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任紹帶着喬嬿回到劍神庄后,立即召了柳風和江逸二人進書房商議。
“莊主,這趟出門一切都還順利吧?”江逸表面上雖恭敬,但卻難掩他臉上那抹曖昧的詭笑。
呵,不是他江逸多心,實在是方才莊主讓婢女們領兒去休息時,那副捨不得似的表情哪能瞞過五十幾歲的他?
想他也是過來人,而莊主外表再如何冷硬也終究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尤其莊主可以說是他和柳風從小看到大的,他又什為時候看過莊主如此小心呵護一個女人?
任紹瞪了他一眼,江逸的笑容令他十分不舒服,好似他有什?把柄落在他手上似的。
“江逸,你笑什??”任紹不悅地睨江逸一眼。
“喔,沒什?。”江逸聳聳肩,斂去笑意。
任紹決定不再理會他,逐自問道:“這一陣子莊裏還好吧?”
“稟莊主,莊裏無事。”柳風恭敬地答道。
“那好。”任紹頓了下。“莊裏可加強了防衛?”
“稟莊主,守衛比平時多了一倍,夜裏也未敢鬆懈,另外也多增加了弓箭手。”柳風道。
“很好。”任紹滿意地點點頭。
“壯主,您這趟出門,和兒小姐可有出什?事?”江逸眼角不經意閃過一抹曖昧的流光。
任紹突地像被人踩中了尾巴,臉部線條倏地緊繃,不自在地喝道:“你問得太多了吧?”
江逸見狀,嘻笑道:“壯主,我只是問問你們這趟出門,途中是否有遇上什?麻煩罷了。”他忍不住在心裏暗笑,他們莊主這臉紅的模樣,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任紹也察覺到江逸的故意,不悅地哼道:“你和柳風管好莊裏的事就好,我的事少管!”
江逸和柳風相?一眼,柳風也察覺出莊主出庄前與回庄后的差別了。
任紹決定改變話題。“如今整個武林都知道九龍環在咱們劍神莊裏,相信很快就會有許多貴客造訪,莊裏各門各院的武備一定要加強,十年前的事絕不能讓它重演。”
“屬下知道。”江逸和柳風同時拱手恭敬道。
“嗯!”任紹點頭應了一聲后,便踏出書房,以避開柳風和江逸兩人曖昧的眼光。
任紹離開后,江逸笑着朝柳風擠眉弄眼道:“你看怎麼樣?”
“什?怎麼樣?”一向較?不苟言笑的柳風瞪着一臉怪笑的江逸。
“莊主呀!”江逸朝大門的方向睨了一眼。“你難道沒有發現莊主這趟回來,有些地方變得不太一樣?”
“此事我不想多談。”柳風斂下眼神,他的確是發現了些許異樣的地方,但他可不認為這是好現象。
“何必呢?”江逸嘆口氣道。“莊主背負十年的恩仇,如今若是有個女人能讓莊主心動,這難道不是件好事?”
柳風嚴肅地望向江逸。“這的確是件好事,但卻不該是兒姑娘。”
“喔,?什??”
“九龍環尚在兒姑娘手上,如果莊主真對她動了情,想必會影響咱們這十年來的努力。”
江逸沈吟了一會兒后道:“你說的沒錯,但可別忘了,咱們劍神山莊目的不是在九龍環上的秦皇陵寶藏圖,而是當年放出假消息的兇手。”
“這沒什?差別,有心欲得九龍環的各路人馬,心思全在寶藏上頭,咱們這次以九龍環當誘餌,已是着險招,若再夾入私人感情,只恐怕十年來的努力,將功虧一簣。”柳風不樂觀道。
“柳兄究竟所懼何事?”
“咱們計劃了十年,等的就是復仇的這一天,莊主若在此時對兒姑娘動了情,只怕會影響整個復仇的計劃。”
見江逸仍疑惑地蹙眉,柳風頓了一下后,嚴肅道:“九龍環尚在兒姑娘手上,而江湖人士若把目標全放在兒姑娘身上,就算咱們劍神山莊已有萬全準備,也難保不會有個萬一,這樣一來,在莊主心中,會是兒姑娘重要些,又或者是九龍環重要些?”
