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除夕了,藏於冰天雪地中的“雪花宮”,仍不能免俗的掛上幾副春聯,屋宇內外也處處洋溢着除舊布新,迎接新歲的佳節氣氛。

紛雪漫飛,風間兀自怔怔佇立於彎曲的拱橋上,任憑雪意浸濕了身上的白衫。

十來天了,無法婉拒“雪花宮”宮主的盛情邀請,硬是在這人間仇J境多盤桓了此時目,轉眼竟已年盡之際。

“風公子?”輕柔的呼喚來自尾端的長廓;畢雪柔辭退身後的七名宮女,逕自挪着蓮步向他走來。

遠遠的,風間溫溫的朝她微笑,揮了揮手,卻不由得想起另一個女人的影子,風公子?若是鯊殺殺聽見這個正經八百的稱呼,怕不笑得抱肚子,硬是把他掰成“瘋公子”吧!

他微微苦笑,驀地發現自己的念頭依舊繞着鯊殺殺打轉兒,不禁急忙打住。

“小心着涼了,回廓上去吧。”畢雪柔絕美的臉蛋噙着溫婉可人的笑意,亭亭的站在他面前。

再有定力的男人,都會為這種讓百花失色的笑靨而傾倒、神馳,然而風間卻覺得這樣的美麗太不真實。

真實……像鯊殺殺一樣,當她笑的時候,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她的笑意揚藹在四周,像風一樣拂過他的肩、他的眉,甚至他的心。

在她的身上,他找不到禮教束縛的影子,她可以開懷的笑、放有趣的鬧,嗔怒自宜;而他包容她的恣意,如沐春風……

“風公子?”雪勢逐漸加大,畢雪柔忍着不皺眉頭,凝視風間悵然失神的眸子,深黑的瞳眸沒有她的影子,而她卻看見另一個女人的笑靨。

幻覺!這是可能的事!

“風公子,我……”她再次打住,因為風間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畢雪柔光彩的眸神轉黯,距離只有咫尺,為什麼她卻覺得兩人相隔得如此遙遠?

“沒有……沒有……這也沒有!”

黃蝶在畢雪柔的寢宮中翻箱倒櫃,原本暗自竊喜的神情已轉為焦躁不耐。

蘑菇了十多天,好不容易逮着年節前夕,畢雪柔和那七名貼身宮女在打點門面之際,她才得以悄然潛進這些寢宮,唉!她可不能無功而返,讓鯊殺殺看扁了自己。

皺着眉頭撬開最後一道鐵鎖,黃蝶伸手拉開百寶拿似的木箱子,圓亮的明眸頓時綻放異彩。

“有了!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讓我給找着了。”一陣驚喜的喳呼之後,她才發覺自己遇上了難題,“媽呀!這麼多瓶瓶罐罐,到底哪一個才是解藥啁?”

一雙黛眉緊得像要打結似的,黃蝶拿起每個瓶罐嗅啊.嗅的,卻聞不出個所以然。

“完了,這下可好。”嘟噥了下,那雙美眸倏地圓睜,“乾脆每罐都拿一粒算了,讓她自個兒挑,要是掛了,也是她自己找的,對!就這麼辦!”

她的嘴角再次浮上笑意,七手八腳的拔開每個瓶塞,將一顆顆的藥丸一併兜進自個兒的懷袖裏。

“行啦!”嘿嘿發笑的正想轉身,未料前端的房門卻7S

“呼”的打開,黃蝶心跳一頓,忙不迭飛上屋粱,隱身閉氣的藏在上頭觀望來人。

只見那七名宮女急匆匆的跟着主子,而畢雪柔一向柔婉的神情竟似有幾分火氣,不過那模樣更添了絲動人的風情。

“宮主!”一月跟在後頭,一臉委屈的神色,“你為什麼發這麼大的脾氣?我們到底做錯什麼啦?”

畢雪柔悶聲不吭的坐進床沿,黛眉的線條緊攏,說不出的氣惱和神傷。

“笨蛋!”一旁的二月扯了扯一月的袖子,“是那位風公子啦!我們哪兒來那麼大的能耐,能讓宮主動怒啊?”

“風公子?”一月恍然大悟的叫出聲,隨即不平道:

“他吃我們的,住我們的,怎麼還敢招惹咱們主子,看我不給他點兒顏色瞧瞧!”說著,攘起衣袖,一副出征的姿態,就要跨出寢宮。

哪知後頭傳來一聲厲吼:“一月,不得無禮!”

