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燁濤這個人渾身上下充滿著神奇。所謂的神奇,就是你可能上午在修車鋪處看到他,下午就可能在賣羊肉串的攤子上看到他,到了晚上,過街天橋上的路燈下那個擺地攤的,還是他。
尤其是在你路過家門口的7-11的時候忽然突發奇想進去買了個套套然後拿到收銀台結賬,結果發現那個收銀員恰巧長了張剛正不阿的臉,可是最恰巧的是你剛才明明看到一模一樣的一張剛正不阿的臉在外面擺地攤賣襪子的時候,你才會真正明白他的神奇。
李燁濤這個人性子很奇怪,性格冷淡不說還極其特立獨行,他像是對一切都充滿著興趣,但是實際上對一切都並不在意。他國中的時候成績很不錯,得到保送重點國高的名額就像是探囊取物一般,但是他偏偏放棄升學,而是選擇進入職業高中去學“下層人”才會學的汽車修理專業,他跟別人解釋的理由就是一句淡淡的“對汽車有興趣”,但是他的父母心裏都清楚,這孩子已經對讀書、考試沒了任何興趣,想要換個新的環境轉移注意力。
李家人性子都很和善,偏偏不知道怎麼養出了這麼一個性格冷淡的孩子,不過李爸爸李媽媽向來奉行“不管怎樣都是自己兒子”的信條,只要李燁濤不瞎搞、不出事,那就隨他自己發展吧!
李燁濤從職高畢業后前後換了十幾份工作,他換工作的原因並不是他不踏實、不穩重,相反的,他的工作每每都讓眾人交口稱讚,但是他很快就會喪失對一份工作的興趣,辭職後向着完全不搭調的工作崗位繼續奮鬥。他曾經想過,不知道世界上會不會有那麼一個工作,能讓他保持着長久的興趣呢。
可惜過了七八年了,他還沒有找到一份能夠讓他安然奮鬥一生的職業崗位。
——不過,他和本文的另一主角熊寶貝相遇,卻實實在在的和他現在正在做的幾份工作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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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給熊寶貝做個傳,那可不是一本兩本書就能說完的。若說他的身家背景佔有一本書的話,那他的那些風流史至少就得是兩倍的量,在這兒,咱就簡略說說。
熊寶貝是熊氏的小開,熊氏雖然算不上極其大型的集團,但是在中國地區還是比較有名的家族企業,產業涉及機器製造業、軟體發展等領域,最近又與科研院合作準備推出中藥保健製品。熊氏到了這一代,傳到了熊寶貝的雙胞胎哥哥——熊熊身上。
光是從這取名就能看出來,他們父母對倆人的態度可是截然不同。
大兒子熊熊就是用來操的忠厚大熊,從小就用填熊式(請對應‘填鴨式’理解)教育瘋狂摧殘;而這二兒子則是用來捧在手心裏疼的寶貝,真是一點都馬虎不得。
——於是在這種要風能得到龍捲風、要雨能得到暴風雨的疼寵下,熊寶貝順利的長成了一名紈絝子弟。
什麼叫做紈絝子弟?
對於熊熊來說,紈絝子弟就是成天‘玩’弄自己‘褲’子裏的‘子’孫根的‘弟’弟。
熊熊能當上熊氏總裁,這熊寶貝自然能混個光拿錢不出力的副總噹噹,兜里的錢那叫一個無窮無盡。再加上他身高一百八十八公分,長相也是稱得上帥氣,除了名字傻了點以外,其他的完全就是個標準王老五,對他趨之若鶩的人能組成一個連隊。虧得他還是正經學校畢業的高材生,愣是一出學校就把所有智慧放在了美人香床上——而且那美人還是男女不限、老少不拘——真真是風流成性。
就是因為這等淫蕩,熊寶貝被人冠上了行走的生殖器的稱號,可自戀的他在得知后卻哈屁無比,天天洗完澡后都小心翼翼的在自己胯下那根寶貝上塗上香噴噴的乳霜,一邊抹還一邊在那嘀咕:“寶貝啊寶貝,告訴我,誰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寶貝?”這一手,每次都弄得熊熊雞皮疙瘩掉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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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寶貝和李燁濤的相遇並不是什麼羅曼蒂克的故事,而是個充滿血淚仇恨的事故。
凌晨五點,熊寶貝衣衫不整的在街上遊盪,心裏憤憤的想着剛才在床上驚醒時的氣惱。
——奶奶的死女人,你說你養個寵物就養唄,為什麼偏偏要把狗慣得有在床上睡的壞西慣!