“柳兄是怕兒姑娘若有個閃失,莊主可能會?了救她而放棄整個復仇大計?”
“沒錯。”
江逸一掌拍向柳風肩頭,勸道:“柳兄所顧慮的事不無道理,但這十年來,整個劍神山莊已經籠罩在恩怨里太久了,如今九龍環鎖在兒姑娘的手裏或許就是天意。”
“喔?”柳風不解地望向江逸,以眼神等着他的下文。
“你方才也瞧見了莊主急急避開的狼狽樣,”江逸忍不住又笑了笑。“莊主年紀輕輕便接下這劍神庄的重擔,這十年來,什為時候見他展?笑過?如今兒的出現反而給莊主帶來些人氣,這搞不好是老莊主和老莊主夫人在天上刻意?莊主安排的哩。”
柳風若有所思地凝神望向遠方。“不論是不是天意,我只求歷史別再重演就好。”
“不會的。”江逸給了他一個保證的笑容。“經過了十年的休養生息,歷史絕對不會重演。”
柳風不領情地撇嘴一笑,接着重重地嘆了口氣。“我只希望兒的出現,對劍神庄來說,能誠如江兄所預測,是福不是禍……”
???“在想什??”任紹心思紊亂地來到喬嬿的房間,才一轉過轉角,遠遠地便望見她若有所思地低頭望着自己的手。
他那一聲沈喝,喬嬿才突然由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她?頭望向來人,果然是任紹站在她的身側。
“是你!”
一見到他,喬嬿小臉不禁整個脹紅,她方才還在想着他,想着遇見他之後所發生的事情,想着她手上的玉戒究竟隱藏着什?秘密,想着那一夜,他是如何的火熱激情……望着她紅透的臉蛋,任紹蹙緊眉丘,下意識地撫上她的前額。“怎麼臉紅成這樣,是病了嗎?”
喬嬿像被燙着般倏地躲開他的碰觸,光是想着他便足以令她心跳加速,更別說是被他碰觸。
她躲開的動作令他相當不悅,他索性一把攫住她的後頸,往前一扯,將她整個人帶到懷裏。
“別亂動,讓我看看。”他霸道地將她制在懷裏,大掌撫上她的前額。
一股熟悉的麝香倏地撲進她的鼻間,紊亂的思緒瞬間沈靜了下來,但臉上的紅潮卻更甚,身子也逐漸地發熱發燙。
“還真有些燙。”
“我沒事……”還不都是因為他抱着她,才讓她的身子發燙。
“臉都紅成這樣,身子也都燙成這樣,還說沒事?”
“我真的沒事……”她小聲地囁嚅道。
他忽然將她整個人橫抱於胸前,惹得她一陣驚呼。“你干什??”
“干什??把你抱回房間。”
“你……”喬嬿一顆心像打鼓般,咚咚地快速跳動。
“都病成這樣了還在外頭吹風,也不顧着自己些。”語聲方落,他已將她帶進房間,並且將她抱到床上。
“你先休息,我叫人去請大夫。”說著,他轉身便走。
“等等……”喬嬿望着他的背影,不自覺地叫住他。
任紹回過身來。“有事?”
喬嬿愣了一下,喃道:“沒、沒事……”她也不知道自己?什?要叫住他。
“那休息吧!”他再次轉身離開。
“對了……”喬嬿也再次出聲叫住他。不知道?什?,她希望他留下,不希望他那麼早離開。
任紹回過頭,以眼神等着她的下文。
“我……”喬嬿眼珠子轉了兩下,硬是擠出一個問題。
“我、我想知道一件事……”
“什?事?”任紹一雙幽瞳像是兩泓深潭。
“今天晚上,你……你睡這裏嗎?”她心跳不穩地顫聲問道,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期待,抑或是害怕。
“不,我們已經回到庄內,庄內的安全自有守衛保護。”
喬嬿有些失望地看着他,他的意思是說,因為回到了庄內,他不用再保護她,所以也不需要再和她同寢一室?
她無語地低下頭,不解心頭那股失落的情緒是怎麼回事,他如今和她保持距離不是更好嗎?