“宮主,我……”一月依言旋身,望着畢雪柔堪稱冰霜的面容,即將脫口的話語又全數咽了回去。

三月見狀,不禁咬唇的一揖,“三月斗膽,但是……宮主,我們七姐妹都曉得宮主您有所想,但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啊!”c7`

畢雪柔聞言粉頰微微泛紅。

“是啊!宮主。”五月也開口了,“我看那位風間少爺可是少見的獃頭鵝、痴情種,要是不下點兒猛葯,只怕他永遠都不曉得宮主對他的一番情意哩!”

“猛葯!”問話的是七月,不過,其餘七人的目光也都定定的鎖在五月身上。

“當然不是七情香那種無可轉圜的迷香啦!”五月翩然一笑,“我們只要下一些普通的迷藥在他的酒杯里……”

“不行,萬萬不可!”畢雪柔羞紅臉的揮手打斷五月,堂堂一名“雪花宮”的宮主,論貌論才,哪一樣不及三宮六院的羅列粉黛,犯得着委屈自貶到這種程度嗎?更何況……“我又不是會下七情香的那個恬不知恥的女人,這種事情我做不來。”

恬不知恥?!隱身屋樑的黃蝶氣得牙痒痒的,恨不得下去和她一決雌雄,什麼話嘛!罵她恬不知恥,她自己的手段又光明到哪兒去了?欺蹣她師兄不說,還將情敵軟禁不放,哼!她自己才是不要臉到了極點了哪!

黃蝶在心底咒罵了好幾回合,卻不得不繼續凝神諦聽八個女人的對話。

“宮主。”極少發言的六月也忍不住的加入勸服的行列,“感情這回事講究的是手段,沒有什麼光明不光明、知恥不知恥的。”#g

對!對!對!所言極是啊!黃蝶在樑上點頭如搗蒜,只差點兒沒把腦袋給點落地面。

“但是……”畢雪柔看似已有些動心,卻還是猶豫不決。

“重要的是結果,手段只是必經的過程,你們說對不對?”五月詢問六個姐妹,要求支持。

“對!對啊……”六人皆表同意的頷首。

“四月!連你也……”畢雪柔難以置信的瞪視七人中,思慮最為周祥縝密的婢女。

“宮主,”四月微傲一笑,“依我看,風間少爺是極為守舊的正派人士,要是讓他以為自己是酒後亂性,冒犯了宮主,他勢必會擔起這個責任的。”

不愧是主子的心腹,這一番話切中要點,當下就讓畢雪柔寬慰釋懷。

“要不然也不會有女人對他施下了七情香了,你們說是不是?”五月笑着加了一句,引來其餘姐妹的笑聲。

眼見主子已有欣然之情,四月輕笑的轉向五月,“還要耍嘴皮子?不趕快把你的計謀說出來商議商議。”

五月連忙止笑,清了清喉嚨,“今兒個是除夕,晚上咱們吃團圓飯的時候,就……”

八個腦袋湊在一塊兒,議論之間,不時的傳出輕笑之,畢雪柔的粉頰也愈加羞赧紅艷。

樑上黃蝶的臉色則是青白、冷冽,一口白牙也氣得嘎嘎作響,這些“淫女”!她在心中暗暗發咒,敢陷害她師兄,非給她們好看不可!

“哪,解藥來了。”

四下無人,黃蝶躍過窗欞,一屁股坐在床塌上,老大不爽的瞅着鯊殺殺,一邊掏出懷袖中大把的藥丸,“一堆瓶瓶罐罐的,也不知道那個才是正主兒,只好把它們統統都偷回來了。”說著,拿起一把藥丸,就要庄她嘴裏塞。

鯊殺殺瞪眼,死也不肯張開那張小嘴,開什麼,玩笑?那些藥丸也不知是毒藥還是解藥,她又不是人體試驗品,拿自己的性命來玩兒?

就知道黃蝶這女人靠不住,蘑菇了十多天,還不如教她捎個口信到鯊家堡求援,也許還來得省事點兒,也免了她多日來的躺卧之苦。

扳不開那張比蛤蚌更緊的嘴巴,黃蝶抬眼迎上那雙責難、不信的目光,不禁也撇了撇嘴,“別抱怨了!我很辛苦的,你知不知道?偷葯的時候,那八個女人忽然都闖了進來,要不是我反應機敏,現在你的解藥都已經飛啦!”

鯊殺殺沒好氣的瞪她一眼,然後別開目光。

“不吃是不是?”黃蝶也咬了咬牙,“好!不吃拉倒!你就等着今晚看我師兄失身吧!”

鯊殺殺聞言轉過目光,震驚得變了臉色。

“聽不懂是不是?”黃蝶氣得小臉漲紅,“今天是除夕,那八個女人打算在吃團圓飯的時候,在我師兄的酒杯里下藥,我后就……這樣你懂了吧?”

