”

冷天濰艱困地從喉嚨里擠出話來,“等等,你的話不可能沒人懷疑,這是你的片面之詞,不是為信。”

她讚許地拍一下手掌。“說得對,看不出來你還有辦法反擊,但你是否想過,一個姑娘家這麼哭訴,又加上身旁有個強力的人證,而這人證手中又剛好有物證呢?”

“你……該不會請華叔來幫你吧?”他意識到這點,忍不住大吼,“這是偽造的人證和物證!”

華容兒搖搖食指,道:“不對喔!人證是不騙人的,但物證嘛……”她頓了頓,露出甜笑,“因為物證是我給的呀。”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喧囂的大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攤販們的叫賣聲以及顧客討價還價的聲音,讓許多路人忍不住湊到攤子前看看究竟是什麼東西這麼吸引人。

小梅收回看向脂粉攤的目光,暗暗拉扯華容兒的衣袖,在她耳邊說道:

“小姐,冷公子有必要離我們這麼遠嗎?”

足足有十尺之遠,而且他還佯裝出跟她們毫無關係的樣子。

華容兒微微一笑,低聲道:“你別管他那麼多,或許他認為我們身上有毒,不敢靠近呢。”語畢,她偷偷瞄一眼走在後方的冷天濰。

正好他左顧右盼后往前直視,眼神恰巧跟她的碰上。

對上她帶笑的眸子,冷天濰身體一震,尷尬地轉移視線,像被人抓到偷吃糖的小孩一樣,霎時手足無措。

他咬牙,心裏暗道,他幹嘛轉開視線,又不是偷看她,只不過眼睛對上而已,他這副做賊心虛的模樣豈不是令她誤以為他在偷瞧她?

華容兒見到他僵硬的轉頭看向他方,臉上滿是尷尬,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呵,他真是可愛,只不過目光對上而已,用不着急忙挪開眼吧?

華容兒低低的笑聲引得身旁的小梅忍不住問她,“小姐,有什麼好笑的事嗎?”

她馬上斂起微笑,淡然地道:“沒事。”

是嗎?小梅狐疑的看她一眼,不再追問。

約走了半條街,華容兒帶着小梅來到一間乾淨整齊的藥鋪。

藥鋪大門上方懸挂着歷經歲月流逝,看來古意盎然的匾額,上面題着四個大字,“華氏藥鋪”。

她們還未踏入門口,藥鋪里的人眼尖,先迎了出來。“小姐,你來了。”

華容兒朝他點點頭,然後走向櫃枱。

櫃枱內站着一名樣貌忠厚,留着八字鬍的中年男子,他恭敬的將帳簿遞給華容兒,道:“請小姐過目。”

她細長白皙的手指一頁頁翻着帳簿,邊看邊問道:“吳叔,現今藥材狀況如何?”

吳叔右手捻着八字鬍,左手指出問題處,“如同昨日跟小姐提起的,人蔘仍舊短缺,再說許多供應者哄抬價格,一株普通的人蔘已喊到三十兩的高價,更別提頂級的,有錢根本買不到。”

華容兒邊聽邊思考,慢慢的翻閱着帳冊。

近來人蔘缺得離譜,像是有人大舉買入,要那麼多人蔘做什麼?真令人搞不懂。

華容兒沉思半晌后問道:“鋪里現今剩多少人蔘?”

“只剩三株。”

華容兒輕蹙眉頭,道:“收起來,若是買來進補的一律說沒有,反之,若是病重者為了續命,方可賣。”

“是,小姐。”吳叔無意間瞥見冷天濰站在門口,便向華容兒道:“小姐,有客上門,恕老吳迎客。”

華容兒笑笑,出聲攔阻他,“他是同我前來的,不用招呼他。”

“是,小姐。”

“吳叔,東西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華容兒出聲喚着站在門口滿臉不自在的他。“天濰,麻煩你把這桌子搬出去。”

每月的初一、初十和二十是藥鋪為百姓們義診的日子,這個善舉是先祖留下給他們後輩的,也值得他們繼續下去。

但問題在屋子內太過狹窄,必須搬張桌子到門外替人義診。

唉!不過這會兒夏陽可烈得很,她光坐在那兒都吃不消,更何況是有病來看診的人。

若不是家有祖訓,為防外人窺得祖傳秘方,不得讓太多閑雜人等進出華家,她早把義診的地點改在家裏,便用不曬太陽了。

“是。”冷天濰端着臭臉把桌椅搬出去,擺在門口的右側。

他要忍,忍過一年,他便自由了。

誰教他沒她行,能走的路都被她堵得死死的。

“好,開始了。”語畢,華容兒便坐在桌前閉目養神,小梅則站在她身旁開始磨起墨。

沒一會兒工夫,陸陸續續從四面八方湧來不少人。

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但個個皆是衣衫襤褸,百病纏身的模樣,他們一來到藥鋪,便自動在華容兒面前排成一行,不久,一條長達數十尺的人龍便在眼前出現。

沒想到找她看病的人真不少。

站在門口旁觀的冷天濰正思忖着,突然手中被人塞入一個陶製藥壺。

他不明所以的看着手上的葯壺,再不解地瞟着小梅,不明白她為何將這東西塞給他。

小梅笑嘻嘻地開口,“冷公子,這便是你的工作了,幫忙煎藥吧!”

“嗄!”煎藥?