“還有事?”
喬嬿低頭望見自己手上的玉戒,接着問道:“這隻玉戒,你們叫它‘九龍環’,對吧?”
任紹沒有答話,只是蹙着眉丘,盯着她。
“能不能告訴我,?什?這隻玉環這麼重要?”
“你不需要知道。”任紹眼眸驟冷。
“?什?我不需要知道?這九龍環如今在我手上,對吧?”
“那又如何?”
喬嬿深吸口氣后道:“既然在我手上,我就有資格知道。”她理直氣壯道。
任紹撇唇蔑笑,踱到她的床邊,冰冷的語氣包含着警告。
“九龍環是在你手上,但你可別忘了,你是在我手上。”
“你!”喬嬿倒抽口氣,驚愕地瞪着他。
“別瞪我,”任紹邪笑道。“你的安危和重要性全系在這九龍環上,這一點你還不清楚?”
“你是說我對你而言,就只有九龍環這一點重要?”喬嬿心頭像是被人狠狠地刺進一刀,疼痛難當。
任紹忽然憶起早先江逸臉上那抹該死的曖昧笑容,於是心一凜,便回答道:“沒錯。”
那把無形的刀似乎在她心口處插得更深,她疼得幾乎忘了呼吸。
望着她那張刷白的小臉,任紹心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但他很快地將那抹不該出現的情緒除去,他不斷地告訴自己,她不過是他用來誘敵的一着棋子,他絕對不能對她?生任紹何情愫。
無法遏止的痛楚源源自她的心房流向四肢百骸,但表面上除了蒼白的臉色外,她努力地保持鎮定,不讓他看出她的軟弱。
夠了!他既然能夠說得如此絕情,那為她還留戀什??
“還有問題?”
喬嬿搖搖頭,表示沒有問題了。
“那麼就乖乖躺着休息,我命人去請大夫來看看。”說著,任紹便轉頭踏出房間。
???當江逸領着大夫來到喬嬿房裏時,看到的就是她那副失魂落魄、一臉蒼白的模樣。
大夫診過脈后,開了幾張藥方便退了出去。
江逸卻始終若有所思地凝着喬嬿,又想起方才莊主命他去請大夫時那副活像小情人吵嘴煩亂的模樣,不難猜知這小倆口定是吵架了。
“兒,有什?心事告訴江叔?”
“沒什?。”喬嬿始終冷着臉,一副了無生氣的樣子。
“真的沒什??”
喬嬿這次不再答話,抿着唇,也不看向江逸,只是兩眼無焦地望着遠方。
江逸試探性地問道:“和莊主吵架了?”
他這句話將喬嬿的視線拉了回來,定在江逸臉上。
江逸露出一個“果不其然”的微笑。“江叔猜得沒錯吧?”
“江叔在說些什?!”喬嬿不自在地別過臉。
江逸嘆了口氣。“兒,江叔只能說,現在時機未到,但江叔看得出來,莊主對你是特別的。”
聞言,喬嬿揚唇諷笑道:“當然特別,因為九龍環在我手上。”
江逸愣了一下,接着點頭道:“這一點也特別,沒錯。”
“也只有這一點特別了,如果我手上沒有這九龍環,想必我也不會捲入這場是非。”她開始埋怨老天爺,?什?安排她遇上他,註定了她失身又失心的命運?
如果這一切沒有發生,那為她就有整整三個月可到處遊山玩水,也不用被困在這裏,還時常遭逢危險。
江逸無奈地搖搖頭,知道這小倆口這會兒真鬧僵了。
“江叔知道你被捲入這場是非之中,也很無辜,但江叔要告訴你的是,對莊主多點耐心,其實他很孤獨的。”
“喔?”江逸這一番話,挑起了她的興趣。
江逸重重嘆了口氣,思緒彷彿落在遠處,幽幽道:“十年前莊主的雙親遭人陷害,橫死在莊主眼前,那時莊主還是個十來歲的少年,年紀輕輕便得負起如此沈重的血仇,這十年來,他無一日不想着復仇,日夜苦練武功,像具行屍走肉般,從來沒人看過他笑。”
這是第一次喬嬿得知他的過去,江逸的這一番話令她愣了半晌,她從來沒想到他的過去竟如此令人心酸。
“但這和九龍環又有什?關係?”