鯊殺殺愈聽愈惱,到最後已經是火冒三丈,跟着掀動嘴巴要求喂葯。

“肯吃了?”黃蝶終於綻出笑意,“你放心!我都聞過了,肯定都是解藥。”

管他解藥、毒藥,她都打算豁出去了,拚死也不讓姓畢的臭女人動風間一根寒毛。

服完所有的藥丸,忽冷忽熱的感覺令鯊殺殺眉間沁出汗水,好不容易過了半盞茶的時刻,她才發現自己的手腳已能緩緩抬起。

“動了!你能動了也!”黃蝶驚喜的叫出聲,“說話,試試看能不能發聲。”

“臭……”鯊殺殺依言扯開喉嚨。

“什麼?”黃蝶皺眉的傾耳靠向她的嘴巴,“我聽不懂,你再說一遍。”

“臭女人。”

突然進出的吼聲,嚇得黃蝶差點兒滾下床榻。

“什麼嘛!”她捂住耳朵瞪着鯊殺殺,一手還撫着“怦怦”直跳的心口,抱怨道:“你到底是罵我,還是罵那姓畢的女人啊?”

鯊殺殺聞言泛起狡黠的笑意,逕自揉弄首已漸漸恢復知覺的四肢,好傢夥!折磨了她十來天,看她不把那姓畢的女人弄成姓“斃”的女人,她就不叫神算鯊殺殺!

除夕團圓夜,然而家破人亡的風間卻無法感受這樣歡愉的年節氣氛。

“砰!砰!”敲門聲響未歇,風間還來不有回應,生性莽撞的一月就逕自將房門推開。

“風公子,我——”乍見風間換上自己原來穿的那襲白衫,一月愕然的怔住,身後魚貫走進的六名宮女也震驚的呆住。

“非常感謝七位姑娘這段時日對在下的照顧。”風間上前,朝七人作了個揖,“我正打算到前堂向畢姑娘道別……”

“為什麼?”一月驚詫的打斷他,“好端端的,風公子為什麼要離開‘雪花宮’呢?”

“是不是嫌我們招待不周?”三月跟着道。

“不是!七位姑娘別誤會。”風間好不容易插口,“風某已在此叨擾多日,實在是不宜再久待下去了。”

“可是……”一月還想開口,卻被四月擋住。

“風公子若是出了‘雪花宮’不知要在何處落腳?”四月沉穩的注視風間。

“在下打算重回‘深居湖’。”風間微微—笑,“哪兒是我習武的地方。”

“深居湖?”四月暗暗朝六人使了個眼色,隨即又轉向風間,“風公子既有去處,那我們七姐妹自然也不宜多加阻撓,只是今晚是除夕,風公子何不和我們一起享用團圓飯之後再啟程呢?”

“是啊!”六月也道,“就當是我們替風公子餞別可好?”

“這……”風間微一沉吟,才頷首一揖,“那在下只好再叨擾各位一晚了。”

聞言,七人互換眼神,同時泛出欣喜的笑靨,“風公子請!”

八人穿過有如謎宮似的長廓,七名宮女則跟在風間身後,六個腦袋卻都紛紛湊向四月,“現在怎麼辦?”

四月掃視眾人一眼,壓低聲音道:“照原計劃進行。小心點兒,他雖沒了武功,卻了不是泛泛之輩,千萬別讓他起了疑心。”

風間哪知身後的議論紛紛和算計,一勁蹙着眉峰,思索着該怎以對畢雪柔開口,他可不是什麼獃頭鵝的“木木”之輩,畢雪柔含情脈脈的眼神他早巳知悉,只是……曾經滄海難為水啊!

“畢姑娘,”一踏進前堂,便瞧見精心裝扮過後的畢雪柔,風間心中微微一沉,卻還是禮貌的朝她一揖。

宴席中可謂賓主盡歡,七名宮女更是使出渾身解數,逗得畢雪柔稍稍化解了女性的矜持,也讓風間不知不覺中,多喝了幾杯上好醇酒。

沒了深厚的內力阻擋酒力的發散,風間已有些微醺,犀利的眸子也有些迷離,英氣的臉龐更佈滿了紅熱。

“風公子,多喝幾杯啊……”四月再次為他斟酒,然後朝一旁的姐妹們頜了領首。

一月微噙笑意的點了點頭,逕自退上前堂。

“喂!有沒有搞錯?我們為什麼要躲在廚房裏,等他們酒足飯飽?要是我師兄已經被下藥了,那該怎麼辦啊?”拂去樑上,“他現在美人在抱,又有醇酒伺候,下不下迷藥,又有什麼兩樣?”