小梅見他沒有動作,便聲聲催促道:“別嗄了,病人等着吃藥呢,快快快。”

因為小姐怕病患回家后胡弄一通,一帖葯當三帖吃,失了原有的藥性,原該立即好轉的病,反而變成久醫不愈的惡疾,便決定替他們煎好葯,讓他們即刻服用。

冷天濰回過神,不理會她的催促,反而轉頭看着右側替人把脈看診的華容兒。

真看不出來,她也會有認真的時刻,見她親切的替人看診,跟那個以惡劣的態度和對付他的人完全不一樣。

實在差太多了,這兩個是同一個人嗎?

百思不解的他逕自下了一個結論,她真是個奇怪、多變的女子。

“別看了,快點做事。”小梅推推他。

“是……”他無奈的應道。

煎藥就煎藥,誰教他成了她的階下囚。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過了三個時辰,已到晌午時分,原本長達數十尺的人龍這會兒只剩零星的幾位,坐在在藥鋪周圍的人們則是在葯還沒煎好之前,先吃些藥鋪供給的饅頭墊墊胃,喝了葯好回家養病休息。

這時,一位身穿淡藍色長袍,溫文儒雅的年輕男子從街道的另一端走來。

他在藥鋪門口停下腳步,神態十分優閑。

華容兒一見着他,便快步向前,道:“司徒大哥。”

太好了,司徒大哥來接手下午的義診,他們三個可以回去歇息了。

“辛苦你了,容兒。”司徒律揚起淡淡的微笑,然後看向她身旁的冷天濰。“這位是?”

這人年紀約有十八,相貌雖是俊秀,但看他單純的眼神便知道他涉世未深,是屬於情溢於表的類型。

“喔。”她點點頭,便替他們雙方介紹,“這位是冷天濰。這位是司徒律大哥。”

冷天濰嘴角噙着有禮的微笑,道:“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不用這麼拘禮。”司徒律溫和的看着他,“以後恐怕要辛苦你了。”

以後?他現在就覺得跟她在一起很辛苦了。

雖這麼想,冷天濰還是回以一笑,“不會,只是做些雜事,不算太辛苦。”

司徒律猛然湊近他耳邊,低聲道:“我說的話,你以後會明白的。”

冷天濰不解的看着他溫和的眼眸里閃爍着充滿興味的光芒,蹙緊眉頭思索他話中的含意。

司徒律輕拍他的肩頭,薄唇微抿地笑道:“不忙着這時想,你想不透的。”

女人心,海底針,他是猜不着的,更何況有人的心比針還細,更難捉摸。

若換作是他,他絕不會想知道容兒的壞習慣——就是愛欺負自己喜歡的東西,包括人。

“你們在說啥?”華容兒看着完全無視於她的存在,竊竊私語的兩人,眼中有着不悅。

“沒事。”司徒律沉穩的對她一笑,表示他可沒說出半句不好的話。

“是嗎?”她挑眉表示不信。

“當然。對了,容兒,師父、師母何時回來?”司徒律有技巧地轉移話題。

“嗯,好像再兩、三個月吧,很難確定他們什麼時候回來,他們常常興緻一來,不玩個過癮絕不罷休,什麼事都忘了。”

她的爹娘每次出遊都像丟掉一樣,連回來的時候都是毫無預警的。

說好聽是給她驚喜,說難聽點是以嚇死她為樂。

哪有人半夜回來,會安靜無聲的坐在女兒房內吃起果子,觀賞女兒的睡容,只有這對思想怪異的父母才會做出這種事。

司徒律想都沒想直接道:“那表示至少要半年左右了。”

“或許吧。司徒大哥,我們走了。”

華容兒招呼一下仍在忙碌的小梅,然後順手拉過冷天濰的手,要他一起回去。

她幹嘛忽然牽住他?冷天濰滿臉不自在的看着她,甩掉她的手。

華容兒發現她的手竟被他甩開,脾氣忽然冒了上來。

敢甩她的手?她就是要牽,看他敢拿她怎麼樣。

霍地,她手又纏了上去,緊握住他的手不放。

想抽回去?門都沒有,她才不容他反抗。

“走,回去吧!”

“放手。”冷天濰不高興地縮回自己的手。

“不要。”華容兒又黏了上去,反正她就是想握他的手。

見他們兩個打打鬧鬧,司徒律忍不住笑了。

真是一對歡喜冤家,連這個也爭。

“我牽你的手又不會怎樣。”華容兒不悅地看着冷天濰。

忽然,她看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畫面,他竟然臉紅了。

冷天濰見她直盯着他不放,便扭開頭不理她。

她的手好軟,像會化掉似的,和他大哥、二哥粗糙的手不一樣,也比他摸過的動物皮毛還要柔軟、舒服……

他的臉紅到讓華容兒和司徒律均不住地打量着他。

華容兒見他滿臉通紅的望着別的地方,頓時玩心大起,輕輕撫摸他的手。

不會吧!這麼純情?她知道他從小到大所遇到的姑娘家很少,但該不會從沒碰過姑娘的手吧?

看見華容兒的眼中閃着有趣的光芒,司徒律搖搖頭,心裏暗暗嘆息。

完了,冷天濰那單純的性子,已勾起容兒的興趣了。

他已經不敢想像這小子令人堪憂的未來,只能願上天保佑他,儘早脫離苦海。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鈍男遇惡女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鈍男遇惡女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