——奶奶的死母狗,你說你上床睡就上床睡唄,為毛剛好趕上發情期居然在凌晨四點抱着我的大腿動來動去!
說來好笑:前一天晚上熊寶貝依照慣例是照樣在女人床上流連的,這次他瞧上了個極品熟女,氣質御姐的不得了。熊寶貝雖然生的身材高大、樣貌俊美,但實際上心裏卻十分的幼稚,潛意識的盼望有個人罩着他。這次碰上的御姐也是個敢玩的,倆人一來二去沒幾次就對上了眼,相攜回了御姐的公寓。這御姐是女強人類型,家裏還養著一隻體態健美的雌性德國黑貝犬,聽說還有血統證書呢。熊寶貝很喜歡這種強壯的動物,趁著御姐洗澡的時候和黑貝犬玩了一會兒,關係很快就熱乎了起來。
後來熊寶貝和御姐滾上了床,一轉眼就把黑貝給忘了。可是沒想到當夜深人靜、倆人呼呼大睡之際,正值發情期的母黑貝嗅到了雄性氣味,居然跳上了床,用鼻子拱開熊寶貝的被子,然後抱住他的大腿,聳動著屁股吭哧吭哧的動換了起來——狗在發情的時候往往都會做這種動作,但是如果是小狗的話還能忍受,這麼一隻大狗動起來,當時就把睡得朦朦朧朧的熊寶貝給驚醒了。
他躺在床上,瞪大眼睛和身上小山一般的黑影對望了一會兒,當他反應過來正在吃自己的嫩豆腐的是一隻德國黑貝時,立即就嚇得嗷的一聲哀嚎出來,四肢並用的滾下了床,隨意的套上褲子、披上襯衫就急匆匆的逃了出來。
——爺爺我差點就要被一隻母狗給佔便宜了!
熊寶貝的眼淚被嚇得差點就要流出來了——認誰在自己身上看到那麼大一隻動物都會有他這個反應的。他連車都忘了開,白著一張俊臉死命的向著其他街區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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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燁濤在凌晨時分有個兼職,那就是替幾位不想起床受晨間冷氣的狗主人遛狗。
反正都是一個街區的狗主人、反正都是差不多的遛彎路線,李燁濤乾脆接了七條狗的遛彎工作,多賺點錢。他每天早上都會穿上專用的綁帶,左右手各牽著兩隻狗,胸口上還綁著三隻狗的狗繩,然後就這麼浩浩蕩蕩、前呼後擁的向著狗公園而去。
他接的七條狗全是公狗,不過好在全都是小型犬,年齡一般大,性子也溫順,不會發生打架之類的麻煩事情,他一個人照顧這七條狗還算得上小有餘力。
可是這天不知道怎麼回事,剛走出這個街區,七條狗像是聞到了什麼氣味一般,死命的沖著一個方向汪汪叫着,連身子都立了起來,像是很想去那邊似的。李燁濤也不是沒有好奇心的人,看七隻狗都這個反應,趕忙帶着他們向著那個方向奔了過去。
沒想到轉過街角后,七隻狗一下子就圍上了一個衣冠不整的男人,對方只比一百九十二公分的李燁濤矮上三四公分而已,長得也很不錯,但是那形象一看就知道剛才沒幹好事兒。
七隻小公狗興奮的圍著男人搖著尾巴,爭先恐後的撲上男人的小腿,緊緊地抱住后,動作整齊劃一的聳動起了屁股。
李燁濤看着這一幕,霎時無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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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寶貝在被七隻狗圍住的一瞬間,眼淚霎時就掉下來了,他雖然知道自己現在這樣不符合他平常的酷帥模樣、實在是聳的可以,但是還是止不住眼淚嘩嘩的往下流:他到底犯了哪路大神,怎麼每個狗都要纏上他!
他被小狗抱住大腿,完全動彈不得,七隻狗的主人卻在旁邊一聲不吭的站着,什麼表示都沒有。
熊寶貝急得不行:“你這狗怎麼回事啊!幹嘛老圍着我啊!”