“既然你想知道,江叔就說給你聽。”江逸頓了下后,決定告訴她,為她解開心中的疑雲。“傳聞九龍環藏着秦皇陵寢的地圖,於是十年前九龍環的出現在江湖上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的爭奪戰。”
“然後?”
“然後不曉得是誰在江湖上放出假消息,說九龍環?前任紹莊主所得,最後,前莊主與夫人雙雙不幸被前來奪寶的人所殺,而兇手便是將九龍環套在你手上的人。”
喬嬿瞪大眼睛望着江逸。“我手上的九龍環就是他的殺父仇人套上的?”
“沒錯。”
“這……”喬嬿心驚地愣了半晌。如今她能理解?什?任紹對她始終懷着仇恨的眼光。
“那人名叫石虎,是江湖上有名的偷兒。”
“那任紹一定很恨我,恨我拔不下九龍環……”
江逸搖頭道:“這也不盡然。”
“江叔什?意思?”
江逸笑道:“江叔可以說是看着莊主長大的,江叔可以看得出來,莊主對你有些特別喲。”
喬嬿兩頰倏地飛上兩朵紅雲,訥訥地道:“真的嗎?”
“兒是喜愛莊主的吧?”
“哪有……”喬嬿紅着臉,轉過頭去,避開江逸調侃的眼神。
“別害羞,江叔是過來人。”
“江叔……”喬嬿紅着臉,回過頭來,不依地嚷道。
“好了,好了,不開你玩笑了,我這還得回頭去稟告莊主你的病況呢!瞧,莊主其實多關心你。”
江逸此番話令喬嬿心頭甜了幾分,她不禁在心裏自問道,他真的有如江叔所言那般關心她嗎?
“江叔……”
“好了,別多想了,身體不舒服,就早點休息,嗯?”
“嗯。”喬嬿乖巧地點頭應允。
???江逸進到任紹的書房,任紹正在擦拭一把長劍。
一見到江逸進來,任紹停下擦拭的動作,抬頭朝江逸問道:“她還好吧,大夫怎麼說?”
“大夫說兒姑娘只不過是氣虛,加上連日來受了許多驚嚇,也受了點風寒,開了幾帖安神補氣的方子就走了。”
一聽到她無大礙,任紹沒發現自己心頭竟像放下大石般輕鬆了起來。
“那就好。”
“莊主,那兒姑娘實在是一位好姑娘。”
任紹敏銳地察覺出江逸話中有話。“你想說些什??”
“沒什?,只不過覺得兒姑娘和咱們劍神山莊十分有緣。”
江逸聳聳肩,故作輕鬆道。
任紹撇唇笑道:“自她和九龍環結緣之後,便註定得和劍神山莊結下不解之緣了。”
“那麼莊主有什?打算?”江逸乘勢問道。
任紹愣了一下,眉頭深鎖。“什?打算?”
“等報了老莊主的血仇后,莊主對兒姑娘有什?打算?”
任紹眉頭鎖得更緊,江逸的話無異在他心頭投下一顆大石,這個問題他從來沒有想過。
江逸接着道:“九龍環尚在攤兒姑娘手上,九龍環一日未除下,莊主便一日沒法讓她離開,不想個辦法,難道要讓兒姑娘在莊裏待一輩子?”
“這……”
“兒好歹是位姑娘家,她因緣際會得到九龍環也非她所願,咱們沒有理由強留住人家不放。”
任紹也深覺江逸的話不無道理,但他也不願去細究除了她身上有他要的九龍環外,另外那令他不想放她走的原因是什?。
不願也不想去細究其中微妙的原因,任紹索性喝道:“不管如何,她既然手上有九龍環,就別想我放她走!”
“莊主……”江逸有趣地將任紹突如其來的怒意收進眼底,莊主這模樣實在太明顯了。
“好了,別說了。”任紹揮揮手,表明了不想繼續談論這個話題。
“是!”江逸識趣地住口,該說的他都說了,其餘的就留給莊主自己去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