說“美人在抱”實在是稍嫌誇張了點兒,事實上,不過是畢雪柔起舞助興,一個兒不小心落點歪了,而風間不得不起身托住她的纖腰罷了,而且還十分君子的立刻收手而立。

但是,這一幕落在鯊殺殺的眼裏,可就不是那麼回事了,當下,像打翻了一個大醋桶,氣得立刻揮袖飛回廚房。

“美人在抱?!”黃蝶努力的攀到她身邊,氣沖沖的道,“你是說那個臭女人偷抱我師兄內?”就像大多數的女人一樣,專門包庇自己的男人,怪罪另一個女人,黃蝶執意誤解鯊殺殺語中的含意。

“唉!誰抱誰,我也不管了啦!”黃蝶也坐上屋樑,睨着她道:“我們為什麼不即刻帶走我師兄,耗在這裏做什麼?”

“等藥效發作啊!”鯊殺殺訕訕的說。

“什麼?!”黃蝶吃驚的叫出聲,又連忙捂住嘴巴,小聲道:“你瘋啦!你真的打算等她們對我師兄下藥啊?!”

“不是你師兄!”鯊殺殺像對笨蛋講話的口氣,一手指了指底下桌的兩杯酒,“那才是她們準備下藥的酒,但是我已經預先放解藥下去了,你師兄安得很啦!”

“噢!”黃蝶恍然大悟的綻開笑毅,隨即又不解的道:“那你在等誰藥效發作啊?”

等誰?呵!呵……鯊殺殺笑得像奸臣一樣,令黃蝶頓時寒毛直豎。

那笑容、那笑聲……就是怪,黃蝶也不知該如何形容,反正就是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那八個女人?”黃蝶心驚的猜測,“你下了什麼葯啊”?

“你忘了我剛剛在她們的花圃里找到了什麼?”鯊殺殺奸詐的笑意不減。

“閻玉花?”黃蝶憶起她一個下午都在與花為伍。

“閻玉花的根、莖壓在汁,再加上一點蕉香液還有米水,嘿!嘿……”鯊殺殺笑得好快樂。

“會怎麼樣?”黃蝶有些膽戰的瞅着她。

“這是劉基的配方,我也沒試過,不過……”鯊殺殺大眼賊笑的眯成一條線,“要是劉基說得沒錯,這葯會讓人打心底發騷、發浪,就像降蠱一樣,除非找到自己喜歡的男人……嘿!嘿!我已經下在她們的每一道菜里了。”

“每道菜?”黃蝶嚇得結巴,“那……那我師兄……不也……也中毒啦?”

“放心!”鯊殺殺白她一眼,“這配方只對女人有效。”

黃蝶立刻鬆了口大氣,“還好……可是,這樣做會不會太缺德啦?”

“缺德?!”鯊殺殺霎時心火一卯,“你下的七情香才缺德哪!最起碼她們還有時間可以挑選自己喜歡的男人,你卻讓瘋癲沒有半點選擇的餘地。”

黃蝶撇了撇嘴,低聲咕噥:“廢話!讓他選擇,那我不就沒戲唱啦?”

“更何況……”鯊殺殺兀自發表高論,“我這也算是造福人群也!要是讓她們在這兒當一輩子老尼姑,那有多少男人會為之抱憾啊?”說來說去,似乎還有一些道理,她自己都佩服自己到五體投地的境界了。

“是啊!是啊!”黃蝶暗嗤一聲,“到時別出差錯就阿彌陀佛啦!要是……”

“噓!有人來了!”鯊殺殺反應機敏的捂住她的嘴巴。

兩人視線往下一轉,就見一月噙着竊竊的笑意踱進廚房,然後自腰間拿出一個藥包,將裏頭黃褐色的藥粉倒進兩個酒杯的其中之一。

“哇!下這麼多!”黃蝶扳開鯊殺殺的手臂叫道。

“怕他浪得不夠凶嘛!”鯊殺殺冷嗤了一聲。

“喂!那現在怎麼辦還要在這兒耗多久啊!”

“差不多了,等她們身子一發癢,我們就衝進去帶走瘋癲”。鯊殺殺冷笑一聲,嘿!等她們追出宮外,差不多也是藥力真正發作的時候,到時……嘿!希望她們都能找到自己心儀的男人,要不,這又麻又癢的痛苦可就無盡期嘍!

“喂!真的能夠救出我師兄嗎?”黃蝶仍覺不妥。

“安啦。”鯊殺殺掃她一眼,“我只擔心你記不清出宮的路線,壞了我的計劃而已。”

“我記得清清楚楚,小心是你自己壞了事兒。”黃蝶冷哼一聲的背過身子。

“哼!哼!”鯊殺殺多哼一聲,也別開腦袋,那八個女人肯定是動不了風間了,只剩下這個小妹師……哼!看自己不整死她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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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算鯊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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