被他詢問的李燁濤聽了他的話,眼睛轉動了一下,上下掃視了幾眼熊寶貝,然後用着頗有深意的口吻回答道:“因為你身上,有着發情的味道啊……”
李燁濤會說出這句話來除了就事論事以外,也是對熊寶貝現在這個形象的評論,對向來嚴謹認真一絲不苟的他來說,大清早連衣服都穿不整齊就跑來遊街的熊寶貝實在是人渣到可以。
但是話一出口他也有點後悔,你看看對方那可憐兮兮的小模樣,說不定被欺負的是對方呢,自己說這話有點唐突了。
可是還未等他道歉,被他的話逼得氣急熊寶貝臉色一下就綠了,伸出手指着他的鼻子惡狠狠的罵道:“我記住你了!我發情?嗯?我發情!他媽到底是誰在發情!——我他媽要是不把你丫整到天天發情,我他媽就不姓熊!”
說罷,熊寶貝氣憤的踹開小狗後轉身離去,獨留李燁濤一個人在原地牽著七隻茫然的小狗若有所思:“……原來是,發情的,小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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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第二次見面比第一次要平和好多,當時倆人只是普通的顧客與服務生的關係而已。
李燁濤憑藉自己嚴肅正直的形象,讓著名的形象設計店NOMONEY的老闆詹寧破例收了自己這個汽車修理專業的畢業生當門迎——在此之前,NOMONEY的門迎最低都得是著名髮型設計學校畢業的才行。
而熊寶貝是NOMONEY的常客,平日裏沒事就愛去NOMONEY坐坐,順便調戲一下娘受店長詹寧,在他身上揩點小油、占點嘴上的便宜。這天剛巧沒事兒,他駕車到了NOMONEY,沖著對外的玻璃整整衣服后,他便推開了店門,邁著八字步走了進去。
“先生您不能進去,今天NOMONEY已經被包場了。”李燁濤跨前一步擋在急匆匆的闖進來的熊寶貝面前,盡忠職守的說道。
熊寶貝一愣,站定了身子,虎著臉瞪了李燁濤一眼,而就這麼一眼,他就想起來這位就是前幾天說他有股發情的味道的遛狗人。
他素來囂張慣了的,再加上他對李燁濤沒啥好印象,而且也有種“我就是發情了怎麼樣吧”這種自暴自棄的感覺,嘴上便開始沒遮攔起來:“養狗的,你真的不讓我進去?……哼,你知道我和你們店長關係匪淺嗎?!”熊寶貝氣勢洶洶,一副“我就是關係戶你能把我怎麼樣”的樣子。
聽了這話,原本第一眼就認出這隻發情的小熊的李燁濤頗也有些遲疑:“關係匪淺?什麼關係?”畢竟他不是不懂人情事故,若是面前的男人真的和店長關係很深的話,他自然會放這隻小熊上去。
熊寶貝挑挑眉毛,抬起右手,四指握拳、小指豎起,臉上也帶著賊兮兮的微笑:“我可和你們的店長有一腿!”——哼,不就是把“發情”坐實嘛,誰怕誰!他熊寶貝可是有名的花花公子,還怕多幾條緋聞?
李燁濤對他的說法頗有懷疑,可是還未等他開口,就聽見樓上傳來一句:“哎呦,熊總怎麼來了?那是我們新店員,您覺得怎麼樣?”
李燁濤抬頭一看,就見著原本應該陪着包店顧客的店長詹寧一扭一扭的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詹寧是個圈內有名的娘受,那走路姿勢也算是相當了不得的了:人家走路是用腳在走,他可不是——他是在用屁股走。每每開始走路,先把屁股往前那麼一頂,帶動著腿也往前一邁。一頂,一邁,再一頂,再一邁。沒走幾步路,就光見着他那小屁股前後左右的四處扭搭了。
要是給他配個半披半散的髮型,換身欲露還遮的紗衣,手裏拿塊手帕,頭上插朵花,那就絕對是一標準老鴇裝扮。
熊寶貝聽了詹寧的問話,瞥了一眼李燁濤,又飛快的把頭轉到了一邊:“切,不過是長得比較帥而已。”
雖然只是那麼短短的一秒,李燁濤愣是從他眼裏看出了“讚賞——不屑——不份兒”的轉變。李燁濤對熊寶貝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有點錢的暴脾氣花花公子上,現在猛地聽到他的讚揚,心裏半天緩不過勁來。他心說這人還真善變,人家都說女人唯一不變的地方就是她的善變,沒想到他這麼個男人也如此。
“哎呦,我是不是聽錯了?”詹寧扭到熊寶貝面前,縴手搭在熊寶貝身上:“我們自認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載、天上底下就這麼獨一份的美貌的熊總也會稱讚別人帥?”
熊寶貝哼了哼:“雖然我不喜歡他的人,但是我誓死捍衛他長得帥的權利。”完全照搬某句名言,連句式都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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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寧和熊寶貝在一層的廳里聊過來聊過去,從NOMONEY這個月賺了多少錢到熊寶貝他哥怎麼迫害他,是聊了一個遍。李燁濤就站在旁邊跟個木樁似的,還得控制自己的面目肌肉在聽到熊寶貝的類似於“我哥最近發情了火熱了我都怕他哪天腦袋短路變成超級賽亞人了你說我如果控制不住他該怎麼辦啊”的話時,不要有太大的變化。
倒不是他李燁濤不想走,可是問題時每當他想走的時候,詹寧都會扔過來一個“你要是敢走你就不用來上班我看你這麼一汽車修理工還有哪個美容店敢收你”的挑釁眼神,弄得李燁濤只能杵在倆人旁邊當門神狀。
而且倆人經常會談起一些讓李燁濤感覺到內容很詭異的對話,讓他很難理解。
比如說中間有一段對話是這樣的:
熊寶貝:“你這個店員收的可真有問題,全身上下硬邦邦的讓人見著就難受。”
而詹寧回了一句:“哎呦,你怎麼知道我這個店員全身上下都是硬邦邦的?”
然後奇異的事情發生了——熊寶貝居然臉紅了:“他肯定是……硬邦邦的。”
詹寧聽了這句立即轉過了頭,眨巴眨巴他那雙亮晶晶的眼睛,掛上個猥瑣度達到標準的笑容,問起了李燁濤:“你很硬嗎?”
李燁濤一愣,哪裏硬?硬哪裏?他知道自己以前在工地乾的時候練下了不少硬邦邦的肌肉,但是他直覺覺得他們指的不是它們。
所以他遲疑一下,然後用着與平常沒有什麼區別的冷靜的腔調回答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們說的是什麼,但是我還是決定不回答這個問題。”
熊寶貝翻了個白眼,嘴上嘀咕了兩句,很快的帶過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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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寧陪着熊寶貝狂侃了一個小時,熊寶貝的談興才淡了下來。
“得了,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熊寶貝擺擺手:“詹寧你忙你的吧,別送我了。”
詹寧跟他客套了兩句,送他出了店門,而且在他出去后還做痴心怨婦狀衝著他背影擺手說再見。
等到熊寶貝連個背影都看不見了,詹寧噌的一下轉過了頭,臉上也換上了一副不善的表情。
李燁濤還在心裏思考這詹寧怎麼也這麼善變的時候,就聽見詹寧開始訓話:“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在樓上就聽見你在下面和他糾纏半天了,可到最後還得我出場!”
詹寧雖然和熊寶貝算是比較親近的朋友,可是再親近的朋友也不能三天兩頭的過來打擾他做生意啊,知不知道他損失了多少青春多少金錢啊!可是熊寶貝身份不凡,行事也比較隨心所欲,說好聽了是瀟洒的風流公子,說難聽了就是一沒長大的任性孩子!
本以為這次有冷麵的李燁濤出馬,肯定能給攔下,沒想到最後還得他自己來啊。
李燁濤面目表情的回答:“本來已經攔下了,可是熊總他說他和您有一腿,於是我就想把他放上去。”
詹寧聽了這句話差點摔倒,但是他還是穩住了,而且在穩住后乾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指著李燁濤的鼻子破口大罵:“我和他有一腿?!我怎麼會和他有一腿!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和他有一腿了啊,他那腿又沒有長我身上!就算他真的和我有一腿,我也會拼着流血把那隻破腿給跺下來紅燒!”
李燁濤聽了這話微露出詫異的表情:原來是自己誤會了?沒想到熊寶貝一副斬釘截鐵的樣子,原來都是矇事兒的!
他又發現了熊寶貝和女人相似的一點——擅長騙人!
前輩們說的真對:越帥的男人越會騙人!(喂喂喂,那是越美麗的女人越會騙人吧?)
李燁濤這邊在心裏對熊寶貝進行批判,那邊詹寧已經叫開了:“我告訴你,以後再出現這事兒,不管是誰,都告訴他:‘包店的人是老大,包店就是包我’!”
李燁濤嘴上答應著,心思卻注視著那個離開的發情小熊慢慢走遠。